作者:丰菜
俺接到嘤嘤的狗毛传信。
等等,嘤嘤是猫啊,怎么有狗毛呢。
哎,说起来心累啊。
嘤嘤来了,冲着俺叫唤个不停。
俺不屑地道:“说人话!”
嘤嘤很生气,转身扑向旁边卧着的旺财和来串门的花狗,一通撕挠,电光火石间,俩狗落荒而逃,空留一地狗毛。
俺看得是目瞪口呆,这猫儿今日发的什么神经?
凌乱间,嘤嘤趾高气扬地扒拉了几下狗毛,就不见了踪影。
俺凑近了,才发现狗毛排列成字:戌。
俺顿时心领神会:这是师兄叫俺戌时去道观耍那。
等等,戌时是几时啊?
万万没想到,就在俺扒拉指头算时间的时候,嘤嘤那吃货,带着一众道观猫,到俺厨房里把石鱼给劫了。
厨房里一地的猫爪水印子。
那石鱼,可是俺村里的特产,只生长在山谷里的小溪里,最多两指宽,无鳞少刺,肉质鲜美。这鱼可不好抓的。
俺泡水里半天才摸了这十几条,眨眼的功夫,给道观猫全叼走了。
算了,就当作给猫们的过节礼物了。
晚上7点,家里一众亲戚在看电视,俺交待了一下,就出门往道观去了。
道观门前有个不大不小的空地。
一水青石板铺地。
今晚。
空地上摆了不少家什。
很有过节的氛围啊。
道观大门前摆着一个八扇屏风,半围着一张榻,榻上铺着锦缎的褥子靠枕,小几上摆了些瓜果点心。
不消说,这个是师兄和师姐的座位了。
左手边是个大圈靠椅,靠椅前还有脚蹬,圈椅左右各有一个半高茶几,一个放茶具,一个放食盒。
右边是一个八仙桌,几张凳子,桌子上摆了茶具酒具点心瓜果,一应事物俱全。
空地的四角,立着柱灯,散发出明黄的灯光,温柔如水,古色古香。
俺一屁股坐在左边的大圈椅,往后一倒,把脚搁在脚蹬上。
舒服啊,这月色,这圈椅,这瓜果点心。
正对面,远远的摆着一条长案,案上一炉沉香,轻烟笔直,三样贡品,排列整齐。
长案的边上斜摆着一张……该是琴几吧。
俺舒服地摊着,吃着点心,欣赏四周的风景,月色下的山林中……怎么影影绰绰的有些身影,不知道是个什么,还有……白的、红的、绿的圆点,在隐现。
俺心里有点发毛。
起身扶着圈椅,抖着腿,往观里喊:“老二,老二。”
话音刚落,老二就从屏风后转出来,道:“师叔,你来啦。”
老二的大光头,在月光下差点闪瞎了俺的眼。
老二的头发就是上回在飞往后山的途中就给烧个七零八落的。
回来后,干脆就剃光,还往脑袋上涂啥油,搞得锃光瓦亮,风骚无比。
道观里有个光头道士,也不知道师兄是肿么想的。
俺眨了眨眼,问道:“俺师兄师姐呢?”
老二吐了松子壳道:“两位师父都去赴宴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俺问:“咦?去哪里赴宴?又不带俺去!”
老二从食盒里,抓起一把瓜子,全丢进嘴里,指了指月亮。
哦,这样啊。
俺却只把眼睛盯着老二的嘴。
老二的嘴巴鼓动个不停,
没一会的工夫,老二把瓜子壳都吐了出来。瓜子仁一个没见。
传说中的嗑瓜子功夫,老二也会啊。
这个厉害啊了。以后叫老二剥瓜子仁松子仁……
额,还是算了吧。
俺看看周围,貌似那些黑黜黜的东西还在,不禁咽了口唾沫。
心里还是有点慌。
便指了指场中的家什,找话错开心情:“这些家具俺都没见过,都哪里来的啊?”
老二道:“库房里拿出来的啊。”
库房?库房俺去过,只有个破簸箕,几个烂箩筐。
俺装模作样地欣赏起屏风上的字来。
额,在月光下,屏风上的字好像凸显出来。
俺上前摸了摸,平的啊。
退后几步,看,那些字好像很……很神气的样子。
俺抓过老二,指着屏风问道:“这上面写的啥?”
老二:“道德经啊!”
“不是吧,道德经不是这样的啊!”
老二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儿,道:“这才是正经《道德经》。市面流传的那些要么不全,要么只是哪啥啥。”
说罢,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师叔,这屏风还有个好玩的地方那。”
俺的八卦之魂被成功的勾起来了。
“哦?!说说看。”
“师叔,你看着啊。”说罢,老二先喝茶净口,然后,站直身体,看着屏风,摇着大光头,认真地念道:“大一生……”
屏风上,每一个被念到的字就微微亮了一下,颜色淡金。
哦哦。这个有意思哈。
俺扒拉开老二:“走开走开,俺来试试。”
可是,俺念的时候,屏风上的字一点反应也没。
有点囧!
俺黑了脸看老二。
老二抓了抓光头,有点迟疑:“可能,可能是,师叔念的不够多吧。说念个5000遍以上才会有反应的哈。哈。”
这样啊。俺问老二:“你念满5000了?”
老二一愣,讪笑:“还没那。”
哦。俺明白了。这个不就是个测试功力法宝嘛。
老二就念出那么一点光来。
真是丢俺这个师叔的脸,以后得督促老二念经。
俺打定主意后,不禁有点八卦。
俺问老二:“那俺师兄念会是啥样啊?”
老二一脸崇拜:“师父根本不用念,扫一眼,那屏风就亮如中午的太阳,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不忍直视啊~”
什么不忍直视?用错词了吧。
不过,没挡住俺的好奇心,接着问老二:“哦?!那俺师姐呢?”
老二露出奇怪的表情:“美女师父啊,没见念过。不过,美女师父看一眼,再亮的屏风都黑了。”
额。这几个意思啊?师姐比师兄更厉害?
俺问老二:“那~到底谁更厉害啊?”
老二一摊手:“不知道啊。”
师兄师姐哪个更厉害,俺没想明白。
师兄师姐也不知道几时回来。
俺招呼老二来八仙桌旁坐下,泡茶聊天。
俺问:“你前面干嘛去了?”
老二:“俺就在门口台阶上看蚂蚁打架那!师叔要不要去看看,很好看哒。”
俺撇了撇嘴:“蚂蚁打架有啥好看的!看熊熊打架还差不多!”
老二高兴了:“师叔,你要看熊熊打架啊,好啊好啊。”
俺奇怪了:“看个熊熊打架,你高兴成这样啊。”
老二的表情,跟偷到鸡的黄鼠狼一般:“师父平时不让动法术玩儿的,师叔要看,那就可以玩了哇。”
哎。这可怜的孩子。
俺伸手摸了摸老二的大光头。
一手的油腻,顺手在老二的袍子上擦了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俺点点头道:“好吧”
老二往场中一招手,道:“来!”
场中一亮,类似舞台聚光灯的效果。
两只熊出现了。
哗,这么近!
俺心虚地问老二:“安全不?”
老二指了场中的光圈道:“绝对安全,出不了这个光圈的。也看不见俺们的。”
两熊相对而行,看见对方,齐齐一愣,随即人立起来,对撞一处。
在原地推搡了起来。
这么近距离看熊打架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那光亮的毛发,皮下滚动的肥肉,充满了力量感。
让人屏息,令人血脉偾张。
可是看着看着,场中的画风有点不对了。
两熊滚作一团,貌似变成亲昵的嬉戏?!
越看画风越发的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耳边恍惚响起赵哥那磁性嗓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很搭啊!
实在有些不习惯与人同看这种场面,还是跟俺师侄。
俺对着老二呵斥道:“混账老二,你不该会是找了一公一母的吧?!赶紧给俺送回去。”
送走了相亲相爱的两熊。
老二有些臊眉耷眼:“失误失误,师叔,俺们换一个看看吧。”
“嗯,注意细节,细节决定成败。”俺也不好太过打击老二,其实……那两熊打架俺还是蛮喜欢哒。
俺想了想:“换袋鼠吧。”
老二兴高采烈,一招手,“来!这回都是公的了。”
场中一亮,
两只袋鼠出现。
都是一身的肌肉块,很是让俺羡慕。
两袋鼠发现对方,立刻蹦跳着对掐了起来。
这得是多大仇啊?
袋鼠打架像极了人类。
不过呢,来来去去就那两招。
用短小的前肢推搡,掐对方的肩膀脖子,用尾巴支撑,抬起后腿踢对方的肚子。
看了一会儿,俺觉得有些无聊,想起视频里看过人和袋鼠打架。
转头撺掇老二:“袋鼠打架也就这样了。你跟袋鼠打打。”
老二道:“好啊。”
说罢一挥手,送走一只。
老二起身微曲双腿,一发劲,就跃到袋鼠面前,抬手一个摆拳,打在袋鼠脑袋上。
袋鼠挨了一拳,站在那里,张开前臂,一脸的懵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俺见了哈哈大笑。
老二转身就回来了,一脸的轻松。
蛮容易的嘛!
俺也玩心大起。
跑到袋鼠前,笑嘻嘻地挥拳就奔袋鼠脑袋而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俺没打到袋鼠,却挨了袋鼠一脚。
俺飞了。
艾玛,完蛋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俺屁股坐在什么东西上,才醒过神来。
定睛一看,老二那闪亮的光头,扭曲的表情。
俺都觉得没有意义了。
只觉得虚弱。
听说袋鼠的后腿很厉害的,锋利的脚趾能把人的肠子都给刨出来。
“哎呦,老二啊,俺要不行了。”
老二终于笑出声来了:“哦哈哈哈。额,咳咳。那个,师叔啊。那袋鼠并没踢着,俺把你给拖回来了。”
“哦,是这样么?”俺摸摸肚皮,确实不疼,衣服没破,连印子都没。
有些尴尬。
俺恼羞成怒,呵斥道:“笑啥笑!跟野兽打架,打赢了,你比野兽兽还野兽!”
额,这话有毛病啊。俺这被野兽打的……那不就是连野兽都不如了?
再说了,俺这算不算是虐待动物呢?
老二站直了身子,望着场中袋鼠,沉声道:“师叔此言差矣,佛爷说过,众生一体,无分别。”
俺看着老二的光头,一脸的庄严。
一阵恍惚,好像看到一有道高僧,月下说法。
要不是老二的道袍,俺还真以为老二是个和尚。
有心骂两句,又提不起劲来。
俺没好气地挥挥手:“送走吧。俺再也不想看到袋鼠了。”
“师弟,你来了啊,在聊什么呢?”
哟,师兄师姐回来了。
俺赶忙起身,行礼。各自落座。
俺回道:“没啥,闲聊那!”
师兄很没形象地窝在榻上,喝了口茶:“还是自家里自在啊。”
满足地叹口气,转头问师姐:“月色不错,咱也搞些娱乐节目?”
师姐点点头:“好啊,今晚就看师弟的意思吧。”
俺高兴地连声道:“好啊好啊!”
可是看啥呢
什么野兽打架的是不能看了。
来点有品位的吧。
俺想起二婶家的小孙子。
那孙子期末考试,数学60,语文零分。
有点严重偏科。
暑假二婶抓了俺的壮丁,让俺给她家孙子提高一下文学素养。
俺翻了一些诗词。
刚好读到公孙大娘舞剑器。
俺摇头晃脑吟诵: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赶紧停住,叹息一声,做出一脸的向往状。
其实,俺就记得这两句。
师姐微笑地看着俺,缓缓地点点头:“看不出来,师弟还有些知识啊。那公孙大娘舞剑器确实是一绝。那就请她吧。”
师兄挠挠头,一摊手:“大娘没空啊,换一位吧。”
啊,这样也行?这千年前的人物也能请?
俺兴奋起来了:“那,俺要看环环的霓裳羽衣。俺要看环环的霓裳羽衣。”
师兄沉吟道:“霓裳羽衣曲,确实也不错,不过,等等,环环是谁?”
师姐“噗嗤”笑倒。
笑闹之间,一道白影滑入场中,落在榻前地上。
原来是只大鹦鹉,全身羽毛雪白,神气非常。
大白鹦鹉对着师兄师姐俯身低头,好像行礼一般。
师姐展颜一笑,伸手轻拍榻栏,那大白鹦鹉便振翅落在榻栏上。
俺看了喜欢,问道:“这鹦鹉哪里来的?有主人么?”
师姐宠爱地喂鹦鹉吃松子,道:“她叫雪女,可是太真的宝贝儿。”
吃罢松子,大白鹦鹉又飞到俺的椅圈上立着,梳理羽毛。
俺赶忙学师姐,捻了瓜子要喂。
没想到,那大白鹦鹉没搭理俺,挺胸昂首,冲着俺开口道:“混账!环环也是你叫的么!”
说罢,振翅而起,没入夜色深处。
俺拿着瓜子,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哗啦啦,师兄师姐老二都已经笑倒在一旁。
俺有些懵,呆滞地看着师兄。
师兄道:“嘿嘿,让你乱叫人家环环。”
师姐笑道:“好了,师弟,你把那位给得罪了。霓裳羽衣就别想了。”
俺想了想才明白:原来是俺把杨玉环叫环环,李三郎不高兴了,让雪女这大鹦鹉来传话呵斥。
想到这里,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笑又想起来:
前面才被兽给踢了,这回又让禽给训斥了。
莫非真是禽兽不如?
一时间,哭笑不得,心里百般纠结。
杨玉环,大美女啊。没得看了。
心塞塞的。
等笑够了。
师姐想了想说:“宫廷乐舞,美则美矣,却少了些趣味,不看也罢。这样吧,我带你看看长安城内平康坊间,最好的胡旋舞!”
师姐话音才落,四角的柱灯骤亮,独照场中空地。
空地上浮现出一方舞台。
舞台的后面,隐隐坐着些怀抱乐器的人。
台上。
一位盛装舞娘俏立。
高鼻深目,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匀称。
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青春、健康、活力。
头上一顶小方帽,乌黑的头发梳成无数小辫,自然垂落。
上身衣服紧贴肌肤,勾勒曲线,下着百褶大裙,脚上一双小蛮靴。
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如山崖绝壁上,傲然绽放的小花。
无需你来赞美,我自绽放芬芳。
美人啊,异域风情的大美人。
哒,哒,哒。
鼓声响起。
俺不由得坐直身体。
舞娘动了,缓缓地旋转了起来,裙子发辫随着扩展开来,似花开朵朵。
俺的心神已经被她牢牢地勾住了。
伴乐中加进了弦琴和羌笛。
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高亢入云。
鼓点节奏慢慢的加快,
俺的灵魂也慢慢的被推高推高,直往天高处而去。
舞娘的舞姿也发生了变化。
轻灵跳跃如羚羊过涧,
腾空翻飞如彩蝶穿花,
舞动间,衣裙上的饰纹,幻化出各色图案,在虚空中连成一片,
令人心醉神迷。
俺已不知身在何处。
舞曲截止,只余空地。
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赞叹不已。
俺不觉得这舞超出人间。
反而觉得舞蹈本来应该是这样。
俺跳了起来,伸手拉了师兄的胳膊叫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师兄一脸笑意,抖开俺的手,起身望向入口处,道:“别闹了,有客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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