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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迷信真的害死人啊……

短篇故事——《 蛇 公 》

秋天的后半夜,又下雨,又刮风,把月亮赶跑了,太阳也不愿出来。熬到五点,天边终于有了一丝鱼肚白。老章用力眨了眨眼睛,褪开棉被坐起身,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远方薄雾沉沉的山谷。

一束微光溜进窗,然后房间里的灰尘显得格外显眼,又添了几分寒意。老章重重叹了口气,身旁的妇女嘟囔道,“你啊,又是一夜没睡。”

老章合上窗帘。

“今天又要去抓蛇吗?”

“什么抓蛇?是请蛇公出山。”老章一面应,一面扣上衣服,“你继续睡吧。”

“……真能抓到吗?真的有效吗?我看还是找医生……”

“你别管,继续睡!”老章的语气重了几分。

那妇女便不说话了,扯过棉被,侧了身。

“……女人懂什么,男人的事……女人……”老章走出卧室,回过头骂道:“他奶奶的,你真不为你儿子做点什么?他都这样了!还有这屋子,你几年没打扫了?”

“你这什么屁话,我每天照顾他,忙前忙后,累得厕所都没时间上,你……”

“砰!”老章甩手关门。他旋即后悔了,不是因为凶妻子,而是后悔关门声太大,怕吵醒了儿子。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去厨房拿了碗筷、一把镰刀,装上一小袋米,去祖宗灵位处拜了三拜,拿出三柱上等的香,这才出门,往山里走去。

说来也怪,今天的太阳像一只胆小的乌龟,明明都快伸头了,老章一出门,它却被吓得缩回去了,天色不仅没亮堂,反而晦暗了几分。

“好像快下雨了……”老章看了看天色,加快登山的步伐,鞋带松了也不管,树杈划破衣服也不顾,终于在六点三刻,跌跌撞撞的地来到了山洞前。

山洞周围百草丛生,笔直地插着十几株高耸入云的松树,虽下过雨,粗壮树干下的土地仍迸裂开来,这些参天大树,宛如从九重天上直坠而下的钢钉,狠狠插入贫瘠的土壤。山洞右边立有一座矮小的石碑,虽经岁月冲刷,仍可看清三字——“蛇公洞”。

这山洞约有半米高,内部漆黑深邃,似乎没有尽头。稍一探头,就觉得阴风阵阵,让人起鸡皮疙瘩。它通往哪里?村里的百岁老人都说不明白,只知道这洞里住着“蛇公”,它能实现人们的愿望。

老人们常说,蛇公的脾气不好,惹怒了它,是会喝你血吃你肉的。据说八十多年前,有位小孩贪玩,爬进洞内,第二天人们在洞口发现了他,只有头部是完好的,脖子以下竟只剩骨架,白白净净,一滴鲜血都没有。大家都说,这是被蛇公生吞活剥,连血都被吸干了!

如今,这里是章口村最为神圣的地方,没有村民敢造次,更别说爬进洞里了。村民们只知道:体弱的女人和小孩,看这山洞一眼,被这阴风一吹,轻则头疼脚软,重则卧床三日。所以后来,章口村立下规矩:请蛇公出山,必须由成年男人来,还得按祖上传下的方法,毕恭毕敬地来!

“蛇公啊蛇公!你就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的孩子吧!”老章扑通跪下来,把米倒入碗内,恭恭敬敬地捧着碗,轻放在洞口。他又在“蛇公洞”石碑下插了三炷香,点燃,念念有词。待香烧了约一刻钟,他把筷子放在碗边,捏起地上的香灰,撒入碗内。“蛇公,来吃吧,蛇公啊,快快显灵吧,救我儿子一命吧……” 

据祖上传下的讯息,如果按正确的步骤求见蛇公,且蛇公与你有缘,蛇公就会出洞,为你或你的亲人治疗恶疾,百治百灵。男人们还常会提一嘴,蛇公在治疗男科方面的疾病特别有玄妙,能让男人精气满满,身强力壮,甚至能让太监重新长出……

不过,老章儿子的病,虽和男科有关,但并没有没那么简单。说起来,还怪丢人的……家丑不可外扬,老章又总念叨着所谓“祖上的规矩”,死活不愿求医,说家里有先祖魂灵保佑,儿子的病绝对能好。

妻子拗不过他,只能给儿子吃一些常见的消炎药。可一周过去了,儿子的病丝毫不见好转,还愈发严重,三天前胃口还不错,能吃下一碗稀饭,可昨天只能勉强喝下几口白粥,气色也愈发地差了……

这不,老章只好每天清晨来求蛇公出山,这是第三天了。

眼看三炷香都快烧完了,蛇公洞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今天也没有缘分吗……”老章悻悻地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稍后他又振作起来,“没事,蛇公,我明天再来!”

可老章正俯身收拾碗筷时,洞中倏然冲出一阵阴风,推得老章慌忙后退好几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他紧盯着山洞内的漆黑,大气不敢喘——似有什么东西,丝丝作响,朝他靠近。

不多时,那东西从黑暗中探出头来——竟是只巨蛇!巨蛇缓缓爬到老章身前,它的头足足有篮球那么大,躯干比男人的大腿还粗壮,布满了银灰色的花纹。从探出山洞的躯干来目测,它的全身至少有3米长。老章定睛一看,果然如传闻所说,这蛇头部下方有一处酷似老人笑脸的花纹,脸型偏长,两片发白的眉毛遮住眼睛,下方则是三角形的灰色的鼻子、微翘的嘴角和细长的白胡须,整张脸真像一位仙风道骨、笑意盈盈的仙人。

“蛇公!真的是蛇公!”老章欣喜若狂,忙把怀里的碗筷放在地上,“蛇公,您终于显灵了!来,这是小的供奉给您的食物,快来吃吧!”

蛇公并不理会地上的碗筷,而是吐着信子,像饿极的猛兽见到鲜美的野兔,紧盯着老章的脸,慢慢凑近……这攫取的眼神让老章全身寒毛直竖,“我没做错什么吧……”老章心想,“拿碗盛米,筷子放旁边,烧三炷香,香灰放米里,我都做了……啊对了,对了!”老章连忙双手合十,“蛇公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给你磕头,磕三个响头!”

说罢,老章以头抢地,土块尘埃飞溅,一声沉重的“嗵!”似乎令蛇公吓了一跳,它不再靠近,而是盘起身子,双眼中攫取的光渐渐消散,转换成另一种似单纯,又似复杂的光芒,不失凌厉威严的气场。

老章又使尽全身力气,“嗵!嗵!”地磕了两个响头。泥土中的细小石块被挤压在老章额头的皱纹里,渗出鲜血,那血顺着眉毛、鼻子、唇角歪歪扭扭地往下流,在下巴与另外几处血水汇聚,凝聚成一滴浓血,落在地上。

老章吃痛,但不敢伸手去摸,只是挤出笑容。这样强忍的苦笑并不好看,但蛇公似乎对此很满意,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头。那位印在蛇身上的老人脸,似乎也笑得更开心了。

看到此状,老章也笑得更开心了。他见蛇公不吃米,便把碗筷收拾好,和蛇公说道:“我是章口村的章卫封,今年56岁,我老婆田香,今年53岁,我儿子章峰,今年31岁。我今天来,就是请您救救我儿子!他心智太不成熟了,好像还是个小孩子,永远也长不大!不娶媳妇,整日游手好闲,结果上周在山上,犯下大错了!唉呀……”

老章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后,又压低声音,对蛇公说:“咱边走边说吧!”他指引蛇公下山,蛇公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同往山下走去。

“他啊……”老章很不想提起这事,好几次起了个头,又叹口气,闭口不言了。蛇公似乎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地跟在老章身后,看着他用镰刀劈开挡路的草木,开辟出一条下山的路来。

回到家中,已是早上八点。田香正生火做饭,看见老章身后的巨蛇,差点吓昏过去。老章自豪又鄙夷地笑了笑,转头对蛇公说:“这是我老婆。没文化,没见过世面,您莫要见怪。”

“你……你……这就是蛇公?它的老人脸……你头上的伤……”田香哆哆嗦嗦地说。

“放心吧,老婆!”老章笑着说,“咱们的儿子有救啦!”

“真的?原来真有蛇公……太好了,太好了!咱儿子现在还是吃不下饭,在房内躺着哎哟哎哟直叫唤,可愁死我了!蛇公,您……您快救救我的儿子!”田香连忙双手合十,胆怯地对着蛇公拜了拜。

“蛇公,您请!”老章恭敬地请蛇公爬进了儿子章峰的房间。关上房门,房内只剩蛇公、老章和章峰。老章这才鼓足勇气,掀开被子,脱下章峰的裤子,说道:“我儿子上周去山上玩,内急,撒了泡尿,谁知道尿到不知是谁的坟头上去了,这下好了,那地方肿得像两颗红苹果,撒尿也困难,现在都下不来床了,我怀疑是惹坟主人生气了,蛇公,您看这怎么办?”

蛇公只是吐着信子,盯着那两颗红苹果。章峰也没有力气去害怕了,只能咬紧牙关,拧皱着眉头,大气不敢喘。

突然,蛇公飞速上前,如箭般咬住章峰的大腿!“啊啊啊!”章峰惨叫一声,这举动把老章也吓着了,但他旋即反应过来,“别怕!儿子别怕!这是蛇公在给你治病!”

可蛇公似乎没有松口的迹象,反而越咬越紧。章峰虽然强忍痛楚,但还是忍不住哀嚎起来。门外传来田香的撞门声:“怎么了,怎么了,老公,开门啊!快开门啊!”

“没事!”老章急得大叫,“这是蛇公在给儿子治病!你别管!”说罢,他又俯下身,强装镇定地对蛇公说:“蛇公,您看,这……这什么时候可以治好啊?”

蛇公又咬了十多秒,终于是松了口,在章峰腿上留下一道黑黑的牙印。章峰啊呜一声,突然呕吐不止,老章忙用脸盆接着他的呕吐物,说是呕吐物,其实基本是一些水,但他又吐出了两大口黑血来,霎时间染黑了整个脸盆。

“好了,好了!”老章笑着说,“黑血吐出来了,病就好了!”此时章峰已是气若游丝,满头冷汗,狐疑地躺下了。“谢谢您,蛇公!”老章又跪下来,对着蛇公砰砰砰地磕头。蛇公似乎很满意,它享受着这样的场景,不多时,就从窗户上爬走了。老章连忙去看,发现蛇公并没走远,而是盘在附近凉棚里,似乎在休息。

这时,老章才把妻子放进门。她看到儿子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急得直哭。“你哭个屁,睡一觉就好了!”老章生气地说。

“怎么可能,他这样分明是……”

“他奶奶的,你懂什么!”老章气得扬起手,赏了田香一记脆响:“滚去做饭!老子去睡觉了!”

“不行,我要叫医生来!”

“你敢!”老章又扬起手,田香吓得一缩,老章怒道:“隔壁家的牛大婶,你还记得吧!前几个月不就被医生害死了?本来都好好的,结果只是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就被抓去做什么化疗,头发都掉光了,熬了半年,死的时候那手臂像枯树杈一样细!他们家被坑了几十万!你忘了吗?她以前胖胖的,这么健康的人,死了!被医生害死了!”

“儿子没事,你放心吧!放一百个心吧!”说罢,老章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田香低声呜咽,又爬到床上,看着气若游丝的儿子。“儿子,别吓妈妈,你好点没?”

章峰紧闭双眼,额上汗珠直冒,用尽力气摇了摇头。田香摸了摸章峰的手,竟冷的彻骨。“这……这……”田香这下终于慌了神,掏出手机打了120。

120到了的时候,房间里传来阵阵鼾声。医生护士们按照田香的说法,蹑手蹑脚地进门,轻轻地把章峰抬上担架,送往最近的医院。聊起所谓“蛇公”,医生们都苦笑着说,“你儿子是中了蛇毒了!如果再晚来十分钟……不过还好,他现在小命是保住了!”

看着病房里沉睡的儿子,田香总算是松了口气。“按您儿子的身体状况,至少得住院一个月。当然,那方面的病我们也会为您儿子治好,初步断定,应该不会影响他之后结婚生子的。”医生翻着病历表说。

转眼间到了傍晚,章峰恢复了意识,被送往普通病房住着,可以正常和田香聊天了。可刚聊没多久,门外突然嘈杂起来,有位护士跌跌撞撞冲入病房大喊:“不好了,快来人啊,有个疯子闯进来了!”不多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咒骂声,竟是老章来了!

只见老章竟把蛇公捆在身上,左手摸着蛇公的头,右手拿了一把铁锹,咒骂不已。几个保安在和他对峙,但惧于他的蛇和铁锹,不敢贸然靠近。“章卫封!你在干什么啊!!!”田香冲出病房大喊,老章眼露凶光,大骂一声朝妻子冲来,其他人都吓得躲了十几米远。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老章冲入病房,一把掐住田香的脖子,“你想害死你儿子吗!!”医生护士们都被吓得不轻,但老章身上缠着巨蛇,那蛇还在吐着信子,凌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章峰,叫人根本不敢靠近!

“爸……我现在没事……”

“没事个屁!”老章居然急得哭出来,又指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护士,“你们这些害人鬼!早晚都得下地狱,下地狱啊!!”

“先……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你们这些医生,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咳……”老章骂声太大,干咳起来。那蛇趁着干咳的间隙,竟又如箭般冲出去,再次咬住了章峰的腿!

“啊啊啊啊!”章峰痛苦地大喊,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老章见状,立马不哭了,笑得摸着蛇的头,“感谢蛇公!感谢蛇公!”谁成想,那蛇又一个闪身,一口咬住了老章的手!老章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章醒过来,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他低头一看,身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高大健壮,却浑身青紫,似乎已经没气了。在那人旁边有一群医生,还有一位同样中年的女人,趴在男人的身上恸哭不已。这两个人是谁啊,好熟悉……想不起来?老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发现自己居然能自由自在地穿墙、飞行,可真是快活。

老章穿过医院的墙壁,往一棵树飞去。他一靠近,猛然发现树杈上居然盘着一条巨蛇,那树的下方,围着一群消防员,他们似乎在想办法赶走这条蛇。

“哦!是蛇公!”老章想起来了,连忙飘过去,又磕头。只是他飘在空中,头碰不到地,只能对着空气磕头,特别滑稽。他就自顾自磕着头,猛然想起儿子。“章峰!章峰!你在哪里啊?”他四处游荡,边飘边叫。

“……你!”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儿子!”老章笑嘻嘻地回过头,“你的病好了吧!”

“你把我害死了!”

“什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你……唉!”章峰长叹一声,转身朝着太阳的方向飘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几天起早贪黑,为你请蛇公给你治病,你病好了,就不理你爹了?你这是不孝,不孝啊!”

“你死了!我们都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死……怎么可能?"老章慌了,他看着儿子半透明的身体,又飘过去伸出手,那手竟穿过儿子的身体,什么也触碰不到。

“死……死……”

“是的。我们都死了。”章峰说。

“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错啊……哦!我懂了,他奶奶的,都怪你妈!是她害死了我们!”

老章继续骂道:“之前我去请蛇公出山的时候,你知道你妈妈说什么吗?说我去抓蛇!抓蛇!怎么能对蛇公用'抓’这个字呢!这是大不敬!我们都被你妈妈害死了!妈的,他妈的……”

“……唉……”章峰叹了口气,消失了。

“儿子,你干什么?儿子,你去哪里了,给我回来!”

“好嘛,你们都对蛇公不敬,死了活该!活该啊!蛇公生气了,害得老子也要给你们赔罪,我这辈子可真是惨啊!不孝的儿子,不贤惠的妻子,我啊,我啊……”老章一边哭,一边念叨着这样的话,直到他渐渐消失不见,那声音,自然也不再有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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