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越大，台面下功夫定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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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39卷，汉纪三十一

淮阳王二年（甲申，公元24年）

【原文1】（可跳过直接看解析）

护军宛人朱祜言于秀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奸收护军！”祜乃不敢复言。

【译文1】（可跳过直接看解析）

护军宛城人朱祜向刘秀建议：“长安政令混乱，阁下有帝王的相貌，这是天命！”刘秀说：“快教刺奸来逮捕护军！”朱祜不敢再开口。

【原文2】（可跳过直接看解析）

萧王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耿入，造床下请间，因说曰：“吏士死伤者多，请归上谷益兵。”萧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复用兵何为？”曰：“王郎虽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听也。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办也，败必不久。”萧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斩卿！”曰：“大王哀厚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萧王曰：“我戏卿耳，何以言之？”（略）”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贰于更始。

【译文2】（可跳过直接看解析）

刘秀住在邯郸赵王宫，白天在温明殿睡觉。耿闯入，来到床前请求单独谈话。乘机说：“官兵死伤太多，请准许我回上谷补充兵员。”刘秀说：“王郎已经消灭，黄河以北略微平定，还用兵干什么？”耿说：“王郎虽被打败，天下争战却刚刚开始。现在，朝廷的使节从西方来，要让我们的士兵复员，不可听从。铜马、赤眉一类的部队有数十支，而每一支都有数十万人，甚至一百万人，所向无敌。刘玄没有能力应付，不久就会溃败。”刘秀从床上起来坐下说：“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杀了你！”耿说：“大王怜爱厚待我如同父子，所以我敢赤诚相待。”刘秀说：“我和你开玩笑罢了，你为什么这样说？”（略）刘秀于是以河北还没有平定为推辞的理由，没有接受征召，开始与刘玄离异。

【解析】

上面材料发生的背景，刘秀平定河北，构建起自己的势力，成为一方诸侯。

远在长安的更始帝感觉到威胁，下令刘秀立即回长安复命，并派人监视刘秀，还要求刘秀将下属部队士兵复原。

刘秀他和更始帝、绿林有杀兄的仇，更有权力之争，属于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刘秀照做，毫无疑问回长安就是缩头一刀，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只有造反或者说另起炉灶才能够自保。

但这个东西并不是扯旗造反那么简单。

很多话、事、态度，越是往上，越是不好说明，反而要在不断试探中揣摩对方的意思。

比如，上面两段材料，就是刘秀下属，朱祜、耿弇对于刘秀的试探。

先说朱祜，此人和刘秀老乡，一起起兵、一路跟随，关系极好，彼时刘演被杀，朱祜独自一人给刘秀报信，政治上极为靠得住，不然也不会让他当护军。

而护军的职责，观东汉之前，有监视、中军宿卫、沟通协调诸将等等。

因此对于军队将领中的一些看法、思想动态，朱祜相对更了解。

对于刘秀，此时是更始帝下面的臣子，名义上臣服，但实际上刘秀到底怎么想，朱祜摸不准，只有试探。

如果冒然劝谏，那么刘秀会不会想，今天你劝谏我当皇帝，明天你会不会劝谏其他人？

朱祜言于秀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

长安乱，是机会；日角之相，是借口。

归纳总结，刘秀你有天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时此刻刘秀怎么想，可以推测。

与更始方面有仇自不多说，现在刘秀翅膀硬了，出来走两步的基础条件已经成熟。

刘秀自己打心底是想如此，但底下人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走？这个他摸不清楚。

这一点又和刘秀手底下诸多势力划分有关。

南阳系，刘秀的嫡系，政治上极为靠谱。

降将及归附系，成分复杂，依靠刘秀所统合，需要观察。

河北系，又分渔阳、上谷、真定王刘杨，尤其是后者虽然与刘秀联姻，但是有一定的独立性。

如果放在之前，刘秀尚未击败并吸收铜马军，那么刘秀军中，河北系尤其是真定王刘杨占绝对大头。

后来吸收铜马军，并分拆归于诸将后，这才让内部势力平衡，尤其是让主要南阳系占据绝对优势。

而南阳系本身又与更始帝方面千丝万缕，更始帝刘玄与刘秀有仇没错，但和他们没仇啊，最多就是关系没有和刘秀这么好罢了，但也是老乡，利益上其实可以妥协交易。

因此，如果刘秀冒然表现出要自立门户，手下这些将领，说不得就有可能因为意见不统一，出现分裂。

这个是刘秀要极力避免的。

朱祜对刘秀说的那番话有两层意思。

其一，刘秀自立门户的条件其实已经成熟。

其二，以护军职责角色来说，军中支持刘秀自立的思想动态已经形成主流。

刘秀的回复很有意思。

秀曰：“召刺奸收护军！”祜乃不敢复言。

刺奸将军，是祭遵，就是中途投靠依附刘秀的，属于中立派，因为执法公正被委派刺奸将军，相当于军法官。

听朱祜的话，刘秀要让祭遵抓人，把朱祜吓得不敢说话，如此看起来好笑，但细细一品，里面不简单。

刘秀当然不是要抓人，而是给出了指导意见。

其一，继续观察舆论。

其二，充分发挥祭遵刺奸将军职责，对于那些并不是一条心多多观察。

其三，这事要低调，不要咋呼。

其四，作秀给军中更始帝奸细看。

其五，假性表态不同意，进行压力测试，看到底谁真心和自己一个战壕。

说白了就是认可朱祜说的，但要从长计议，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必须是一杆子插到底，中间不允许出变数。

所以，朱祜才会不敢再说什么，倒不是不敢，而是接下来这事要低调起来进入私下推动的阶段。

再看材料中的另一人，耿弇。

河北系中，上谷郡方面的关键人物。

他的出现对刘秀 说了一大堆话，这里就不放了，说的那些东西利弊分析并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表态，对刘秀自立门户的表态。

前面提到刘秀中的派系构成，里面这些派系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某种程度上来说，上谷渔阳手中有战斗力极强的骑兵部队，且因为靠近边境，民风彪悍是绝好兵源。

但上谷渔阳方面的头头并没有什么参与争夺天下的想法，更多是维持地方稳定，抱大腿。

如果刘秀自立门户，没有获得上谷渔阳的支持，甚至对方立马保持中立，那么自己河北的大本意就等于暴露在拥有极强战斗力骑兵部队冲击下。

耿弇的到来以及表态，解决了刘秀的后顾之忧。

至于刘秀和耿弇的对线：

萧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斩卿！”

曰：“大王哀厚如父子，故敢披赤心。”

萧王曰：“我戏卿耳，何以言之？”

更多是刘秀的试探，看耿弇到底是真的还是也是来试探的墙头草。

耿弇的回复也蛮有意思，”我都给你掏心窝子了，你就别搁这装了，有意思吗？“

刘秀才立马换了脸色”不好意思，刚才我开玩笑的。“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稍微再酝酿、准备一下，等下面搞三次劝进，刘秀再搞三次谦退，姿态做足，登基做皇帝就没啥问题了。

【闲扯】

任何大事的决定更多是私下决定的，等公之于众来决定结果，其实往往都已经注定好了，说白了就是走程序。

刘秀这事说大也大，国之大事，说小也小，如何把事情办成。

我记得之前的内容也提到过。

一个领导想要把事情办成，决策上得思想统一，行动上得上下合力。

如果事情只需领导拍板就干，风险大了点，其他那没什么，毕竟领导你怎么说就怎么干。

但如果事情还要走一到集体决策，那就不能这么玩了。

刘秀这事就是为了后面登基称帝的一致拥戴进行预热。

届时，刘秀登基众望所归，所有人的支持，没有反对者，这样的场面才会是具有极高的合法性、合理性。

因此，需要私底下串联、统战，把那些不合作的异见给处理了，只有这样统合后，真正拿到台面上才会顺理成章。

不但，到时候刘秀登基，下面要是跳出来一个不识好歹来反对，那不是尴尬吗？

其实现实职场做事也是如此。

想要事情顺，理由正、利益说得过去不过是最基础的，核心还是在真正决策之前你做了多少水下工作，提前把多少人给统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