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八师饶和荣——我要当兵（二）

　　1964年12月上旬，冬季征兵工作又开始了，与往年一样，对征兵工作进行了大力宣传，我喜露若狂，心想我今年一定要去当兵。没过几天，来了3位部队领导，一位是陈指导员（56年入伍的浙江人，中尉），一位是吴排长（59年入伍的江苏人，少尉），一位是牟排长（59年入伍的江苏人，少尉），一到乡上远远地我就看见他们身着军衔制的帽徽、领章和军装，显示出军人的仪表气质，真令我非常的祟敬和羡慕。随即乡上与几位接兵的领导对全乡适龄青年进行摸排，给我们乡分配了21名指标，这是解放以来分配名额最多的一次，接着开始报名的约100多人。根据掌握的情况，武装部长要我协助他和接兵的几位领导每天下村社进行家访，经过几天的走访完成了初步征集任务，这当然我就与几位领导相当熟悉了，陈指导员、吴排长和牟排长都问我愿不愿意当兵，我很恳切地回答他们：我非常愿意当兵。他们都说欢迎，我心里暗暗地高兴着。兵员初步名单定了后，他们就回区上了。 

    12月20日前，开始通知兵员陆续到区上统一进行体检。那几天我因工作烦忙，加之20日通知我到县上参加全县水利工作会议，时间2天，我又带上我的同乡战友黎荣富（水利工程代表）一同参加会议，他也非常想当兵，我们俩都知道区上正在进行兵员体检，十分着急，会议一结束，急于赶回乡上，让武装部长给开介绍信，这时又有一位同乡王元润也强烈要求当兵，当天上午8点我们3人兴高彩烈地、大汗淋漓地、连走带跑地到了区上，我们乡距离区上有20华里路程，一到区上，陈指导员和吴排长就看到我了，说了一声：小鬼你来了。十分热情的将我们3人带到了体检组。体检要过7关，我在第二关量血压时发现是135／90，血压编高，就暂时停了下来，吓了我一跳。正在这时，吴排长发现我很紧张，他十分关心的对我说：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我给你准备一杯凉开水，等会你喝下去再量。果真管用，再量就正常了。原来血压与心情和运动是有直接关系的。接下来的几关就很顺利地过了，结果我们3个都被录取了，这年我的体重是92斤，这当兵真的是要“过五关斩六将”啊！

 体检合格后，乡党委陈大甫书记知道我要去当兵（现在陈书记已93岁高龄身体很健康自理，我经常在城区与他会面），找我谈话征求我的意见，他说我们乡上是有意识的培养你，今后准备做青年干部（团委书记），你当不当兵都可以。我说当兵是我一直的愿望，我已下决心到部队去锻炼。当时又听陈指导员讲是铁道兵部队，地点是昆明，我就更想去当兵了。最后，他也不好阻拦，同意了我的当兵要求。

 我们这里把当兵叫着参军、当兵、考兵、验兵等等。当兵，不是每个青年都能当上的。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要上这所大学校是要经过严格“考试”合格才能进入的。我把他归纳为＂“三科”，一是年龄，当年征兵年龄段是18至25岁，比较宽松，我们这年有16岁和24岁或是有了小孩才去当了兵的；二是政审，必须是贫下中农的子弟，祖宗三代和亲戚不能有任何政历问题，家庭成员要同意；三是身体，经体检必须符合当兵的身体素质要求。这“三科”有一项不合格是当不上兵的，这就叫“考兵“，对于文化程度没有严格的要求。据我所知，我们1965年入伍的1千5百多名铁道兵中可以说有高中文化程度的是极个别，其余均是初中毕业或修业，小学文化程度的占大多数，还有少数因读不起书和读不了书的文盲。

 我为什么要当兵？首先看我们这一代人生在解放前的旧社会，长在新中国，在童、少、青年时期经历了“抗美援朝、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三反五反”“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三年自然灾害（59年至61年）等多次大小政治运动的洗礼，我们是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参与者经历者和见证者。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60年代初，国家百度待兴，国际形势和国内阶级斗争十分严峻，由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水平很低，只能是实行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国家不富裕，人民生活的必须品非常短缺，供不应求和紧张，一切都是凭票（粮票、肉票、布票、油票、煤票）供应，特别是农村的农民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贫困状况。我知道只有部队才是供给制，到部队上能吃得好穿得暖，有想摆脱贫困和穷则思变的想法；其次是当兵是我青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愿望，把当兵当作是最光荣的事；再次是想出去广开眼界见世面，在部队得到锻炼和进步，那时就不可能想得更远了。

   体检结束后，根据各项合格，由接兵领导与乡党委共同审定兵员。接下来就是填写《应征青年入伍登记表》和篡写每人的《政审材料》，我们乡21个兵的这些材料是由武装部长和我共同完成的。

 我要当兵的事母亲知道后，她流下了无数次眼泪。我在家排行是老大，孩子长大了，父母最操心的是婚姻大事，我们这里农村普遍存在过早结婚的现象，加之我又到了乡上去工作了，是家庭的依靠，母亲就不想让我当兵了。这之前，她托人先后给我介绍了4个农村姑娘，其中有一位还交了定礼，去她家住了一晚上，过了几天我就推掉了，（其实我们这代人在年轻时看到姑娘是要脸发红的 ），我心里想的还是我要当兵。按母亲的想法是，她身体不好，因病痛不能沾冷水，早点接个媳妇一是替她的手脚，二是增加一个劳动力挣工分。为做好母亲的思想工作，我不知天高地厚地给母亲说：我去部队一定好好表现，给你当个连长回来。她看我很坚决也就同意了，我才放心了。

    12月24日，乡上给我发了《入伍通知书》，准备几天后，30日一大早我们乡21个兵在乡武装部长带领下，戴着大红花，在花的映衬下，每张脸象红苹果一样，大家排好一字队型，乡党委陈书记作了热情洋溢的欢送讲话，接下来与各自的亲人辞别。这时我母亲含泪拉着我一直从下场口送到上场口，也说不出多少话来，只是给我嘱咐了一句话说：你到部队上去把烟和酒学会了回来哈！我知道母亲这话是反意，后来这个嘱咐成了我生活上的“座佑铭”，从到部队回地方至今我都不吸烟喝酒。当时来送我当兵的还有一位伯母和一个嫂子，她们每人给我打发了5角钱，我非常感激。这1元钱我又悄悄地交给了母亲，我说我到部队上就会发钱的，不需要钱，所以我当兵时一分没带，想起来当时的钱是何等的珍贵呀！受人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后来我在部队每年探家回乡都要给她们买点糕点糖果之类的北京特产送给她们，也算是孝敬他们。

    1964年12月30日12点前，我们21个新兵经步行80余华里到达县武装部报到，下午在县蚕茧站发了服装。只见县城人山人海，滿城都是兵，加之很多亲人相送，真是热闹非凡。这年在我们阆中来征兵的是三个兵种，有铁道兵，海军和高原兵。仅铁道兵就达1千5百多名。这是因铁道兵为贯彻落实毛主席“三线建设要快上”“成昆铁路要快修”的重要指示，西南是大后方，铁路是“三线建设”的重中之重。铁道兵拫据国家战略需要，要从原来的建制增加到15个师的建制，所以在整个四川各地的征兵数量就大，人数最多。服装发放后，当即就编了排和班，每个班大至在20人左右不等。我被编在新兵2营7连8班，并指定我为班长，另一名老乡王元润为副班长。当晚我们就住在县委招待所（地铺）。当时阆中县的编制是九区一镇（城关镇），我们乡是属于水观区，辖7个乡，按理应编在本区，但思依区差21个兵，刚好就把我们编到了思依片区。在领到服装后，编了班，我的心才定了下来，暗暗在想，这下我要当兵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1965年1月3日吃过早饭8点，大雾茫茫，嘉陵江边至城区公路上停着40余辆解放牌大卡车（逢布车），所有新兵按顺序编号开始上车。每辆车坐两个班，用自已的背包当坐位，车两边各摆设一排背包，中间摆设两排背包，两边坐位有车榜依靠，中间是背靠背而坐。我当时乘坐的是前站车，然后才是1号车，上车后我看排列的车队开始缓缓行进时，真象是一条长龙在公路上爬行，气势磅礴，振奋人心。我们这批兵全是由农村入伍的，没有一个城市兵，虽然大家都来自夲地农村，但平时在家很少接触，上车后还素不相识，坐在一起很少言语。在刚离开县城时在车箱里从大家的脸上看出有两种神态，一是很激动当上了兵；二是要离开家乡和亲人有说不出的眷恋之情。由于在县城集中后部队领导教唱了“我是一个兵”之歌，行进路上车箱里响起了嘹亮的歌声。

 我为什么又被安排在前站车上？在出发前排长孙广才要我带5个兵去上前站车。前站车主要是为后续部队打前站，要提前到达各兵站作好相关连接事宜。我们6个兵的任务是给新兵团张殿虎团长和几位参谋干事照管背包和行礼，我们非常认真小心亦亦地、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为他们服好务，前站车一直到达贵州境内上了火车军列至云南禄丰才取消了，我们才回到了排里。后来到老连队时，张副团长下营连时总要打听我在哪里，与我多次面示，启发我要当好兵。 

 自1月3日从本县起程，经过6天的长途拨涉，途径绵阳、成都、重庆、隆昌、泸州、宜宾、叙永、毕节、赫章、沾溢、宣威、禄丰等大中小城市和兵站，途中坐了汽车上火车，下了火车坐汽车，最后到达了云南省楚雄州冬瓜公社新兵训练营地。虽经几天的长途行军，只因人年轻，也不知道劳累，加之各兵站来接去送，各项工作到位，为丰富途中的文化生活，在到达云南宣威时晚上兵站还为大家放了一场电影《南征北战》。生活上有一点不太适应的是在宣威吃了一饨“红米饭”，这个饭大家第一次吃，口感粗糙有吃不下的感觉。

 行军途中还发生了一件事。在到达云南沾溢的当天晚上，大家等火车到深夜2点钟，我的老乡黎树祥差点掉队了。这天晚上大家都在兵站等待上火车的命令，兵站住地距离火车站约2公里，深夜时分大家也有些倦意，等到集合到达火车站时经清点人数少了一个兵，大家都很着急，这时孙排长指派杨大茂班长（后任18连指导员）带上2个兵返回兵站去找寻，结果发现这位老乡躲在兵站角落里爬在背包上睡得打呼噜，及时把他叫醒跑步赶到车站，火车刚开始启动，因为是新兵蛋子，才没遭批评。

 按新兵团的编制，我们旳对外代号是云南省楚雄州冬瓜公社8706部队2中队7小队，这也是我们的通讯地址，内部翻号是新兵团2营7连。我们连的领导和干部编制人员是：指导员俞毛军（56年入伍的浙江人、中尉），连长汪德兴（50年入伍的四川人、中尉），副连长吴长虎（59年入伍的江苏人、少尉），一排长石昌明（60年入伍的贵州人、少尉），二排长孙广才（59年入伍的江苏人，少尉）、三排长陈守举（59年入伍的江苏人、上士），四排长钱光喜（59年入伍的江苏人、上士），五排长李立昌（56年入伍的浙江人，中尉），司务长陈长宽（59年入伍的江苏人，上士），没有配备副指导员。全连共5个排，每个排4个班，每个班近20人，全连总人数400余人。

 新兵训练各班排的编制按出发前在县上的编制不变，正副班长仍由我们新兵担任。我们排住在一间大厂房中，1个排4个班同住在一起，每个人的床铺是用砖头支垫木条再辅上90厘米宽2米长的木板和棉褥，离地面约20厘米，但睡上去感觉新鲜舒适。第一天早上起床首先是排长给大家做示范怎样叠被子，要求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全班一条线，整齐划一，每个班有1名内务卫生值日，同时在全连开展“内务卫生流动红旗”，每半月评比一次，内务卫生包括挂包、水壶、碗筷、毛巾、漱口盅、碗柜等都要整齐划一，不能有灰尘才能过关，都由检查组带着白手套进行摸擦，我们排的10班是全连内务卫生标杆班，多次夺得殊荣。这样就促使新兵慢慢养成爱整洁讲卫生的良好习惯。

   云南地属高原性气候，气温干澡，四川气温湿润。到迏新训营地不久，很多兵都出现嘴鼻干澡开裂，有的出现流鼻血的不适现象，经过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下来。这期间，还有些新兵连队的个别兵员因身体不能适应，反应较大，经复查身体已不适合继续当兵，作了退兵处理，临走时每人发一套旧的棉工作服，含着眼泪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新兵连回原籍。

  （待续）

   

  

  作者近照

作者：原铁道兵第八师四O团 饶和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