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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二师史锡腾——援越抗美生活系列纪实之十三:猪倌

       新兵教育一结束,我们六个分到炊事班的新兵便正式走上各自的岗位了。
在两个星期的新兵教育期间,学习之余也参加炊事班的工作,什么擀面条、做包子,洗菜、磨豆腐,有时也和老同志一起值班做饭,样样都学了两招。开始,这些工作都是临时性质的,加上觉得干起来挺新鲜,大家热情都很高。比如包子这玩意儿,以前大家只是吃过,但上面的皱褶是如何做出来的,就从来没有见过,一到做包子的时间,个个新兵抢着干,直到面或馅完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打扫战场。
一进入实质性的工作时期,味道就完全不同了。每做一餐饭,对炊事员来说就是一场紧张的战斗,挑水、洗菜、淘米、和煤,件件都是几百斤的份量,炒菜、盛饭,也是一场强体力劳动。开饭时,只要看看那几大盆菜,几大桶饭,就知道炊事员们为此耗去了多少体力。
     因为是夏季时节,为了避开中午前后最炎热的时间,施工班排的同志们早晨五点钟就要出工。为此,炊事班值班的同志三点多就得起床做早餐。当班、排的同志起床后,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中午十点左右,部队就收工回营了。此时,炊事班的同志还在厨房内外紧张地忙着。厨房里,灶台边,雾气缭绕,火光冲天,闷热难当,温度实际上比外面的还高。特别是站在灶台边炒菜的同志,上面蒸汽熏,下面烈火烤,汗水如泉涌,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干的地方。大铁锅里的饭已经熟了,菜也一盆一盆地摆放到窗口。稀的,一桶豆浆已经热腾腾地放在地上,正在烧的一个粉条黄花汤也要开锅了;主食除了米饭,还有馒头、稀饭、包子,副食有榨菜炒肉丝、猪肉炖粉条、煎豆腐、凉拌绿豆芽……病号还有罐头肉下面条。不一会儿,各班来打饭的同志来到了炊事班外的院子里,肩上的铁桶晃得叮当直响。
       终于,午饭全部齐了,班排同志将铁桶挑进伙房,炊事员帮忙把饭菜分装到各班的桶里,再由他们挑回班里去开饭。收拾好锅碗瓢盆,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草草扒几口饭,胡乱抹几把脸,坐在阴凉处歇一歇,就要开始准备下午的工作了。
为了避免让部队来回跑,晚上的一餐饭有时还要由炊事班派人送到工地上去。有时候还要做夜餐。
       为了把伙食搞好,炊事班的同志想尽了办法,每天要有饭、粥、汤、面条,经常要做油饼、油条、馒头、包子、豆浆。三餐花样要翻新,一周的菜谱不能同,猪半个月杀一次,还要经常包饺子。由于远离祖国,缺乏青菜。同志们干菜吃厌了,想多吃点新鲜菜,炊事班就自己生豆芽、打豆腐。这么多事情,就是十几个人做,也确实是够忙的。
下午开完晚饭,一天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就在煮饭的大锅里烧上了满满一大锅水。等水热了,舀上一大桶热水,躲到芦席搭成的澡堂里好好洗个热水澡,全身的汗水和疲劳一扫而光,这才是一天中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

九分队炊事班在驻处留影(前左二为作者)

      晚饭后,熄灯前,在排得满满的工作之中总算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隙。大伙儿都洗了澡,换了衣,人轻松了一节。司务长的大嗓门恰如其时地响了:
“炊事班集合!”
      全体新老同志都搬来自己的小板凳,各人挨着自己的床铺坐下,开了一个热烈而又严肃的班务会。由于班长有病在住院,班务会由代理班长主持,他首先对我们新同志表示欢迎,并把班里的老同志一一向我们做了介绍。其实,经过半个月的接触,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有所熟悉:代理班长姓李,脸圆圆的,胖胖的,说话声调比较高,见到我们总是一脸笑,就是发脾气的时候也难以显示出他应有的威严;老兵刘绍湖,1965年的兵,个子高高的,对人很和气,什么是都不声不响地抢着干,完全没有老兵的架子;小秦,1966年的,个子很高,身体很结实,人长得很“帅”,对人特别诚恳;兰思贤,广东兵,人长得短小精干,人很机灵……我们新同志也各自把自己介绍了一番,然后就是司务长发表重要讲话。
      司务长长得矮矮胖胖,皮肤黑黑的,留着小平头,看上去齐刷刷的,但人看上去挺和气。他操着一口广西风味的普通话,对我们又进行了一轮政治思想教育。我正在琢磨为什么我所见过的司务长都是胖子时,忽然听到司务长在宣布:“……兰思贤、史锡腾、金银洲分在副业组,具体分工:兰思贤、金银洲负责磨豆腐、做豆浆和做面食,史锡腾负责生豆芽、喂猪。” 
什么?喂猪!我没有兴趣去研究司务长的胖瘦问题了,现在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炊事班……喂猪……,我满怀希望来到解放军这个大学校,难道是为了来喂猪吗?司务长望了望我,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又说:
“史锡腾同志,让你喂猪这个决定是连里做出的,这是领导对你的考验,也是对你的信任。希望你能愉快地把这件工作做好。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我终于从复杂的思绪中摆脱出来,作了一个不太有信心的回答。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正式接管了喂猪的任务。
       我们连的存栏生猪最多时多达二十几头,头头膘肥体壮,食欲惊人。每天,班里全体同志忙着给全连两百多名战士做三餐饭,我就为这些畜生一日忙着开两餐。那是一大锅泔水与豆渣搅拌在一起的混合物,里面还加了不少菜根菜叶。每天上、下午各喂一次,一次要喂四大桶这样的猪食。由于猪多,食量又大,光靠每天吃饭剩下的泔水和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我要把做饭时摘下来的菜根菜叶洗净、切碎,并利用早饭和午饭之间的空隙,乘大锅空闲时把它们煮熟。后来,菜叶也不够了,我只好下到湖里去打猪草,以解决它们的口粮危机。猪的饲料不够让我着急,可是一旦哪一头猪不想吃东西了,我会更着急,因为说明这头猪已经生病了。由于我们没有给猪治病的条件和经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立即杀掉它,否则这头猪可能会死,弄不好还会将疾病传染其它的猪,一病一大群。
       以前总认为猪既又脏,一段时间亲密接触才知道并非如此。原来,它们也有卫生习惯,也有生活规律,而且也很聪明。首先,它们一见到我挑着担子过来,就知道要开饭了,马上高兴得“嗷嗷”直叫唤,一张张长嘴拼命从栏杆的空隙间往外伸。猪食一倒进食槽,它们立即埋头吃食,边吃边快乐地哼着小调。几头猪关在一起的圈里,有时还要发生一些争斗,小个子常被大个子欺负得嗷嗷叫。十几分钟后,这些家伙都吃饱了,又在拼命叫唤,呼唤我把猪圈门打开,让它们出去玩耍。圈门一开,它们拼命往外挤,活蹦乱跳地跑到猪圈前的一块平地上,背一拱,尾巴一翘,又是拉屎又是拉尿。问题解决后它们也不跑远,就在附近悠闲地散步,鼻子里不紧不慢地发出一些哼哼声。利用这个时间,我拿来扫帚把一个个猪圈打扫干净,有时还要挑来几桶水来冲洗。一般来说,猪圈里面是比较干净的,它们非到不得已,都不会往自己的生活空间内拉屎拉尿,都会等到“放风”的时候再解决,不知这是我的哪一位前任长期以来给它们培养出来的好习惯。
     在这些猪野外放风时,几头特别大的家伙经常引起越南老乡的关注。它们迈着不紧不慢,四平八稳的步子,鼻子里一边不停地哼哼声,一边到处拱来拱去,颇有点儿当今大款的味道。站在那儿,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背部,就像一头小象。难怪所有经过此地的越南老乡,都要指着它们向我“咿咿呀呀”地说半天。虽然不懂他们的话,但那个意思很容易理解:“这猪真是大,没见过。”越南的猪我见过,最大的也就几十斤,有的还没有狗大,他们当然觉得不可思议啦。
       等到猪圈打扫干净了,这些家伙也玩够了,我轻轻一赶,它们就乖乖进到圈里去了。圈门一关,它们就躺下睡觉,真是非常听话。如果伺候的都是这样的一些听话的猪,那敢情很轻松。但是,也有一些刚刚从国内接来的新家伙,它们初来乍到,好习惯还没有养成,十分让人头疼。首先,它们没有卫生习惯,一进猪圈就把里面拉得一团糟;其次,你要放它们出去,它们到处跑,一不小心跑掉一只,再要要把它们找回来可就麻烦了;第三,放它们出去容易,再把它们赶回圈里就难了。对付这样一些家伙,你只好多关它们几天,等它们习惯了再放风。但是也不能老这样关着,因为时间久了,猪圈里面不能充分打扫,又湿又脏,猪睡在里面皮肤容易烂,还容易生病。因此几天后,就要对它们进行训练了,让它们尽早养成好习惯。

      有几头新猪终于到了“刑满释放”的日子,我打开猪圈的门,它们“呼”的一下都跑了出来。到了该回圈的时间,可就麻烦了,赶回了这只,又跑了那只,你赶得越急,它跑得越欢。“看守”就是我一个人,怎么也镇不住,有的跑进了越南老乡的甘蔗田,有的干脆跑到村外去了。我气得望着它们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
      当时,有一群越南姑娘正在旁边的牛圈里起牛粪,看到我如此狼狈的处境,她们早就放下了手中的活,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她们一个个开心得又是高声尖叫,又是哈哈大笑,并且谈笑之间不停夹杂着“海瓜……聊瓜……酱瓜”之类的词语。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问老同志,才知道是“好……漂亮……不错……”之类的意思。现在她们听到我最后的那声“国骂”,一个个笑得更厉害了,还有几个姑娘尖着嗓子大声地学:“他妈的,他妈的……”,甚至在最后这个难以出口的字上还加了重音。天哪,没想到她们对我们的这句“国骂”是如此精通,说起来比我还流利,语法比我还正确。也许她们仅仅是听到我们老兵平时爱这样开玩笑,但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可能她们不但会说,而且也懂这句话。我偷偷向她们那边看了看,大概有七八个,个个都年轻、漂亮、丰满,全身洋溢着一股青春气息。此刻,她们一边嬉笑,一边在用多情、大胆的眼光看着我,确实很诱人。很明显,这是一种挑逗。我不觉警惕了起来。在今天,作为一个尚未结婚的年轻人,与姑娘们调调情,甚至在大街上接接吻,都是件很正常、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在那个年代不行。那样做就是行为不端,甚至会被当作流氓被捉到派出所里去。特别是,部队明令禁止战士在驻地附近谈恋爱(在家乡可以),出国部队就更不允许。无论是在新兵连,还是在老连队,上级都一再向我们强调“在外要三人同行”、“不要与越南妇女讲话”的纪律,并用少数老兵在这方面犯错误的事例反复教育我们。我们当时都不以为然,认为这样的错误哪能说犯就犯呢?现在才知道,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找到你。由于越南的男青年几乎都上了战场,村子里留下的除了老弱病残外,几乎全是女性,主动找上门来挑逗的事时有发生,经受不住考验的事也偶尔有之。因此部队在这方面抓得是非常紧的。入越初期,遇到这种“跨国爱情”的事情,不管是谁主动,我们的战士都要被送交军事法庭。后来据说不像刚开始那样不问青红皂白了,但也要被开除军籍或记大过,然后处理回家。现在我单身一人,在野外被一群姑娘所包围,而且气氛极不正常。倒不是我不喜欢与这些姑娘在一起多呆会,只是这种事,一旦日后追究起来(在那个时代,有时就是没事也会被人说成有事,人们都被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追究怕了),又怎么能说得清楚?我吓得连猪也不要了,狼狈地捡起猪食桶,在她们的一阵哄笑声里一溜烟跑回了班里。后来,直到班里几个同志来帮忙,才总算一起把猪赶回圈里。
      有一段时间猪食不够,我要每天下湖捞水草。热带地方,湖里满是些又大又肥的蚂蟥,一下水,它们马上向你发起进攻,叮得满身都是。有一次,一条大蚂蟥叮在下面蛋蛋上,拍也不敢拍,拉也拉不下,只好眼睁睁看着它吸血。好不容易把它搞下来,那地方半天流血不止,撕开一个急救包才勉强止住血,一时竟成了在全连广泛流传的笑话。

       我们副业组的第二项任务是磨豆浆、打豆腐。天气是那样炎热,同志们都吃不下饭。炊事班向连里领导保证,每天早餐都要供应一桶热腾腾的鲜豆浆。这样,我、小金或兰思贤中每天有一人要起早床磨豆浆,时间是清晨三、四点钟。那是一天中最凉爽、最适于睡觉的时候,起床时,眼睛都睁不开。前一天晚上9点左右泡下豆子,早晨这时候正适宜开磨。然后还要把豆渣滤掉,倒到锅里烧开,然后装到大桶里,放上白糖,全是一个人做。人很累,只有在看到同志们在大口大口喝豆浆的时候,才有一丝欢愉。
副业组的任务还有磨豆腐和做白案,因此我又学会了很多技术,如擀面条、包包子、做花卷。我们经常将案板摆在院子外面路旁的树阴下,大家围在一起和面、揉面、擀面。越南没有面粉,老百姓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场面,因而旁边经常围满了旁观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以极其好奇的眼光盯着我们,看我们怎么把一团团面粉变成了细长的面条,带皱褶的包子,翻成花的花卷。他们又是摇头,又是咂嘴,一个个议论纷纷,惊奇不已。这时我的心情就像一个正在台上表演的魔术师,极其得意地卖弄着手艺,尽管自己的技术实在差劲。
      除了喂猪以外,我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生豆芽。每当国内蔬菜供应不上之时,为了保证全连能有青菜吃,就要不定期地生豆芽。生豆芽的第一道工序是先把绿豆(或黄豆)泡在水里让它发芽,发芽后再把它们铺开放在较宽敞的篓子里,下面垫着草席,上面也盖着草席,草席上还要压上石头,接着就要没日没夜地给它们淋水。生豆芽这件工作,最辛苦的工序就是天天要淋水。特别是最后几天,是豆芽生长得最快的期间,我得每两个小时给它们淋一次水,夜里也要起来好几次。这时候,几斤绿豆已经变成了上百斤豆芽,铺在那儿十几筐,全部淋一次至少要二十几桶水,而每一桶水都要从好几米深的井里提上来。每淋完一次水,两只手臂都会又酸又痛,双手也打起了火辣辣的水泡。最初的几个星期,我生的豆芽总是烂根,只好一篓一篓地倒掉,不仅浪费了很多绿豆,而且在全连的食谱中少了一样最受欢迎的青菜。每到这时,无论是班长安慰还是组长埋怨,我都只能垂头丧气,无言以对。不过,经过几次惨痛的失败后,我终于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淋水的次数少了,豆芽就要发热,最后导致烂根;淋的次数太多了,温度上不来,长得就慢;有时豆芽长得又细又长,瘦弱不堪,那是因为石头没有压实的缘故;有时豆芽会长出绿色的叶子,那是因为席子没有盖好,豆芽见了光……
经过几次痛苦的失败,鲜嫩的清炒豆芽终于摆上了连队的餐桌,班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责任编辑:浪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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