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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讲 中国书法作为一门艺术千百年来发展缓慢,终归起来受到了三个因素的直接制约。一是缺少书法艺术思想理论,二是缺少书法大家,三是缺少书法艺术批评。书法艺术思想理论的缺位,导致了“诡词异说”的泛滥,歪理邪说成灾,贻害了一代代、一批批习书人。书法大家的缺位,导致了假冒伪劣大家满天飞,使习书人模糊了楷模,迷失了方向,看不懂书法。书法艺术批评的缺位,导致了习书人不讲原则,不辩是非,相互攻击。三者的综合,使得书坛一片混乱。 书法艺术批评是书法艺术发展的助生剂,缺少了书法艺术的批评,书法艺术就缺少了青春活力。中国书法要发展,就必须拿起批评这一武器。 书法艺术批评不是说人坏话,也不是简单地说人的书作不好,骂谁的字臭,一句话不是单纯的否定。书法艺术批评首先是诚恳,其次是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让人明理,使书进步。孙过庭的《书谱》开中国书法艺术批评之先河,与人与书,都是有的放矢,实事求是,直截了当,不遮不掩,不夸大也不缩小,真诚感人。最难能可贵的是能够针砭时弊,切中要害,如投枪,犹匕首,一针见血,堪称书法艺术批评之典范表率。 书法艺术批评是贯穿于《书谱》写作始终的一条辅线。《书谱》一方面从正面向人们讲述什么是书法艺术正确的认识和方法,另一方面指出什么是书法艺术错误的认识和作法,同时批评书法艺术思想认识方面的那些谬论和错误,提示学书人不要被那些谬论和错误误导。现就《书谱》各篇中的主要批评简述如下: 第一篇《书家论》中的批评有:“何必易雕宫于穴处,反玉辂于椎轮。”“评得纲纪,而未详其始卒也”。“自称胜父,不亦过乎?”“以斯成学,孰愈面墙”等。 《书家论》中,对王羲之的书法艺术成就和王羲之严谨的治学态度,客观真实的书法艺术创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时对王羲之的不足不及也不加掩饰,为后来学书人展示了一位真实客观的书法大家王羲之。 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的书法是学王羲之的,他的书艺水平不及他的父亲,大家都是这么看的。但是当谢安问他,他和他父亲相比谁的书法好的时候,他却说“故当胜”,意思是说,自己的书艺水平比父亲王羲之的高,而且还编了一个“书艺神授”的故事,说自己的书法是由神仙传授的。 王献之知道,书法的评判品评没有标准,全都是凭人去说。因而他对这一点大胆地加以利用和发挥。在谢安面前,王献之很老实,不拐弯摸角,将自己的想法看法都直白地说了出来。想利用“时人那得知”得到谢安对自己的肯定。但在大众面前王献之就不是这样了,他“假托神仙,耻崇家范”,说自己的书艺是神仙所传授的,不是学他父亲的。神仙无疑要比王羲之在上了。 孙过庭对王献之“假托神仙,耻崇家范”这样的说法和做法毫不留情,对王献之趁书法没有评判品评标准之机,以为别人不懂书法便唬人蒙人的做法,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严厉的批评,并启示学书人,“以斯成学,孰愈面墙。” 王献之错误的书法艺术思想意识及行为的实质是什么?大吹大擂、欺世盗名、唬人蒙人。我们看得出来,孙过庭这不仅仅是对王献之一个人的批评,而是对诸如王献之那样的一类书法人的批评,是对错误的书法艺术思想意识及行为的批评。这一批评在当时是必要的,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以及以后的书坛,同样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通过孙过庭的批评,我们这些学书人应该思考这样一些问题,一千三百多年间以及今天中国之书坛,有多少类似于王献之那样,靠大吹大擂、欺世盗名、唬人蒙人的方法和手段成为的大师、大家的?对于这样的假冒伪劣大师、大家我们是继续崇拜效尤呢?还是对其予以批评摒弃? 第二篇《学书论》的批评就更多了。诸如:“曾不傍窥尺椟,俯习寸阴。引班超以为辞,援项藉而自满。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谬哉!”“好异尚奇之士,玩体势之多方。”“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鉴者挹其菁华。”“去之滋永,斯道愈微。”“闻疑称疑,得末行末。”“徒见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就分布于累年,向规矩而犹远。”“图真不悟,习草将迷。”“薄解草书,粗传隶法。好溺偏固,自阂通规。”等。 班超和项籍,这两个人都是历史名人。班超当年在官府打工,为官府抄书时,说过这样一句牢骚话:“大丈夫焉能久事于笔砚”。《史记·项羽世家》载,项羽小时候,叔父项梁教他读书,项羽说了这样一句话:“书,但记姓名而已”。意思是说,读书识字只要能认识并会记人的姓名就行了。项羽即项籍。细品司马迁的《项羽世家》,项籍的思想认识根子就是易于自满,学艺不精。思想认识上的低标准、宽要求则意味着后来的兵败。班超的牢骚话,不能做为学书不下功夫的说辞和借口,项羽兵败自刎乌江的教训,学书人也是应该吸取的。联系学书实际,有些人练习书法,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练着练着就失去了练习书法的信心,就降低了学书的标准,就放弃了在书法学习上的追求。孙过庭这里强调并指出的是书法是一门高深的艺术,必须高标准、严要求,“极虑专精”,不能低标准、宽要求,动辄自满。
将孙过庭的批评与当前书坛所流行的所谓“现代书风”,“丑书”“怪书”相比较,我们就看得清楚,当前书坛所流行的所谓“现代书风”,“丑书”“怪书”,正是“任笔为体,聚墨成形”者荒唐可笑的做法。所谓的“现代书风”,纯属欺世盗名。那不是传统,不是书法,也不是书法的创新,是打着创新的幌子,唬人蒙人。他们已贻误了一代人,已不仅仅是荒谬了,实是可恶! 第三篇《书牒论》的批评主要有:“当仁者得意忘言,罕陈其要。企学者希风叙妙,虽述犹疏。徒立其工,未敷厥旨。”“诸家势评,多涉浮华。莫不外状其形,内迷其理。”“师宜官之高名,徒彰史牒。邯郸淳之令范,空著缣缃。”“巧涉丹青,工亏翰墨。”“取会佳境,阙而未逮。”等。
“企学者”,企求学习书法的人。 “诸家”,各家。“势评”,具有影响的评论。 “师宜官”,东汉书法家,书法地位很高,书法名气很大。“邯郸淳”,三国时魏书法家。“令范”,使其成为典范。 “多涉浮华”是孙过庭对“诸家势评”的总体看法,“外状其形,内迷其理”是“诸家势评”所存在问题的实质。比喻是用来帮助人们理解的,“诸家势评”中用来做比喻的人物或事件多是一些模糊概念,用模糊概念比喻未认知的概念岂不是越比越模糊?用比喻的方法是无法说明白书法的内在道理的,必须进行分析论证。抛开书法的内在道理仅就书法的外在形式去说,只能越说越离奇,越说越糊涂。这就是“诸家势评”的“外状其形,内迷其理”。 遗憾的是,中国书法史上像孙过庭这样的书法家、书评家委实太少了,孙过庭对“诸家势评”的批评,并未引起后世书评家的注意和重视,也未能改变书评的主导思想和评论模式。“诸家势评”的书评指导思想、书评方法、书评形式一直被历代书评者所推崇,除了孙过庭之外几乎我们的所有书评家们对书法、书家的评论至今仍然没有超越这一认识层次和品评模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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