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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论书法
江畔草
本人如今还写不好字,但同大家的喜好一样,热爱且痴迷书法。我是一名工匠式的钩勒写手,是为雕版做准备工作的,当然只是为艺术雕版服务。在追踪古人书写的痕迹中,发现丝丝入扣的线条之来龙去脉是那么的清晰可见,但无法理解它们的路径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又是怎样形成的。由此,我转身去翻检今人关于古人写书法的言词,感觉不够深入;再而去翻古书,方觉奥妙无穷,点拨入门,便爱上了古书。只是古书难懂,需要费工解释,为此,我用自身惯有的工匠钻劲,花了十几天功夫,终于将米芾的《海岳名言》给弄成了白话文,这样,读起来就爽朗而轻松了。我不太喜吃独食,故而,假借“今日头条”发上来一并让爱好书法的人士共赏。下面是米芾先生《海岳名言》的白话文(请诸位允许我改用上面的标题):
经过阅读前辈贤士们对于书法的研究论述,发现有些言论太过迂阔,某些事例的比较亦是奇异怪诞的很,例如“神龙跳越天宫的大门,威虎躺卧于绮丽的楼阁。”这是什么意思呢?怕是为了用辞的华丽而特意求其精致的吧,这也离法书的原旨太过遥远了,对学习书法的人一点帮助也没有。因而,我对书法的讲述,主要是让人们在感受中有所悟达,不去特意地过份夸张。
我写的姣小行书,看上去犹如是大行书,这种写法只是在为家中收藏的古代真迹题跋时,偶然兴发所书,从不写给求取书法的人。心中一旦有了积存,书写时就会随着心意而下笔,皆能顺其自然,完全具有古代的雅致与风味。四十岁左右还没有形成自我的风格,人们称我的书法是“聚集起古人的各种字体,吸收各自的长处汇总而来的”。五十岁之后方自成一家,人们看我写的书法,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哪派。
江南吴(?)的登州士子王子韶,采用大隶题写的匾额非常有古人的意趣,我的长子友仁用大隶书写的匾额同他相似。还有,小儿友知代替我书写碑文上的大字,基本上无从辨别。宫府的许侍郎特别喜好他的小楷,对我说:“平常所写的简短信札,可以让你的儿子来书写,”就是说的友知。
杜甫在诗作《薛稷慧普寺》中写道:“丰满而洋溢的三个大字,犹如兴起的龙高高的交互缠绕。”今天遇到了石碑的拓本而有幸观看,也就是用线条描出轮廓再采用倒收的笔法,每个笔画如同蒸饼一般,那个“普”字,好似一个紧握两拳的人伸出胳膊站立在那儿,如此的丑陋怪异难以描述。由此可以判断,古代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楷书法。
东晋道教人物葛洪题写的“天台之观”,枯笔中丝丝露白,真实是大字的首创,堪称古今第一。欧阳询写的“道林之寺”,枯涩贫乏而毫无活力;柳公权写的“国清寺”,大小不相匹配,还浪费了全部刚劲有力的笔画;裴休随着自己的心性去书写匾额,竟然有着纯真自然的趣味,没有丑陋怪异的缺点。楷书非常容易写,只是形状与气势很难把握,就是说不能象画算子那样来讲究均匀对称,字体的势态才可灵动起来。
字都有它的八个方面,只是在古远的正楷中能够看到,大大小小的字体皆有各自的区分。隋唐时期的智永,所写的书法拥有八个方面,只是缺少钟繇的技法;丁道护、欧阳询、虞世南书写楷书时开始讲究均匀对称,古代原有的技法也就荡然无存。柳公权师从欧阳询,写出的字远远不及老师,却首创出了丑陋怪异的拙劣书法。由此,自柳体面市之后便有了庸俗的法书。
唐代授官的文书,大多采用禇遂良、陆柬之、徐浩、徐峤的字体,很少有不平庸的法书。唐玄宗李隆基做了皇帝,由于玄宗皇帝喜爱庸俗的肥粗字体,徐浩就开了个头,以书写肥粗字体来迎合皇帝的喜好,那些抄写经书的人也自动将楷书改成肥粗体,开元之前的尚古风气也就不存在了。
唐代的人把徐浩比成是南朝的王僧虔,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徐浩写的字大小一样,犹如是官吏写的字。王僧虔的书法,萧子说是继承了钟繇的技法,与王献之没有什么差别,字的大小皆有各自的区分,不会一模一样。徐浩在做颜真卿的门客时受其书法气韵的影响,亦同是从张旭的血统而来,张旭传授颜真卿笔法时说:“写大字要有所缩减让它小起来,写小字要有所舒展让它大起来”这不是古人书写的方法。
石碑上拓出来的字不可以去学习,但凡自己的书法一经它人刻石,也就不是自己的书法了。因而,必定要观赏真迹手稿来练写书法才能得到真趣。譬如颜真卿,经常让年幼的男仆雕刻自己的书法作品,因而,仆人就会私下猜度主人的意思,来改动原作的捺、撇等笔画走势,导致非常大的失真。只有(吉安)吉州的庐山题名,当时题写后便离开了,以后的人将它镌刻了出来,所以才能保留下原有的真迹趣味。没有造作形成的平庸错误,才知道颜真卿的楷书岀自禇遂良。还有,他的真正书法原迹全都没有回锋隆起和顿笔斜起的笔法,《与郭知运争坐位帖》具有小篆、大篆的气韵,这一法帖是颜真卿出色的构思之作。柳公权与欧阳询是丑陋怪异的拙劣书法祖师爷,然而,柳公权的弟弟柳公绰却不同于兄长的平庸书法,书法刚劲有力的说法来自于柳公权,普通人只知道雄健的笔法才能让书法刚劲有力,却不知道无须采用雄健的笔法,自然也能写岀刚劲有力的书法。
普遍认为写大字要如同写小字,写小字要如同写大字。禇遂良的小字看上去如同大字一般,以后那些写经文的人就去效法于他,偶尔也有达到奇妙之境的人。大字写出小字的效果,从来没有看到过。
世间人们在书写大字时大多用尽力气来握笔,写出的字越发没有刚劲有力的精神,造作岀来的粗圆笔头恰似蒸岀来的大饼,让人觉得粗俗可笑。写大字一定要象写小楷那样,锋毫与形态完全具备,丝毫没有人为修饰的做作,才算得上美好。从古到今写大字榜书的人有很多,我算不上聪明,却也真实得到了题写匾额的技法,必定在某个时代里自然会有见识的人知道其中的妙趣。
以文学才情任朝廷官员的石延年,所书的佛陀名号,全都没有回环交错与波磔曲折的态势,写笔画少的字就使其舒展让它大起来,写笔画多的字就让其紧缩使它小起来,这是张颠传授给颜真卿荒唐而错误的言论。字的大小自有它们相互的彼此配合,譬如书写“太一之殿”,做成四个框格将其分别纳入,难道就要把“一”字肥肥地写满框内,以此来对应“殿”字吗?字的形状原本就存在着相互之间的彼此配合,不需要人为地加以舒展缩减。我曾经书写“天庆之观”四个大字,“天”“之”各是四个笔画,“庆”“观”却是多笔画,我就顺着它们彼此的自然配合来书写,匾额挂起来一看,风格气韵自然将它们巧妙地融为了一体,虽然写的是正楷,却也有飘逸生动的姿态。
书法演变到汉隶兴起的时候,古代较为复杂的篆书技法受到了很大毁坏。小篆和大篆各自随着字形的大小来书写,因而可以看出万物各自的形状,活灵活现的动感完全具备,每个字也自觉得意而满足,有了通俗易识的隶体书法,也就产生出人为舒展缩减的势态,金文、大篆和小篆的古代技法跟着就消亡了。
欧阳询、虞世南、禇遂良、柳公权、颜真卿全都属于一种笔法的书写,字体摆布上特费工夫,哪里能够留传于世。李北海摆脱了王献之的束缚,却显得体势乏力而纤小艳丽;徐浩晚年的笔法用力过度,越发没有了气势和骨力,全不如在工部侍郎的任上书写的《婺州碑》。《董孝子碑》和《不空和尚碑》全属于晚年时期的平庸书法,完全没有美丽可爱的姿态,我的看法自然会有懂得的人知道;沈传师改变了单一的写法,自己也就有了超越本时代的自然纯真趣味,徐浩是不如他的;御史萧诚书写的《太原》题名,唐代的书家没有谁能够超过他,为司马系书写的《南岳真君观碑》,非常有钟繇、王羲之的意味,我们后来人全都赶不上他。
智永临摹二王书法聚集而成的《千字文》,清秀细腻而圆润遒劲,具有八面出锋的效果,有真迹存于世间,几经磨难转到了进士唐林夫手中,其它人收藏的智永《千字文》不如他的。
写字要有骨架与法式,肉里面必定要包裹着肌肉,肌肉亦必须隐藏在肉里面,写出来的帖子也就清秀圆润生动,分布安排要稳妥而不平庸,奇特而不怪异,老辣而不干枯,圆润而不臃肿。改变姿态,重要的是如何巧妙的掌握形势而不是在辛苦上花费功夫,一味地刻苦容易心生怒气,有了怒气自然就会滋生出怪异;注重巧妙的掌握形势而不崇尚做作,刻意做作也就进入到画画之中,写字象画画一般就显得庸俗了。这些全都是写字时要注意的毛病。
“少年时的成功如同是天生的本性,积久养成的习惯如同是自然而然。”这是古代留下的话语。我曾经在梦中遇见一位身着古代服饰的人,向我传授以纸折成的书法,以后书法便略为有了一些进步,我用此方法书写的字给别人看,全都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只是蔡京看到后惊讶的问:“你的书法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有所不同了呢?”此公也是很有见识的人。章惇写的正楷自认为很有名气,只是称赞我的行草好,认为我的楷书好像是摆放在一起的算子。然而,楷书必须要写出形体结构和气势风格,这样才算得上是美好。
颜真卿的行书字可以做为学习的范本,正楷字就流入于一般作品行列了。
友仁及其他晚辈学习古代人的书法,不知道如何去挑选和掌握,因而还是学我的书法为多;小儿子友知写的草书,大体上还有一些趣味。
智永所用的砚台,已经磨到凹了下去,方才得到王羲之的笔意;如若把砚台用到穿通的状态,才能到达钟繇、索靖的水平吧,应当要一直以此来勉励自己。
一天不写字,就会觉得思绪不能流畅,想想古时候的人,不曾有过片刻的时间放弃书写啊。因而,想起了苏之纯家收藏的王羲之书法《桓公至洛帖》,字体赋有鲜明的意趣,且特有功力,实在是天下第一书法。
王安石在南京钟山南麓修筑有半山别墅,庄园及室内有许多他写的书法,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王安石书法学的是杨凝式的笔法,却很少有人知道,我把这一情况告诉给他,王安石非常欣赏我的鉴别能力。
南京幕府山的“幕府楼”是用大隶书写在石碑上的,是我朋友关蔚宗于二十一年前所书,想必三国吴、东晋、南北朝的宋、齐、梁、陈的宫殿上所写的榜书大概都是这样吧。
唐代薛稷书写的“慧普寺”,杜甫认为是“犹如兴起的龙高高的交互缠绕”,今天见到了它的拓本,也就同那沉重垂挂着的奈子,双手握成蒸饼的架势,由此证实,杜甫是不会写书法的。
学习写字一定要有特别的兴趣,其它喜好要全都舍弃,方才可以达到神妙的境地;另外还有一种其他爱好缠绕在心中,也就写不好书法了。
我做为研究书法学问的一名博士被召唤进宫与皇帝面谈。皇上问:“今天朝廷里以书法而闻名于世的总共有多少人?”我从几位有名的书家里以各自的特点应答道:“蔡京没有得到古人的笔法,蔡卞拥有了笔法却没有写出秀逸的韵味,蔡襄写的字象雕刻,沈辽的字如同是排列的队伍,黄庭坚写字好似在描绘,苏东坡写的字如同绘画。”皇上返过来问臣子的书法属于哪一种?我应答说:“臣子的书法是涂抹出来的。”
延伸阅读----
米芾《海岳名言》
历观前贤论书,征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逾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唯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吴皖、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古意盎然,我儿尹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尹知代我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辨。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云:“每小简可使令嗣书。”谓尹知也。
老杜作《薛程慧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发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横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由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牌,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唯有体势难,谓不如画算,匀,其势活也。
字之八面,唯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钟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诰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以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石刻不可学,但自书使人刻之,已非己书也,故必须真迹观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故会主人意,修改波撇,致大失真。唯吉州庐山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凡俗之差,乃知颜出于褚也。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坐位帖》,有篆箍气,颜杰思也。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经生祖述,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提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乃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
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折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虽真有飞动之势也。
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研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观碑》,极有钟、王趣,馀皆不及矣。
智永临集《千文》,秀润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在唐林夫处,他人所收不及也。
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帖乃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兹古语也。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折纸书,书法自此差进,写与他人都不晓。蔡元长见而惊曰:“法何太遽异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我行草,欲我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
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尹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我书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智永砚成臼,乃能到右军。若穿透,始到钟、索也。可不勉之!
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因思苏之才《恒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为天下法书第一。
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余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
金陵幕山楼隶榜,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
米芾,字元章,号鹿门居士、襄阳漫士、海岳外史,北宋著名大书画家,鉴藏家。祖籍太原,后迁居襄阳,人称“米襄阳”。宣和年间为徽宗赵佶召为书画学博士。
米芾能诗擅文,书画尤具功力。篆、隶、行、草、楷各体皆能,行草造诣尤高。芾自云学过各家各派,但从其作品观之,得王献之、释智永二家最多。其书淋漓痛快,隽雅奇变,晚年书艺更达至炉火纯青之境。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合称“宋四家”。
米芾著有《书史》、《画史》、《海岳名言》等,对前人多有讥贬,然决不因袭古人语,为历代书家所重。
米芾传世墨迹主要有《苕溪诗卷》、《蜀素帖》、《方圆庵记》、《天马赋》等,而翰札小品尤多。
米芾《海岳名言》原文与译文(节录)
米芾简介和解题:
米芾(一零五一年—一一零七年),北宋书画家。初名黻,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等。世居太原(今属山西),迁襄阳(今属河北),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曾任书画学博士、礼部员外郎,人称“米南宫”。又因狂放,并有洁癖,也叫他“米颠”。能诗文,擅书画,精于鉴别,好收藏名迹。行草书能取前人所长,尤得力于王献之,用笔俊迈,有“风樯阵马,沉着痛快”之评,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存世法书有《苕溪诗》、《蜀素帖》、《虹县诗》、《向太后挽词》等,著有《书史》、《画史》、《宝章待访录》等。-
《海岳名言》一卷,皆其平日论书之语,常有独到处。于古人多所讥贬,其中有过刻处,后人已有批评。其心得既深,所言运笔布格之法,实能脱落蹊径,为书家之圭皋,信临池者所宜探索者。-
原文:
历观前贤论书,征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逾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唯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 吴皖 、登州 王子韶大隶题榜有古意,吾儿友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友知代吾名书碑及手大字更辨。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云:“每小简可使令嗣书。”谓友知也。
老杜作《薛稷慧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岌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勾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由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唯有体势难,谓不如画算,勾,其势活也。
字之八面,唯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锺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诰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已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已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锺法,与子敬无異,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石刻不可学,但自书使人刻之,已非己书也,故必须真迹观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故会主人意,修改波撇,致大失真。唯吉州 庐山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凡俗之差,乃知颜出於褚也。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坐位帖》,有篆籀气,颜杰思也。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於兄。筋骨之说出於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经生祖述,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
译文:-
逐一观看前贤论书,引证迂阔不切合实际,比拟奇诡狡诈,如“龙跳天门,虎卧凤胭”,是什么样的语言!有人运用词语求工,离开法度很远,无益学书的人。所以我所论,要在符合对象的实际,不作过分的言词。
我写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只有我家收藏的真迹跋文,有时有这种字,不必与求书者。心里既然注意这一点,随意下笔,皆得自然,皆当古朴雅致。壮年未能成一家之功业,人说我的书迹是汇集古字,因为取法众多长处,总括而成。到老,才自成一家,人见了我的字,不知以何为师了。
江南吴皖、登州工子韶大隶所题写的匾额,充溢古人的思想情趣,我儿子尹仁用大隶所题写的题额与他们同样。又小儿子尹知我的名字写碑与我亲手写的大字更没有区别。门下许侍郎尤爱他的小楷字,说:“当小简可使才德美好的儿子写。”说尹知哩。来源书法 屋,书法 屋是一个书法学习基地。
老杜作《薛樱慧普寺》诗道:“美好三个大字,蛟龙危急相缠。”今有石刻拓本能观看,乃是横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个拳头,伸臂而立,丑怪难形容。由此论之,古人无真书大字明白了。
葛洪的“天台之观”飞白书,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的“道林之寺”,寒酸俭音没有风采神韵。柳公权的“国清寺”,大小不相称,用尽字的骨架和格局。裴休直率真诚写牌额,乃有真正的意趣,不陷入丑怪。写真字很容易,只有字的形体结构和气势难成,说不如画i十数的筹码,字的各部分搭配得都很合适,书势就活了。
字的八面,一只有当真楷见到,字的大小各自有分别。智永作书有八面,已少钟法。丁一道护、欧阳询、虞世南的书迹始匀称,古法没有了。柳公权学欧,不如远甚,而成为丑怪恶札的祖师。从柳时开始有平庸的品格不高的书。
唐代官诰流传于世间的,是褚遂良、陆柬之、徐峤之的字,无有不俗的。开元以来,因为明皇字体肥俗,才有徐浩因合当时君王所好,经生的字也从此肥粗。开元以前古朴雅致的书风,不再有了。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妥当。徐浩的字大小一律,犹如官府文书中的楷字。僧虔、萧子云传授钟法,与子敬没有不同,大小各有分别,不一律。徐浩为颜真卿招纳的门客,书的气韵从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使小,小字扩展使大,不是古人书风了。(来源书法屋www.shufawu.com)。
石刻不可学,只是自己的书使人刻,已不是自己的书了,所以必须真迹观阅,才有趣。如颜真卿,常使家童刻字,因领会主人意思,修改波撇,致使大失真。只古州、庐山题名,题署完毕而去,后人刻之,因此都得他的真迹,没有做作凡俗的差别,才知颜出于褚。
又真迹都没有蚕头燕尾的笔迹,与郭知运的《争座位帖》,有篆摘笔法的气韵,颜的出色构思了。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的祖师,柳的兄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只以为笔力雄健为筋骨,不知笔力不雄健自有筋骨。
大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的小字如大字:其后抄缮经书的效法,间或有达到妙境的;大字如小字,未见过。
世人大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没有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重要必须如小字,笔锋与气势齐全.全无做作乃佳。从古到今,我不才,实有之。题写在匾额上的字久已满世界,自然有见识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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