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那茂密的雨水》（组诗）
刘国莉
被砍倒的无果柿树
约莫一袋烟的功夫
院中把守东南方向的，同根相连的两棵柿子树就撂倒了。
一大清早，来了一群结伴的鸟，
嬉戏着惊扰我。
这上了年龄的柿子树
费尽周折地嫁接
却谎花诱惑，无果连年。
我握手的一把刀，在前天
还刚杀过几十只圈养的鸡，多少有些迟钝
我裸露的毛孔八角虫般痛
刀锋已在失血中苍白......
那只与柿子树同龄的黑花小狗儿，
出奇地静。
树倒下后，它用爪子拼命挣扎着刨脚下的土。
两棵柿子树
屈服在一场没有果实的遭遇里。
留下了两颗灭顶的桩
放大着瞳孔
去寻找一切与死亡有关的新生。
天空有一只鸟儿划过。
我敏感的肌肤，在思绪的尽头
形成一声短促而哀怨的鸣叫
与一根呼吸着的树桩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根刚砍掉头颅的树桩
我在犹豫
我要不要违背事前的抉择
不再挽留你的生育能力
用一把刀斧和一把铁锹
一同向春天挥别
然后，去忍痛敲打你的筋骨
撕扯你的皮肉
在皮肉里拽出丝丝的血
竭力地撞击你一息尚存的毛发
和毛孔里残喘的呼吸
让你的脉搏和着流速的铁发出沉闷的响
博动五脏六俯和经络
让我联想到栽种、浇灌、茁壮
让我亲历检验你的躯体
俯身倾听你最深的呼吸
在这个生死边缘
让我迟疑地打破短促地僵持
欲把你从边缘的缝隙里拉回来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让我供给你足够大的光芒和养分
使你在覆盖阵痛的子宫里
啼叫出来
我终于埋葬了这棵树
在梦里辗转
那根撕扯长夜的树桩
使我肝肠寸断
让内心埋伏变故
我无力一口气将它拦腰截断
挖出奄奄一息的根
也不忍心地让它暴尸地表
再泛出令人心酸的光泽
也不再让它在寂寞里响动
在一丝皮肉里复活
于是，想让它安静下心来
从我的沉默里消失
连同出壳的蝉衣一起埋葬
没人知道
它是不是幸福
我爱那茂密的雨水
我已身临其境 我爱
在迷茫的路上，邂逅伞
无规则地随风摇晃
我的周围
来不及开得花瞬间谢了
停在上面的蝴蝶
慢慢合拢翅膀
它的美丽，我爱
两边带波纹的树
流水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风水般吹拂
那细密的枝叶
漏下来的光
碎金的亮
如风晃了一下
雨水的岁月，我爱
风声里的花儿开了
我看到：那些羡慕嫉妒恨的花儿
被一股股的风吹落
产生了安抚的自然状态
很忐忑
我看到：风声和着秋霜紧致地开了
一如桃花的红
梨花的白
玫瑰的艳……
我看到：一只高傲的兔子
在旷野里述说着奔跑
在风霜的四季里蜗居
风声里的花儿开了——
独来独往
小 桥
水过小桥，水是被摁过去的
那么的拥挤
那么的慌张
还好，走走就顺畅了
就有了来自不同水域的交汇
一队队的水追逐的声音很响
一波三折
翻了几个跟头，过去
有了亲近的感觉
想到了那些被一小片水打翻的人
想到那些丧失勇气的房子
那些抬高水面的呼喊，那些突然
经过流水的事物
有着异常错误的落差
阳光依然站在桥上
行人匆匆忙忙
河水平静如初
一群羊反刍着吮吸一汪水草
在鞭影下奔跑
辨别归途
仿佛身处一片玉米的蓬勃中
那朵晃动的阳光
那朵晃动的阳光
低下了头
唏嘘着
那滴在夜里饱满的露珠
瞬间粘贴在一起
那株玉米
却挪不动了声色
顺从
风习惯了顺从田野的呼唤
仿佛一只不知疲倦的鸟
布满这片玉米的林子
你看，所有的路径布满均匀的呼吸
空隙中，走过弯曲的鸣叫
再看，那多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
顺从了流逝的光影
风的倒影被玉米
脆响着重叠
那只仓鼠爬在一株玉米穗子上
那只仓鼠爬在一株玉米穗子上，
梳着胡须。
那颗明亮的长夜露，流动着风景
那只仓鼠已成为这片玉米的风吹草动
不紧不慢地来往
那只仓鼠爬在叶片上
贪婪地回想往事
以及日子里囤积的光阴
身处的事物
大多数的玉米醒来
喜欢在阳光下列队
喜欢路过的马鞭草悠闲的样子
喜欢一大群喜鹊挤压风的声息
喜欢那个呼唤自己乳名的人
问候长满身高的叶子
抚摸着成熟的头颅
让人释怀
忽 略
我看到
那些腾空后坠落的
真的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那只逃过一劫的麻雀
在饥饿挟裹恐惧的夜色里
找到了树的掩体
它衔着一颗雪粒
指骨拔弄轻盈中的暖
那雪厚下来时
颜色白极了的地方
有一朵惊艳的玫瑰开了
诗观：诗是一杯茶，能将时光缓慢分解，侵入身心，让时光穿越生命的过程变得更加细致，且从容。我要把诗歌变成粮食，成为身子里的血！
【作者简介】
刘国莉，男，60后，河北省南皮县人，系河北省作协会员。八十年代曾开始文学创作 ，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诗刊》《诗选刊》《诗神》《山西文学》等报刊。作品入选多个版本，多次获奖。现任大型文学期刊《渤海风》杂志社长兼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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