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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勇大战《文史哲》的来龙去脉
 

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忧民也

——《罪己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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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龙去脉

辛德勇,北京大学历史学教授,其代表作《制造汉武帝》一言以蔽之,就是从史源学角度出发,认为司马光所著《资治通鉴》不可信。汉武帝晚年的《轮台诏》不过是针对局部战争的自我批评,并不涉及整体施政思路的变化。所谓“制造汉武帝”,其用意为:《资治通鉴》中的汉武帝形象是司马光制造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汉武帝。

此文一出,一时激起千层浪,引发史学界激烈讨论。因为在《制造汉武帝》以前,学界的普遍看法是,汉武帝晚年认识到了自己穷兵黩武,再加上“巫蛊之祸”事件的打击,所以痛改前非,由“尚功”转向“守文”。尤其以泰山北斗田余庆《论轮台诏》(《历史研究》1984年第2期)珠玉在前:

汉武帝以历史为鉴,对于自己所行诸事进行反省,认为这些事情虽属必要但毕竟是劳民之举,文词是恳切的。他料到后世如不改变轨辙,继续劳民,就会出现秦朝那样的速亡局面。这种推测符合情理,也符合当时的历史实际。他以劳民为念而思所以改弦更张,更是难能可贵。他在局面还没有发展到像征和年间那样接近于失去控制之时,就认识到这一点。卫青死于元封五年(前106),汉武帝说此话的时间下限不能晚于此年,上限当在元封中或更早一些。这是我们能够见到的汉武帝表示有必要改变政策的最早记载,它出于汉武帝的郑重思考,而不是敷衍之辞。

除此之外,田先生还认为:

“论轮台之诏既竟,觉得古代史籍叙述汉武帝改弦易辙原委,比较翔实严谨的要算《资治通鉴》。”因为《史记》“记事不及轮台之诏”,《汉书》则“忽视了汉武帝改弦易辙这一重大历史向题”

总之,田先生主要观点是:汉武帝知错能改,《资治通鉴》翔实可靠。

从1984年到2014年这三十年间,除部分学者对田文稍有修正,并没有人否定这一基本观点。

2014年,辛德勇论文《漢武帝晚年的政治取向與司馬光的重構》完稿,准备打破此问题平静。当时辛受范学辉约稿,准备投到山东大学主编的《文史哲》上发表。可事与愿违,主编王学典没有通过,给辛德勇浇了一头冷水。

辛德勇后来回忆称:“在我心裏,《漢武帝晚年的政治取向與司馬光的重構》是我爲數不多的大文章之一,我想先知道,這家刊物怎樣看待我的整個研究水平和能力。”言下之意,《文史哲》并没有认可他的治史能力。

同一年,辛德勇转投《清华大学学报》,文章顺利发表。2015年在此论文基础上修订增补的《制造汉武帝》出版。

此书出版后,遭到了李浩、韩树峰、成祖名、李峰等诸多学者的反驳和质疑。就在今年6月,李峰还专门出书《<制造汉武帝>的历史公案》,矛头直指辛文,足见这一场跨度37年的学术大争论,随着辛文的发表,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对于以上这些文章,辛基本都没有公开回应。直到老冤家《文史哲》准备刊登林鹄《司马光的学术逻辑与唐宋人对汉武帝的看法:读〈制造汉武帝〉》一文。辛德勇终于坐不住了,从11月18日凌晨开始一连到11月21日连发“《文史哲》这是要干什么?”、“文史哲编辑部的故事”等公众号文章,直言林文歪曲了自己的意思,质疑文史哲编辑部的专业能力。言辞之激烈,言语之愤懑,实属罕见。辛德勇的激烈反应,大概掺杂有那种“当年爱答不理,现在高攀不起”的怨念。


回归争论本身,林文的提要中如此写到:

辛德勇《制造汉武帝》认为,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刻意采用了不可信的《汉武故事》,塑造了虚假的汉武帝晚年政治形象。本文对此稍有质疑,首先,《通鉴》相关部分,完成于王安石变法之前。其次,辛氏对《汉书》的认识,有偏颇之嫌。其三,武帝末年悔过,是唐宋时人的普遍看法。其四,辛氏所举司马光观点前后变化两例,均不能成立。其五,《通鉴》中汉武帝与戾太子政见分歧的记载源自《汉武故事》,并非无可争议的定论,而辛氏对吕祖谦《大事记》、王益之《西汉年纪》及王祎《大事记续编》的解读,均有商榷的余地。

辛德勇对此怒加驳斥:

俗話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被嚇着的,倒不是作者這種說法,而是這種鬼話竟然在堂堂《文史哲》上作爲正式的“學術觀點”被印發出來。這種鬼話,在拙著《製造漢武帝》尚未正式出版、也就是文稿剛剛在《清華大學學報》上刊出的時候,就聽到頗有一些人在背後嘀咕過。不過這種說法荒唐得實在可笑。我認真做自己的研究,別人嘀嘀咕咕,講些不着邊際的荒唐話,當然不會在意。可現在這些胡扯的閒話竟然堂而皇之地被《文史哲》慧眼識珠,印了出來,登了出來,還在普天之下散佈開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针对林文“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这一前提,辛德勇直呼“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

可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而且我在《製造漢武帝》中也根本沒有表述過這樣的意思!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文史哲》編輯部採納的這篇東西,所論純屬無中生有,亦即歪曲事實,強行捏造一個觀點硬把它栽在我的頭上,然後再對其恣意撻伐。那麼,這編輯部的稿子是怎麼審的呢?主編是怎麼簽發的呢?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兒,當然會讓我大吃一驚!

辛文一出,史圈狼烟四起,两边支持者在豆瓣、知乎、公众号各处展开论战。反辛派称辛德勇容不得他人批评,是学阀做派。别人与你作学术商榷,你应从学术角度以文章回击,而非攻击他人作品是“鬼话”“这篇东西”,还将火引到编辑部,实在有失风度。

挺辛派大挖《文史哲》黑料,说《文史哲》在50-70现代曾刊登批判俞平伯、胡风的文章,开以所谓学术商榷入手发动对学者大批判的先河,此次是“文攻武吓,有备而来,而且是带着任务来的”,并劝“辛老师小心”。

这里就涉及到两个问题,一是林是否歪曲了辛文的意思,二是《文史哲》此文是否有那种《罢官》的意味?

第一个问题,直接翻看辛德勇《制造汉武帝》116-117页即可:




《制造汉武帝》原文大意为:宋朝士大夫对汉武帝评价不高,司马光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时候用了汉昭帝的例子,以汉昭帝“后世称明”来反衬汉武帝“天下困弊”,如果汉武帝晚期就有政策转向,那何必再搬汉昭帝出来呢?直接从汉武帝本人身上揭示出来一条治国路线的改变岂不是更好吗?

坦白讲,辛德勇这一段论述还是为其中心论点服务的,就是汉武帝晚年并无改弦更张,这是宋朝士大夫的“共识”,就连司马光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原文确实提到了司马光反对王安石变法,但没有提到司马光重新塑造汉武帝与反对王安石变法的联系,更没有说司马光“制造汉武帝”就是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

总之,林文是否歪曲了辛文,大家心中自然有数,见仁见智。但无论如何,还是应停留在学术层面为好,搞人身攻击实在有失风度。

第二个问题,辛文是否有《罢官》的意味,我认为此言过重。林文没有登上知网,我并没有看过全文,但观其概要,言辞是比较客气的。“均有商榷的余地”,说明这是一篇停留在学术商榷的正常文章。称不上是什么“文攻武吓”。

“我们认为:《罢官》其实不是芳香的香花,而是1株毒草。”
这才是文攻武吓。

如果看过50-70年代某些所谓的“学术交流”,就能看出来那里没有任何学术交流,纯粹是抠字眼,扣帽子的恶毒政治攻击。这类文章的特点是用大篇幅抠对方的立场错误,而不是史料错误。回过头看林鹄的文章,从学术角度分了五点讨论辛文的问题,将其判定为一篇政治文章确为不妥。

有些事不言自明,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讨论轮台诏是假,汉武帝以“残害百姓”换来的“居功甚伟”到底应不应该?才是争议的本质。辛德勇言辞之间,是整体否定汉武帝的。而反辛派,肯定要落脚到肯定汉武帝(至少是肯定晚年)。汉武帝不仅仅是刘彻那么简单,他是一类统治者的缩影。这看似一个小的历史问题,内含极其深刻的思想争锋。对历史人物定义的争夺,容易联系到当代的政治。但笔者认为,学术争鸣应停留在学术本身,一旦上纲上线到对学者立场的攻击,那将引起我们所有人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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