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烤焦皮似的落在身上,入夏了。嘴不自在起来。常是想款款肠胃,临桌又失了兴致。这点口舌上的念想,倒像是遭了罪。进退皆难。
早些年,热天,屋里厢会做冷面。上海冷面不似朝鲜冷面,汤汤水水,果、蔬、面合一碗。
上海冷面是拌面。
用扁平的小宽面(圆面滋味差着点),金黄,蛋香味足。鸡蛋面地道,一斤面得搭一个蛋黄,吃口才最好。泼上酱,撒浇头,爽口,惬意。
做冷面有个讲究,面要过蒸笼,大火蒸几分钟,面色带“小鸡黄”,出笼冷却,这是定型。
再下滚水翻半分钟,面上滑爽,芯子带着韧劲,冷面才算合格。热面易粘连,得拌上精制油,冷面底子才算是成了。早前有用太仓糟油的,冷面有糟卤香,适意。
吃冷面,能品出面好坏,才懂经。
面有好坏,浇头却是各凭喜好,自带是绿豆芽,常见是银芽三丝、素什锦、辣肉、辣酱、鳝丝(腊肉辣酱果真是万能)。辣肉鳝丝浇头我是少吃的,冷面浇头还是三丝来的清爽。
银芽三丝就是茭白青椒肉丝,有好“饮食革新”的,把三丝搞成瘦肉丝、鸡丝、火腿丝,做蛋皮丝、胡萝卜丝、黄瓜丝的也有,色彩上丰富的很,吃来但也有讲头,蛮不赖的。
选面、煮面、挑浇头,都是面上功夫。冷面的魂,是酱。
姆妈酱调的好,四邻里出名的,馋冷面了,回家蹭碗。今年蹭不上了。说是“热天不高兴开伙仓,侬上馆子喫”。上馆子吃冷面,得选。
四如春、一心斋,我是最爱吃的。
四如春,老早的瑞金剧场边上,是上海冷面的老祖宗,味道顶顶正宗。从小吃的是四如春。一心斋,酱调的好,浓醇,香滑,我是吃不够的,坏在远了些,得跑趟杨浦。
冷面的酱,明叫花生酱,实则还掺了芝麻酱,配比各家各法。花生酱滑爽,芝麻酱提香,稀释得恰好,酱刚好粘住面条,入口有酱感,不梗喉,是上品。
添酱油、醋调味,酱油合用纯豆酿造的鲜酱油,也有自己再加工熬制的。私以为醋最好用香醋,现在米醋用的多。早年,孃孃带来瓶金梅牌香醋,酸口微咸,与冷面浑然天成。
我好吃辣口,吃冷面必点上几滴辣油,忌辣的点香油,各有各妙处。
冷馄饨没有冷面这些个花头,馄饨、料汁和酱就是全部。
冷馄饨讲究皮和馅儿。不像汤馄饨,皮要有韧劲,面粉里得揉碱水。馅儿大多是荠菜肉,四如春的芹菜豆腐干馅儿,香味更足。
光冷面冷馄饨,哪能够,小囡就一碗冰镇绿豆汤,或来份刨冰。爷叔们,要一瓶冰啤,先吨吨来两口,畅快。我不喝酒,冰镇绿豆汤,是搭冷面冷馄饨的不二之选。
有这三宝,于我,夏天才完整。
小店辟出的“冷面车间”,嗡嗡响的风扇,晾面的爷叔阿姨,列一排的浇头,我该点份冷面了。
阿姨帮吾多放点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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