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伟平║鬼话与虎说

鬼话

　　廿年前，友人酒后，相邀散步。谈笑间，不觉至山腰；举目桉叶婆娑，红夕西坠，煞具情趣。逶迤百余步，忽见一巨墓朝东，肃穆森森。隆冬时节，衰草凄迷，墓身斑驳堪怜，碑文隐隐约约，不知何代何年所立，所葬者谁。疑惑间，寒风阵阵，暮霭沉沉。

　　——喂，有人说话欸。

　　——哪里呀？

　　——在这儿。

　　——有没有弄错？连个鸟影都不见啊！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是虫鸣风声鸟叫而已！

　　——真的，你听，是有人说话！

　　——说什么？

　　——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纵然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哪里去有功夫看理治之书？

　　——嗐！你这是古人的话，死人的话，鬼话！

虎说

　　某君，虎年出生，辖十万平方米之地，统上千号人马，全权负责，可谓帅矣。此君极具王者风范，威风凛凛，说一不二；喜闻蜜语甜言，乐见卑躬屈膝，善品山珍海味，好敛财色；顺其者昌，逆其者亡，疏其者必遭殃，亲其者定有赏。平日里，虎君于大庭广众之中昂首挺胸，西装革履，黑发锃亮，金丝眼镜高悬于鼻梁之上，光芒四射；偶尔挪步于庭园曲径，常有附庸者成群，如蝇逐臭，嗡嗡然形影不离。七天一礼拜，每周一轮回，虎君坐于大厅高椅之上，俯视众僧俗物，指手画脚，时而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口水满天飞，时而满脸肃穆，俨然一尊神圣，时而拿腔作势，诲人不倦……惜言者谆谆，闻者昏昏，大厅黑鸦鸦一片，阒寂如陵！

　　此君属虎，既非笼中虎，更非纸老虎。一好事者有幸伴虎左右。某日，好事者心血来潮，倚老贸然进谏，欲感化虎君，共创宏图伟业。谁知虎性大发，咆哮狂怒，张牙舞爪，不留情面；好事者莫名其妙，落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不成人样。时围观者甚众，拍手称快者有之，目瞪口呆者有之，扭头拭泪者有之，避之三舍者有之，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自此，十万平方米之内，谈虎色变，乃至噤若寒蝉。

　　一日，云淡风轻，花明柳暗，有外乡壮士途经大王属地。忽然，黑云压顶，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壮士定神一看，见一老虎正张开血盆大口，便喝一声：“大虫休得无理！”老虎闻声，腾空而跃，壮士旋即躲闪，虎头直撞高墙，轰然倒下。壮士转身，抡起铁拳，正欲猛砸下去，突然有人嚷道：“使不得，使不得，手下留情！虎乃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伤其者受刑，杀其者当诛。”壮士收起铁拳，一脸茫然。说时迟，那时快，一虎门上将掏出手机，指尖点点划划，警车俄尔赶到，壮士从此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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