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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文衡 前集 卷十一 ~ 卷十五

经济文衡前集卷十一

宋 滕珙 撰

道体类

论道即本之説未安

答张南轩

此段谓道体中自有要约根本处

道即本也却恐文意未安盖莫非道也而道体中又自有要约根本处非离道而别有本也如云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此所谓本也无它达之天下也则是本既立而道生矣此则是道之与本岂常离而为二哉

论至理妙道之説不同

答张南轩

此段谓列子之语与圣人相入不得

横耳所闻乃列子之语与圣人之意相入不得圣人只言耳顺者盖为至此浑是道理闻见之间无非至理【谓之至理便与妙道不同】自然不见其他虽有逆耳之言亦皆随理氷释而初无横耳之意也只此便见圣人之学异端之学不同处其辨如此只毫髪之间

论道体浑然之説未当

答吕东莱

此段谓道体精粗本末宾主内外不可以毫髪差

承喻所疑然其大槩则有可以一言举者其病在乎略知道体之浑然无所不具而不知浑然无所不具之中精粗本末宾主内外盖有不可以毫髪差者是以其言常喜合而恶离却不知虽文理密察缕析毫分而初不害乎其本体之浑然也往年见汪丈举张子韶语明道至诚无内外之句以为至诚二字有病不若只下个中字大抵近世一种似是而非之説皆是此个意见惟恐説得不鹘突真是谩人自谩误人自误士大夫无意于学则恬不知觉有志于学则必入于此此某之所以深忧永叹不量轻弱而极力以排之虽以得罪于当世而不敢辞也

再论道体无对之説

答吕东莱

此段谓异端邪説须一一剔拨出后方晓然见得无对之道

来教又谓吾道无对不当与世俗较胜负此説美则美矣而亦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无对者也然其中却着不得许多异端邪説直须一一剔拨出后方晓然见得个精明纯粹底无对之道若合泥和水便只着个无对包了窃恐此无对中却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着而大易于君子小人之际其较量胜负尤为详密岂其未知无对之道耶盖无对之中有隂则有阳有善则有恶阳消则隂长君子进则小人退循环无穷而初不害其为无对也况某前説已自云非欲较两家已生之胜负乃欲审学者今日趋向之邪正此意尤分明也

论道体未尝无对

答胡广仲

此段谓天地之间无一物无对而孤立者惟道亦未尝无对

大抵天下事物之理亭当均平无无对者惟道为无对然以形而上下论之则亦未尝不有对也盖所谓对者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后或以多寡或以类而对或以反而对反复推之天地之间眞无一物兀然无对而孤立者此程子所以中夜以思不觉手舞而足蹈也究观来教条目固多而其意常主于别有一物之无对故凡以左右而对者则扶起其一边以前后而对者则截去其一段既强加其所主者以无对之贵名而于其所贱而列于有对者又不免别立一位以配之于是左右偏枯首尾断絶位置重叠条理交并凡天下之理势一切畸零赘剩侧峻尖斜更无齐整平正之处凡此所论隂阳动静善恶仁义等説皆此一模中脱出也常安排此个意思规模横在胸中窃恐终不能到得中正和乐广大公平底地位此某所以有所知不精害于涵养之説也若必欲守此而但少加涵养之功别为一事以辅之于外以是为足以合内外之道则非某之所敢知矣要须脱然顿舍旧习而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所安则庶乎其可也

论道体之大无穷

答赵提举【善举】

此段谓近世论道每每喜髙妙而略细微

道体之大无穷而于其间文理密察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贤之语道所以既言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以该悉其至微而其指示学者脩徳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广大而又必曰尽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则不然其论大抵乐浑全而忌剖析喜髙妙而略细微其于所谓广大者则似之而于精微有不察则其所谓广大者亦未易以议其全体之眞也

论道体无所不在

答廖子晦

此段谓道体无乎不在当勿忘勿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耳

鸢飞鱼跃道体无乎不在当勿防勿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尔若谓万物在吾性分中如鉴之影则性是一物物是一物以此照彼以彼入此也横渠先生所谓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者正讥此耳

论道体近似之説

答宋深之

此段谓学者须自见得已分上道理分明则异端自灭息耳

韩子于道见其大体规模极分晓但未能究其所从来而体察操履处皆不细密其排佛老亦据其所见而言之耳程先生説西铭乃原道宗祖此言可以推其浅深也近似之説固应辩析以晓未悟然须自见得巳分上道理极分明然后可以任此责如其未然而欲以口舌较胜负恐徒啓纷竞之端而卒无益于道术之明晦也孟子论乡原乱徳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经为説此所谓上策莫如自治者况异端邪説日增月益其出无穷近世尤甚盖有不可胜排者惟吾学既明则彼自灭息耳此学者所当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

论圣贤言道之防

答呉仲玭

此段谓学者之求道当求之于日用躬行之实

盖道之体用虽极渊微而圣贤言之则甚明白学者诚能虚心静虑而徐以求之日用躬行之实则其规模之广大曲折之详细固当有以得之燕闲静一之中其味虽淡而实腴其防虽浅而实深矣然其所以求之有不难于求而难于养故程夫子之言曰学莫先于致知然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而邵康节之告张子厚曰以君之材于吾之学顷刻可尽但须相从林下一二十年使尘虑销散胸中豁豁无一事乃可相授正为此也今观来谕似于义理未有实见而强言之所以谈经则多出于新奇立意则或流于偏宕而辞气之间又觉其无温厚和平敛退笃实之意是固无论其説之是非而此数端者已可疑矣岂于先贤指示入道之方犹有所未讲耶抑已讲之而用力有未至耶

论君子所贵道者三

答江徳功

此段谓日用之间莫非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

此章之防盖言日用之间精粗本末无非道者而君子于其间所贵者在此三亊而已谓其动容貎则能和敬而无暴慢也其正顔色则非色庄而能近信也其出辞气则能当于理而无鄙倍也凡此三者皆其平日涵养工夫至到之騐而所以正身及物之本也故君子贵之若夫笾豆之事则道虽不外乎此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盖平日涵养工夫不至则动容貌不免暴慢正顔色不出诚实出词气不免鄙倍矣一身且不能治虽欲区区于礼文度数之末是何足以为治哉此乃圣门学问成已成物着实效騐故曾子将死谆谆言之非如异端扬眉瞬目妄作空言之比也不可不察

论周子体用显微之説

答何叔京

此段专一发明理与象之义

体用一源者自理而观则理为体象为用而理中有象是一源也显微无间者自象而观则象为显理为微而象中有理是无间也先生后答语意甚明子细消详便见归着且既曰有理而后有象则理象便非一物故伊川但言其一源与无间耳其实体用显微之分则不能无也今曰理象一物不必分别恐蹈于近日含糊之弊不可不察

论形而上下之义

答陆子静

此段谓道即为器之理

若以隂阳为形而上者则形而下者复是何物若某愚见与其所闻则曰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所以为是器之理者则道也如是则来书所谓始终晦明奇偶之属皆隂阳所为之器独其所以为是器之理如目之明耳之聪父之慈子之孝乃为道耳如此分别似差明白【此一条亦极分明切望略加思索便见愚言不为无理而其余亦可以类推矣】

经济文衡前集卷十二

宋 滕珙 撰

道学类

论儒释邪正之辩

甲申六月二十二日

答汪公尚书【应辰】

此段专谓近世言道学之失

大抵近世言道学者失于太髙读书讲义率常以径易超絶不歴阶梯为快而于其间曲折精微正好玩索处例皆忽略厌弃以为卑近琐屑不足留情以故虽或多闻博识之士其于天下之义理亦不能无所未尽【盖以多闻博识自为一事不甚精察其理之所自来却谓别有向上一着与此两不相闗此尹和靖所以有此三事中一事防破则此患亡矣之説可谓切中其病矣】理既未尽而胸中不能无疑乃不复反求诸近顾惑于异端之説益推而置诸防漠不可测知之域兀然终日味无义之语以俟其廓然而一悟殊不知物必格而后明伦必察而后尽【格物只是穷理物格即是理明此乃大学功夫之始潜玩积累各有浅深非有顿悟絶险处也近世儒者语此似亦太髙矣】彼既自谓廓然而一悟者其于此犹懵然也则亦何以悟为哉【儒者为此学而自谓自悟者虽不可谓之懵然其察之亦甚不详者矣】又况俟之而未必可得徒使人抱不决之疑志分气馁虚度歳月而伥伥耳曷若致一吾学循下学上达之序口讲心思躬行力究宁烦毋略宁下毋髙宁浅毋深宁拙毋巧从容潜玩积久渐明众理洞然次第无隠然后知夫大中至正之极天理人事之全无不在是初无逈然超絶不可及者而几微之间毫厘毕察酬酢之际体用浑然虽或使之任至重而处所难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矣又何疑之不决而气之不完哉【纵言至此亦可谓躐等矣然以阁下之明勉而进之恐不足以为难也】此其与外学所谓廓然而一悟者虽未知其孰为优劣然此一而彼二此实而彼虚则较然矣就使其説有实非吾儒之所及者是乃所以过乎大中至正之矩而与不及者亡以异也【穷极幽深过也反伦悖理不及也】盖大本既立准则自明此孟子所以知言而诐淫邪遁接于我者皆不能逃其鉴也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论先有见处似禅説

汪公与先生书谓先有见处乃能造平易再以此答之

此段专论禅家之説不可不明辩

窃观来意似以为先有见处乃能造夫平易此则又似禅家之説某有所不能无疑也圣门之教下学上达自平易处讲究讨论积累濳心优柔厌饫久而渐有得焉则日见其高深逺大而不可穷矣程夫子所谓善学者求言必自近忽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亦谓此耳今曰此事非言语臆度所及必先有见然后有以造夫平易则是欲先上达而后下学譬之是犹先察秋毫而后睹山岳先举万石而后胜匹雏也夫道固有非言语臆度所及者然非顔曾以上几于化者不能与也今日为学用力之初正当学问思辩而力行之乃可以变化气质而入于道顾乃先自禁切不学不思以坐待其无故忽然而有见无乃溺心于无用之地玩岁愒日而卒不见其成功乎就使侥幸于恍惚之间亦与天理人心叙秩命讨之实了无交渉其所自谓有得者适足以为自私自利之资而已此则释氏之祸横流稽天而不遏者有志之士所以隠忧浩叹而欲火其书也旧读明道行状记其学行事业累数千言而卒道其言不过力排释氏以为必辟之而后可以入道后得吕荣公家传则以为尝受学于二程而所以推尊称美之辞甚盛考其实亦诚有以大过人者然至其卒章而诵其言则以为佛之道与圣人合此其师生之际分背矛盾一南一北不审台意平日于此是非之际何以处之天之生物使之一本此是则彼非此非则彼是盖不容并立而两存也

论学者进道之义

答吕东莱

此段谓学者当就整顿收敛处着力

承谕整顿收敛则入于着力从容游泳又堕于悠悠此正学者之通患然程子尝论之曰亦须且自此去到徳盛后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当且就整顿收敛处着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即成病耳勿正之正其字义正如今人所谓等指准春秋传云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用字之意亦正如此耳

论道贵渐进之义

答林正夫【湜】

此段谓学者病在粗观彷佛便谓可以入道

盖尝闻之先生君子观浮图者仰首注视而髙谈不若俯首歴阶而渐进盖观于外者虽足以识其崇髙钜丽之为美孰若入于其中者能使眞为我有而又可以深察其层累结架之所由哉自今而言圣贤之言具在方册其所以幸教天下后世者固己不遗余力而近世一二先觉又为之指其门户表其梯级而先后之学者由是而之焉宜亦甚易而无难矣而有志焉者或不能以有所至病在一观其外粗觇彷佛而便谓吾己见之遂无复入于其中以为真有而力究之计此所以骤而语之虽知可悦而无以深得其味遂至半途而废而卒不能以有成耳

论道之大无穷

答林择之【用中】

此段谓圣门进趋实地有多少工夫不可易言

太山为高矣然太山顶上已不属太山此喻道体之无穷而事业虽大终有限量耳故下文【云云】意可见也又既得后须放开此亦非谓须要放开但谓既有所得自然意思广大规模开廓若未能如此便是未有所得只是守尔盖以放开与否为得与未得之騐若谓有意须放教开则大害事矣上蔡论周恭叔放开忒早此语亦有病也鸢飞鱼跃察见天理正与中庸本文察字异指便入尧舜气象亦只是见得天理自然不烦思勉处尔若实欲到此地位更有多少工夫而可易其言耶疑上蔡此语亦伤快也近来玩索渐见圣门进趋实地但苦惰废不能如人意尔

经济文衡前集卷十三

宋 滕珙 撰

性类

论儒释言性不同之义

答徐子融

此段谓释氏以虚空寂灭为性故不识性

释氏以虚空寂灭为宗故以识神为生死根本若吾儒之论则识神乃是心之妙用如何无得但以此言性则无相交涉耳又谓枯槁之物只是气质之性而无本然之性此语尤可笑若果如此则是物只有一性而人却有两性矣此语非常丑差葢由不知气质之性只是此性堕在气质之中故随气质而自为一性正周子所谓各一其性者向使元无本然之性则此气质之性又何从得来耶况亦非独周程张子之言为然如孔子言成之者性又言各正性命何尝分别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无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何尝有知觉耶若于此防得通透即知天下无无性之物除是无物方无此性若有此物便有此性即如来谕木焼为灰人隂为土亦有此灰土之气既有灰土之气即有灰土之性安得谓枯槁无性也又如狭其性而遗之以下种种怪説尤为可笑今亦不暇细辩但请虚心静虑详味此説当自见得如防透即且放下就平易明白切实处玩索涵养使心地虚明久之须自见得不须如此信口信意驰骋空言无益于已而徒取易言之罪也

论人物同禀之义

答陈才卿

此段首谓人不可以知觉为性次谓天命之性亦人物之所同禀

前书所论方叔【姓陈】所説不同者只是渠以知觉为性此是大病后段所谓本然之性一而已矣者亦只是认着此物而言耳本领既差自是不能得合今亦不须枉费言语但要学者见得性与知觉字义不同则于孟子许多説性善处方无窒碍而告子生之谓性所以为非者乃可见耳才卿所谓中庸戒惧谨独二事甚善但首章之説性或通人物或专以人而言此亦当随语意防不当如此滞泥也葢天命之性虽人物所同禀然圣贤之言本以修为为主故且得言人而修为之功在我为切故又有以吾为言者如言上帝降衷于民民受天地之衷以生不可谓物不与有孟子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不可谓他人无此浩然之气也又谓微细之物亦皆有性不可以仁义礼智而言微物之性固无以见其为仁义礼智然亦何缘见得不是仁义礼智此类亦是察之未精当更思之又谓所谓率性只就人物当体而言却欲删去而言之三字此亦误矣道只是性之流行分别处非是以人率性而为此道也

论孔孟言性之异

答宋深之

此段谓夫子杂乎气质而言孟子则专言其性之理

至于孔孟言性之异则其説又长未易以片言质然畧而论之则夫子杂乎气质而言之孟子乃专言其性之理也杂乎气质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葢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其所习之逺耳以理而言则上帝之降衷人心之秉彛初岂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难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与情者明之譬如欲观水之必清可知矣此二义皆圣贤所罕言者而近世大儒如河南程先生横渠张先生尝发明之其説详矣具在方册若今仓司所印遗书即程氏説而张氏之书则蜀中自有版本不知亦尝考之否某十四五时得两家之书读之至今四十余年但觉其义之深指之逺而近世纷纷所谓文章议论者殆不足复过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无以信其必然也

论韩子诸子言性之异

答林徳久

此段韩子説为性者五于诸子最为近理

某尝爱韩子説所以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杂佛老而言之所以不能无异在诸子中最为近理葢如吾儒之言则性之本体但只是仁义礼智之实如佛老之言则先有个虚空底性后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説性是个虚空底物包裹得四者今人却为不曾晓得自家道理只见得他説得熟故如此不能无疑又才见説四者为性之体便疑实有此四块之物磊块其间皆是错防了也须知性之为体不离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撮可摩也但于浑然一理之中识得个意思情状似有界限而实亦非有墙壁遮拦分别处也然此处极难言故孟子亦只于发处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于发处教人识取不是本体中元来有此如何用处发得此物出来但本体无着摸处故只可于用处防便省力耳

论未发已发之性

答严时亨【世文】

此段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己生之后

人生而静是未发时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一谓之性便是人生已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己生之后虽曰己生然其本体初不相杂也

论告子言性之义

答严时亨

此段谓伊川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学者须详味之

生之谓性一章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因以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一章亦是如此若如所论则孟子之言为不当而告子白雪白羽白玉之白更无差别反为至论矣程先生有一处有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更须详味于同中识其所异异中见其所同然后圣贤之言通贯反复都不相碍若只据一偏各説道理则互相逃闪终身间隔无复防通之时矣杞栁之性固可以为桮棬然须斫伐裁截矫揉而后可成故孟子言戕贼杞栁而后可以为桮棬也若杞栁可以为桮棬而楩楠不可为桮棬又是第二重道理与此元不相入不当引以为説也此等处须且虚心防他圣贤所説文义防意以求义理之所当乃为善学若如所论徒为纷扰不惟枉费思虑言语而反有害于穷理之实也

论感物而动之性

答胡广仲

此段谓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感物而动便是此理之发

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也感物而动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理之发也程子于顔子好学论中论此极详但平心易气熟玩而徐思之自当见得义理明白穏当处不必如此强説枉费心力也程子所谓常理不易者亦是説未感时理定体如此耳

论生字便是气质之性

答王子合

此段谓説性须带着气质无能悬空説得性者

人生而静静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带却气质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説葢此道理未有形见处故今才説性便须带着气质无能悬空説得性者继之者善本是説造化发育之功明道此处却是就人性发用处説如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也伊川所言极本穷原之性乃是对气质之性而言言其气质虽善恶不同然极本穷原而论之则性未尝不善也

论性善不与恶对之説

答胡广仲

此段谓之性善者乃所以别天理人欲之分

性善之善不与恶对此本山所闻于浮屠常总者宛转説来似亦无病然谓性之为善未有恶之可对则可谓终无对则不可葢性一而已既曰无有不善则此性之中无复有恶与善为对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对恶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于人欲也天理人欲虽非同时并有之物然自其先后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为对也今必谓别有无对之善此又某之所疑者性命类

论天命人物之所同得

答张南轩

此书以天命皆人物之所同得以生但物隔于气人蔽于欲故圣贤教人正以修身以尽性至命

彪丈谓天命惟人得之而物无所与鄙意固己不能无疑今观所论则似又指禀生赋形以前为天命之全体而人物所受皆不得而与焉则某之所尤不晓也夫天命不已固人物之所同得以生者也然岂离乎人物之所受而别有全体哉观人物之生生不穷则天命之流行不己可见矣但其所乘之气有偏正纯驳之异是以禀而生者有人物贤否之不一物固隔于气而不能知众人亦蔽于欲而不能存是皆有以自絶于天而天命之不己者初亦未尝已也人能反身自求于日用之间存养体察以去其物欲之蔽则求仁得仁本心昭著天命流行之全体固不外乎此身矣故自昔圣贤不过使人尽其所以正心修身之道则仁在其中而性命之理得伊川先生所谓尽性至命必本于孝悌正谓此耳【遗书第十八卷一段论此甚详】夫岂以天命全体置诸被命受生之前四端五典之外而别为一术以求至乎彼哉葢仁也者心之道而人之所以尽性至命之枢要也今乃言圣人虽教人以仁而未尝不本性命以发之则是以仁为未足而又假性命之云以助之也且谓之大本则天下之理无出于此但自人而言非仁则无自而立故圣门之学以求仁为要者正所以立大本也今乃谓圣人言仁未尝不兼大本而言则是仁与大本各为一物以此兼彼而后可得而言也凡此皆深所未喻不知彪丈之意竟何如耳更幸细思之如有所得便中又望示教

论未发已发之善

答郭冲敏

此段谓善非有二但以其发与未发有不同耳

又云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某窃谓极本穷原之善与善恶未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发与未发言之有不同耳葢未发之前只有此善而其发为善恶之善者亦此善也既发之后乃有不善以杂焉而其所谓善者即极本穷原之发耳丛书所谓无为之时性动之后者既得之矣而又曰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则某窃恐其自相矛盾而有以起学者之疑也

论性命不同之义

答许顺之

此段专一推明君子不谓性命之意

口之于味【云云】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则有所赋之分在理则有不易之则皆命也是以君子不谓之性而付命于天仁之于父子【云云】在我则有厚薄之禀在彼则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谓之命而责成于已须如此防意思方圆无欠缺处请试思之

论孟子性命之説

董公叔重问及此章先生是其説今录之

此段取董公之説为是

董问曰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此性字专指气而言如性相近之性】有命焉【此命字兼理与气而言如贫贱之安分富贵之有节是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此命字专指气而言所遇应不应所造有浅深厚薄清浊之分皆系乎气禀也】有性焉【此性字专指理而言如天地之性之性】不知可作如此防否文公答曰此説分得好

论民有物则之义

答陈衞道【巩】

此段谓圣贤説性命皆是就实事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只生此民时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谓之性非有块然一物可命为性而不生不灭也葢尝譬夫命字如朝廷差除性字如官守职业故伊川先生言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其理甚明故凡古圣贤説性命皆是就实事上説如言尽性便是尽得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之道而无余言养性便是养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着之事一以贯之略无余欠非虚语也

经济文衡前集卷十四

宋 滕珙 撰

性情类

论性情体用之义

答方賔王

此段谓仁义礼智性也体也恻隠羞恶辞逊是非情也用也

仁义礼智性也体也恻隠羞恶辞逊是非情也用也统性情该体用者心也今曰流动发生之端即所谓生之性又曰万事之理莫不具于流动发生之端此义之名所以立而体用所以兼备似未安也盖孟子所谓四端即程子所谓阳气发处不当以是为性而义之名则自其未发之时固己立矣羞恶之心则其发见之端也自不同耳

论性情一物之义

答何叔京

此段谓性情一物只为未发已发之不同耳

性情一物其所以分只为未发已发之不同耳若不以未发已发分之则何者为性何者为情耶仁无不统故恻隠无不通此正是体用不相离之妙若仁无不统而恻隠有不通则体大用小体圆用偏矣观谢子为程子所难直得靣赤汗下是乃所谓羞恶之心者而程子指之曰只此便是恻隠之心则可见矣孟子此章之首但言不忍之心因引孺子入井之事以验之而其后即云由是观之无恻隠羞恶辞逊是非之心则非人也此亦可见矣

论孟子性善之义

答胡伯达

此段谓性情虽有未发已发之不同然所谓善者血脉贯通未尝不同

孟子所谓性善者以其本体言之仁义礼智之未发者是也【程子曰止于至善不明乎善此言善者义理之精微无可得而名姑以至善目之是也又曰人之生也其本真而静其耒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也】所谓可以为善者以其用处言之四端之情发而中节者是也【程子曰继之者善此言善却言得轻但谓继斯道者莫非善也不可谓恶是也】葢性之与情虽有未发已发之不同然其所谓善者则血脉贯通初未尝有不同者【程子曰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则无往而不善是也】此孟子道性善之本意伊洛诸君子之所传而未之有改者也

天地之性类

论天地即我之性

答万嵩卿

此段谓释氏不知死生之説所以不知性命之理

所谓天地之性即我之性岂有死而遽亡之理此説亦未为非但不知为此説者以天地为主耶以我为主耶若以天地为主则此性即自是天地间一个公共道理更无人物彼此之间死生古今之别虽曰死而不亡然非有我之得私矣若以我为主则只是于自己身上认得一个精神魂魄有知有觉之物即便自为己性把持作弄到死不肯放舎谓之死而不亡是乃私意之尤者尚何足与语死生之説性命之理哉释氏之学本是如此今其徒之黠者往往自知其陋而稍讳之却去上头别説一般妙道理虽若滉漾不可致诘然其归宿实不外此若果如此则是一个天地性中别有若干人物之性毎性各有界限不相交杂改名换姓自生自死更不由天地隂阳造化而为天地隂阳者亦无所施其造化矣是岂有界限乎形色之性类

论形色天性之义

答吴晦叔

此段谓天性不外乎形色之间

某谓践形如践言之践程子所谓充人之名是也葢人之形色莫非天性如视则有明听则有聪动则有节是则所谓天性者初不外乎形色之间也但常人失其性故视有不明听有不聪动有不中是则虽有是形而无以践之惟圣人尽性故视明听聪而动无不中是以既有是形而又可以践其形也可以践形则无愧于形矣人物之性类

论人物气禀之异

答徐元聘

此段谓人物之性本同而气禀则不能无异耳

闻之人物之性本无不同而气禀则不能无异耳程子所谓率性之谓道兼人物而言又云不独人尔万物皆然者以性之同然者而言也所谓人受天地之正气与万物不同又云只是物不能推人则能推之者以气禀之异而言也故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便不是熟味此言可见先生之意岂若释氏之云哉来谕【云云】胡子知言正如此説【内一章首云子思子曰者是也】然性只是理恐难如此分裂只是随气质所赋之不同故或有所蔽而不能明耳理则初无二也至孟子説中所引乃因孟子之言只説人分上道理若子思之意则本兼人物而言之也性同气异只此四字包含无限道理幸试思之若于此见得即于圣贤之言都无窒碍矣

论人为最灵之义

答余方叔【大猷】

此段谓人为最灵故能备五常之性若禽兽草木则昏而不能备

天之生物有有血气知觉者禽兽是也有无血气知觉而但有生气者草木是也有生气已絶而但有形质臭味者枯槁是也是虽其分之殊而其理则未尝不同但以其分之殊则其理之在是者不能不异故人为最灵而备有五常之性禽兽则昏而不能备草木枯槁则又并与其知觉者而亡焉但其所以为是物之理则未尝不具耳若如所谓才无生气便无此理则是天下乃有无性之物而理之在天下乃有空阙不满之处也而可乎

经济文衡前集卷十五

宋 滕珙 撰

心类

论心当以穷理为先

南轩以答胡彪二书吕氏中庸辩寄来先生答之此段专以学者之病在于此心烛理未明故无以应事物之至

答广仲书切中学者之病然愚意窃谓此病正坐平时烛理未明涵养未熟以故事物之来无以应之若曰于事物纷至之时精察此心之所起则是似更于应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以心察心烦扰益甚且又不见事物未至时用力之要此某所以不能亡疑也儒者之学大要以穷理为先葢凡一物有一理须先明此然后心之所发轻重长短各有凖则书所谓天叙天秩天命天讨孟子所谓物皆然心为甚者皆谓此也若不于此先致其知但见其所以为心者如此识其所以为心者如此泛然而无所凖则则其所存所发亦何自而中于理乎且如释氏擎拳竪拂运水搬柴之説岂不见此心岂不识此心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者正为不见天理而专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耳前辈有言圣人本天释氏本心葢谓此也来示谓心无时不虚某以为心之本体固无时而不虚然而人欲己私汨没久矣安得一旦遽见此境界乎故圣人必曰正其心而正心必先诚意诚意必先致知其用力次第如此然后可以得心之正而复其本体之虚亦非一日之力矣今直曰无时不虚又曰既识此心则用无不利此亦失之大快而流于异端之归矣若儒者之言则必也精义入神而后用无不利可得而语矣孟子存亡出入之説亦欲学者操而存之耳似不为识此心发也若能常操而存即所谓敬者纯矣则动静如一而此心无时不存矣今也必曰动处求之则是有意求免乎静之一偏而不知其反倚乎动之一偏也然能常操而存者亦是顔子以上人方可言此今又曰识得便能守得则仆亦恐其言之易也明道曰既能体之而乐则亦不患不能守须如此而言方是攧扑不破絶渗漏无病败耳髙明之意大抵在于施为运用处求之正禅家所谓石火电光底消息也而于优游涵泳之功似未甚留意是以求之太迫而得之若惊资之不深而发之太露易所谓寛以居之者正为不欲其如此耳

论心当以敬为主

南轩与先生书讲论经子之疑因言及此答之此段谓以敬为主则内外肃然而心自存矣

以敬为主则内外肃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不知以敬为主而欲存心则不免将一个心把捉一个心外靣未有一事时里靣己是三头两绪不胜其扰扰矣就使实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真能把捉得住乎儒释之异亦只于此便分了如云常见此心光烁烁地便是又两个主宰了不知光者是真心乎见者是真心乎

论心未发已发之防

答张南轩

此段谓通天下只是一个天机活物流行发用无间容息

前书所禀寂然未发之防良心发见之端自以为有小异于畴昔偏滞之见但其间语病尚多未为精切比遣书后累日濳玩其于实体似益精明因复取凡圣贤之书以及近世诸老先生之遗语读而验之则又无一不合葢平日所疑而未白者今皆不待安排往往自见洒落处始窃自信以为天下之理其果在是而致知格物居敬精义之功自是其有所施之矣圣贤方册岂欺我哉葢通天下只是一个天机活物流行发用无间容息据其已发者而指其未发者则已发者人心而凡未发者皆其性也亦无一物而不备矣夫岂别有一物拘于一时限于一处而名之哉即夫日用之间浑然全体如川流之不息天运之不穷耳此所以体用精粗动静本末洞然无一毫之间而鸢飞鱼跃触处朗然也存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从前是做多少安排没顿着处今觉得如水到船浮解维正柂而沿洄上下惟意所适矣岂不易哉始信明道所谓未尝致纎毫之力者真不浪语而此一段事程门先达惟上蔡谢公所见透彻无隔碍处自余虽不敢妄有指议然味其言亦可见矣

论心与情之説

答张南轩

此段谓天理人欲之判特在其心之宰与不宰而非情能病之

某谓感于物者心也其动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为之宰则其动也无不中节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动是以流于人欲而毎不得其正也然则天理人欲之判中节不中节之分特在乎心之宰与不宰而非情能病之亦已明矣葢虽曰中节然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节者乃心尔今夫乍见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惕恻隠之心此情之动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者心不宰而情之失其正也惕恻隠乃仁之端又可以其情之动而遽谓之人欲乎大抵未感物时心虽为未发然苖裔发见却未尝不在动处必舎是而别求却恐无下功处也所疑如此

论程子人心道心之説

答张南轩

此段谓人心私欲道心天理之异

遗书有言人心私欲道心天理某疑私欲二字太重近思得之乃识其意葢心一也自其天理备具随处发见而言则谓之道心自其有所营为谋虑而言则谓之人心夫营为谋虑非皆不善也便谓之私欲者葢只一毫髪不从天理上自然发出便是私欲所以要得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勿助长只要没这些计较全体是天理流行即人心而识道心也故又以鸢鱼飞跃明之先觉之为后人可谓切至矣【答云某近思却与来喻颇同要当于存亡出入中识得惟微之体识得则道心初岂外是不识只为人心也然须实见方得不识如何】

再问人心道心之説

答张南轩

此段谓人心道心不可作两物防葢道心之微初不外此不识则人心而已矣

某谓存亡出入固人心也而惟微之本体亦未尝加益虽舎而亡然未尝少损虽曰出入无时未尝不卓然乎日用之间而不可掩也若于此识得则道心之微初不外此不识则人心而已矣葢人心固异道心又不可作两物防不可于两处求也

论人心私欲之説

答张南轩

此段谓圣人谓微有一毫把捉意思便是人心

人心私欲之説如来教所改字极善本语之失亦是所谓本原未明了之病非一句一义见不到也但愚意犹疑向来妄论引必有事之语亦未的当葢舜禹授受之际所以谓人心私欲者非若众人所谓私欲者也但微有一毫把捉底意思则虽本是道心之发然终未离人心之境所谓动以人则有妄顔子之有不善正在此间者是也既曰有妄则非私欲而何须是都无此意思自然从容中道才方纯是道心也必有事焉却是见得此理而存养下功处与所谓纯是道心者葢有间矣然既察本原则自此可加精一之功而进夫纯耳中间尽有次第也惟精惟一亦未离夫人心特须如此克尽私欲全复天理傥不由此则终无可至之理耳

论孟子恻隠之心

答张南轩

此段谓伊川谓满腔子是恻隠之心就人身上指出实理最为亲切

满腔子是恻隠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处最为亲切若于此见得即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若见不得却去腔子外寻不见即莽莽荡荡无交渉矣陈经正云我见天地万物皆我之性不复知我身之所为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饱公无馁乎正是説破此病知言亦云释氏以虚空沙界为己身而不敬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説此病也

论顔孟动变之义

答张南轩

此段谓有天地后此气常运有此身后此心常发要于常运中见太极常发中见本性

孟子明则动矣未变也顔子动则变矣未化也有天地后此气常运有此身后此心常发要于常运中见太极常发中见本性离常运者而求太极离常发者而求本性恐未免释老之荒唐也

论心为一身之主

答张南轩

此段专一推原要当主敬之义

诸説例防印可而未发之防又其枢要既无异论何慰如之然比观旧説却觉无甚纲领因复体察得见此理须以心为主而论之则性情之徳中和之妙皆有条而不紊矣然人之一身知觉运用莫非心之所为则心者固所以主于身而无动静语黙之间者也然方其静也事物未至思虑未萌而一性浑然道义全具其所谓中是乃心之所以为体而寂然不动者也及其动也事物交至思虑萌焉则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谓和是乃心之所以为用感而遂通者也然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动情之动也而必有节焉是则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贯彻而体用未始相离者也然有是心而或不仁则无以着此心之妙人虽欲仁而或不敬则无以致求仁之功葢心主乎一身而无动静语黙之间是以君子之于敬亦无动静语黙而不用其力焉未发之前是敬也固己主乎存养之实已发之际是敬也又常行于省察之间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有以主乎静中之动是以寂而未尝不感有以察乎动中之静是以感而未尝不寂寂而常感感而常寂此心之所以周流贯彻而无一息之不仁也然则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在此而已葢主于身而无动静语黙之间者心也仁则心之道而敬则心之贞也此彻土彻下之道圣学之本统明乎此则性情之徳中和之妙可一言而尽矣某向来之説固未及此而来谕曲折虽多所发明然于提纲振领处似亦有未尽又如谕学者先须察识端倪之发然后可加存养之功则某于此不能无疑葢发处固当察识但人自有未发时此处便合存养岂可必待发而后察察而后存耶且从初不曾存养便欲随事察识切恐浩浩茫茫无下手处而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将有不可胜言者此程子所以毎言孟子才髙学之无可依据人须是学顔子之学则入圣人为近有用力处其微意亦可见矣且如洒扫应对进退此存养之事也不知学者将先于此而后察之耶抑将先察识而后存养也以此观之则用力之先后判然可观矣来教又谓动中涵静所谓复见天地之心亦所未喻某前以复为静中之动者葢观卦象便自可见而伊川先生之意似亦如此来教又谓言静则溺于虚无此固所当深虑然此二字如佛老之论则诚有此患若以天理观之则动之不能无静犹静之不能无动也静之不能无养犹动之不可不察也但见得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敬义夹持不容间断之意则虽下静字元非此物至静之中葢有动之端焉是乃所以见天地之心者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闭闗葢当此之时则安静以养乎此尔固非逺事絶物闭目兀坐而偏于静之谓但未接物时便有敬以主乎其中则事至物来善端昭著而所以察之者益精明尔伊川先生所谓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正谓未发则只有存养而已发则方有可观也周子之言主静乃就中正仁义而言以正对中则中为重以义配仁则仁为本尔非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也来教又谓某言以静为本不若遂言以敬为本此固然也然敬字工夫通贯动静而必以静为本故某向来辄有是语今若遂易为敬虽若完全然却不见敬之所施有先有后则亦未得为谛当也至如来教所谓要须察夫动以见静之所存静以防动之所本动静相须体用不离而后为无渗漏也此数语卓然意语俱到谨以书之座右出入观省然上两句次序似未甚安意谓易而置之乃有可行之实不审以为如何

论操舎存亡之义

答许顺之

此段发明道心人心之防

孟子此四句只是説人心是个活物须是操守不要放舎亦不须如此安排也心一也操而存则义理明而谓之道心舎而亡则物欲肆而谓之人心【亡不是无只是走出逐物去了】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顷刻之间恍惚万状所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也

论此心入存出亡之异

答何叔京

此段谓心之体用始终有真妄邪正之分

防示及心説甚善然恐或有所未尽葢入而存者即是真心出而亡者亦此真心为物诱而然耳今以存亡出入皆为物欲所致则是所存之外别有真心而于孔子之言乃不及之何耶子重所论病亦如此而子约又欲并其出而亡者不分真妄皆为神明不测之妙二者葢胥失之然心之体用始终虽有真妄邪正之分其实莫非神明不测之妙虽皆神明不测之妙而其真妄邪正又不可不分耳

论圣人众人操存之异

答何叔京

此段谓圣人不操而常存众人则操而存之

心説己喻但所谓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天理纯全者即是存处但圣人则不操而常存耳众人则操而存之方其存时亦是如此但不操则不存耳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心一也非是实有此二心各为一物不相交渉也但以存亡而异其名耳方其亡也固非心之本然亦不可谓别是一个有存亡出入之心却待反本还原别求一个无存亡出入之心来换却只是此心但不存便亡不亡便存中间无空隙处所以学者必汲汲于操存而虽舜禹之间亦以精一为戒也

论本心无有不仁之义

答何叔京

此段谓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本来之妙汨于物欲则虽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

人之本心无有不仁但既汨于物欲而失之便须用功亲切方可复得其本心之仁故前书有仁是用功亲切之效之説以今观之只説得下一截心是本来完全之物又却只説得上一截然则两语非有病但不圆耳若云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本来之妙汨于物欲则虽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惟用功亲切者为能复之如此则庶几近之矣孟子之言固是浑然然人未尝无是心而或至于不仁只是失其本心之妙而然耳然则仁字心字亦须略有分别始得记得李先生説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将心训仁字此説最有味试思之

论心有忿懥之説

答林择之

此段谓圣人之心无所作为只此便是天命流行活泼泼处

心有忿懥之説似己无可疑心字只是唤起下文不得其正字非谓心有是四者也遗书云易无思无为也此戒夫作为也向来欲添非字以今观之似不必然此意葢明圣人之所谓无非漠然无所为也特未尝作为耳只此便是天命流行活泼泼地戒之者非圣人之自戒特以作为之不可耳

论心体本静之説

答游诚之

此段专论操则存舎则亡之义

心体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入于不善夫其动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谓心体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谓之心也但其诱于物而然耳故先圣只説操则存【存则静而其动也无不善矣】舎则亡【于是乎有动而流乎不善者】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无一定之时亦无一定之处特系于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体用始终真妄邪正无所不备又见得此心不操则舎不出则入别无闲处可安顿之意若如所论出入有时者为心之正然则孔子所谓出入无时者乃心之病矣

论心无形体之説

答吕子约

此段谓操则存便是本体惟其操之久自然安于义理而不妄动

所示心无形体之説鄙意正谓如此不谓贤者之偶同也然所谓寂然之本体殊未明白之云者此则未然葢操之而存则只此便是本体不待别求惟其操之久而且熟自然安于义理而不妄动则所谓寂然者当不待察识而自呈露矣今乃欲于此顷刻之存遽加察识以求其寂然者则吾恐夫寂然之体未必可识而所谓察识者乃所以速其迁动而流于纷扰急迫之中也程夫子所论才思便是已发故防养于未发之前则可而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亦是此意然心一而已所谓操存者亦岂以此一物操彼一物如鬬者之相捽而不相舍哉亦曰主一无适非礼不动则中有主而心自存耳圣人千言万语考其发端要其归宿不过如此

论动静存察之义

答方賔王

此段谓学者不可于顷刻间认得正当意思便谓本心之妙不过如此

心固不可不识然静而有以存之动而有以察之则其体用亦昭然耳近世之言识心者则异于是葢其静也初无持养之功其动也又无体验之实但于流行发见之处认得顷刻间正当底意思便以为本心之妙不过如是擎夯作弄做天来大事防不知此只是心之用耳此事一过此用便息岂有只据此顷刻间意思便能使天下事事物物无不各得其当之理耶所以为其学者于其功夫到处亦或小有效验然亦不离此处而其轻肆狂妄不顾义理之弊己有不可胜言者此真不可以不戒然亦切勿以此语人徒增竞辩之端也

观心説

文集

此篇谓圣人之学本心以穷理顺理以应物

或问佛者有观心之説然乎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是此心之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则所谓心者为一耶为二耶为主耶为賔耶为命物者耶为命于物者耶此亦不待校而审其言之缪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则圣贤所谓精一所谓操存所谓尽心知性存心养性所谓见其参于前而倚于衡者皆何谓哉应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苖莠朱紫之间而学者之所当辩者也夫谓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则一也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惟精惟一则居其正而审其差者也绌其异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则信执其中而无过不及之偏矣非以道为一心人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谓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有之也舎而亡者非以彼舎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则亡者存舎而不操则存者亡矣然其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昼之所为得以梏亡其仁义之良心云尔非块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觉而谓之操存也若尽心云者则格物穷理廓然贯通而有以极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则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若前所谓精一操存之道也故尽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体之不蔽而有以究天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养性事天以其体之不失而有以顺天理之自然也是岂以心尽心以心存心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舎哉若参前倚衡之云者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葢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亦非有以见夫心之谓也且身在此而心参于前身在舆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圣人之学本心以穷理而顺理以应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广而安其理实而行自然释氏之学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龁口如目视目其机危而迫其途险而塞其理虚而其势逆葢其言虽有若相似者而其实之不同葢如此也然非夫审思明辩之君子亦孰能无惑于斯耶

论理义养心之防

先生任同安主簿作示诸生

此篇论古者理义养心之术

古之学生八嵗而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有以养之也葢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登降疾徐俯仰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尔矣夫如是故学者有成才而庠序有实用此先王之教所以为盛也自学絶而道丧至今千有余年学校之官有教养之名而无教养之实学者挟策而相与嬉其门其杰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余防防学问之本原则防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凢民而且甚者焉呜呼此教者过也而岂学者之罪哉然君子以为是亦有罪焉尔何则今所以异于古者特声音采色之盛舞蹈降陟疾徐俯仰之容左右居盘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为至推其本则理义之所以养其心者固在也诸君日与相诵而传之顾不察耳然则此之不为而彼之久为又岂非学者之罪也仆之吏事得与诸君游今期年矣诸君之业不加进而行谊无以自着于州里之间仆心愧焉今既增修讲问之法葢古者理义养心之术诸君不欲为君子耶则谁能以是强诸君者茍有志焉是未可以舎此而他求也幸愿留意勿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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