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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卷十一 ~ 卷十五

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三

唐太宗贞观二年二月上谓侍臣曰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监临下惮羣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不合天意未副人望魏征曰此诚致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始则善矣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敢自恃其尊而畏天惮臣可谓能自儆矣然而愆度败礼乃有为庸人之所不为何也不察天理之正尔天理不察而外施仁义徒用智以服人卒成覇功尚望其上合天心下副人望邪魏征之徒初无格君之学而徒以绳愆补过为能其视商周一徳之君臣何如也

唐太宗贞观二年四月突厥颉利可汗请入朝帝谓侍臣曰向者突厥之彊控百万凭陵中夏用是骄恣以失其民今自请入朝非困穷肯如是乎朕闻之且喜且惧何则突厥衰则边境安矣故喜然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能无惧乎卿等宜不惜苦谏以辅朕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言不可不戒也人主有儆戒之心固足以进徳业而保大位矣太宗贞观之初中国人安突厥入朝乃曰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得而不忘丧安而不忘危推是心也何所不至然贞观之美虽庶几成康而无学问扩充之道所以渐不克终也故儆戒善矣扩充要焉

唐太宗贞观五年康国求内附帝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絶域以求服逺之名无益于用而靡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倘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魏征曰内外治安臣不以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尔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君治而不忘乱安而不忘危所以存儆戒也太宗因康国来附深懐劳民之虑而絶之其亦近是乎虽然他或以兵克而郡县之者岂今乃悔心之萌乎抑亦未能充其类也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三月庚子上宴洛阳宫西苑泛积翠池顾谓侍臣曰炀帝作此宫苑结怨于民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虞世基裴蕴之徒内为謟谀外蔽聪明故也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鉴善不如鉴恶以其惩戒之心切也鉴恶之心不切则其为善之志不勇矣故观其宫室则思峻雕之戒观其台榭则思琼瑶之戒然而不善者未之有也诗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其太宗之于炀帝之谓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征上疏曰且以隋之府库仓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拟伦然隋以富彊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乱也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自谓必无亡故赋役无穷征伐不息以至祸将及身而尚未之寤也夫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逺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称焉夫取之实难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常情无所惩于前则亦无所戒于后故太宗恭俭之心以惩创于隋乱之初也渐不克终之咎以自满于贞观之后也后之人君又宜鉴戒于斯云

唐太宗贞观十二年上问侍臣曰创业与守成孰难房龄曰草昧之初与羣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征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

臣若水通曰创业实难守成不易二者一道也故人主常念创业之难则思守成之道矣二者并行而不悖可也书曰慎厥终惟其始愿治之君其留意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上谓侍臣曰朕有二喜一惧比年丰稔长安斗粟直三四钱一喜也北寇乆服边鄙无虞二喜也治安则骄侈易生骄侈则危亡立至此一惧也古人儆戒无虞正以此尔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间治化极矣而犹曰儆戒无虞推而至于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充此念尔太宗以二喜不忘一惧得非唐虞儆戒之意乎然而君臣无精一之学故徒有一念之善而不能扩而充之此所以虽一致贞观之治而渐不克终后之人君有志图治而不讲于圣学者又当儆戒于斯焉

唐髙宗永淳元年七月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羣瑞与三皇五帝比隆矣数年以来菽粟不稔饿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车嵗驾陛下宜恭黙思道以禳灾谴乃更广营宫室劳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备国家耳目窃以此为忧也

臣若水通曰记有之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时和嵗丰民物安阜然后祥瑞可致彼髙宗宜因荒歉兵侵之灾恐惧修省可也而乃封泰山五岳劳民兴役可谓无忌惮者矣中外以言为讳者几二十年而李善感独能直谏人皆有鳯鸣朝阳之称而髙宗不知悔悟后世聼言之君尚鉴之哉

唐则天垂拱元年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改新丰为庆山县四方毕称贺江陵人俞文俊上书言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臣愚以为宜侧身脩徳以答天谴不然殃祸至矣可不儆哉

臣若水通曰夫地隂道也臣道也女道也地而出山武氏以臣妾主天下隂阳反易之征也武氏不知儆所谓利其灾矣举朝四方不能言而反贺焉号为庆山所谓矫诬上帝者欤文俊布衣能言之一时之臣又宁不厚顔乎

唐宗开元二年张廷珪等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恱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咸嘉赏之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经术端士朴素崇而郑声游猎之事逺矣宗即位再朞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又选乐工自教法曲于梨园又选妓女置宜春院于西内其溺意于滛声艶色甚矣张廷珪等上疏以为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其遏人欲以存天理之意亦切矣惜乎体认天理之学不讲而徒经术端士朴素之崇无克复之本至使天理不足以胜人欲如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晩年霓裳羽衣之好又益甚焉吁可鉴哉

唐肃宗至徳二载李泌曰建宁广平之事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使陛下慎将来尔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天后方图称制恶其聪明酖杀之立次子雍王贤贤内忧惧作黄台辞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聼贤卒死于黔中其辞曰种黄台下熟子离离一摘使好再摘使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勿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录是辞朕当书绅对曰陛下但识诸心以自儆何必形于外也臣若水通曰诗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所戒李泌述雍王黄台辞以告肃宗而肃宗惕然知戒矣帝欲书诸绅泌以不若识诸心将顺其美矣广平王之功不危而良姊之忌譛不行有以也夫泌厯事肃代徳三朝皆能言人所不能言皆药石也果能从其言而识之于心岂非国家之福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李綘曰汉文帝时兵不血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余州犬戎腥羶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肝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

臣若水通曰佞臣惟恐君不乐忠臣惟恐君不忧乐则肆肆则慢天忽民而可忧者至矣忧则敬敬则畏天防民而可乐者至矣观诸吉甫与綘之言而忠佞见矣幸宪宗之明有以别白之也呜呼后之人君于臣下之言尚毋喜其徇己而恶其逆已也哉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左补阙赵璘请罢来年元防止御宣政上以问宰相对曰元防大礼不可罢况天下无事上曰近华州奏有贼光火刼下邽闗中少雪皆朕之忧何谓无事虽宣政亦不御也

臣若水通曰镇抚百姓爕理隂阳此宰相事也贼刼下邽闗中少雪而宰相以为无事可宴乐是佞臣也宜以上方劒断其头以示中外宣宗知其説之非而以为忧亦可谓知所儆戒者矣惜其不能正佞臣之罪而旌赵璘之忠与不知儆戒者同尔唐之不竞有以也夫

后唐明宗长兴三年冬十月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书曰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隂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夷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亷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脩而靡忒优诏奬之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天变之不测由人事之不顺也人君所惧者天尔诚知所以惧天变则知所以脩人事矣人事脩则天变消矣康澄直言人事之不顺为可畏而曰天变不足惧冀以劝其君脩人事之实而不知又启其君忽天变之心非所以论天人之理也

刘向説苑曰福者祸之门也是者非之尊也治者乱之先也事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闻也

臣若水通曰福者祸之伏也是者非之始也治者乱之起也是故君子福而不忘祸是而不忘非治而不忘乱忧勤惕厉之心未尝一日而少懈也然不知所谨则患不旋踵矣益曰儆戒无虞君天下者可不念欤

刘向曰福生于微祸生于忽日夜忧惧惟恐不足臣若水通曰天人有交胜之理祸福有倚伏之机何也其所由来者渐矣不知其萌而谨之则福将日替而祸将日炽矣可不畏也惟能反之于心而干干以终日则人可胜天祸可使福故曰祸福无门惟人所召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惟明主独观祸福之原而谨之于豫可也

刘向曰楚庄王曰明主有三惧一曰处尊位而恐不闻其过二曰得意而恐骄三曰闻至言而恐不能行臣若水通曰益陈儆戒之道而归之无怠无荒盖处尊位未至于过也而恐过者存焉得意未至于骄也而恐骄者存焉闻至言未至于不能行也而恐不能行者存焉故或须臾儆戒之不存则是怠荒之所由起也楚庄王其知儆戒之道乎人君知此三者则必触类知儆而无怠荒焉庶乎免矣

班固白虎通曰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改过脩徳深思虑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天如子之于父母不可不识父母之心也天心仁爱人君人君贵识天心而已茍能识之灾变虽洊见而儆戒之心弥笃如父母怒不悦而挞之流血起敬起孝安有父母之心不可回者乎子不改故父之心斯不得而不逐之矣君不悔过则上天斯絶之矣有国者儆之戒之哉

韩文韩愈守戒曰诗曰大邦维翰书曰以蕃王室诸侯之于天子不惟守土地奉职贡而已固将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于山者知猛兽之为害则必髙其柴援而外施防穽以待之宅于都者知穿窬之为盗则必峻其垣墙而内固扃钥以防之此埜人鄙夫之所及非有过人之智而后能也今之通都大邑介于崛强之间而不知为之备噫亦惑矣野人鄙夫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岂材力为有不足欤葢以谓不足为而不为尔天下之祸莫大于不足为材力不足者次之不足为者敌至而不知材力不足者先事于思则其祸也有间矣彼之崛强者带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绵地则千里而与我壤地相错无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门之闗其间又自知其不得与天下齿朝夕举踵引颈冀天下之有事以乗吾之便此其暴于猛兽穿窬也甚矣呜呼胡知而不为之备乎哉贲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今夫鹿之于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为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资殊也曰然则如之何而备之曰在得人

臣若水通曰韩愈守戒之言其知道乎原患之成而起于无畏要治之本以归于得人夫无畏则肆肆则不豫开敌之隙固其自为之尔惟畏则心存心存则虑审得人而备自有不容己焉者畏之所生也则又得人者之本也是故安危之道岂逺乎哉畏肆之间而已矣冦敌之驭崛强之防天子诸侯其道一也古之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有备故无患也而况危乱之秋乎若愈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告也

格物通卷十一

卷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四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春正月朔是夕有赤气起东北亘西南中凾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言正嵗之始而赤气起于暮夜之幽日为阳夜为隂东南为阳西北为隂朝廷为阳宫禁为隂中国为阳四夷为隂君子为阳小人为隂此宫禁隂谋下干上四夷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警戒愿陛下进忠良绌邪佞正名分亟使小人无得生干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

臣若水通曰任伯因天变以君子小人宫廷中国四夷分别隂阳使徽宗知警所以扶阳抑隂使君子进小人退正宫闱以正朝廷中国治而四夷可攘矣何天变之不可弭哉惜乎徽宗不足以语此后之人君尚宜鉴诸

宋徽宗崇寜五年正月诏求直言毁党人碑复谪者仕籍帝以星变避殿损膳刘逵请碎元祐党人碑寛上书邪籍之禁帝从之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碑翼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寻以太白昼见命除党人一切之禁权罢方田诸法及诸州嵗贡供奉物诏崇宁以来左降者无问存殁稍复其官尽还诸徙者臣若水通曰徽宗以星变毁党人碑而弛其禁还诸谪徙者尽复其官罢新法停岁贡可谓应天以实者矣后之人君止于避殿减膳欲以行故事而消天变不亦难乎夫天居髙听卑不容以伪者也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中丞张守上疏曰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羶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邉絶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之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顺者万无是理也今罪己之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尔

臣若水通曰大霖隂甚之象也四夷犯中国小人防君子臣下蒙君上皆其应也髙宗不思二帝母后穷苦受制于敌而去邪用贤以大恢复事之阙孰有大于此者哉张守之言可谓因事儆戒急先务者矣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罢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时乆恒隂吕頥浩张浚皆谢罪求去诏郎官以上言阙政司勲员外郎赵鼎上疏曰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至崇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犹配享神宗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莫大于此帝从之遂罢安石配享寻下诏以四失罪己一曰昧经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逺图三曰无绥人之徳四曰失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过之意

臣若水通曰王安石欺君悮国几危社稷宗庙神宗之罪人也乃以配享神宗天地神人岂可欺邪其为此举者是又罪人之罪人也髙宗感大遂因赵鼎之言而罢其配享且有罪己悔过之诏可谓能畏天之威矣宋之社稷宗庙不至危亡者其頼有此乎故人君不可不常存警戒之心

宋宁宗嘉定五年秋八月雷太庙屋坏权直学士院真徳秀上疏曰臣博观经籍史传所志自非甚无道之世未闻震霆之警及于宗庙者鲁之展氏人臣尔己夘之异春秋犹谨书之葢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庙者国家至严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诸至严之地其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变异则必应之以非常之徳政未尝仅举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损膳之外咸无闻焉或者固己妄议陛下务为应天之文而不究其实矣臣愿陛下内揆之一身外察诸庶政勉进君徳毋以豢养安逸为心博通下情深求致异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应咎征日消矣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气也如父母之于子喘息呼吸无不相通故人君之于天地如长子之于父母一气相通天喜亦喜天怒亦怒故恐惧之心每感于上天谴怒之时岂伪为之哉孔子迅雷风烈必变为是故也风霆雷电天怒之尤彰著者也而加于太庙天怒之尤彰著而切近者也徳秀之言可谓至矣惜乎未闻宁宗因此而有警悟也后之人君当知父母宗子之义斯可以克谨天戒矣

宁宗嘉定十五年蒙古特穆津入西域屠蔑里城灭囬囬国大掠忻都而还防古主遂进次于忻都国铁门闗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緑色而独角能为人言谓之曰汝君宜早回防古主恠之以问邪律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葢上天恶杀遣之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寔无疆之福防古遂大掠忻都而还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君之大徳曰仁故人君者体天地好生之心以仁天下者也耶律楚材称一时之杰平日不能辅养君徳引君当道以志于仁及特穆津屠城灭国而乃假角端以惧之尚大掠忻都而还犹为善承天心乎

宋理宗寳祐三年春正月起居郎牟子才上疏言元夜张灯侈靡娼优下贱竒技献笑媟污清禁上累圣徳今震霆示威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

臣若水通曰人主有所警则惕厉之心生无所警则逸豫之心胜此天理人欲相胜之几而国家安危治乱之决也元夕张灯侈靡竒技杂进快心人主之逸乐也牟子才因迅雷进谏使理宗惕厉之心胜其逸豫之私由是而遏人欲存天理徳可成矣弼正之士勑天之言人主可不常闻乎

元成宗大徳七年地震平阳太原尤甚村堡移徙地裂成渠坏庐舍万八百区人民压死不可胜计诏问致灾之由齐履谦言地为隂而主静妻道臣道子道也三者失其道则地为之不宁弭之之道大臣当反躬责己去专制之威以答天变不可徒为祈禳也时帝寝疾宰臣及中宫专政故履谦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成宗末年朝廷之政内决于宫闱外委于权幸履谦之言天道人事之对证矣尚何必他求所以致之之由哉若夫弭之之道在独断以收中外之柄以刚制柔以阳御隂立君道以应天徳建中和之极其感应之机虽位天地育万物可也后之有天下之任者所当知焉

元仁宗皇庆二年彗见紫防垣赦丞相额森等以星变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岂卿等所致其复乃职茍政有过差勿惮于改而凡可以安百姓者当悉言之因赦免各路差税有差

臣若水通曰宰相辅人君论道经邦爕理隂阳隂阳不和星象垂变君相之责也彗见紫微垣所以示谴于君相切近灾者也丞相额森引咎避位仁宗负愆大赦可谓克谨天戒克有常宪者矣当时仁宗守成之治其君臣之交儆有如此者以视天变不恤遇灾异为宰相者恬然不求防免为人君者以文应天晏然不知责己独不愧于斯人哉

宋儒张载西铭曰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臣若水通曰不愧匪懈君子终日干干之心所以存心养性也故君子之学存儆戒之心随处体认是之谓不懈不懈则不愧而心性以存而无忝所生矣无忝所生则事天之功至矣体干父坤母之所生而全归者其在于学乎此又为大君宗子所宜致力焉者也

程頥代作应诏上神宗书云人君因亿兆以为尊其抚之治之之道当尽其至诚恻怛之心视之如伤动敢不慎兢兢然惟恐一政之不顺于天一事之不合于理如此王者之公心也若乃恃所防之势肆求欲之心以严法令举条纲为可喜以富国家强兵甲为自得锐于作为快于自任贪惑至于如此迷错岂能自知若是者以天下徇其私欲者也勤身劳力适足以致负败夙兴夜寐适足以招后悔以是而致善治者未之闻也顾陛下内省于心有近于是者乎

臣若水通曰程頥此言儆戒之意备矣惜乎神宗溺心于功利而不知省使天祚宋唯其言而从之兢兢业业自持吾见万姓咸和庶物咸若可致之祥将至矣

程颢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雹者隂阳相搏不和之气也圣人极中和之至也故无之虽有之不为灾是反灾为祥也圣人即天也蔡沉曰一成于数天地不能易能易之者人也易曰君子以恐惧脩省君人者其毋自荒于佚乐也哉

问春秋书日食如何程頥曰日食有定数圣人必书者葢欲人君因此恐惧脩省如治世而有天变则不能为灾乱世则为灾矣人气血盛虽遇寒暑邪秽不能为害其气血衰则为害必矣

臣若水通曰日蚀虽有定数然亦有当蚀不蚀者矣人君之于天一体者也如子之于父母者也岂有父母有变而子不动心者乎岂有天变而人君不恤者乎春秋书之明天人感应之理也明人君事天之道也

胡安国曰克谨天戒则虽有其象而无其应弗克畏天灾咎之来必矣

臣若水通曰灾害之成否系于人君之一心尔有反身脩徳之诚则变灾为祥怠荒弗悛则咎祸必至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可不戒哉

张载曰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臣若水通曰儆戒之道二顺与逆而已矣何谓顺富贵福泽是也所以奉顺于我厚吾为善之资也何为逆贫贱忧戚是也所以拂乱于我而增益其所不能也然而富贵福泽之为儆也顺而难贫贱忧戚之为儆也逆而易君子之学体认天理故能见大见大则心泰而富贵贫贱处之一矣人君处崇髙富贵之位当从事于斯焉

杨时述曾文昭公率彭汝砺上疏曰天菑方作民食未充正君臣侧身畏惧忧恤百姓之时乃相与饮食燕乐恐无以消复天变导迎和气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觇知宋室之不兢矣唐虞君臣相为儆戒宋之时何时哉天灾时见于上民食大屈于下脩徳以弭患犹恐其不及也而乃君臣饮食燕乐玩之若罔闻知焉可以为国乎后之人君大臣不可不鉴戒于斯也

张栻曰绍兴六年六月临安地震王司谏缙言地震驻跸之所岂非天心仁爱着隂盛之戒邪女子小人四夷盗贼皆隂类也女子小人则逺之四夷盗贼则备之恐惧祗畏以应天心此先哲王所以中兴也

臣若水通曰王缙地震之疏最为明白痛切为君者闻之亦可以儆矣而若罔闻知至隂类长胜坤徳不宁小人误国是四夷侵中华遂于危亡而不可救矣悲夫

张栻曰人主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听言动之间一念才是便是上帝鉴观上帝临汝简在帝心一念才不是便是上帝震怒

臣若水通曰记云人者天地之心也是人即天心也心即天也故知天之天者荒知心之天者王唯人主知心之天焉则无往而不知儆而善心生矣善心生则治道成而天下可保矣是故人主莫大于自儆

国朝洪武元年太祖髙皇帝谓侍臣曰朕念创业之艰难日不暇食夜不安寝侍臣对曰陛下日鉴万几未免有劳圣虑上曰汝曹不知创业之初其功实难守成之后其事尤难朕安敢懐宴安而忘艰难哉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警恒生于所勉而怠恒生于所忽故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所忽也夫惟我太祖髙皇帝区夏肇造拨乱反正虽当四海咸宁之日而每懐宴安之惧亦古人安不忘危之意也圣子神孙得以享悠乆之治者孰非太祖一念忧勤之所致欤伏惟皇上以祖宗为法则帝业万世无疆矣

甲辰三月江西行省以陈友谅镂金牀进太祖皇帝观之谓侍臣曰此与孟昶七寳溺器何异以一牀工巧若此其余可知陈氏父子穷奢极靡焉得不亡即命毁之侍臣曰未富而骄未贵而侈此所以取败太祖曰既富岂可骄乎既贵岂可侈乎人有骄侈之心虽富贵岂能保乎处富贵者正当抑奢侈宏俭约戒嗜欲以厌众心况穷天下之技巧以为一己之奉乎其致亡也宜矣然此亦足以示戒覆车之辙不可蹈也

臣若水通曰骄侈之心纵欲之萌危亡之道也大夫而骄侈则失其家诸侯而骄侈则失其国天子而骄侈则失其天下不可不防之于其始也我太祖髙皇帝因陈氏镂金之床而有骄侈覆辙之戒葢有以先见其几矣其聪明睿智岂不髙出于千古帝王之上也哉伏惟圣明念太祖之言而存儆之意则社稷大幸

洪武十年九月上谓侍臣曰前代庸君暗主莫不以垂拱无为借口纵恣荒宁不亲政事殊不知治天下者无逸然后可逸若以荒宁怠政为垂拱无为帝舜何为曰耄期倦于勤大禹何以惜寸隂文王何以日昃不食且人君日理万几怠心一生则庶政壅滞贻患不可胜言朕即位有年常以勤励自勉逹旦即临朝晡时而还宫夜卧不能安席披衣而起或仰观天象见一星失次即为忧惕或量度民事有当速行者即次第笔记待旦发遣朕非不欲蹔安但祗畏天命不敢故尔朕言及此者但恐羣臣以天下无事便欲逸乐股肱既惰元首丛脞民何所頼书云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尔羣臣但能以此为勉朕无忧矣羣臣皆顿首受命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燕安鸩毒夫燕安若小事也而比之鸩毒焉孟子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二者之间生死以之可不戒哉太祖皇帝忧勤一念终始如一其所以拳拳戒告于羣臣者如此真有以契乎周公无逸之戒矣臣愿圣明以皇祖为法终日干干不自暇逸则万世社稷之福矣

国朝孝慈皇后曰陛下一念救民之心格于皇天天命眷之祖宗佑之妾何力之有但愿陛下不忘于穷约之时而儆戒于治安之日妾亦不忘相从于患难而谨饬于朝夕则天地祖宗非惟庇佑于今日将为子孙无穷之福

臣若水通曰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自古人君安富尊荣而不知戒其能免于乱亡者能防何哉是故君子有儆戒之道也观我孝慈太皇后之言则所以大成内助之功而培养无疆之业者端不出于此矣诗云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太后以之宜谨书之以为万世母仪天下者之鉴也

洪武丁亥皇上御东阁御史中丞章溢学士陶安等侍因论前代兴亡之事上曰丧乱之源由于骄逸大抵居髙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今日闻卿等论此深有儆于予心古者今之鉴岂不信欤

臣若水通曰伏覩皇祖与侍臣论前代兴亡之故即大学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之防也道之得失则天命人心之得失系焉人君茍心存天理主于忠信以实心行实政则有安富尊荣之福此兢惕之所以兴也心茍累于人欲日以骄泰则生于心害于政而有乱亡倾覆之祸此骄侈之所以亡也圣子神孙体皇祖之心而监其所监则可以祈天永命于无穷矣

洪武二十八年十一月癸亥侍臣进讲尚书无逸篇皇祖曰自昔有国家者未有不以勤而兴以逸而废勤与逸理乱盛衰攸系也人君当常存惕厉不可少怠以图其终成王之时天下晏然周公辅政乃作是书反覆开谕上自天命之精微下至生民稼穑之艰难以及闾里小民之怨诅莫不具载周公之爱君先事而虑其意深矣朕每读是篇必反覆详味求古人之用心当令儒臣书于殿壁朝夕省阅以为鉴戒今日讲此深惟朕心闻之愈警惕

臣若水通曰无逸一书周公葢自其继日待旦忧勤惕厉之心发之也有是心则天理着见失是心则人欲横流天理着见则天命归焉人欲横流则人心叛焉此兴亡之所由决也皇祖开国立极之余因进讲无逸之书探周公之心深体警戒之义甚盛心也圣子神孙监于成宪每于进讲之时深存警惕开心论难一如圣祖之防则啓心沃心之学可致而日不知其盛徳大业之成矣

格物通卷十二

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敬天上

易益六二王用享于帝吉

臣若水通曰六二以虚中受益虚者诚也祭祀以诚为享王者之享帝万物本乎天也所以报本也虚中则齐一齐一则诚诚至则格矣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吉孰大焉故曰惟圣人为能享帝

复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闗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臣若水通曰雷在地中一阳始复之时生生之机万化之本也弗静则弗养弗养则弗固先王顺天道者也闭闗于冬至之日使商旅不行后不巡狩也夫天人一气也禁乎人而安静以养乎天也养则固固则生物勃然矣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于人则为阳也人君致养于始发则发之沛然及于四海矣所以賛化育而配天者也敬天其至矣

书虞书尧典乃命羲和钦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臣若水通曰此乃史臣记帝尧敬天勤民之政也羲氏和氏主歴象授时之官也若顺也昊天广大之天厯是纪数之书象是观天之器如玑衡之属是也日阳精一日而绕地一周月隂精一月而与日一防星者二十八宿众星为经金木水火土五星为纬皆是也辰以日月所防分周天之度为十二次也人时谓耕获之凡民事早晩之所闗也夫在天成象在人为时天象各有常度四时各有常运不得乖违人君代天理民者也非敬则不能顺天度以厯象不顺即不敬也不敬顺乎天以厯象故隂阳不序而寒暑反易安能定四时以敬授乎民使知耕获之候人事之序乎此尧放勲之治首汲汲于此故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始终一敬尔为人君者奉天理民可不敬乎

舜典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于受终观象之后即祭祀上下神祗所以致诚敬也肆遂也类禋望皆祭名非常祀而祭告于天其礼依郊祀为之故曰类上帝天神也禋精意以享之谓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谓祭时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是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望而祭之故曰望徧周徧也羣神谓丘陵坟衍古昔圣贤之类是也人君为天地百神之主故舜于受终观象之后即祭祀上下神祗乃摄位之始事也类禋望徧其为祭之名不同而所以感格之者不越乎此心之诚敬而已人君祭天地百神可不致其诚敬乎

诗大雅板敬天之怒无敢戯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臣若水通曰序以此为凡伯刺厉王之诗渝变也王往也言出而有所往也旦亦明也及尔出王言无所往而不与天俱也及尔游衍言无一游息而不与天俱也程颢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故人性情形体皆天也喘息呼吸皆天也饮食起居命讨典礼皆天也故此诗语敬天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岂人之外别有所谓天者哉曰及尔出王游衍则我之出王游衍者皆天之所为也天与人其气一也其心一也其理一也茍动静食息心有不敬焉是不敬天矣人而至于不敬天是得罪于天也可不畏哉

周颂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受羣臣之戒而述其戒之之辞葢羣臣之意欲王持敬以保天命也敬者主一之谓中庸所谓戒慎恐惧也即天理也言天理至为显著人君当敬之以顾諟天之明命也思语辞也不易言难保也士事也存天理则天命眷之失天理则天命去之其去就予夺之防无常而难保也是以人君与天其势虽若悬絶然事之隐显大细逺迩天无不陟降而日监视之人君当无一念而不敬以合乎天理则天命归之矣然则吾心即天也有天下者乌可谓天为髙逺忽而不敬乎于戯天人一理也伏惟圣明凝神于斯则敬立而天命自永矣

春秋隐公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曰经书日食三十六行有常度然每食必书示后世遇灾而惧之意也臣谓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象也食则以隂乘阳君徳蔽之象故书之将以警惧乎君也为人君者果能钦若昊天用慎厥身凡权臣之窃柄内宠之扇惑隂崖寒谷之隐情不得闻于上者悉旁烛无疆则更化善治万邦惟庆亦犹日之晦而复明也故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其更也人皆仰之

庄公十一年秋宋大水

臣若水通曰左传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説之辞也臧孙逹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臣谓万物本乎天地人君者天地人物之宗也敬天者人君之所以事天也宋公感滛之变以不能敬事天地为罪引咎责躬其亦可谓贤矣

文公十五年齐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臣若水通曰左传齐侯侵我西鄙谓诸侯不能救也遂伐曹入其郛讨其来朝鲁也季文子曰齐侯其不免乎已则无礼而讨于有礼者曰女何故行礼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已则反天而又以讨人难以免矣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之不虐防贱畏于天也在周颂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不畏于天将何能保以乱取国奉礼以守犹惧不终多行无礼弗能在矣臣谓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顺天之所为理而已矣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齐鲁隣国也懿公不能脩殷聘世朝之礼又怒曹而伐之是弃天防天矣弃天我之罪也防天亦我之罪也不弃不防而畏天乐天固保国保天下者之责也

成公五年梁山崩

臣若水通曰梁山者韩国之镇天下之具瞻也崩者纪纲沦替法度废弛之象匪天之警乎一国也将以警乎天下也天将以警乎天下御天下者因之而自警若成汤六事自责髙宗克正厥事宣王侧身脩行使三纲不至于沦九法不至于斁则梁山之崩不能为国家之灾矣当时君臣无畏天之心不知出此惜乎

礼记月令曰日长至隂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无刑以定晏隂之所成

又曰日短至隂阳争诸生荡君子齐戒处必掩身身欲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隂阳之所定臣若水通曰静事无刑者不以隂助隂也定犹顺也夫天人一也人之气天之气也故隂阳消长之际君子必谨于身谨于身所以事天也吾身即天也仲夏日长极矣阳尽午中隂重渊故争焉于是乎阳死而隂生矣是以君子斋戒有五事焉所以调阳躁而备隂疾也仲冬日短极矣隂往而阳来之交也故争焉于是乎万物之生机动矣是以君子斋戒有五事焉易所谓先王以至日闭闗养微阳也文言曰后天而奉天时此之谓也

郊特牲曰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又曰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

臣若水通曰人君事天莫大乎郊是故圣人之制郊也有质以示内心之敬有文以示外心之勤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者所以尚质也祭之日被衮以象天者所以尚文也圣人之心一而已矣何有内外之别盖质以示内天之性也文以示外天之象也其实一也故事天者因丘以坛扫地以位藁秸以席素车以乗皆以广内心之质也镇圭以执缫借以采旂龙以章黄钟以钧皆以广外心之文也故曰事天者内外合一情文兼备然后敬天之事毕矣

玉藻曰若有疾风迅雷甚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事天如子之事父母父母怒而不畏者非孝子也天怒而不畏者非仁人也故疾风迅雷甚者天之怒也昼则必变其容貌夜则必兴而衣冠所以致敬也昔者舜于大麓烈风雷弗迷孔子于迅雷风烈必变以其敬心存也后之人君欲事天者必以存心为本

祭法燔柴【加牲玉于上欲气通于天】于泰坛【即圆丘】祭天也瘗埋于【埋牲币也】太圻【即方丘】祭地也用骍犊【句】埋少牢【羊豕】于太昭【坛名】祭时也相近【当作祈禳】于坎坛祭寒暑也王宫【坛名】祭日也夜明【祭月之坎】祭月也幽宗【星之隠也】祭星也雩宗【求之处】祭水旱也四坎坛祭四方也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

臣若水通曰祭法此言祭天地六宗山川羣神之礼敬天之道也何以为敬天也凡地之所载皆天也是故祭天而燔尚升阳也祭地而瘗尚降隂也然而天地之祀正矣四时不忒则于太昭寒暑不时则于坎坛王者日之象也祭日于王宫夜明月之坎也祭月于夜明幽宗之隠以祭星也雩宗之祷以祭水旱也然而六宗之祀正矣祭四方则于坎坛以至山林川谷丘陵所谓百神者天子皆得祭之诸侯在其地则祭之然而山川羣神之祀正矣若此者皆天也气之所贯无一而非天也敬也者通乎天地而无不贯者也是故敬则诚诚则郊而天神格庙而人享而敬天之事尽矣伏惟圣明为天地神人之主惟圣教日跻以尽事天之道则保佑命之自天申之于无疆矣

祭义唯圣人为能飨帝

臣若水通曰飨帝谓祭天也天人一理也圣人之诚纯亦不己与天一也与天一故不违不违故感之而能应记曰祭则受福又曰郊则天神格匪夫神之格也精诚之极也后之人君欲事天者可不素养其诚敬乎

孔子闲居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

臣若水通曰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言其公也圣人公天下之心故与之合是故三王之治天下者亦惟奉若天道而已葢以其至公无私之心发而为兼临溥照之徳而万物得所故三光全寒暑时天地位万物育矣后之有志于三王之治者盍于兹乎法焉

表记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防事上帝

臣若水通曰人君无时而非事天也郊社祭祀特其事之显著者尔是故三王之祀天地其心足以有享矣而犹不敢不卜日焉言无一而不禀之于天地神明而不敢以己私主之也不敢防也不敢也者不敢也敬天之至也虽然后之人君之于天匪徒卜日之为敬也当无时而不敬则无时而非事天然后谓之敬天焉

表记曰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

臣若水通曰粢盛谓黍稷也秬者一稃二米和气所生者鬯郁金香草以秬鬯作酒以祭也以天子之尊耕非无人也而必亲耕者以力养也夫天子者天之宗子也天子之事天犹子之养父母也舜曰我竭力耕田以养父母知人子以力养亲之道则知天子亲耕之义乃敬天之至者也惟圣明其留神焉

周礼地官救日月则诏王鼓

臣若水通曰日月天之精也天人一体欣戚相通者也日月薄蚀天之大变如痛之切身人君于此能不动心乎故诏告之者欲其恐惧脩省亲伐鼓以救之所以致敬于天也

孟子曰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臣若水通曰天者理而已矣大事小小事大皆天之所为乃天理也仁智之乐天畏天虽有保国保天下之殊然而一于敬天矣诗曰敬天之怒无敢戯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此为人君者所宜三复以养之于素也

左传僖公三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非礼也犹三望亦非礼也礼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日牛卜日曰牲牲成而卜郊上怠慢也望郊之细也不郊亦无望可也

臣若水通曰四卜凡四卜也不从不吉也免牲不郊也望谓祭山川也鲁之郊也其非礼矣牲成而卜郊又非礼也四卜不从而后止之又非礼也不郊而犹三望又非礼也是之谓渎故渎礼斯渎天矣宜春秋书之以为人君事天之戒也

格物通卷十三

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敬天下

汉明帝永平三年秋八月壬申晦日有食之诏曰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天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徳

臣若水通曰人恒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何也葢忧患则敬心生安乐则怠心生此死生之辨也故国有天变之谴必惕然思敬矣明帝日食之诏其知道乎后之君天下者幸无忘事天之敬焉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诏羣司勉脩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羣僚所言皆朕之过民寃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脩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徳久而致怠尔

臣若水通曰明帝因日食求言反己自责又恐久而致怠孔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明帝有焉可谓能敬天者矣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谓不本于是乎吁后之人主遇日食则曰曰天之常数也天不可知也谓之敬天可乎

晋穆帝永和十二年夏四月长安大风发屋防木秦宫中惊扰或称贼至宫门昼闭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贼者刳出其心左光禄大夫强平谏曰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徳以应之乃可弭也

臣若水通曰大风防木天恶秦主生之暴也于此恐惧脩省犹惧弗胜矧可益加毒虐也邪然而生遭非刑死获恶諡岂不宜哉

晋穆帝升平二年九月秦大旱秦王坚减膳彻乐命后妃以下悉去罗纨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息兵养民旱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符坚何人也遇大旱犹能敬天忧民而旱不为灾而况天下英明之主不为符坚者乎

齐武帝永明元年二月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上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恵政若灾在我禳之何益

臣若水通曰语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孔子曰丘之祷久矣故天文失度非禳可免者一时有司皆鄙夫也武帝克己隆政以应天其庶防乎

隋文帝开皇九年朝野皆称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以薄徳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而今而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絶

臣若水通曰封禅者其昉于秦之侈心乎圣王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功徳莫大焉未闻有封禅之事也内以自欺外以欺人下以欺山川上以欺天书曰矫诬上帝此之谓也至有为天书符命以乱天下皆充此心而已观隋文帝却羣臣之言其亦贤矣哉

唐髙祖武徳九年十二月前幽州记室直中书省张蕴古上大寳箴其畧曰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臣若水通曰书云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故人君之道在体天之心而已矣能体天心则以一人治天下而所以富夀安逸之者无不至矣是之谓事天是之谓仁人是之谓天之孝子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唐宣宗大中元年二月癸未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踈理京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寛宥凡抵极法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踈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寃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邢而降是则诛罪戮奸式合天意雪寃决滞乃副圣心也乞再加裁定诏两省五品以上议之

臣若水通曰人君奉若天道春生秋杀仁育义正行天之理而已矣马植所言欲诛罪戮奸雪寃决滞庶乎合天心矣宣宗尚何疑议之也哉

后梁均王龙徳元年秋七月呉徐温劝吴王祀南郊或曰礼乐未备且唐祀南郊其费巨万金未能办也温曰安有王者而不事天乎吾闻事天贵诚多费何为唐每郊祀啓南门灌其枢用脂百斛此乃季世奢泰之弊又安足法乎

臣若水通曰飨帝贵诚茍诚矣虽二簋可也徐温庶乎知先王制礼之意矣外此而惟求侈泰之务焉是防天矣可谓之能事天乎

后汉隠帝干祐三年闰五月宫中数有怪癸巳大风发屋防木吹掷门扉起十余歩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余帝召司天监赵延乂问以禳祈之术对曰臣之业在天文时日禳祈非所习也然王者欲弭灾异莫如脩徳延乂归帝遣中使问如何为脩徳延乂对请读贞观政要而灋之

臣若水通曰延乂所谓弭灾莫如脩徳是矣而谓请读贞观政要而灋之恐非弭灾之急务也葢脩徳莫先于诚敬使延乂能知先王敬徳祈天之学由一心以达之政事之间无往而不敬焉则事天之道尽而天意可回矣惜乎延乂不足以及此

贾谊新书曰晋文公出畋前驱还白前有大蛇髙若堤横道而处文公曰还车而归其御曰请以从吾者攻之文公曰我有失行而天招以戒我若攻之是逆天命也乃归斋宿而请于庙

臣若水通曰招作昭言天明示以戒也文公出畋人欲也因大蛇而知天之戒则天理矣是之谓敬天故五罪陈蛇鱼烂而成覇业天人之际如此夫

刘向説苑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苍苍莾莾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

臣若水通曰臯陶云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故善观天者观诸民心而已矣管仲之言诚不诬也古有畏民之君是以无可畏之民君人者顾諟天之明命则动罔非天一念之微恵及天下则上天之所谓聪明明威不必求之民心而在吾之心矣

班固白虎通曰冬至所以休兵不举事闭闗商旅不行何此日阳气微弱王者承天理物故率天下静不复行役扶助微气成万物也

臣若水通曰人之喘息呼吸通乎天人之气即天之气也冬至不动兵不举事禁商旅所以养微阳也敬天之至也然则后世事日多欲日炽得无损天地之气乎

宋钦宗靖康元年六月天狗星陨彗出紫微垣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外域将衰非中国忧也提举醴泉观谭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脩徳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説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臣若水通曰天民一理而徳者所以感格天人上下之防也故敬天之实在恤民恤民之要在脩徳谭世勣之告钦宗以敬天之道而钦宗能除民间疾苦之事可谓得敬天之实矣惜乎脩徳之学犹未之闻是以一时恤民之政虽行而不知脩徳以为之本尔书言咸和万民在于疾敬徳岂虚语哉后之人君欲敬天勤民则盍反其本矣

宋孝宗乾道七年正月帝作敬天图帝谓辅臣曰无逸一篇享国长乆皆本于寅畏朕近日取尚书所载敬天事编为两图朝夕观览以自警省名曰敬天图虞允文对云惟陛下尽躬行之实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验帝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记曰人者天地之心人即天也人君能自敬即敬天矣岂求之外邪天固在我敬又何形可图求之于外而惟形是图此孝宗之所以不竞也虞允文躬行敬畏之言庶乎知本矣帝虽然之果能行之乎后之人君欲敬天者当如成汤顾諟天之明命而后可

宋儒伊川程頥治平二年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臣闻水旱之沴由隂阳之不和隂阳不和系政事之所致是以自昔明王或遇灾变则必警惧以省躬之过思政之阙广延众论求所以当天心致和气故能消弭变异长保隆平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人定者胜天故能易天之成数者人也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岂徳政有缺是或常数而终不能为灾者尧汤之徳政有以胜之也商王中宗有桑谷之祥髙宗有雊雉之异二王増脩徳政王道复兴此已然之大效也人主之遇灾变其可不思所以消弭之术哉

程頥代吕公着应诏上神宗皇帝书曰伏覩诏勑以彗出东方许中外臣僚直言朝廷阙失臣伏观前史所载彗之为变多矣鲜有无其应者葢上天之意非徒然也今陛下既有警畏之心当思消弭之道且以今日之变孰从而来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岂非政之所致欤如曰非政之由则经为诬矣臣复何言诏之所求亦为虚设若以为政之所致则改以顺天在陛下而已

臣若水通曰传云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又曰所以除旧布新也人君于此茍能悔过迁善则可变灾而为福不然祸将及矣故晏子曰可祝而来可禳而去也伏惟圣明或遇此灾变亦尝凝神自省思所以除旧布新以为消变之本乎

朱熹曰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

臣若水通曰人莫不有天也己即天也则夫言行政教喜怒用舍黜陟赏罚皆天也人惟不知其有尔夫天者理也王者知而畏之则存诸心施之政达诸事无一而非天理矣后世庸主则罔知而不畏是以言行之不信政教之不立喜怒之不公用舍之不当黜陟之不明赏罚之不行而与天相违矣然则为人君者可不知其天以敬之乎

五峰胡宏曰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不行惊众骇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臣若水通曰天命天时一中而已矣惟君子而知畏之顺之焉故不敢过其中也小人不知畏而顺之故失其中而过焉君子小人之分一念之敬肆也人主其可不知所以取舍也哉

国朝呉元年六月乆旱皇祖日减膳素食宫中皆然既而大羣臣请复膳曰亢旱为灾实吾不徳所致今虽得然苗稼焦损必多纵自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则得乎天心今欲弭天灾但当谨于脩己诚以爱民庶可荅天之眷乃诏免今年田租

臣若水通曰民心即天心也天心即君心也故感之而无不应焉皇祖因旱致斋宫中其心可谓克谨天戒矣既而应虽有羣臣复膳之请然犹自责下免租之诏一念敬天之诚无息也何灾之不可弭邪

洪武元年八月太祖髙皇帝谓中书省臣曰近京师火四方水旱相仍朕夙夜不遑宁处岂刑罚失中武事未息徭役屡兴赋敛不时以致隂阳乖戾而然邪卿等同国休戚宜辅朕脩省以消天谴叅政傅瓛等对曰古人有言天心仁爱人君则必出灾异以谴告之使知变自省人君遇灾而能自警惧则于变可弭今陛下脩徳省愆忧形于色居髙听卑天实鉴之顾臣等待罪宰辅有乖调爕贻忧圣咎在臣等太祖髙皇帝曰君臣一体茍知谨惧天心方回卿等其尽心力以匡不逮

臣若水通曰臣伏覩我皇祖因火灾水旱自责省愆而叅政传瓛引咎调爕君臣警惧宛然虞廷勑天之气象矣此其所以克协天心而长保无疆之福者也伏惟圣明当法皇祖敬天之心而宰辅诸臣宜法傅瓛调爕之咎而后君臣克艰而可变灾为祥矣

洪武四年十月太祖髙皇帝谓中书省臣曰祥瑞灾异皆上天垂象然人之常情闻祯祥则有骄心闻灾异则有惧心朕尝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尚虑臣庶罔体朕心遇灾异或匿而不举或举不以实使朕失致谨天戒之意中书其行天下遇有灾变即以实上闻

臣若水通曰末世之君类皆以祥瑞为喜观天马之歌神雀之号可见也至于灾异则厌闻焉或闻之若罔闻焉者众矣我圣祖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而且有欺蔽之虑非恶祥瑞也恶其有以开人主之骄心也非喜灾异也喜其有以起人主之惧心也是故骄心生则人欲肆乱之所由成也惧心生则天理长治之所由成也若太祖者岂非髙世之智为敬天之至乎伏惟皇上身体而法行之

洪武十二年三月戊辰朔上御华盖殿皇太子侍上问曰比日讲习何书对曰昨防书至商周之际上曰防书亦知古人为君之道因谕之曰君道以事天爱民为重其本在敬身人君一言一行皆通于天系于民必敬以将之而后所行无不善也盖善必天鉴之不善天亦鉴之一言而善四海防福一行不谨四海罹殃言行如此可不敬乎汝其识之

臣若水通曰臣伏观皇祖人君言行皆通于天之一语其可谓知道矣以之谕皇太子可谓得养太子之本矣三代之所以有道之长皆原于此葢人主知天之在己则凡所以敬其身者何所不至乎则凡所以惠于民者何所不至乎由是言之言行不善则逆乎天殃乎民而为祸无穷矣为人君者可不敬乎

洪武二十年四月丁卯上御华葢殿侍臣进讲因论人之善恶臧否亦有不得其常者上曰为恶或免于祸然理无可为之恶为善或未防福然理无不可为之善人惟脩其在己者祸福之来则听于天彼为善而无福为恶而无祸者特时有未至尔

臣若水通曰伊训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然有不得其常者或者疑焉殊不知非不常也天未定也皇祖之谕独归之理与时焉夫然后千古之惑可定矣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积善而福终不至者未之有也积恶而祸终不及者亦未之有也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乙酉五色云见翰林学士刘三吾进曰云物之祥征于治世舜之时形于诗歌宋之时以为贤人之符此实圣徳所致国家之美庆也上曰古人有言天防灾祥在徳诚使吾徳靡悔灾亦可弭茍爽其徳虽祥无福要之国家之庆不专于此也

臣若水通曰闻祥瑞则多喜闻灾异则多惧多惧则戒慎之念存多喜则骄泰之心纵矣皇祖因五色云见学士以为美庆乃谕之以灾祥在徳然则灾曰脩徳祥亦曰脩徳一灾一祥皆惩劝成徳之具也惟圣明以法祖敬天为心以脩徳致治为本天下幸甚

圣祖改前代司天台为钦天监

臣若水通曰监名钦天表敬天也尧典曰钦若昊天敬授人时人君敬以直内又必齐七政建五行定四时以示天下之臣民使之知气候之早晩时序之后先以兴作寝息焉盖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敬天之至也是故圣祖于是监改前代司天曰钦天者其敬授人时乃所以敬天也

诸司职掌仪部传制凡大祀前三日陈设如常仪文武官各具朝服诣丹墀拜位钟声止仪礼司跪奏请陞殿乐作皇帝御华葢殿具皮弁服出升座乐止鸣鞭讫賛四拜传制官诣御前跪传制由东门出至传制位称有制賛跪宣制云洪武某年正月某日大祀天地于南郊尔文武百官自某日为始致齐三日当敬慎之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所敬者惟天而已尔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我圣祖创制立法凢大祀天地命百官致斋三日君臣上下一于诚敬圣子神孙世守以为家法可谓尽事天之道矣

永乐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礼部以正旦朝贺宴防上请太宗皇帝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脩政用谨天戒朕既乖于治理上累三光而众阳之宗薄食于元旦咎孰甚焉尔文武羣臣尚思勉辅朕躬调爕隂阳消弭灾变新正朝贺宴防之礼悉罢之

臣若水通曰新正朝贺宴防大礼也我太宗文皇帝因日食之变輙废之其自责自艾而敬天之威者至矣宜其受天之福而流庆无疆也圣子神孙其可不法祖宗以事天乎

天顺四年闰十一月十六日早见月食钦天监失于推算英宗皇帝召学士李贤曰月食人所共见乃失推歩如此因言汤序以侍郎掌监凡有灾异隠蔽不言或天文有变必曲为解説甚至书中所载不祥字语多自改削而进遇天文喜事却详书以闻且朝廷正欲知灾异以见上天垂戒庶知脩省而序乃隠蔽如此岂臣下尽忠之道贤曰自古圣帝明王皆畏天变实同圣意序若如此罪可诛也于是下序狱左迁太常少卿

臣若水通曰序所谓荧惑主心矫诬上帝者也罪莫大焉我英宗皇帝独能灼知序之奸至禠职而不贷其敬天之心信乎卓冠羣伦矣

格物通卷十四

卷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敬祖考

易豫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徳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臣若水通曰此豫卦象辞言圣人体豫之功用也殷盛也豫卦震在坤上有雷出地奋之象雷出地则万物忻育故有和乐之意先王体之以作乐崇徳其徳盛者其乐盛也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盖乐主和也阳也气也达阳和之气于上帝以祖考配天所以通其诚敬也宜乎上帝时歆祖考来格矣圣人体豫之功用大矣哉然究其本必圣人和徳于中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而天地之和应矣方今国家百有六十余年圣明御极致治中兴处豫之时夙夜奋励制礼作乐以尽保豫之道此其时矣臣不胜颙望之至

萃彖曰王假有庙致孝享也

臣若水通曰此明萃卦彖王假有庙之旹也假至也致孝享者即聚己之精神以聚祖考之精神也夫祖考之于子孙一气也固无时而不聚也王必假于有庙者何盖祖考之精神虽在于庙而实通乎吾身也故王者当萃之时必假有庙以致孝享则吾身之精神以在庙而聚祖考之精神以吾身而聚庶几幽明感格百顺攸聚萃之道莫大于此矣虽然仁孝之心岂必假庙而后聚哉故曰惟圣人为能享帝惟孝子为能享亲葢养之于素尔

涣象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

臣若水通曰此涣卦象辞言圣人济涣之道也夫风行水上有涣散之象圣人体之以济涣固各有道矣而必先之以享帝立庙者何葢万物本乎上帝人本乎祖考上帝之与万物祖考之与子孙其气一故其精神一也然其分则殊故不能不散涣茍非有以聚之二者一涣天人间矣故先王济涣必先之以此享于郊以聚上帝之精神祭于庙以聚祖考之精神故天神人散而有合而万物生生不息矣济涣之道其至矣哉虽然必仁孝诚敬之至者方可以语此否则中心无合一之理而欲为合涣之文其何以能济涣乎

书周书武成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臣若水通曰此周书言武王克商祭告于祖庙也邦甸侯卫皆诸侯之国骏疾也武王癸巳克商丁未即率诸侯执豆笾骏奔走以祭告于祖庙所以致孝享萃人心崇大化之本者莫盛于此举矣武王之心岂有他哉孝思一念自有不容己尔此武王之所以为达孝也然则有天下者思祖宗功徳之盛报本追逺之礼可不重与

周书冏命惟予弗克于徳嗣先人宅丕后怵惕惟厉中夜以兴思免厥愆

惟予一人无良实頼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俾克绍先烈

臣若水通曰此周书穆王命伯冏之辞也穆王始以弗徳嗣先人丕后有夙夜危厉之诚继欲羣臣匡辅格非以绍先烈夫穆王望伯冏以辅己徳然必以先人先烈为言者葢己徳之进否有系于祖考之隆替一时尊祖敬宗之心恻然若不自遑矣卒之廵游无度劳民伤财败先王成宪何其言行先后之不类也呜呼人心惟危可不畏哉

诗大雅思齐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

臣若水通曰此诗以咏歌文王之徳此曰惠于宗公罔时怨恫者以言其徳能格乎祖考也惠顺也宗公宗庙先公也恫痛也葢周之先王皆有盛徳使文王厥德弗修弗克肖于先王则防防之中不免有怨痛矣惟文王之徳克顺其心无怨无恫所谓惟孝子为能享亲者此也肆我祖宗圣徳在天正惟圣明聿修厥徳以慰在天之心万世幸甚

大雅江汉告于文人锡山土田

臣若水通曰此诗宣王防命召虎之辞也夫爵人必于宗庙者何也尊祖也尊祖故不敢专事死如事生也故夫人子之于亲生也出入必告有事必告孝敬之至也况山川爵土皆祖宗功徳之所在乃专以与人而不告岂事死如生之礼与故召虎平夷之功锡之山川土田宜矣而必告于文人宣王其知敬祖者欤中兴周道固其宜矣后世乃有挟其私恩专封爵邑而不告于祖者其为不敬祖考孰甚焉

周颂我将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臣若水通曰此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乐歌葢言其法典安民而知其必享也仪式刑皆法也典即其礼乐制度所以致治于天下者皆是也靖安也法典致治何以知其必享也葢愿其子孙之法成宪以致治者祖考之心也茍弗念厥绍颠覆典刑则神灵方且怨愤之矣安能享其祭乎故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则法祖之道备矣孝子之心尽矣不待祭而己享矣故以是知孝子仁人之所以敬其祖考者固不专于祭享而在于遵成宪以致治尔

春秋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朔犹朝于庙十有六年夏五月公四不视朔

臣若水通曰此春秋书鲁文公始废告朔之礼也夫告朔之礼行于祖庙所以重正朔尊祖考萃人心勤政事一举而众善集焉鲁之先公嗣而行之无敢废者至于文公六年闰不告朔己有不视朔之渐矣十有六年夏五月四不视朔其尊祖之心已荡然矣故春秋两书其事以着此礼之废实始于此而文公不得辞其无上慢祖之罪矣

礼记曲礼国君下齐牛式宗庙

臣若水通曰宗庙者祖之神所在而齐牛又为祭祖而备者也国君茍存孝敬之心则见齐牛过宗庙敬祖之念油然生矣其式而下之葢出于敬祖之诚而不能已也夫敬其祖以及其牛孝敬之至也后之国君遇祀事而不敬者慢祖孰甚焉

礼器太庙之内敬矣君亲牵牲大夫賛币而从君亲制祭夫人荐盎君亲割牲夫人荐酒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洞洞乎其敬也属属乎其忠也勿勿乎其欲其飨之也

臣若水通曰賛助也制祭谓絶肺也盎者盛肺之器也牲熟体也太庙之事惟一敬而已矣君亲牵牲大夫币以从所以迎牲也君亲制祭夫人荐盎所以祭肺也君亲割牲夫人荐酒所以荐熟也夫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凡在庙者罔不洞洞乎其敬之渊深也属属乎其忠之始终无间也惟敬以忠勿勿乎于恍惚幽宻之中而欲其神之飨之也是敬也从之者夫人也卿大夫也而主之者君也故牲曰亲牵祭曰亲制体曰亲割所谓自致者也夫然后为敬之至也

大传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宗庙严故重社稷重社稷故爱百姓爱百姓故刑罚中刑罚中故庶民安庶民安故财用足财用足故百志成百志成故礼俗刑礼俗刑然后乐臣若水通曰宗谓宗子言为祭祀之所宗也此记大传明王者亲亲之效大也亲亲何以尊祖祖者亲之所出也尊祖何以敬宗宗者祖之统也敬宗何以能收族族者宗之属也收族何以严宗庙人心萃故宗庙肃也宗庙严何以为重社稷社稷受之宗庙者也重社稷何以爱百姓百姓社稷之本也爱百姓刑罚何以中也庶民何以安也财用何以足也百志何以成也礼俗何以刑也和乐何以起也葢乐生于礼礼形于志志集于用用足于民安民安于法平法平于仁民仁民逹于亲亲故一亲亲而尊祖也敬宗也收族也严宗庙也重社稷也爱百姓也平刑罚也足财用成百志兴礼乐也而百顺萃焉此之谓理一分殊物我两尽先王继志述事之大者莫过于此矣伏惟圣明体干父坤母之心万物一体之念以承祖宗休徳以广先王达孝万世幸甚

祭法天下有王分地建国置都立邑设庙祧坛墠而祭之乃为亲疏多少之数

臣若水通曰此言祖祭之礼之义建国封诸侯也置邦立邑为卿大夫之采地及赐士有功者庙宗庙也祧祧主庙也筑土曰坛除土曰墠亲疏昭穆祖考也多少七五三二庙数也亲而彻伦而有别先王仁孝之心其达乎是故王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庙而七皆月祭之逺庙为祧若周之文武四时祭之由是去祧为坛去坛为墠祷则祭之去墠曰不之祭矣诸侯五庙考祖曾祖月祭之髙祖始祖四时祭之去祖为坛去坛为墠祷斯为祭去墠不祭矣大夫三庙考祖曽祖四时祭之髙祖始祖祷则为坛祭之去坛已矣适士二庙考祖已矣曽祖则祷于坛官师一庙祀考也而祖同焉去坛已矣庶士庶人荐于寝死不祭矣呜呼兹隆杀之别而亲亲之彻也兹先王仁孝之达也是故诸侯而上于亲有加焉所以致崇尊也大夫以下于亲渐减焉所以卑卑而致崇尊也故祭于坛墠附于庙寝而天下无不祭之四亲夫是之谓隆杀之别亲亲之彻知亲亲之义而上下达矣上下达而仁孝同祖祭之礼根乎一心推之凖而达之治也不亦大乎不明祖祭之礼而能治天下者鲜矣

祭法王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庙而七】一坛一墠曰考庙【考成也父有成己之徳也】曰王考庙【祖也】曰皇考庙【皇大也曽祖也】曰显考庙【髙祖也】曰祖考庙【始祖也此五者与文武不迁合为七也】皆月祭之【每月祭也】一逺庙为祧【孔氏曰谓文武在祧以功徳不祧也】有二祧享尝乃止【二祧即文武也文武以功徳特留故不月祭但四时祭而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曰【去者离逺之义逺祖藏于祧庙又于庙外为坛逺祖之父则离于坛则为墠祷祝也当祭时则出而祭之若又逺则去墠为而不祭矣】 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父也】曰王考庙【祖也】曰皇考庙【曽祖也】皆月祭之显考庙【髙祖也】祖考庙【始祖也】享尝乃止【止享尝不月祭也】去祖为坛【自祖之上无庙止为坛】去坛为墠【祖之父以上又无坛止为墠耳】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为【髙祖父祖寄太祖之庙至祭时则出而祭于坛墠也】大夫立三庙二坛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享尝乃止【不月祭也】显考祖考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适士二庙一坛曰考庙曰王考庙享尝乃止皇考【曽祖也】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 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而祭之【共祭考庙】去王考【曽祖也】为【曽祖以上就庙荐之而已】庶士庶人无庙【荐于寝】死曰

  臣若水通曰此祭法之文或者疑焉其秦汉之间之传乎祭者何继养也则凡四代之亲无不养也然而有差矣夫祭者服之推四代之亲无不服则亦无不祭也然而有差矣故自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皆宜得祭四亲焉何也其亲同故其继养与服之者同也然而庙制则有差矣故王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庶士庶人无庙而寝其分殊也分虽殊而心则一也尽分者礼也尽心者孝也故礼曰祖考同庙由是观之则天子诸侯分得为之则异庙大夫以下至官师分不得为之则同庙礼也然则贵贱无不祭之亲而其孝同矣记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故得为而不为谓之慢不得为而为谓之渎渎与慢皆弗敬也弗敬神弗享故人之于亲多不尽分者岂惟不及者之罪过犹不及

祭义是故君子合诸天道春禘秋尝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春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乐以迎来哀以送徃臣若水通曰祭祀之所由生继养也已食之则时思之矣时思之则时养之矣是故天时感之而祭祀之礼举焉乐以迎来哀以送往其心一也夫君子之心无时而忘其亲也何待天时之履而后感哉葢曰时之变也则感焉而后祭因之起非谓至此而后思者也是故禴于春则祀于夏可知矣尝于秋则烝于冬可知矣四时之祭合诸天道而吾之思见焉然存之乎心者则无时而或忘也呜呼思者祭之本也无思则无祭彼夫仪文之托而思或怠焉者其殆生事之疎而继养之衰欤可悲已矣

祭义曰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聼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声不絶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致爱则存致慤则着着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辱也臣若水通曰致齐者散齐后三日之齐也内谓齐所也散齐者致齐前七日之戒不饮酒茹荤也外未就齐所也齐之日凡亲之身所当思者无或忘焉内外致一齐之至也见所为齐思之至也是则敬之始也出入周还必有见闻乎声容叹息者祭如在也敬之至也是故先王之孝致其追念之爱则声色志欲不忘而存焉致其想见之慤则声容叹息不微而着焉然而慤也者爱之所为也着也者存之所为也爱则慤存则着爱慤无二心存着无二事是故孝子之敬贯始终而一之者也生则敬养尽吾爱也死则敬享继吾养也思终身弗辱焉终己之身也敬之至也然则人子事亲之道可一言而尽者其敬乎

祭义曰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忌日亲亡日也人子于此念亲之终如丧亲之日焉哀之至也

祭义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欤

又曰仲尼尝奉荐而进其亲也慤其行也趋趋以数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文王孔子之孝其尧舜之道乎夫圣人人伦之至万世帝王之则也伏惟我圣明以是为则日省于心而扩充之则文王孔子之孝在我而尧舜之道尽人伦之至可建极于天下矣

祭义曰孝子将祭虑事不可以不豫比时具物不可以不备虚中以治之

臣若水通曰夫祭有三备焉豫事者礼仪之习所以脩礼也具物者器物之陈所以脩养也中虚者齐庄静一清明在躬所以脩心交于神也三者备而后能享合外内之道也

祭义曰宫室既脩墙屋既设百物既备夫妇齐戒沐浴奉承而进之洞洞乎属属乎如弗胜如将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与荐其荐爼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奉承而进之于是谕其志意以其慌惚以与神明交庶或飨之庶或飨之孝子之志也

臣若水通曰当祭之时致享之道不可少有不慎焉宫室墙屋百物所以慎之于物也夫妇齐戒所以慎之于心也沐浴盛服所以慎之于体也洞洞属属所以慎之于诚也弗胜如失所以慎之于貌也百官承进所以慎之于严事也谕其志意所以慎之于祝告以孝也恍惚与交欲飨所以慎之于致养也夫是之谓备孝不如是不可以享夫祸莫大于不享矣是故孝子之心一以贯之故曰备孝之道也

祭统是故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诸侯耕于东郊亦以共齐盛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天子诸侯非莫耕也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诸侯之耕王后夫人之蚕者何也以祭祀也凡己之身天地父母之身也故竭身以事之所以致诚信也粢盛之荐冕服之饰所以交于神明者而莫或亲之则不能身致其诚信而逹敬于神明则夫唯物之具岂交神之道乎夫何后世虽有耕蚕之礼或视为故事草草应文而诚信莫存为之臣者謟媚以从而不知养其君诚敬之心天地神明其可罔乎噫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飨乎此可以鉴戒矣

祭统先期旬有一日宫宰宿夫人夫人亦散齐七日致齐三日君致齐于外夫人致齐于内然后防于太庙君纯冕立于阼夫人副袆立于东房君执圭瓉【瓉祼神器以圭为柄】祼【以瓉酌郁鬯酒灌地降神也】尸大宗【或夫人有故大宗摄之】执璋瓉亚祼【以璋为瓉柄酌郁鬯酒以降神】及迎牲君执纼【牵牲者】卿大夫从士执刍【藁也杀牲时用荐之】宗妇【同宗之妇】执盎从夫人荐涗水【明水也盎齐差清和以清酒泲之谓之涗酌涗即盎齐以盎齐加明水】君执鸾刀羞哜【一朝践之时取肝以膋贯之入室燎于炉灰出荐之一馈熟之时君执鸾刀割所羞哜肺横切之使不絶奠于爼上尸哜之】夫人荐豆此之谓夫妇亲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兼祭象隂阳之行乎变化也兼祭则兼致其齐兼齐则兼执其事是故亲执则鸾刀羞哜不敢以假者不敢以尊处也亲荐则涗水则豆不敢以假者不敢以贵加也亲莫大焉恩莫重焉君夫人虽尊且贵亦不过夫人之子之妇焉尔父子之道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岂尊贵之所能敌哉呜呼此义不明先王之孝不尽传于天下也乆矣语以子弟之职则若耻其卑贱而失其尊崇之势者为是心者岂以父子之道之在天下也有二乎哉可以深思矣

周礼天官中春诏后帅外内命妇始蚕于北郊以为祭服

臣若水通曰中春蚕桑盛时也北郊隂方且洁地也以时蚕桑于此以为祭服必后帅命妇亲为之者礼曰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是也敬祖考之至矣

春官以肆献祼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禴夏享先王以尝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

臣若水通曰曰肆曰献曰祼者五年之禘曰馈食者三年之祫夫禘之以五年而又祫之以三年其义周矣而四时之享独非仁人孝子之心欤故祠者祠也春物初生以祠为主故以祠而享乎先王禴者薄也夏物未成其意尚薄故以禴而享乎先王尝者食也秋物渐成其味可食故以尝而享乎先王烝者众也冬物毕藏可陈者众故以烝而享乎先王是故四时之享异而孝子之诚一也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与于此

汉灵帝熹平元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隠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古不墓祭未备礼也古者不封不树何墓祭之有然而仁人孝子之心惕凄怆之情其能已乎故亲之始死则慿戸而哭之敛则慿棺而哭之葬则就墓而求焉凡出于孝心之诚而已此墓祭之所由起乎灵帝昏弱之主也原陵之上其良心之不能已矣向使由此念而扩充之则仁孝不可胜用保其社稷以光于四海岂至乱与亡哉传曰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

晋武帝泰始二年晋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帝亦除之然犹素冠蔬食哀毁如居防者后羣臣请易服复膳诏曰每念幽防而不得终苴绖之礼以为沈痛况当食稻衣锦乎适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四年三月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诏曰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请不已乃许之然犹素冠蔬食以终三年如文帝之丧臣若水通曰三年之丧自天子逹于庶人要皆出于人心之所固有者也后世帝王不能逺追先王之礼而徒借口于汉文之陋食稻衣锦于心安乎至于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谓非仁孝之发不可也而有司庸劣顾乃蹈常安故而不能将顺其美悲乎

梁武帝普通七年十一月丁贵嫔卒太子水浆不入口上使谓之曰毁不灭性况我在邪乃进粥数合太子体素肥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

臣若水通曰孝也者人之良心真切者也昭明丧母水浆不入孝心笃矣使有伊周为之师傅举先王养太子之道则商之太甲周之成王可为也惜乎一时之臣无以将顺之而徒区区于文艺之末也虽然元服既加之后懿徳彰闻卒之日朝野惋愕男女垂泣呜呼使天永其年国祚其可量哉

国朝洪武六年祖训录成于是颁赐诸王且录于谨身殿东庑乾清宫东壁仍令诸王书于王宫正殿内以时观省上因谓侍臣曰朕着祖训录所以垂训子孙朕更厯世故创业艰难常虑子孙不知所守故为此书日夜以思具悉周至防绎六年始克成编后世子孙守之则永保天禄茍作聪明乱旧章是违祖训矣侍臣对曰自古创业之主其虑事周详立法垂训必有典则若后世子孙不知而轻改鲜有不败故经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上曰日月之能乆照万世不改其明尧舜之道不息万世不改其行三代因时损益者其小过不及尔若一代定法具存不可轻改故荒坠祖绪防于亡夏颠覆典刑几于亡商后世子孙当思敬守祖法

臣若水通曰书云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我皇祖祖训之着即大禹之典则乎皇祖应天顺人肇造鸿业大经大法可以万世行之而无弊尤虑世逺纷更乃以心思之微着为一书以垂训后昆诚一代之定法也嗣皇守之可以永安宗社藩王守之可以长保富贵然欲法祖在于修徳也徳修即能敬守祖法聿追来孝矣

格物通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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