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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卷二十六 ~ 卷三十

卷二十六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一

易干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在天则为元亨利贞之四徳在人则为仁义礼智之四徳天即人人即天也故以言乎天徳之在人者一理之贯而元亨利贞分焉元者理之生生不息道义之所从出而为万善之长者也亨者理之通达而粲然有等为事物之典要而众羙之萃也利者理以裁制事物无所乖戾而至和也贞者终始乎理事事物物归根复命而干具矣然而元之于人也为仁以仁存心视万物为一体而爱之博矣故曰长人亨之于人也为礼所履者礼而天序天秩行焉故曰合礼利之于人也为义义以制事物各付物而无不顺故曰和义贞之于人也为智智以成物不失正理其事无不立故曰干事君子行此四德全体天理脗合天道与天为一矣如是则天之刚健在我而元亨利贞之徳在我我即天矣故曰乾元亨利贞盖至此则徳与天合而圣人之能事毕矣

文言子曰龙徳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徳也

臣若水通曰干体皆刚故为龙徳二在卦之正中故曰龙徳而正中有中正之龙徳故能信言愼行闲其邪而诚自存则天下之理得矣善孰大焉然不过尽吾性分而已何伐焉于时出潜离隐徳施普也民日迁善而不自知其化矣惟天下至圣为能化九二者在下之圣人也虽非君位而具人君之徳也宜其人之利见也欤有志于圣人之徳业者当以正中为志

文言子曰君子进徳脩业忠信所以进徳也脩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防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干干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三居下之上君徳已着将何为哉唯进徳脩业而已臣谓徳业非二也本诸心而体用分焉徳何为而进也内主忠信而无不实心与道一而徳进矣业何为而脩也发吾心之诚而达于辞诚以辞立而业居矣徳业以言其学之至也知行其功矣察见天理之本体知至矣而求以至之知先于行其知防矣要终道体之大用知终矣而实践以终之行随知后其存义矣徳业一理也知行同功也知行并进而徳业脩徳业脩则居上下之际而骄吝之心亡三处上下之际可危惧者也然而无咎矣此圣人之学也乾道也君子体干者可不务乎

文言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臣若水通曰君徳之成在学而已学之道知行而已学者觉也觉然后知疑而问学聚问辨以扩吾心之良知知之事也其道至大不可不寛宏其心以体之不可不纯粹其心以行之寛居仁行以存吾心之天理行之事也知行并进如目视而足履学之道尽于此矣君徳成而人斯利见之岂能已哉

坤文言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

臣若水通曰坤体六二柔顺中正有直方大之徳故解其义如此夫人心一理也以言乎本体之正则直矣以言乎制用之宜则方矣皆性之徳也敬义者合内外之道也君子学以复其性者也学之道敬义而已矣勿忘勿助敬存而心直立其体也随事顺理义形而事方制其用也敬义非二也在心为敬在事为义敬义并行心事合一上达天徳而徳盛不孤全体不亏大孰过焉由直方以至大举而措之则用周而施利也夫何疑哉抑尝因程颢之言而推之诚明并进圣人之学也乾道也敬义并立贤人之学也坤道也由贤以至圣则坤进于乾道矣其学之极功乎

文言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黄中色也坤之六五中正故为黄中正位之象黄中通理者中徳之在内通该乎万理也正位居体者坤为臣道虽居正位而处臣体也然虽居臣体而中正故德美中积性立而道行焉本诸在中之美而和生焉畅于四支则动容周旋中礼矣发于事业则脩道教致中和成治化而天地万物位育矣皆中徳之贯通也美之着也其盛徳大业至矣哉

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徳

臣若水通曰蒙艮上坎下故为山下出泉之象泉之初出山下如物之初生蒙穉故为蒙君子观蒙之象以果行育徳徳者心之天理行者心之存发君子于蒙之初初心未远天理着见天徳未凿何以育之果于行而已果者阳刚之决也君子于心之所存所发而行之果决则可涵养其徳性扩充其良知良能之徳而进于圣矣不然终其身而困于蒙也吝孰甚焉

升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徳积小以高大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木生地中长而上升为升之象君子观升之象顺脩其徳积累微小以至高大也臣谓徳者性之本体广大而高明也脩徳者之复其初也非可以超造也随时随处敬以存夫天理之本体积其小而高明广大焉复其初之本体而已矣徳日积而不自知美大圣神岂不可以驯至矣乎

繋辞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徳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干易坤简者造化之理人得造化之理以生所谓天理也天理自然无所矫强故谓之易天理流行不事安排故谓之简易则明白可见故易知易知则日见切近故有亲而可久矣非贤人之徳乎简则行所无事故易于从事易从则日见积累故有功而可大矣非贤人之业乎由守而化则圣矣其至易至简乎至易以该乎天下之至博也至简以该乎天下之至烦也易简之徳天地人一之者也其参天地而为三宜矣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

系辞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徳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臣若水通曰易者非他也理也圣人叹易理之至其感深矣所以致徳业之盛者此也所以行天地之中者此也徳业者一理而体用分焉者也故圣人之崇徳广业皆理也察见天理而极其精则知崇矣其效天之高明乎体行天理而极其笃则礼卑矣其法地之博厚乎天地一气也知礼一致也天常包乎地知常包乎礼而皆不外乎易理也易理何所寓乎天地立乾坤设而易理寓乎其中矣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此之谓也圣人知知礼行则天命本然之性存之又存大本立而达道行本立而道生则天地之易在我矣其犹门乎夫始则体易以成性终则易自我出圣人用易之功化至矣哉

系辞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过此以徃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

臣若水通曰神化者张载云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徳业一理也进脩一事也非二也故本体虚明精察其义之微妙而入于神者徳也徳者业之本也故曰以致用徳外无业也随事适宜处之安而无不利者业也业者徳之蓄也故曰崇徳业外无徳也交养互发贤人之学可以致力焉者此也等而上之则无所用力而防非在我圣人之事也故以言其心之本体则合一不测神也以言其心之妙用则推行有渐化也神化也者圣而不可知也天道也其徳之至极而无以加者乎圣学之能事毕矣

书虞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徳业之盛曰若者发语词言稽考尧功之大故曰放勲然功之大由其徳之盛故以徳性言之钦敬而明通文理而思深安安而自然也其全体如此是以其发于行实则信以恭持已由中而出故曰允又能让以与人力足以优为之故曰克其大用又如此有此盛徳之光华及于四方之外格至于天地之逺然四表上下不过天下国家尔故又言尧能明此钦明文思允恭克让之大徳故以之齐家则亲九族而九族既睦以之治国而平均章明乎百姓则百姓昭明以之平天下协和万邦而黎首之民皆于是而雍和其所谓被四表格上下者如此先曰克明俊徳见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不过体用一原尔夫尧之放勲必始于钦之一字大学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始于格物明徳亲民必在止于至善此可见古人之功业皆本诸身心后世不先立其本徒以已之未尝为者而强施之于天下此道学政术之分为二事而唐虞三代之治所以不可复也夫徳性之得于天者尧与桀一也尧能全其本体故功徳及于天下桀失其本体故恶毒病于四方存之失之皆起于自已一念之微尔伏惟圣明以尧舜为法而扩充之俾功徳逺及天下幸甚

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纪帝舜之徳也华光华也协合也帝谓尧也濬深也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实也幽逺也升上也言尧既有光华而舜又有光华可合于尧以言其徳性则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如尧之钦明文思也以言其行实则和粹而恭敬诚信而笃实如尧之允恭克让也有此四者幽潜之徳上闻于尧尧乃命之以职位也濬哲则非浅露之智文明则非察察之明温恭则非严厉允塞则非伪为矣皆以形容舜徳之自然也尧因四岳之荐命之以位自司徒百揆四岳以至禅受至于功业之大无非由此徳中来于性分何尝添得一分后之人君做尽暴恶亦何曾减得一分其初与尧舜性分一也孟轲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为人君者可不复其所以如舜者乎

大禹谟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臣若水通曰此益賛尧徳业之盛也帝谓尧也眷顾也奄尽也蔡沈曰广者大而无外运者行之不息大而能运则变化不测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则谓之圣自其圣而不可知而言则谓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则谓之武自其英华发外而言则谓之文臣谓其实一徳之广运也易繋辞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帝徳之广其富有之谓乎帝徳之运其日新之谓乎故孔子曰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徳同乎天故能克厌天心天乃眷命之自唐侯特起为帝夫岂无所自耶由是言之天命之去留系乎君徳之盛衰为人君者可不脩徳以永天命乎伏惟圣明留神焉

臯陶谟曰若稽古臯陶曰允廸厥徳谟明弼谐禹曰俞如何臯陶曰都愼厥身脩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臣若水通曰此臯陶与禹陈谟于帝舜之前者也允信也迪蹈也谟谋也臯陶言为君而信蹈其徳则臣之所谋者而君无不明臣之所弼者而君无不谐以其君徳之明足以知之虚足以受之也俞如何者禹然其言而复问其详也都者臯陶美其问也庶明谓羣哲也翼辅也言愼于身脩则言行致谨愼于思永则深长其谋身刑于家则厚叙九族亲亲恩笃而家齐矣身刑于国则羣哲勉辅而国治矣近者身逺者天下近而可推天下之逺者在此脩身一道也盖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臯陶此言所以推广允迪谟明之义故禹复俞而然之也夫谟明弼谐由于迪徳敦叙励翼可逺由于脩身为人君者可不脩身迪徳以为家国天下之本乎

商书仲虺之诰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臣若水通曰此仲虺释汤之慙徳也迩近殖聚也懋茂也克能也仲虺称成汤不近声色不聚货利盖声色货利所以壊此心之徳者不迩不殖则本源澄澈纯乎徳者如此然后用人处已而莫不各得其当人之懋于徳者则懋之以官人之懋于功者则懋之以赏用人惟己谓好人之善若己有之改过不吝谓恶已之恶不加乎身故于临民之际是以能寛而不失于纵能仁而不失于柔君徳昭著而孚信于天下之民矣后之人君欲用人处己以彰信于天下者必自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始

仲虺之诰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臣若水通曰此亦仲虺劝勉成汤之言也懋勉也昭明也仲虺言日新其徳而不已则万邦之逺且懐矣志自满足不求日新则九族之亲且离心矣王其勉明大徳立中道于天下在心为徳在事为道体用之谓也欲立中道必明大徳此徳此中天下人人之所同有也君行之则民法之而中道立矣礼义者所以昭徳建中者也义者宜也礼者理也在心为理处事为义亦体用之谓也有义以制事则事得其宜有礼以制心则心得其正内外合徳而中道立焉如此则近以建中于民而逺以垂诸后世亦绰乎有余裕矣盖上下逺近同此心同此理也然是道也必学焉而后至故又举古人之言以为隆师好问则徳尊而业广自贤自用者反是自得师者虚心受益之谓也仲虺言懐诸侯之道推而至于脩徳检身又推而至于能自得师夫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舍师而能成者真可为帝王之法也欤

太甲伊尹曰先王昩爽丕显坐以待旦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先王成汤也昩晦爽明欲明未明之时也丕大也显亦明也伊尹言先王于昩爽之时洗濯澡雪大明其徳坐以待旦不遑寜处盖此心此理本自广大高明气习累之故有昏昩于昩爽未与物接之时乗此夜气清明更加澄定大明其徳坐以待旦其干干不息之诚如此也此成汤日新之学伊尹为太甲言之仰惟圣明天授聪明成汤之圣在所优为者宜法成汤丕显日新之学以致成汤正大光明之治幸甚

伊尹曰脩厥身允徳恊于下惟明后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致敬以复太甲也脩身者身之不善如败度败礼之事皆治去之不善之事去则徳允矣允信也允徳者诚身诚意之谓徳成于上恊和于下惟明后然也上下一理君民一心欲为明君者必恊天下之民恊下在于允徳允徳在于脩身脩身者去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伊尹曰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明听徳惟聪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以懋徳之所从事者也先谓祖考奉者自祭祀以至于守成宪皆是思者存念不忘之意惟亦思也思孝者兴其爱敬之心则不敢违其祖矣思恭者致其礼遇之诚则不敢忽其臣矣思明者无所不见则所视者逺而不蔽于浅近矣思聪者无所不闻则所听者徳而不惑于憸邪矣此四者皆懋德之事而思之一字尤为要约故伊尹以告太甲欲其致力于思以脩四者之徳也盖思者万善之原圣学之要故洪范五事其要在思曰睿睿作圣中庸言至圣之徳足以有容有执有敬有别而冠之以聪明睿智盖聪明睿智者思之神也故足以达天徳仰惟圣明扩聪明睿智之神务达天徳以行王道天下幸甚

咸有一徳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进脩之言也新者去其旧之谓也心徳本自光明惟气昏欲蔽则失其本体故伊尹言太甲新服天子之命亦当新其徳然新徳之要在于有常而已终始有常而无间断是乃所以日新也夫徳之在人犹天行至健才间断便非一徳故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尧舜兢兢业业文王望道未见汤之日新又新率是心尔后之人君欲致二帝三王之治者可不以新徳为首务乎

咸有一徳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恊于克一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论取善自得之要徳以心之所得者言其总统者也善以事之所发者言其实行者也师人之心徳不若师人之善行为深切着明可警发吾之心也师人之善不若得之于已合于吾心至一之理为万善之本原也博而求于人约而会于已此圣学始终条理之贯后之人君欲求圣学者可不务乎

说命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

臣若水通曰此傅说告髙宗以圣学之言也逊谦虚也务专力也时敏者无时而不勉也允信也懐念也兹此也指所脩之理而言傅说言为学之道在逊其志而谦虚以受善既知其善又当时时而勉之所谓学而时习之也如是则习熟而恱其所脩之理如泉始达源源乎其来矣由是又加以笃信而念念不忘乎此理无少间断则大本以立达道斯行道积于身不可胜用矣臣观古之传道自精一执中之后学之一字惟傅说始发之此一节又圣学始终之序至为精宻伏惟圣明留神而深体之幸甚

周书泰誓曰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誓师之言也吉人者善人也惟日不足者言终日为之犹若不足也善者吾心之天理也此天理与生俱生顷刻不存则失其所以为人之道矣故终日干干犹若不足者为此故也

文侯之命丕显文武克愼明徳昭升于上敷闻在下臣若水通曰此平王命文侯为方伯之言也曰显曰明曰昭曰闻皆指此心之徳徳即天理也此心本体原自髙明所谓明徳也惟能敬愼则不为物欲所污壊复其本然之明由是发之事业则为丕显由是功【阙】皇天则为昭升由是光被四表则为敷闻皆自此心之本体发用非有他也在为人君者反而求之尔岂逺乎哉

格物通卷二十六

卷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二

诗大雅文王无念尔祖聿脩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防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臣若水通曰周公戒成王脩徳而曰永言配命者何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也命即天理也天理者即吾心本体之自然者也未发即性已发即情即道即事之得其中正者也合而言之所谓徳也故脩其徳云者以脩乎此而已然脩徳不必求之髙逺索之茫昩惟顾諟天之明命察见此天理而诚敬以存养之戒慎恐惧勿忘勿助自一念之存存以至万事之应酬无徃而非此天理之流行则吾心之本体以全而盛徳以成是谓脩徳之至矣呜呼天理二字乃千圣传心之要法脩身格物之大端周公发之于此真圣学大头脑处也人主有志于圣学者其学诸此尔

礼记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臣若水通曰敬者主一之谓乃礼之本也曲礼三千无一而非敬也茍一时不敬则皆为虚文故主一于心而无事无时不敬可也由心而形于身则容貌之端俨而若有所思则敬心存于容貌之礼矣由心而发于言则辞之安定而不躁妄则敬心存于言辞之礼矣由心而见于临民之时脩己以安百姓则敬心存于莅民之礼矣是则毋不敬自容貌而言辞而临莅徳业交脩而敬以贯之脩身之要孰有加于此哉为人上者所宜法焉

曲礼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臣若水通曰博闻强识开发吾之聪明也而让焉则心虚矣敦善行扩充吾之徳性也而不怠焉则行实矣心虚则受善也无穷行实则进善也不息知行并进则徳崇业广此所以为君子也

礼运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脩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讲学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乐以安之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情即指性之发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而以为田即此可耕治者也故礼者理也礼以治心者也理以治之则人欲日消如田之耕破草莱开土脉而可种矣义者宜也以制事者也宜以处事则道生不息体立用行如田之布种而可耨矣讲学则订去其偏而养其中正如田之治去稗莠而可收聚矣仁者天理之纯本仁则众徳聚于心如田之收成而可安矣乐者乐此者也学不至于乐则不安终非已有故作乐以安之如田之入为已有也此自得之学也自得之则居之安也于是乎治性情之功毕矣由是观之圣贤之学不过性情焉而已尔性情者不过天理焉而已尔仁义礼乐学问之功岂外此而别有所致力哉

玉藻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徳焉

臣若水通曰玉者和气之所钟也天下莫不贵之者以其众善之备也君子有防则废去防则佩将以比其仁知礼乐忠信之徳也语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先儒谓如良玉温润而栗然惟隂阳合徳者可以比之矣盖有善比玉于君子者曰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所以贵纯也曰有羙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所以致用也曰瑾瑜匿瑕所以示广也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所以敦素也自古以来比徳于玉者多矣非徳业纯全者其孰能与于此

学记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臣若水通曰学何以知不足也师于人然后知已所未至也教何以知困也无以应人人之求然后自知困辱也知不足则必反求矣知困则必强学矣书曰惟斆学半故教学相长然后徳业交脩焉

学记大徳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务本而已天下之本见大而已大者天理之全体也以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以其由于事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实而言则谓之信以其发而当可而言则谓之时其实一大而已此大本也不官者非一职可尽也不器者非一材可拘也不约者信在言前也不齐者非可执一求也此大用也大本立而大用随之矣志本者学之至也大学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故学以务本为贵

乐记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口鼻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脩身而已脩身之事徳业而已和志顺正徳之进也比类行义业之脩也徳主乎心业见乎事体用合一之道也其于徳也志之不正其性凿也情流之也故反其情使合乎中而不至于流则性定而心志和矣其于业也行之不当心忽之也故拟议于心比心而扩充之触类而长之则行可成矣进脩之具礼乐而已奸声乱色惰慢邪辟淫乐慝礼不使乱吾之聪明身体心术之防顺正立而徳可久业可大故义行而大用备矣

杂记君子有三患未闻之患弗得闻也既闻之患弗得学也既学之患弗能行也

臣若水通曰语云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言进脩知行贵及时也闻而学之识其所有也学而行之养其所有也故知行并进则徳日崇而业日广君子有弗患矣

经觧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徳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皆其序

臣若水通曰天地人物之理一而已矣故配天地兼万物照四海而无不感通者固其所同然也是故人君之徳业在所养而已矣故道仁义以养其心也声音以养其耳也居处进退以养其身也闲邪存诚此徳业之所以盛也百官万事莫敢不正徳业之至矣

哀公问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

臣若水通曰仁人孝子之心尽分而已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所谓不过物也事亲事天其道一也是故可以言成身矣成身者徳业之至也人君有事亲事天之责者可不致力乎

表记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孶毙而后已

臣若水通曰道者天理而已学以见理为先则其趋不能已矣何者知之真也乡道而行则亦中道而废无真知者也日有孳孶毙而后已真知者也是故君子之学莫大乎体认天理是以进不能自已

缁衣故君子多闻质而守之多志质而亲之精知畧而行之

臣若水通曰质犹实也畧犹简也天理至约行之则一故曰畧多闻多志所以开发聪明而觉吾心之天理知也守所以行之也行之力故日亲切多闻多志即知之精也守而亲之则行不支则行之一也是故知行并进而徳业成矣

冠义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

臣若水通曰孝弟忠顺道也何以言为人也道者人之所以生也可为人何以可治人也成已者斯能成物也是故人己两尽而徳业一矣

论语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臣若水通曰所谓本者何也天理是也吾心之本体也所谓天下之大本也君子之学惟用力于此随处察识而培养之则大本以立而达道行矣故曰本立道生然所谓本者何也人之本心也故指孝弟以为仁之本者盖孝弟乃人之初心也乃人之真心也孟子所谓良知良能此天理之本体也朱熹曰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即此体认其真心尤为易得故扩充之则亲亲仁民爱物无不由此本心流出随处贯通浃洽而天下之达道在是全体大用无亏矣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徳业之大原而学问之至要人君脩身以尽齐治平之道者不可不深致力焉

顔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己

臣若水通曰此顔子之进脩所以造于圣人者也仰鑚瞻忽顔子初以心思想像圣道而无得者也博文约礼顔子得圣教而学之有得者也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学在知行而已博文而曰博我者开发吾心之良知也知也约礼而曰约我者存养吾心之良知也行也皆谓天理也故自诗书六艺以至于凡理之显设者皆文也自三千三百之致一以至天理之至要者皆约也亦岂必既博之而后约哉随博随约察见天理而即涵养于身心博约兼致知行并进而皆不离乎我我者本心也天理也用力之久则天理自然呈见如有所立卓然于前矣欲从末由叹未能有之于已也此章圣人之学最为切至希圣希贤者茍能心顔子之心学顔子之学尚何卓尔之地有不可到哉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仁者心之生理徳之全也徳之进学问思辨笃行而已故君子之于仁也学以觉之问以辨之思以通之笃志以存之则心存理得而仁在我矣此圣门之学知行并进之功也说者谓此未及乎力行而为仁惑矣噫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然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后世徒区区于章句之末者乌足谓之文学乎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已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臣若水通曰易云君子以虚受人孔门之所从事者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圣贤之进徳脩业在虚而已故小贤则小虚大贤则大虚少有未虚则子路之闻过未必喜大禹于昌言未必拜大舜之取善未必其能乐也喜拜而乐焉皆本于虚虚则能受益受益则能光大矣徳业有不崇乎是故君子之学固当虚其心以为进脩之地欲致其虚者非深见道体之无穷则亦不能强也

孟子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臣若水通曰广居谓仁正位谓礼大道谓义皆天理也以其存于心谓之广居以其履于身谓之正位以其行于事谓之大道其实一理也居之立之行之者皆体认于心身也得志与民由之同此理于人也不得志独行其道藏此理于已也君子惟有此学故徳业之盛而心纯天理之公富贵贫贱威武外物无与于性分何足以贰其心哉夫天理在于一心之防尔谓之广居谓之正位谓之大道而皆谓之天下又谓之大丈夫许大徳业皆本于一心道岂逺乎哉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之言明自得之学也深造谓造诣之深也道者进为之方如顔子之博文约礼孟子之勿忘勿助是也博约者知行并进之功勿忘助者中正自然之法也如是则人心本体之中正有不假丝毫人力而自然优防厌饫而得之于心矣心与理一故居之安漙博渊泉故资之深体立用行故左右逢源深造以道者自得之功居安资深逢原者自得之效由是观之古人之学惟在自得而已矣此心此理人所同得后之学者惟不得其道尔子贡曰得其门者或寡矣程颐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然则失其道不得其门虽竭终身之力不能至于自得矣可不讲乎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臣若水通曰人心与天地万物同体故其理无不备于我也上智之资明得尽渣滓便浑化诚纯乎天理人已两忘天地同体故曰乐莫大焉此仁也其次则如其心一念善端之萌体认扩充以求复天理之全体故曰近仁此知之成功一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言其理一也有志于徳业者尚其择诸

中庸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

臣若水通曰知仁勇达徳虽有三者之殊求之吾心惟此天理而已见之分明即为智存之纯熟即为仁行之果确即为勇非有二也然此何以至之哉在好学力行知耻而已故困知学知者学问思辨求觉乎天理虽未及生知之大知然而去知不逺矣勉行利行者加笃行之功存存勉勉而不间虽未及安行之至仁而去仁不逺矣不能不愧怍于天人而以不如仁知者为耻虽未及于圣人之大勇然而有奋发果敢之志而去勇不逺矣所谓近者何也以其理之一也由是而不已焉则知仁勇之域可至矣学者知此好学力行知耻为入徳之门则达徳立而达道行所谓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之要在是矣于脩身何有哉此进徳脩业之大端孔子为其君哀公告也然则为人君者其可以不知乎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告哀公以明善诚身之道也五之字皆有所指即天理是也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者皆求察见乎此而已矣谓之笃行即时察见即时操存自念虑以达于事为皆是也岂学问思辨之外别有所谓行也哉故曰知行并进者如此或谓今日知明日行或谓读尽天下之书穷尽天下之理然后行徒见其支离间脱穷年卒嵗无力行之日也弗学以下因上言其目而此言其下手处也学问思辨与行弗能弗知弗得弗明弗笃而不措至百倍其功者乃所谓学之博问之审思之慎辨之明行之笃也能尽其功则虽困者且知勉强者且能而况学知利行者哉愚而明柔而强气质之变化也故学在乎变化气质而已变而化之则士可贤贤可圣圣可天矣鲁之君臣能然则亦文武之君臣而文武之政可行也惜乎鲁哀徒羙其言而不行遗千载之一叹耳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臣若水通曰此子思言脩徳以凝道之功也性即天命之性此徳性至贵忘之则忽助之则防皆非尊也勿忘勿助尊之至也道由也由乎学问乃有以知其徳性之真也佛教亦言心性以不事学问故差也盖尊徳性行之也道问学精之以知也天下未有不精于知而能行之不差者也广大髙明心之本体礼即理也皆谓徳性也致之极之敦厚以崇之皆以在心而言所以尊徳性也精防中庸旧闻皆心之应事者尽之道之温之而使日新所以问学也在心为性在事为学尊徳性为行道问学为知知行并进心事合一而脩徳之功尽矣徳脩而道自凝矣此圣门合一之学后世支离之弊寖兴朱熹与项平父书曰子静专尊徳性而熹平日道问学为多臣谓二者防其全无独用之理也虽以朱陆大儒未免此说而况于他者乎有志于圣学者诚不可以不讲焉

格物通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三

左传庄公八年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徳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臯陶迈种徳徳乃降姑务脩徳以待时乎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人无敌于天下盖言有仁则强弱非所较也齐之于鲁犹齐鲁之于郕也其大小强弱之不敌皎然矣以齐鲁之大而可加于郕之小则夫以齐之强而可加于鲁之弱也不难矣向使鲁庄计不出此徒欲以逞一时其不为郕者防希不用庆父之言而惟脩徳是务则固已无敌矣是故君子善之

僖公十九年宋人围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徳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宋襄急于求霸不顾省徳惟务伐人围曹之役是也至于鹿上之盟反欲以小国争盟公子目夷之所忧以为祸者其证成矣子鱼之言虽不见用然其引文王之事则固可法然子鱼之意盖欲以善服人而文王则脩徳而人服者也进徳业者又不可以不辨

宣公十一年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櫕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徳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徳乎臣若水通曰成犹言和好也櫕函地名召谓召其来会也非徳犹言寡徳也前此郤成子为赵宣子谋者善矣特其言尔今观不欲召狄之会乃欲徃而从之拳拳以勤为言则以身践之非徒能言之而已也用此道也虽得志于天下可也于众狄也何有

国语周语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国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正精防恵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徳而均布福焉

臣若水通曰齐一也中也馨香芳香之升闻者同犹一也夫人君之徳所以协上下而致休徴通于神明者一理之感应然也故夏兴而祝融降于崇山商兴而梼杌次于丕山非其大验邪内史谓莘神降以观徳政有天下者可不务脩徳政以为天地神人之主乎

周语富辰曰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不义则利不阜不祥则福不降不仁则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徳者故能光有天下而龢寜百姓令闻不忘

臣若水通曰富辰周大夫也三徳仁义祥也有此三徳则福利民至理之自然非为三者而后脩徳也周郑兄弟之国也武庄之平桓有大勲劳者也如以防孙伯之故而弃之则周亦不义不祥不仁矣尚何以昌其业乎是故光有天下而令闻赫然必其谨是三徳者也为人君者其可不勉诸

晋语范文子曰夫王者成其徳而逺人以其方贿归之故无忧

臣若水通曰大学曰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故古之明王必文徳脩备然后逺人来归方物毕至反之则忧在我矣奚其乐此厉公伐郑文子止之以见惟徳为能动人也伏惟皇上为天下四方之主而四夷各以方物入贡岂非闻风慕义而来乎惟益脩徳以宾服之幸甚

晋语范献子曰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防人而况君子之学乎

臣若水通曰学以成徳徳以润身是故可以知本矣范献子以人犹木也学犹枝叶可以庇防得矣惜乎不知枝叶之畅荗由于根本也语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是故道生则仁民爱物而可以保防四海矣故人君求圣学以脩徳以庇天下不可以不知本

汉武帝建元元年董仲舒告汉武帝引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髙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学之不明也久矣是以道化不明而卒无善治髙明光大吾心之本体也加之意在反求之而已耳仲舒之告武帝诚知徳业之本矣他如一则曰王心未加焉二则曰设诚于内合而观之岂非以二帝三王之心学望武帝乎惜乎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蔽固已深矣

汉光武中元二年光武受尚书通大义召桓荣入说甚善之每朝防輙令荣敷奏经义帝称善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頥爱精神优防自寜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臣若水通曰夫学所以进徳业也光武虽孜孜经术惜乎徒事讲説不能体于身心而明善诚身之功未之闻也然荣固徒事稽古者也格心之学引君当道而志于仁者则荣非其人尔故光武虽光复旧物身致小康然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不能无可憾者焉后之人君欲进徳脩业者请自明善诚身始

汉明帝永平二年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位犹尊荣以师礼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徳之不脩学之不讲盖言徳业不可不兼进也宋儒胡寅曰显宗事师之意百千年鲜有其俪可谓人主之髙致惜乎桓荣受业専门章句不知脩身治天下之大义故其君之徳业止于如是臣愚于显宗未见其为徳业特为一时之羙观尔向使显宗以其尊师重傅之心荣有格心之辅脩徳以为之本讲学以为之资徳业合一太甲髙宗何尚焉而君臣之间皆不能然未防崇信西佛而遣使求之佛入中国自永平始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夫徳业在心术之微其端一而已尔显宗事异端壊心术可谓之徳业乎仰惟圣明好学不倦立心以为徳业之大本而讲学以培养之则髙出百王矣天下幸甚

汉章帝元和二年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及廵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脩君臣之礼臣若水通曰宋儒真徳秀云章帝尊经事师不愧前人又惜其以严惮不得久在左右所以辅成徳业如是而止臣谓徳业生于心者也尚书所载皆帝王脩徳业之要张酺徒能讲说而不能启心沃心以辅君徳岂非格心之学未闻乎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吴主孙权谓吕防曰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防辞以军中多务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徃事尔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尝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防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防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畧非复吴下阿防防曰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晩乎肃遂拜防母结友而别

臣若水通曰权语防以学是矣但其所谓学止于涉猎读书尔而孔门黙识徳行之学未闻曽是以为学乎虽然防就学未防而论议惊人亦其气质之小变邪抑其矜伐之心形于词气所谓以学问骄人者非邪虽曰学臣不敢信也宋儒胡寅谓权防皆以学进而大其益过矣夫权奸雄之邪心未损岂古人之所谓学易之所谓益者乎

晋武帝泰始九年周鲂之子处膂力絶人不脩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嵗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幷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抟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砺节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臣若水通曰成汤懋徳不吝改过闻过非难改过为难改过非难而不吝尤难周处闻父老三害之言除蛟虎以自励其行可谓勇于改过而得处仁迁义之法矣以其果敢之资茍自得师闻孔孟之学则下为子路上为成汤其徳业可量邪而师机云下不过辞章记诵上不过节行不闻大道之要岂非学负其质哉

陈文帝天嘉四年周太傅燕国公于谨对周武帝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

臣若水通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于谨以为立身之基是也殊不知言心声也行心迹也言行由中则发皆天理而动无不善若徒求无过于三思九虑之间诚使发皆中节亦谓之克伐怨欲不行其诚伪何如也此何故欤不见天理故也孔子曰言顾行行顾言顾也者其体认天理之谓乎

唐太宗于文殿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置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防欧阳询蔡允恭萧徳言等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徃行商确政事或至夜分乃罢臣若水通曰太宗聚书于文馆选文臣以更直讲论古今亦云盛矣其果古之博学审问之谓邪帝王之学格物而已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随处体认天理以格物者也岂徒讲说而已邪太宗不知大学之道群臣皆非正学之人而昧圣学之本故学不纯而心不正治不古以杂于霸有由然矣伏惟我祖宗有君臣同游轮直文华讲习文楼之典甚盛举也仰惟皇上圣学日新今年盛暑不以例辍讲废学诏日讲经筵官日各轮一员入直文华是能复祖宗之旧章而唐不足论矣臣愚谓人君之学贵知本也方今道学渐明之时正心一徳之臣布于中外四方茍选取入京以本官兼文职俾之入侍日讲经筵之班则其诚意徳气亦足以薰陶防养而正君心矣诚为莫大之益天下幸甚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博奥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已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逺吾属之师也

臣若水通曰魏徴虚之一言庶乎知徳业之本矣虚明者心之本体也亦在乎尽心与否而已譬之鉴焉今日明烛妍媸非加光也不翳于尘尔明日一物莫烛非始无光也蔽之深尔君子能去其蔽光者则本体自见矣是之谓尽心而知性隋炀帝知是尧舜非桀纣心之本体有时而明然而身口顿异身为桀纣防于亡而不知非其欲蔽之深乎揆厥所由惟其不学故无以成其徳业尔或曰炀帝著书三十万巻谓之不学可乎噫不立其本而徒事夫文词之末虽曰充栋祗足以为惑尔奚学之云学也者其圣狂之判乎

唐太宗贞观三年十二月上问给事中孔頴达曰论语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何谓也頴达具释其义以对且曰非独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蕴神明外当黙故易称以蒙养正以明夷涖众臣若水通曰曽子此言谓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则此乃孔门之学所从事者也盖学以虚心受人为本唐太宗之问可谓善矣頴达者宜以此义开其君之心心虚则善日生帝王之学可基矣不知出此徒具训释以对遂使论语之义晦而孔门之学不明也噫有君如此而不遇格心之臣以佐之此太宗之所以多惭徳而贞观之治不克终岂非辅臣之罪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指殿屋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揺必有所损若慕竒功变法度不恒其徳劳扰实多

臣若水通曰太宗以殿屋喻治道且戒慕竒功变法度而又本于其徳之恒若太宗可谓知进脩矣向使当时有知学之臣将顺其羙必曰屋以基为本如道以心为本帝恒徳之言若知本矣屋之榱瓦之损小而基崩之害大人君之治法度之损小而壊心之祸大心恒则徳恒徳恒则无法度之变矣徳业之成岂至贞观之不终乎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一月陆贽上疏曰臣闻仲虺賛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羙其无阙而羙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臣若水通曰改过迁善进徳之基也陆贽以是而告徳宗可谓对病之药矣惜乎刚愎自任而不能此其所以卒成乱阶也欤

贾谊新书曰人主仁而境内和矣故其士民莫弗亲也人主义而境内理矣故其士民莫弗顺也人主有礼而境内肃矣故其士民莫弗敬也人主有信而境内贞矣故其士民莫弗信也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信人之性也性也者心之理也是故心性感于上而民心应于下其心同也故进徳脩业存之于身孚之于家国天下之人而治道具矣可不重乎

刘向说苑曽子曰君子脩礼以立志则贪欲之心不来君子脩礼以脩身则怠惰慢易之节不至君子脩礼以仁义则忿争暴乱之辞逺

臣若水通曰立志脩身居仁由义君子之徳业备矣礼也者理也体用之贯也故在心则志立在身则身脩在事则仁义而无贪欲怠慢争乱之邪焉何患乎徳业之不成哉

陆贽奏议曰愚智兼纳洪纎靡遗葢之如天容之如地埀旒黈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涵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徳与天同体者也与天同覆而无外与地同载而不遗与日月同明而不蔽与雷霆同威而不怒所以复徳之本体而配天者也其徳崇矣其业广矣脩之者非在乎他在吾心之本体始尔伏惟皇上加之意焉因陆贽之言而求之本心廓天地日月雷霆之徳以治天下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四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己至申然后释卷诏史馆脩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宋琪以劳瘁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朕欲周嵗读遍是书尔每暇日则问吕文仲以经义王着以茟法

臣若水通曰宋儒周敦頥有言圣人之训入乎耳感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黄庭坚亦言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驳我则释卷而茫然程颢亦以博记为玩物防志此三言者真读书之要法也傅说告髙宗学于古训古训岂可不学然学之亦有道矣盖心存则志定志定则我立我立而观书则圣人之训感吾心养吾志焉徃而非益若我不立心志不定则逐书而移书亦物尔其防志也必矣人君有志于学古者其深思之

宋太宗端拱元年夏五月诏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分三馆书籍置其中以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朕无他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矣至每与李昉王化基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臣若水通曰心者进徳业之地也澹然无欲则心正徳崇而业广奸佞逺而贤人亲矣岂但嗜好不形奸佞不入而已哉但云所好者读书读书以明心非以溺心也茍不善读则程颢以博记为玩物防志者同一欲尔而君之徳业岂不荒矣乎惜乎李至诸臣未闻圣学之要无以防无欲之本周敦頥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圣矣乎然则古人成败之理在吾心之蓍矣

宋儒周敦頥博学力行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为学知道使二子颢頥徃受业敦頥每令寻孔顔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防也之意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欲成其徳业者不可以不学而学不可不知其所有知其所有而真见焉则仲尼顔子之乐在我其学之进自有不能已者矣

周敦頥曰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

臣若水通曰脩谓治而去之也悖者逆也之字指太极而言即天理是也圣人全体太极无非中正仁义之至矣君子未至于此则敬以脩之人心之天理本自完全何待外饰以益之但为私欲汚壊尔故治而去之去其私欲而天理自全所谓克已而复礼也如是则天人恊应而动罔不吉矣小人不知天理而悖逆之则纵欲害身而动罔不凶矣君子小人吉凶之别在于脩与悖而脩与悖在乎一念敬肆之间而已矣为人君者其可弗思也哉

周敦頥曰徳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防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智信皆人之得于天以为徳者也徳即性也性即理也理一也自其恻隠之心而爱人则谓之仁自其发而当宜则谓之义自其所履而理则谓之礼自其通达事理则谓之智自其存之而实则谓之信皆天理也天理在心浑然而不可别发而后五者别焉性此而安之则圣矣复此而守之则贤矣发之防妙而不可见充之周徧而不可穷则圣人之神矣然而千圣千贤同此心也同此天理也更何别心别理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又曰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所性所反所不可知只此一理尔途之人之心亦只同此理尔后之人君何惮乃譲其与尧舜汤武之同然者而不为尧舜汤武之徳业乎

周敦頥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君子进徳脩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徳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逺耻也臣若水通曰恐恐畏惧之意实者实有也譬之形也名也者名其实也譬之影也实有而名名之如形之有影天理之发见也无实而名焉其能无愧耻乎君子忠信内主而徳进多识前言徃行以蓄其徳而业脩徳业合一内外夹持所以笃吾实也徳业未着而畏人知耻名过其实也人君好大喜功而不以实胜为务则直谅多闻之士逺而防謟面谀之人至矣何以成盛徳大业于天下哉故曰好名人主之累

周敦頥曰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徳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徳有于身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道徳也者吾心之天理也以其得于心故谓之徳以其行于事故谓之道一而已矣人之所以为人而与天地参为三才者全在于是故曰至尊至贵又曰至难得者人此理人人同有然防失者多是自弃其至尊至贵之寳藏而失其所以为难得者矣故人之所以为难得者以其全复至尊至贵之天理而有之于身而已矣人君以一人之身居亿兆之上是可谓至尊至贵者也然因其所至尊以求诸吾心之至尊因其所至贵以求诸吾心之至贵则大徳受命而安富尊荣于无穷矣

周敦頥曰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

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臣谓果者知之真确者行之笃知行并进果确一心则难者易矣何难之有此进徳脩业之要学者不可不知也

程颢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臣若水通曰程颢定性书中此数言为一篇之体要皆是本体亦是功夫体用一原故性无内外只是一个定体故动而非随之徃静而非随之来故曰定又曰无将迎无内外盖其本体一定故也学者当察见此本体而存之内外两忘无动静徃来之间而本体澄然常定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者此也大抵只是体认天理一言尽之矣伏惟皇上留心问学兼脩徳业体认而躬行之幸甚

程颢劄子有云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必湏师友以成就其徳业故舜禹文武之圣亦皆有所从学今师傅之职不脩友臣之义未着所以尊徳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二帝三王皆有师傅宾友者非为羙观虚设也盖以非师友无以成其徳业也师友者所以开君之聪明而养君之徳性者也故自天子以达于庶人未有不须师友而能独成也故古之舜禹文武或学于务成昭或学于西王国或学于太公或学于伊尹是故圣益圣而治益隆也后世不知出此虽具其官而非其人或用其人而不师其道徒为虚设宜其徳业不成而治之不古若哉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成败之决皆在于此也伏惟皇上师法徃古以重师傅之任则天下将防其休泽矣

张载曰人能不疑便是徳进盖已于大本处不惑则虽未加工思虑必常如此积久自觉渐变

臣若水通曰学求其不疑而已学问思辨所以求不疑也不疑则洞见本体而天徳日进矣然见之真则行必至知行不离者也夫然后可以语变化矣书曰王忱不艰言见之真则行必至也载谓不疑则徳进深明易简之学矣但谓大本不惑虽未加工意思必常如此似分知行为二矣且思虑常如此而积久之非工夫而何此又不可不知也

朱熹曰事变无穷机会易失酬酢之间盖有未及省察而谬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贵明理理明则异端不能惑流俗不能乱而徳可久业可大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明理之论至为千圣千贤大头脑处理者天理也体认天理则天理日明徳可久业可大盖有本者如是也其不及省察乱于流俗惑于异端而不免千里之谬者皆由于无随处体认天理之功尔故体认天理而学问之道毕矣学问之道毕而圣贤之事业成矣从事于斯者其勉旃哉

张栻作静江府学记云天之生斯民也则有常性人之立于天地之间也则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国有一国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性之所有也弗胜其事则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则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顺乎天地然则舍讲学其能之哉

臣若水通曰人之同有是心则同有是性同有是性则同有是事宋儒陆九渊曰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已性分内事即宇宙内事言其理之一也尽心则尽性尽性则尽事尽事则尽事天之道矣是故君子有讲习进脩之功所以存此而已心性与事离而二之是二乎天矣徳何由而进业何由而脩哉噫弊也久矣人主欲尽事天之道当自尽心始

临川吴澄曰所贵乎学者以其能变化气质也学而不足以变化气质何以学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业者矣亦有肆情而败国殄民者矣彼其或刚或柔或善或恶任其气质之何如而无复矫揉克治以成人学者则不如是昏可变而明也弱可变而强也贪可变而廉也忍可变而慈也学之为用大矣哉凡气质之不羙者皆可变而羙况其生而羙者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气质一而已矣中正者则道也偏而邪者即非道也故学之道不过变其偏以归之中正而已矣学而不能变化气质又奚庸于学哉是知人不可以不学而学者所以为道也记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质之变也学者其可不加百倍之功也哉

国朝乙巳三月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太祖赐金币而遣之濂还金华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脩太祖览书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防极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羙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脩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金华赐书奬谕濂赐以绮帛仍令世子亲致书以报人皆叹太祖待士之盛臣若水通曰逊志时敏则徳可久业可大而况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者乎宋濂身处江湖心存廊庙致书世子勉以自脩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若宋濂者可以当之矣此为人臣者之所当法也易曰进徳脩业欲及时也仰惟皇上春秋鼎盛好学不倦宜推此心上法皇祖之训及时勉进徳业以隆治化永丕基于亿万年幸甚

丙午五月皇祖命有司访古今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览阅因谓侍臣詹同等曰三皇五帝之书不尽传于世故后世鲜知其行事汉武帝购求遗书而六经始出唐虞三代之治始得而见武帝雄才大畧后世罕及至表章六经开阐圣贤之学有功于后世又曰吾每于宫中无事思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真治国之良规万世之师法也

臣若水通曰伏观我圣祖命有司求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观览而拳拳以圣贤之学为言切至矣夫圣人之治本于一心圣人之心见于六经故学六经者所以因圣言以感吾心而达于政治者也后世之学乃以经书资口耳言语之末让圣贤之道而不为得非买椟而还其珠之谓哉法皇祖之训脩圣贤之徳业以一洗士习之陋诚在今日矣

洪武十五年五月十七日上幸国子监谒先师孔子释菜礼成退御讲筵祭酒吴颙等以次讲毕上谓之曰中正之道无逾于儒上古圣人不以儒名而徳行实儒后世儒之名立虽有儒名或无其实孔子生于周末身儒服行儒道立儒教率天下后世皆欲归于中正惜乎鲁国君臣无能用之者当时独一公父文伯之母知其贤责其子之不能从卿等为师表正当以孔子之道为教使诸生咸趋乎正则朝廷得人矣复命取尚书大禹臯陶谟洪范亲为讲说反覆开论羣臣闻者莫不悚悦遂赐宴竟日而还

臣若水通曰我皇祖中正之训深契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相传执中建极一贯之指矣又严儒者名实之辨而以表正之责归之师儒以为诸生脩徳业之规诚开一代道徳之原也夫何后之士习日异贵名而贱实崇末而弃本溺于记诵辞章之习连篇累牍皆仁义道徳之言至于躬践其实则羣非之其亦异乎皇祖之训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二十年二月甲辰御注尚书洪范成上尝命儒臣书洪范掲于御座之右朝夕观览因自为注至是成召賛善刘三吾曰朕观洪范一篇帝王为治之道也所以叙彛伦立皇极保万民叙四时成百谷本于天道而验于人事箕子为武王陈之武王犹自谦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为惕然遂疏其防为注朝夕省览三吾对曰陛下留心是书上明圣道下福生民为万世开太平者也

臣若水通曰洪范一篇帝王之学三极之道备矣皇祖注觧以掲于座右所以埀帝王相传之道统以佑啓于万世者至矣圣明继皇极之统宜宪章祖述以为徳业久大之图焉

永乐十二年二月百官奏事太宗皇帝退坐右顺门所服里衣防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賛圣徳者上慨然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澣濯更进昔皇妣躬补缉故衣皇考见而善曰皇后居富贵勤俭如此正可以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言已怆然侍臣顿首曰陛下恭俭如此诚万世之法臣若水通曰勤俭羙徳也神禹大圣孔子称之不过恶衣服卑宫室菲饮食而已然则圣人之所以圣亦不外此尔我太宗文皇帝克守先训惟恭俭是尚非盛徳者能之乎书称克勤克俭圣子神孙宜念兹在兹也哉

国朝英宗皇帝言朕一日之间五鼓初起拜天虽足疾亦跪而拜拜毕省奏章复谒八庙礼毕视朝退即朝母后复出亲政务有关大臣者召而访问商确复省章奏乃囬宫进膳饮食随分未尝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大学士李贤曰如此节俭益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百姓自然富庶惟耳目玩好不必留意自然节俭上又曰朕至申初复省章奏暇则听内政至晩而休贤曰自古贤君脩徳勤政莫不皆然陛下持此不衰可以为尧舜之君矣上曰如此亦有何劳否则便于安逸怠荒至矣虽悔何追贤曰陛下言及于此社稷苍生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昔尧之钦恭舜之兢业禹克勤克俭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英庙是事也有众善焉拜天谒祖孝也恶衣恶食俭也省奏清问而以宴安为戒勤也此其所以克终厥徳视古之帝王无愧焉

国朝英宗皇帝曰书经四书朕皆读遍如二典三谟真是嘉言贤曰诚如圣谕帝王脩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贵乎体而行之曰然

臣若水通曰傅说之告髙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古训者典谟诸书皆是也然徒诵其文而不能体其实则亦何获之有夫傅说之所谓学者觉也于古训而觉我之心则非徒知之亦力行之矣此体行之说李贤所以为英庙劝欤惟陛下留意

格物通巻二十九

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     明 湛若水 撰齐家格【凡七目】

谨妃匹  正嫡庻 事亲长 养太子严内外  恤孤防 御臣妾

臣若水通曰齐家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齐家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家之理也故大学齐家章以僻以好恶言之乃吾心应之之理也是故妃匹也嫡庻也亲长也太子也内外也孤防也臣妾也皆家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处家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已则格物之功庻乎于齐家焉而尽之矣

谨妃匹上

易家人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王假有家五君位故以王言假至也极乎有家之道也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齐家家正而天下治矣又曰有家之道既至则不忧劳而天下治矣臣谓德足以刑家是至其家之道也夫妇者正始之道也如是则勿恤而吉矣象又释之五以刚中正而感二以柔中正而应夫义妇听一心相爱家之所以齐也王季之于大任文王之于大姒武王之于邑姜皆得之矣此其齐家以开有周之治也欤

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

臣若水通曰夫为阳妇爲阴夫为天妇爲地归妹则妇从夫阴从阳地承天如是则天尊地卑天地之大义以正矣然而天地不交通则万物不生育归妹以阴从阳正家之始也阴阳交感则万事万化皆成而家道终矣故为人道之终始也可不慎乎人君之治天下以正家为始正家以求配为始

序卦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臣若水通曰夫妇者原于天道而闗于人道其用大矣夫夫妇原于男女之成男女之成由于万物之生万物之生由于天地之判是夫妇原于天道之大也夫妇相感而后有生育生之者父所生者子父者君道子者臣道君臣位则上下分而礼义之道行于上下君臣父子之间大道行而天下治矣是夫妇闗于人道之大也若非夫妇则始而天地之道息矣终而人伦之道防矣夫妇之道其可以不恒久邪古今不易之经也易首咸恒圣人之意深矣哉

书虞书尧典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以二女妻舜之事明正始也女以女与人也时是也刑法也二女尧二女娥皇女英也厘理也防下也妫水名水此曰汭舜所居地也嫔妇也虞舜氏史臣记尧言其将试舜以二女事之以观其内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也史又言尧遂治装下嫁二女于妫水之北使为舜妇于虞氏之家也又述尧戒二女之辞曰钦哉昏礼遣女之辞亦曰徃之女家必敬必戒况以天子之女而嫁于匹夫尤易怠忽故尧深戒其敬所以正其始也夫礼谨大昏大昏者万世人道之始也其始不正必不能正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不齐必不能治国平天下矣后世人君徃徃以贵势而忽此礼昏嫁之际至使三纲倒置以为当然欲平治得乎观于尧舜之事实为万世纲常之鉴也欤

诗周南闗雎闗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若水通曰此羙后妃之诗文王正始之道也妃配得其贤则男女正而万化行况人君为天之子后妃母仪天下可不择德以相配乎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盖言文王之圣而得太姒之贤以德配德徤顺相承王教自此始矣故曰好逑虽然闺门托始实在人主一念理欲之间人主茍知重人道之始好德而逺色则必择德以相匹文王太姒是也茍一念不正惟知乐色而忘德则悖理犯义其祸有不可言者然则夫妇者正家之始择配者正夫妇之始正念者又择配之始可不慎与

大雅既醉其仆维何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臣若水通曰厘谓治装而嫁也女士女之贤者所谓淑女是也旣醉之诗父兄称愿王者之子孙而曰厘尔女士何哉葢国家之命脉系于子孙子孙之贤否本于所生故人君于配匹之际诚得女士之贤以德配德则和气攸钟而圣子贤孙从之而出矣观周家自太姜以来世有贤妃故世有贤子孙一徳相承肇啓八百年有道之长信不偶也后世庸君世主懐耽淫乐色之心罔知嗣续之重故妃匹之际不择淑德之女多得隂愎之人如二赵之于汉独孤之于隋武后之于唐刬削国家元气子孙陵替国脉不长良可悲矣以此观之人主于妃匹之际可不知所重与

春秋隐公二年九月纪履緰来逆女桓公三年公子翚如齐逆女

臣若水通曰履緰纪之臣也翚鲁臣也逆迎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逆女必亲谨有家之始也故奠鴈示守也御之以绥示受之也导之以行示阳先隂后之义也二君乃委命于臣不正其始夫妇之道乖矣春秋书之以为后鉴宜哉

桓公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桓公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

臣若水通曰逆迎也不亲迎而使臣徃迎春秋之习则然矣此则为王者畧之然而始迎则书王后正名分也及归则书季姜正妇道也且知所谓王后者乃季姜也互相发矣京师四方之极闺门风化之始始正名分继明妇道而风化之本正矣

襄公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

臣若水通曰王后天下之毋卿逆而公监之礼也单靖非公乎刘夏非士乎临以公而逆以士得失不相掩矣故胡安国曰不书使者不与天子之使夏也不书靖公见婚姻得礼常事不书也

礼记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别也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臣若水通曰大昏之礼其至矣乎有问名焉有纳币焉有亲迎焉问名而意通纳币而分定亲迎而礼成意通而后分定分定而后礼成礼成而后明告于君幽告于神近吿于乡党僚友所以厚人伦之始至矣故祸莫大于乱类乱类何也同姓者其初本于祖一人之分尔故不取同姓逺别也买妾而卜之则所以逺别者至矣

曽子问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成则继体承重之义始于此矣故思嗣亲伤而不能乐也庙祭成妇何也事死如事生也皆所以重始也

郊特牲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逺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吿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

臣若水通曰腆厚也附逺者附于逺嫌之义也厚别者重其有别之礼也告直信吿为妇者以正直诚信之道也信事人信其尽事人之道也信妇德信其有为妇之德也齐谓共牢而食同尊卑也夫大昏其重矣天地交而万物育夫妇配而男女生男女相生生生无穷故曰万世之始也夫以夫妇拟诸天地可不重乎是故附逺厚别诚币腆辞告直信所以重之也

郊特牲男子亲迎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执防以相见敬章别也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

臣若水通曰此言亲迎执挚之义也先者倡导之也其义一者与天地君臣之义同阳倡隂和之道也执防敬章别者奠鴈以见不再偶之志敬以明其有别之义也有别则本一而父子亲故礼义行乎其中则万物万事各安其所矣其始则自亲迎奠鴈之礼也其至矣乎

郊特牲冕齐戒神隂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而可以不致敬乎

臣若水通曰冕以爲服齐戒以爲敬所以事神也而昏礼者将以外主社稷之祭内奉先祖之嗣其于事神明之礼尤重可以不敬乎人君于此诚念夫社稷祖先之重而不可不重致敬焉如舜之刑法于二女文王之好逑于闗雎斯善矣

哀公问孔子曰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臣若水通曰冕而迎者敬之至也必亲迎者亲之至也然敬之即所以亲之也故曰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及夫亲迎之后必爱之而后爲亲如琴瑟友之钟鼔乐之是也至于相辅以正则所谓敬而正者厥后至江汉汝坟之化而德教加于百姓可以见其为政之本矣后之人君以后宫盛色而废嫡立庻伤教败化乱由此始其视三代端本之治也何如哉

昏义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臣若水通曰六宫者大寝一小寝五也家者天下之则家正则天下正矣正妃匹者正家之本也是故内和而家理天下化顺也妇道极矣而配诸外治明治平之本于家齐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防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无以妾为妻

臣若水通曰夫妇人伦之本闺门风化之原匡衡曰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况乎妃后之所系为尤重三代废兴未有不由于此者可不谨哉桓公霸者尔于葵丘之防独申明于五禁之先犹能知本也而况天王之尊乎后世之君率多犯此其亦五霸之罪人矣欲正名分而端本原者盍于此图之

左传隠公八年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臣若水通曰礼娶妇必先告庙而后行重继嗣也故楚公子围吿庄共之庙不敢废焉郑忽能辞强齐之昏卒不免陷于诬祖之罪昏礼不正忘本不仁何后之有

国语周语周襄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諌曰不可夫婚姻祸福之阶也利内则福由之利外则取祸今王外利矣无乃阶祸乎

臣若水通曰翟隗姓之国赤翟也阶梯也利内亲亲也利外离亲也夫人孰为大礼为大礼孰为大大昏为大故婚姻之际人道之始圣人愼焉况人君身先兆庻唯民所视而可以不谨乎姜任世为妃嫔非翟之此襄王廼欲舎姜任而右翟女怠弃七德祸阶从兹始矣然则妃匹之礼可不慎欤可不慎欤

晋语司空季子曰异姓则异徳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逺男女不相及畏黩敬也黩则生怨怨乱毓灾灾毓防姓是故取妻避其同姓畏乱灾也故异徳合姓同德合义义以道利利以阜姓姓利相更成而不迁乃能摄固保其圡房

臣若水通曰季子晋大夫胥臣臼季也近谓有属名也相及相嫁取也合姓合二姓爲婚姻也摄持也保守也房居也异姓相及同姓不相及所以逺别章敬也否则怨乱毓灾其何以保其土居以端风化之本乎人君于此盍亦知所慎焉

格物通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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