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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省通志稿礼俗志 作者:缪荃孙

江苏省通志稿礼俗志 作者:缪荃孙

宣统元年(1909)始修,由江苏通志局主持,缪荃孙任总纂。礼俗志。江南通志风俗附亍舆地,近方志多立礼俗专门,今拟仿之,立礼俗志。凡总论礼俗及冠婚丧祭,皆采辑各志,一一缀录。洪氏扰攘,立国未成,见于纪载,有可录者,亦不湮没。上海风纪,沾染欧化,新旧变异,此其本源,故录之。

章节列表

第一卷 社会总论

第二卷 时令

第三卷 丧祭

第四卷 冠婚

班志礼俗,吴域颇详;南齐州郡,粗有所纪;隋志于俗,尚为注意;鸿绪之稿,亦有所列。明清统志,过于简略,名存而已。旧草所录,上溯经史,旁稽方志,杂史稗官,均加搜采,无城不备,无类不书,宣风正俗,旌善别慝,意殊深厚。

转移中心,谓在沪渎,中外之联,新旧之通,盖时为之。荡轶固非,拘墟亦过。甄摭之广,并及太平。时历之表,已开新元,华夏仪节,纲要斯存。吉凶条目,爱敬爰著。欧风渐被,习尚新奇。或曰攻异,或曰复古,驰观域外,达识寰中。极所迁流,未知底止,录以观览,庶知法戒。端委文身,成有所当,冥寿无取,删之可矣。

子目曰总论上下,曰时令,曰冠婚,曰丧祭,殿以生日。凡四卷。

按:本志序文末有子目曰总论上下、曰时令、曰冠婚、曰丧祭,殿以生日,凡四卷云云。兹校各卷内容,社会总论并无上下之分。生日附在风俗篇中,并未另立一篇。卷末附语言,分方言两篇,其第二篇卷首有邑民两字,不谂 是何所据。特加附注。

第一卷 社会总论

江苏于古为扬州。诂扬州者有三义:一、水波扬;二、天气奋扬;三、厥性轻扬。斯则民风之根于土性者也。

《释名》:扬州州界多水,水波扬也。

《经典释文》引《太康地记》云:扬州渐太阳位,天气奋扬,履正含文明,故取名焉。

《书·禹贡》正义引李巡云:江南其气燥劲,厥性轻扬,故曰扬。扬,轻也。

《缃素杂记》:唐李济翁尝谓:扬州者,以其土俗轻扬,故名其州。今作杨柳之杨,谬也。又沈存中《笔谈》云:予使虏至古契丹界,见大蓟树如车盖,中国无此大者,其地名蓟,恐其因此也。如杨州宜杨,荆州宜荆之类。余按古本《尚书》及太史公《记》、班固《汉书》所载,淮海惟扬州,并无作杨字者,乃知济翁所论为得经义,而存中之说谬矣。

其地北涉徐州。徐诂舒缓。故江苏风尚,南北异趣。

《释名》:徐州,徐舒也,土气舒缓也。

《公羊》疏引李巡曰:济东至海,《书》正义引作淮海间三字。  其气宽舒,禀性安徐。徐,舒也。

周有吴国。吴,大言也。

《说文》:吴,姓也,亦郡也。一曰吴,大言也。徐锴曰:大言,故夨口以出声。

东西接壤,风兼楚、越,剽轻清刻,著在史传。而北地寡于积聚,南方利擅江湖,饶瘠之殊,亦自古而然。

《史记·货殖列传》:越、楚则有三俗。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于积聚。徐僮取虑,则清刻,矜已诺。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此东楚也,其俗类徐僮。夫吴自阖庐、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会也。

至于勇而好剑,巧而少信,亦轻扬之征矣。

《汉书·地理志》:吴粤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汉兴,高祖王兄子濞于吴,招致天下之娱游子弟,枚乘、邹阳、严夫子之徒兴于文、景之际。而淮南王安亦都寿春,招宾客著书。而吴有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故世传《楚辞》。其失巧而少信。

汉策厉王,斥其轻心。

《汉书》广陵厉王胥赐策曰:呜呼!小子胥,受兹赤社,建尔国家,封于南土,世世为汉蕃辅。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扬州保强。

扬雄《州箴》,病其犷蠢。

扬雄《扬州箴》:犷矣淮夷,蠢蠢荆蛮。

至左思《吴都赋》,盛述大吴之巨丽,历举居处、邻里、市朝、阛阓、技勇、舟楫、娱游、燕乐之俗。所谓倾神州兼二仪者,固多文人夸诞之词,然亦可以推见孙吴时江南之进化矣。

左思《吴都赋》:其居则高门鼎贵,魁岸豪杰,虞魏之昆,顾陆之裔。歧嶷继体,老成弈世。跃马叠迹,朱轮累辙。陈兵而归,兰锜内设。冠盖云荫, 闾阎阗噎。其邻则有任侠之靡,轻之客。缔交翩翩,傧从弈弈。出蹑珠履,动以千百。里宴巷饮,飞觞举白。翘关扛鼎,扑射壶博。鄱阳暴谑,中酒而作。于是乐只衎而欢饫无匮,都辇殷而四奥来暨。水浮陆行,方舟结驷。唱棹转毂,昧旦永日。开市朝而普纳,横阛阓而流溢。混品物而同厘,并都鄙而为一。士女伫眙,商贾骈坒。纻衣缔服,杂沓漎萃。轻舆按辔以经隧,楼船举而过肆。果布辐辏而常然,致远流离与珂珬。贿纷纭,器用万端。金镒磊珂,珠琲阑干。桃笙象簟,韬于筒中,蕉葛升越,弱于罗纨。譶泶嘹,交贸相竞,喧哗喤呷,芬葩荫映。挥袖风飘而红尘昼昏,流汗啰镠而中逵泥泞。富中之,货殖之选。乘时射利,财丰巨万。竞其区宇,则并疆兼巷;矜其宴居,则珠服玉馔。趫材悍壮,此焉比庐。捷若庆忌,勇若专诸。危冠而出,竦剑而趋。扈带鲛函,扶揄属镂。藏于人,去焗自闾。家有鹤膝,户有犀渠。军容蓄用,器械兼储。吴钩越棘,纯钧湛卢。戎车盈于石城,戈船掩乎江湖。……弘舸连舳,巨槛接舻。飞云盖海,制非常模。叠华楼而岛峙,时仿佛于方壶。比鹢首而有裕,迈馀皇于往初。张组帷构,流苏开轩,晃镜水区,篙工揖师,选自闽禺,习御长风,狎玩灵胥。责千里于寸阴,聊先期而须臾。……徒以江湖嶮陂,物产殷充。绕溜未足言其固,郑白未足语其丰。士有陷坚之锐,俗有节概之风,睚眦则挺剑,喑鸣则弯弓。……剖判庶士,商榷万俗,国有郁鞅而显敞,邦有湫阨而踡跼。伊兹都之函弘,倾神州而韫椟。仰南斗以斟酌,兼二仪之优渥。

    晋人夸其土风清嘉。

陆机《吴趋行》:山泽多藏育,土风清且嘉。泰伯导仁风,仲雍扬其波。

    以北人为伧。

《晋书·周传》:将卒,谓子勰曰:杀我者诸伧,子能复之,乃吾子也。吴人谓中州人曰伧,故云耳。

又《陆玩传》:玩尝诣导,食酪,因而得疾,与导笺曰:仆虽吴人,几为伧鬼。其轻易权贵如此。

而河洛陋俗,流染江东。葛洪《疾谬》、《讥惑》诸篇,痛斥吴人效中州之弊。南北风尚之混合,实以典午渡江为枢键。

《抱朴子·疾谬篇》:世故继有,礼教渐颓,敬让莫崇,傲慢成俗。俦类饮会,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体。盛务唯在樗蒲弹棋,所论极于声色之间。举口不逾绮襦纨袴之侧,游步不去势利酒客之门。不闻清谈论道之言,专以丑辞嘲弄为先。以如此者为高远,以不尔者为騃野。于是驰逐之庸民,偶俗之近人,慕之者犹宵虫之赴明烛,学之者犹轻毛之应飙风。嘲戏之谈,或上及祖考,或下逮妇女。丑言加于所尊,欢心变而成仇,绝交坏身,构隙致祸。或有不治清德以取敬,而仗气力以求畏。其入众也,则亭立不坐,争处端上,作色谐声,逐人自安。其不得意,恚怼不退。其行出也,则逼狭之地,耻于分涂,振策长驱,推人于险。有不即避,更加摅顿。然敢为此者,非必笃顽也。率冠盖之后,势援之门,素颇力行善事,以窃虚名。名既粗立,本情便放。或假财色以交权豪,或因时运以佻荣位,或以婚姻而连贵戚,或弄毁誉以合威柄。器盈志溢,态发病出,党成交广,道通步高,清论所不能复制,绳墨所不能复弹。今俗妇女休其蚕织之业,废其玄之务,不绩其麻,市也婆娑。舍中馈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从诣之适。亲戚承星举火,不已于行,多将侍从,暐晔盈路。婢使吏卒,错杂如市,寻道亵谑,可憎可恶。或宿于他门,或冒夜而反,游戏佛寺,观视渔畋。登高临水,出境庆吊,开车褰帷,周章城邑。杯觞路酌,弦歌行奏,转相高尚,习非成俗。生致因缘,无所不肯。诲淫之源,不急之甚。刑于寡妻,家邦乃正。愿诸君子,少可禁绝,妇无外事,所以防微矣。按:《颜氏家训·治家篇》: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数年间,未相识者,唯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其言与《抱朴子》正相反。或东晋之俗,至齐、梁时已变;或颜氏憎嫉北方妇女,故夸江东耳。轻薄之人,迹厕高深,交成财胆,名位粗会,便背礼叛教,托云率任。才不逸伦,强为放达,以傲兀无检者为大度,以护惜节操者为涩少。于是腊鼓垂无赖之子,白醉耳热之后,结党合群,游不择类。奇士硕儒,或隔篱而不接。妄行所在,虽远而必至,携手连袂,以邀以集。入他堂室,观人妇女,指玷修短,评论美丑,不解此等何为者哉?或有不通主人,便共突前,严饬未办,不复窥听,犯门折关,逾垝穿隙,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搜索隐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然落拓之子,无骨鲠而好随俗者,以通此者为亲密,距此者为不泰,诚为当世不可不尔。于是要呼愦杂,入室视妻,促膝狭坐,交杯觞于咫尺。弦歌淫冶之音曲,以文君之动心,载号载呶,谑戏丑亵,穷鄙极黩。习俗行惯,皆曰此乃京城上国公子、王孙贵人所共为也。余每折之曰:夫中州礼之所自出也,礼岂然乎?盖衰乱之所兴,非治世之旧风也。

又《讥惑篇》:丧乱以来,事物屡变。冠履衣服,袖袂裁制,日月改易,无复一定。乍长乍短,一广一狭,忽高忽卑,或粗或细,所饬无常,以同为快。其好事者,朝夕仿效。上国众事,所以胜江表者多,然亦有可否者。君子行礼不求变俗,谓违本邦之他国,不改其桑梓之法也。况于在其父母之乡,亦何为当事弃旧而强更学乎?吴之善书,则有皇象、刘纂、岑伯然、朱季平,皆一代之绝手。如中州有钟元常、胡孔明、张芝、索靖,各一邦之妙,并用古体,俱足周事。余谓废己习之法,更勤苦以学中国之书,尚可不须也,况乎乃有转易其声音,以效北语?既不能便良,似可耻可笑。所谓不得邯郸之步而有匍匐之嗤者,此犹其小者耳。乃有遭丧者而学中国哭者,令忽然无复念之情。又闻贵人在大哀或有疾病,服石散以数食宣药势,以饮酒为性命。疾患危笃,不堪风冷,帷帐茵褥,任其所安。于是凡琐小人之有财力者,了不复居于丧位,常在别房,高床重褥,美食大饮。或与密客,引满投空,至于沈醉。 曰此京洛之法也,不亦惜哉?余之乡里先德君子,其居重难,或并在衰老,于礼维应缞麻在身,不成丧致毁者,皆过哀啜粥,口不经甘。时人虽不肖者,莫不企及自勉。而今人乃自取如此,何其相去之辽缅乎?又凡人不解,呼谓中国人之居丧者,多皆奢溢。殊不然也。吾闻晋之宣、景、文、武四帝,居亲丧皆毁瘠逾制,又不用王氏二十五月之礼,皆行七月服。于时天下之在重哀者,成以四帝为法。世人何独不闻此,而虚诬高人,不亦感乎?

又《刺骄篇》:世人闻戴叔鸾、阮嗣宗傲俗自放,见谓大度,而不量其才非傲生之匹,而慕学之。或乱项科头,或裸袒蹲夷,或濯脚于稠众,或溲便于人前,或停客而独食,或行酒而止所亲。此盖左衽之所为,非诸夏之快事也。昔年有见被发而祭者,知戎之将炽。余观怀、愍之世,俗尚骄亵,夷虏自遇。其后羌胡猾夏,侵掠上京,乃悟斯事乃先著之妖怪也。今天下向平,中兴有征,何可不共改既往之失,修济济之美乎?

刘宋之世,江东风俗峻刻。

《南史·谢方明传》:位侍中、丹阳尹,有能名,转会稽太守。江东人户殷盛,风俗峻刻,强弱相陵,奸吏蜂起,符书一下,文摄相属。

元嘉盛时,方内晏谧,歌谣舞蹈,触处成群。

《南史·循吏传》:文帝幼而宽仁,入纂大业,……方内晏安,甿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人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壑,于时可免。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时之极盛也。

萧齐永明,亦与比隆。

《南史·循吏传》:永明继运,垂心政术,……十许年中,百姓无犬吠之惊,都邑之盛,士女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渌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无往非适。

梁武之世,朝野欢娱,五十年中,江表无事。

庾信《哀江南赋》:于时朝野欢娱,池台钟鼓,里为冠盖,门成邹、鲁。连茂苑于海陵,跨横塘于江浦。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树则园植万株,竹则家封千户。西浮玉,南琛没羽。吴歈越吟,荆艳楚舞。草木之藉阳春,鱼龙之逢风雨。五十年中,江表无事。

风俗侈靡,遂有太清之祸。

《南史·顾琛传》:武帝年高,任职者缘饰奸谄,深害时政,琛启陈事条封奏。……其二事曰:今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贪残,罕有廉洁者,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耶?今诚宜严为禁制,导之以节俭,贬黜雕饰,纠奏浮华,使众皆知变其耳目,改其好恶。

大抵东晋以降,北人虽多南徙,及久也,南士仍与北地殊风,学问思想、衣服饮食,靡不自为风气。

《世说》支道林曰: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

《隋书·儒林传》:南人约简,得其英华。

又《文苑传》: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清绮则文过其意。

《洛阳伽蓝记》:魏杨元慎嘲梁使陈庆之曰:吴人之鬼,住居建康。小作冠帽,矮制衣裳。自呼阿侬,语则阿傍。菰稗为饭,茗饮作浆。呷啜鳟羹,唼嗍蟹黄。手把豆蔻,口嚼槟榔。乍至中土,思忆本乡。急急远去,还尔丹阳。

斥之者,则谓其偏尚淫丽之文,徒长浇伪之风。

《陈书·后主纪》魏徵论曰:古人有言,亡国之主,多有才艺。考之梁、陈,信非虚论。然则不崇教义之本,偏尚淫丽之文,徒长浇伪之风,无救乱亡之祸矣。

美之者,则曰道风常在,清邵中伦,盖亦仁智各缘所见矣。

《元经》薛氏传:君子谓江左固多高雅之士,虽世勤干戈,国步艰蹙,而道风常在。

章炳麟《五朝学》:济江而东,民有甘节,清邵中伦,无曩时中原偷薄之德,乃度越汉时也。粤晋之东,下讫陈尽,五朝三百年,往恶日湔,而纯美不忒。此为江左有愈于汉。徒以江左劣弱,言治者必暴摧折之,不得其征,即以清言为状,又往往訾以名士。江左之士,蠢迪检柙,丧纪祭礼婚姻之式,少有疑殆,虽文士沙门犹质之,载在通典,岂可诬哉?五朝士大夫孝友醇素,隐不以求公车征聘,仕不以名势相援为朋党,贤于季汉。过唐、宋、明益无訾。其矜流品,成于贵贱有等,乃其短也。

《晋书·地理志》不载各地风俗,《南齐书》略及形胜而不详名物。《隋书·地理志》条举徐、扬之俗,五代风气随地可征。

《隋书·地理志》:禹贡海岱及淮,惟徐州彭城、鲁郡琅邪、东海下邳得其地焉。考其旧俗,人颇劲悍轻剽。其士子则挟任节气,好尚宾游,此盖楚之风焉。

又:扬州于《禹贡》为淮海之地。江南之俗,火耕水耨,食鱼与稻,以渔猎为业,虽无蓄积之资,然而亦无饥馁。其俗信鬼神,好淫祀,父子或异居,此大抵然也。江都、弋阳、淮南、钟离、蕲春、同安、庐江、历阳,人性并躁劲,风气果决,包藏祸害,视死如归,战而贵诈,此则其旧风也。自平陈之后,其俗颇变,尚淳质,好俭约,丧纪婚姻,率渐于礼。其俗之敝者,犹愈于古焉。丹阳旧京所在,人物本盛,小人率多商贩,君子贵于宦禄,市廛列肆,埒于二京。人杂五方,故俗颇相类。京口东通吴会,南接江湖,西连都邑,亦一都会也。其人本习战,足为天下精兵。俗以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各料强弱相敌,事类讲武。宣城、毗陵、吴郡、会稽、余杭、东阳,其俗亦同。然数郡川泽沃衍,有海陆之饶,珍异所聚,故商贾并辏。其人君子尚礼,庸庶敦庞,故风俗澄清。而道教隆洽,亦其风气所尚也。

杜佑《通典》亦沿其体。

《通典》:徐州风俗,彭城要害,藩捍南国,必争之地,常置重兵,数百年中,无复讲诵。扬州人性轻扬,而尚鬼好祀。每王纲解纽,宇内分崩,江淮滨海,地非形势,得之与失,未必轻重,故不暇先争。然长淮、大江,皆可拒守。永嘉之后,帝室东迁,衣冠避难,多所率止,艺文儒术,斯之为盛。今虽闾阎贱品,处力役之际,吟咏不辍,盖因颜、谢、徐、庾之风扇焉。

唐人赋咏,往往夸诩金陵及吴门之盛。

李白《留别金陵诸公》诗:海水昔飞动,三龙纷战争。钟山危波澜,倾侧骇奔鲸。黄旗一扫荡,割壤开吴京。六代更霸王,遗迹见都城。至今秦淮间,礼乐秀郡英。地扇邹、鲁学,诗腾颜、谢名。

白居易《九日宴集醉题郡楼》诗:江南九月未摇落,柳青蒲绿稻穗香。姑苏台榭倚苍霭,太湖山水含清光。可怜假日好天色,公门吏静风景凉。榜舟鞭马取宾客,扫楼拂席排壶觞。胡琴铮锹指拨刺,吴娃美丽眉眼长。笙歌一曲思凝绝,金钿再并光低昂。日脚欲落备灯烛,风头渐高加酒浆。觥盏滟飞菡萏叶,舞鬟摆落茱萸房。半酣凭槛起四顾,七堰八门十六坊。远近高低寺间出,东西南北桥相望。水道脉分棹鳞次,里闾棋布城册方。人烟树色无隙罅,十里一片青茫茫。

而扬州之繁盛尤甲天下,有扬一、益二之号。

《通鉴》:唐昭宗景福元年,先是扬州富庶甲天下,时人称扬一、益二。

扬州自汉以来,故极富庶,晋、宋渐衰。鲍照作《芜城赋》,抚时追往,备陈盛衰之状。

鲍照《芜城赋》:当昔全盛之时,  李善注:全盛谓汉时也。 车挂,人驾肩,廛闬扑地,歌吹沸天。孳货盐田,铲利铜山,才力雄富,士马精妍。出入三代五百余载,竟瓜剖而豆分。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通池既已夷,峻隅又已颓。直视千里外,惟见起黄埃。

至隋、唐,复极繁昌。

《隋书·食货志》:炀帝自板渚引河达于淮海,谓之御河。河畔筑御道,树以柳。……又造龙舟凤艒、黄龙赤舰、楼船篾舫。募诸水工,谓之殿脚,衣锦行幐,执青丝缆挽船,以幸江都。帝御龙舟,文武官五品已上给楼船,九品已上给黄篾舫,轴轳相接,二百余里。所经州县,并令供顿。……又盛修车舆、辇辂、旌旗、羽仪之饰,课天下州县,凡骨角齿牙、皮革毛羽可饰器用堪为氅毦者,皆责焉。

《 新唐书·李袭誉传》:扬州,江吴大都会,俗喜商贾不事农。袭誉为行雷陂水,筑句城塘,溉田八百顷,以尽地利,民多归本。

宋人以唐诗相较,谓扬州、通州相去霄壤。

《野客丛书》:唐时扬州为盛,通州为恶,当时有扬一、益二之语。十里珠帘,二十四桥风月,其气象可知。张祜诗曰:十里长街市接连,月明桥上有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王建诗曰: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是承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徐凝诗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明月在扬州。其盛如此。通州不然。白乐天诗曰:通州海内 恓惶地,司马人间冗长官。元微之诗曰:折君灾难是通州。又曰:黄泉便是通州郡。其不美如此。一谓神仙,一谓黄泉,相去霄壤。

赋扬州者,犹醉心于南肆歌楼之盛。

王观《扬州赋》:袍美香客,布出鲛人,半臂美锦,土谷花纹。五都十郡,千豪万商,趋床头之冗会,定万货之低昂。至于杂乐奇戏,歌僮舞倡。结豆蔻之春梢,舣珠帘之密航。九桥连居,善和名坊。杨柳发孙生之句,牡丹为李氏之光。姓系之出,其源章章;刘、马、郑、盛,韩、林、车、张,戴、高、槐、游,茅、冷、萧、王。

此风俗物产氏族之所出也,亦可见各地进步之迟速焉。

宋时,江苏全境分隶四路,史志亦分述其风俗。

《宋史·地理志》:京东路分东、西两路,西抵大梁,南极淮泗,东北至于海,有盐铁丝石之饶。其俗重礼义,勤耕纴。大率东人皆朴鲁纯直,甚者失之滞固,然专经之士为多。下邳俗尚,颇类淮楚焉。

又:两浙路盖《禹贡》扬州之域,东南际海,西控震泽,北又滨于海,有鱼盐布帛粳稻之产。人性柔慧,尚浮屠之教。俗奢靡而无积聚,厚于滋味。善进取急图利,而奇技之巧出焉。

又:淮南东、西路,本淮南路,盖《禹贡》荆、徐、扬、豫四州之域,东至于海,西抵濉涣,南滨大江,北界清淮。土壤膏沃,有茶盐丝帛之利。人性轻扬,善商贾,廛里饶富,多高赀之家。扬、寿皆为巨镇。

又:江南东、西路,盖《禹贡》扬州之域,西略下口,南抵大度,北际大江。川泽沃衍,有水物之饶。永嘉东迁,衣冠多所萃止。其后文物颇盛,而茗荈、冶铸、金帛、耘稻之利,岁给县官用度,盖半天下之入焉。其俗性悍而急,丧葬或不中礼,尤好争讼,其气尚使然也。

方志所述风土,较史志为详。今就其存者考之,如《景定建康志》兼及属县。

《景定建康志》:沈三《金陵记》云:其人士习王、谢之遗风,以文章取功名者甚众。《祥符图经》曰:君子勤礼而恭谨,小人尽力而耕殖,性好文学,音辞清举。杨万里曰:金陵,六朝之故国也。有孙仲谋、宋武之遗烈,故其俗毅且英;有王茂弘、谢安石之余风,故其士清以迈;有钟山、石城之形胜,长江、秦淮之天险,故地大而才杰。  时杨为江东转运副使。  游九言曰:每爱金陵士风,质厚尚气。前年摄行 倅事,日受诉牒,不过百余,较剧郡才十一尔。为吏为兵者,颇知自爱,少健佼之风。工商负贩,亦罕闻巧伪。 游为抚干。 句容县,在江南卑湿之地,火耕水耨,民食渔稻,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蠃蛤,食物常足,故赀窳偷生,亡千金之家。 县志。 溧水县,有山林川泽之饶,民勤稼穑,鱼稻果茹,随给粗足,虽无千金之家,亦罕冻馁之民。信巫鬼,重淫祀,畏法奉公,各守其分,安业重迁。尤好文学,承平时儒风蔼然,为五邑冠。 县志。 溧阳县,介江、浙之间。其君子笃厚恭谨,恬静自得,艺文儒术,蔼然相尚。其细民务本力农,淳朴质直,类知畏法。名儒胜士,多因避地,来寓溧上,往往乐其风土而定居焉。宗丞王端朝曰:是邑有李太白之英风,故其人多秀而文;有伍子胥之故迹,故其俗多义而勇。

《嘉定镇江志》上斥《隋志》。

《嘉定镇江志》:晋殷仲堪作《季子庙记》云:英风澡俗,令德在民。唐刘禹锡《和李卫公北固诗》云:风俗太伯余,衣冠永嘉后。李宗谔引《旧经》亦云:本太伯之化,有谦逊之风。至今士大夫崇靖退,贵风气,下逮庶民,亦循礼乐业而不好竞,封内如中古焉。世乃以京口为用武之国,而论风俗者,率援《隋志》斗力之戏为证。夫击楫椎锋,执戈卫社,固忠臣志士所期自奋者,而概指斗力之戏为风俗,若将陋之则不可。今师帅之居,曰静治,曰坐啸,曰道院,嘉与邦人,相安于简靖,而有能崇教化以护养之,顾不休哉!《寰宇记》于润州云:吴越之君皆好勇,故其人好用剑。自永嘉南迁,斯为帝乡,人性礼逊谦谨,婚嫁丧葬,杂用周、汉之礼。

《吴郡图经续记》推尚文好学之原,箴夸豪好侈之弊。

《吴郡图经续记》:太伯逊天下,季札辞一国,德之所化远矣。更历两汉,习俗清美。昔吴太守糜豹出行属城,问功曹唐景风俗所尚。景曰:处家无不孝之子,立朝无不忠之臣,文为儒宗,武为将帅。时人以之为善言。陆机诗云:山泽多藏育,土风清且嘉;泰伯导仁风,仲雍扬其波。岂不然哉!盖朱买臣、陆机、顾野王之徒,显名于历代,而人尚文;支遁、道生、慧响之俦,唱法于群山,而人尚佛。故吴人多儒学,喜信施,盖有所由来也。然夸豪好侈,自昔有之。《吴都赋》云:竞其区宇,则并疆兼卷;矜其宴居,则珠服玉馔。亦非虚语也。自本朝承平,民被德泽,垂髫之儿,皆知翰墨;戴白之老,不识戈矛。所利必兴,所害必去。原田腴沃,常获丰穰;泽地沮洳,寝以耕稼。境无剧盗,里无奸宄,可为天下之乐土也。顾其民崇栋宇,丰庖厨,嫁娶丧葬,奢厚逾度,损财无益之地,蹶产不急之务者为多。惟在位长民者,有以化之耳。

《吴郡志》载耒耜之经,述矢鱼之具,兼及尚礼淳庞多奢少俭之异。

《吴郡志》:吴之土风习俗,《隋志》详矣。  中引《隋志》见前。  华谊论云:吴有发剑之节,赵有挟色之客。《郡国志》云:吴俗好用剑轻死。又:六朝时多斗将战士。按诸说吴俗,盖古如此。本朝文教渐摩之久,如五月斗力之戏,亦不复有。惟所谓尚礼淳庞澄清隆洽之说则自若。岂《诗》所谓美教化、移风俗者欤。……吴农器甚备,以其地平夷,尽为田也。唐陆龟蒙有《耒耜经》,今具载之。……鱼具,吴中水国,矢鱼之具尤多。陆龟蒙、皮日休尝为鱼具诗序其事。……鱼斗者,吴俗以斗数鱼,今以二斤半为一斗。买卖者多论斗,自唐至今如此。

吴中自昔号繁盛,四郊无旷土,随高下悉为田,人无贵贱往往皆有常产。以故,俗多奢少俭,竞节物,好游遨。岁首即会于佛寺,谓岁忏。士女阗咽,殆无行路。亲友有岁不相面者,多于此时相见,或庆或吊纷然。议姻亲,觇婿妇,亦多决于此时。……春时用六柱船,红幕青盖,载箫鼓以游,虎丘、灵岩为最盛处。  余详时令。

《淳祐玉峰志》载其俗,大同于《吴郡续志》。慨其衰替,而亦扬其醇朴,皆可与史册相参证焉。

《淳祐玉峰志》:昆山自昔号壮盛,吴诸邑之最繁剧者。大抵其俗仍太伯、季札之风,崇尚礼逊,无复好剑喜斗之旧。其民务耕织,有常业。然多奢少俭,竞节物,信鬼神。  余详时令。

《玉峰续志》:风俗前志载之详矣,然皆全盛时气象,时异事殊。巨家上室,公私交困,率多替徙,市井萧索。如岁忏、迎神、双林、无碍会,皆仅存其名,而取灯于郡,与角觝、观潮等,不复见矣,然士风愈醇。民俗素朴,以到讼庭登酒垆为耻。民以务孝养、勤本业为事。心业有常,古今如一,则他邑所不如云。

元代地志多袭宋志旧文,间亦增益新说。

《至正金陵新志》:金陵之降,市不易肆,休养生息,几及百年。生齿日繁,而儒术骎骎进用,礼乐兴矣。金陵在江左,风气特为淳厚,士民交际,衣服饮食,多中原遗俗。引杨万里、游九言说,见前。戚氏 曰:金陵山川浑深,土壤平厚。在宋建炎中,绝城境为墟,来居者多汴洛力能远迁巨族仕家,视东晋至此,又为一变。岁时礼节,饮食市井,负衒讴歌,尚传京城故事。人物敦重质直,罕翾巧浮伪。庶民尚气能劳,力田远贾,旧称陪都大镇。今清要之官,内外通选,人品论鉴,居东南先。士重廉耻,不竞荣进,气习大率有近中原。地当淮、浙之冲,谈者谓有浙之华而不浇,淮之淳而雅,于斯得之矣。

《至顺镇江志》:乡党人士,平居习闻先生长者之言,崇道义,尚廉耻,故其立朝致匪躬之节,居间乐嘉遁之旨。闾阎下庸,亦能以孝行节概自见于传志,信难诬也。封内固无千金之家,然服勤务本,誾誾自足。在官者亦喜其庭讼简鲜,而无珥笔之讥。四方游宦,多寓于此。谓非风俗淳美,可乎?……润之土风质而厚,士风淳而直。近世有刘文清、王正肃二公,植立标准,其登门而游从,与不觌面而闻风者,凡所讲授,皆得以口诵心惟,知修身行己,知砥节砺行,而词华抑其余事也。 《咸淳志》。 崇坟籍, 宋高祖《与臧焘书》。禁屠牛, 宋郑作肃知镇江事。 敦教养,记范文正公事。 正士习, 载宋郡守秋秉谕学文。 杜祈祷, 士俗尚,病者多不服药,惟事巫祝,漫塘刘先生作《尊天敬神文》以劝。 劝亲睦。 漫塘先生又作《劝念祖睦亲文》。

原南渡及元之大变有二,一则汴京沦没巨族南来,一则蒙古驻防色目杂处,风俗好尚,自呈剧变。戚氏虽有巨族仕家力能远迁之文,而言之不详,非由宋、元诸志参互钩稽无以明。其视东晋之变为尤巨,东鳞西爪,在善读者得之矣。

《景定建康志·建炎以来年表》:绍兴四年,汪藻言:自东晋以来,累朝皆治金陵。当时中原为五胡所据,以江南北侨立州郡,纳其流亡之人。比金人入寇,多驱两河人民列之行阵,号为签军。彼以数百年祖宗涵养之恩,一旦与我为敌,岂其本心?特妻子父兄,为其以死胁之,出于不得已而然耳,未尝一日忘宋也。今年建康、镇江,为韩世忠、岳飞所招,遁归者无虑万人,其情可见。臣以为莫若因此时用六朝侨寓法,分浙西诸县,以两河州郡名之。如金坛权谓之南相州,许相州之人皆就居焉。其它类之。八年,叶梦得奏:措置存恤河南官吏军民脱身南来事件,应往来渡口,不得邀阻渡钱,应官屋、寺观、屋宇及赁户、客店,差官检踏分擘,遇官员军民到来,随人口多寡,拨给赁户,不许增添房钱,米斛、饮食之物,不得乘势高抬价例,城市米缺,粜常平米。应有疾病,差官买药,佥厅监修,遇人来请,即时给付,官员请医,即时轮差。道路死亡,贫乏无棺,官员量给官钱,并处置厝,军兵许于闲地埋葬,

《至正金陵新志》:至元二十七年,本路抄籍户口,有哈刺亦户、北人户、色目户、蒙古人户、畏吾儿户、回回人户、契丹户、各投下元拨户、秃秃哈户、平章养老户、元掳躯口户、河西人户、怯怜口户诸名。

明都南服,后称南直隶,荡胡元之腥俗,树畿辅之风声,贡谀者至谓天下一统,国无异政,家不殊风。

莫旦《大明一统赋》:国无异政,家不殊风,闺无废职,野无惰农,此天下一统之风俗也。

稽其实,则南都一城,浩穰庞杂,民生其间,风尚顿异。

顾起元《客座赘语》:南都一城之内,民生其间,风尚顿异。自大中桥而东历正阳、朝阳二门,迤北至太平门,复折而南至玄津、百川二桥,大内百司庶府所蟠互也。其人文客丰而主啬,达官健吏日夜驰骛其间,广奓其气,故其小人多尴尬而傲僻。自大中桥而西,繇淮清桥达于三山街、斗门桥以西至三山门,又北自仓巷至冶城,转而东至内桥、中正街而止,京兆赤县之所弹压也,百货聚焉。其物力客多而主少,市魁驵侩千百嘈其中,故其小人多攫攘而浮竞。自东水关西达武定桥,转南门而西至饮虹、上浮二桥,复东折而江宁县至三坊巷、贡院,世胄官族之所都居也。其人文之在主者多,其物力之在外者侈,游士豪客,竞千金裘马之风。而六院之油檀裙屐,浸淫染于闾阎,膏唇耀首,仿而效之。至武定桥之东西,嘻甚矣,故其小人多嬉靡而淫惰。由笪桥而北,自冶城转北门桥、鼓楼以东,包成贤街而南至西华门而止,是武弁、中涓之所群萃,太学生徒之所州处也。其人主客颇相埒,而物力啬,可以娱乐耳目膻慕之者,必从而图南,非是则株守其处。故其小人多拘狃而劬瘠。北出鼓楼,达三牌楼,络金川、仪凤、定淮三门而南至石城,其地多旷土,其人文主与客并少,物力之在外者啬,民什三而军什七,服食之供粝与蔬者,倍蓰于粱肉纨绮,言貌朴僿,城南人常举以相啁哳。故其小人多悴而蹇陋。上元在乡地,在城之北与东南,北滨江,东接句容、溧水,其田地多近江与山,瘠居其半,其民俗多苦瘁,健讼而负气。江宁在乡地,在城之南与西,南滨江,西南邻太平,田地多膏腴,近郊之民醇谨易使,其在山南、横山、铜井而外稍不如,而殷实者在在有之。

吴中风气,尤为侈靡。

莫旦《苏州赋》:若夫水村山郭,沃壤平原;洲渚相间,阡陌相连;柴门流水,茅店青帘;樵歌牧唱,农舍钓船;云帆浪楫,蟹簖鱼筌;鸟飞屏外,人行画边;渔郎声峭,莲女貌妍:所谓水云之乡,稼渔之区者欤。至于治雄三寝,城连万雉;列巷通衢, 巷凡一百四十九处。谚云,苏州街,雨过穿绣鞋,言洁净也。 华区锦肆;坊市棋列,桥梁栉比;梵宫莲宇,高门甲第;货财所居,珍异所聚;歌台舞榭,春船夜市;远土巨商,它方流妓,千金一笑,万钱一箸:所谓海内繁华,江南佳丽者欤。其俗则断发变而峨冠,文身化而长裾。男耕女织,山樵水渔,家家礼乐,人人诗书。舞兮白纻,歌兮吴趋。火盆爆竹兮残岁乐,楼船箫鼓兮暮春嬉。 俗好游敖,当春和景明莺花烂漫之际,用楼船载箫鼓,具酒肴,以游上方石湖诸处。惟上巳日最盛。绮川子弟倾城而出,茶赛博戏,无贫富毕集云。 冬舂米兮腊祀灶,照田蚕兮打灰堆。至于华栋宇,丰庖厨,侈婚丧,竞游娱,恃常产,奉淫祀,多奢少俭,习所然欤。

条其所自,悉有渊源。

黄省曾《吴风录》:自吴王阖闾造九曲路,以游姑胥之台,台上立春宵宫,为长夜之饮,作天池泛青龙舟,舟中盛致妓乐,日与西施为嬉。白乐天治吴,则与容、满、蝉、态等十妓,游宿湖岛。至今吴中士夫画船携妓登山。而虎丘则以太守胡缵宗创造,台阁数重,增益胜眺。自是四时游客,无寥落之日,寺如喧市,妓女如云。而他所则春初西山踏青,夏则泛舟荷荡,秋则桂岭九日登高,鼓吹沸川以往。自梁皇侃明《三礼》、《孝经》、《论语》,撰《礼记讲疏》五十卷、《论语义疏》十卷,陈张冲撰《春秋义丧服义》三卷、《孝经论语义》十卷,隋褚晖撰《礼疏》一百卷,而陆元朗论撰尤多。至今吴人善著书,然喜裒集文章杂事,无明莹笃实而通经者。自苏师旦以韩氏书史受诸将金,至今吴人好游托权要起家。永乐时,附于权臣纪纲者,有陈湖陆氏、张氏。正德间,附于奄人刘瑾者,有汤氏。家无儋石者,入仕二三年,即成巨富,由是莫不以仕为贾。求入学庠者,肯捐百金图之,以大利在后也。陆家冢宰黩货万计,以宸濠党羽谪戍。陆太守营新宅甲吴中,今归他人。天道虽不爽,而贪者尤甚。然持廉而不营产者,则目为痴。其廉行最著者,御史陈祚、副使陈琦、郎中张玮。自刘氏、毛氏创造利端,为鼓铸囤房王氏债典,而大村名镇,必开张百货之肆,以榷管其利,而村镇之负担者俱困,由是累金百万。至今吴中捂绅士夫,多以货殖为急。若京师官店,六郭开行债典,兴贩盐酤,其术倍刻于齐氏。自都守徐公亲信吏胥门隶,往往为富人,至今为吏胥门隶者,酷以剥克讼人为事。而隶人之害为尤甚,一人之正,十人之副,与吏胥因缘为奸,买票出行则横行,动辄索数十金。其富而讼者,粮长之欲脱稽其逋者,所赠尤多。

自张士诚走卒厮养,皆授以官爵,至今称呼椎油作面佣夫为博士,剃工为待诏,家人奴仆为郎中,吏人为相公。

奕世演进,其迹可睹也。

王锜《寓圃杂记》:吴中素号繁华。自张氏之据,天兵所临,虽不被屠戮,人民迁徙,实三都、戍远方者相继,至营籍亦隶教坊,道里萧然,生计鲜薄,过者增感。正统、天顺间,余尝入城,成谓稍复其旧,然犹未盛也。逮成化间,余凡三、四年一入,则见其迥若异境。以至于今,观美日增,闾阎辐辏,绰楔林丛,城隅濠股,亭馆布列,略无隙地。舆马从盖,壶觞樏盒,交驰于通衢永巷中,光彩耀目。游山之舫,载妓之舟,鱼贯于绿波朱阁之间,丝竹讴歌,与市声相杂。凡上供锦衣,文具花采,珍羞奇异之物,岁有所益。若刻丝累漆之属,自浙宋以来,其艺久废,今皆精妙。人性愈巧,而物产愈多。至于人才辈出,尤为冠绝。作者专尚古文,书必篆隶,骎骎两汉之域,下逮唐、宋,未必或先。此固气运使然,实由朝廷休养生息之恩也。人生见此,亦何幸哉!

太仓、常熟以通海商,亦富庶而豪侈。

《崇祯太仓州志》:自元氏海运以来,太仓最为富庶,税家漕户各以豪侈相高,习染成俗。朱长文所谓营栋宇,丰庖厨,嫁娶丧葬,奢厚逾度,捐财无益之地,蹶产不急之务者,是诚有之。国朝休养禁制,百有余年,前时奢僭之侈,渐以革矣。学校之教日兴,科目之才辈出,士大夫家冠婚丧祭,皆由于礼,风俗之美,犹有未艾。本土风俗,大率敦本畏刑,崇文重耻,遇暴慢多容隐弗校,习染颇尚奢泰,婚丧宴集务以华缛相高。士虽贫,不亲负荷,不登酒垆。有偶及讼庭者,则群嗤之。民服农贾,蔑游手游食之习。城中礼文,视他郡邑,独称严密。

陈祖范《风俗论》:元时习俗侈靡,邑中  即常熟。 高赀,如陆庄曹氏、城北徐氏最为雄长,园林服用,僭于列侯。顾雅好名士,金币延致,以夸诩于东南。明初,吴最后服,太祖奋其武怒,乂用刚克。民皆畏慎敛戢,归于淳朴。邑有吴文恪、张修撰、鱼开封诸人,以名德清节,主持风教。中叶以后,宦家多怙势,而编户为所压折,不得已多役属于宦家以自存。故其时荐绅之气盛,而平民或弗堪焉。其秀民之能为士者,万历后以声华气谊相高,寻盟结社,千里命驾,贫不负诺,富不易交。在闾里中,眼高于顶,负手逍遥,担夫走卒,望而却避。遇细事辄发愤,其杰然者,亦颇以名教是非为己任。

《虞阳说苑·汉儒疏稿》:一恶钱谦益纵令家人张素轩、邹志等,打造双桅大船百只,各挂礼部右堂钱府牌灯,招养盐徒千人,霸住海边徐六泾地方,扬帆入海,一半贩卖私盐,一半通番贸易,甚至回空船只,劫掠商贾。每年每船各输常例银三百两,交付总管家奴何思虞入簿,通县共知。  按:此虽有意诬谄,可以证常熟素有通海之事。

而《郡国利病书》引嘉定旧志,谓其淳朴,鲜见外事,亦不免于奢纵。

《天下郡国利病书》:《嘉定县志》:苏州当江淮岭海楚属之走集,其人浮游逐末,奇技淫巧之所出也。嘉定濒海而处,四方宾客商人之所不至,民生鲜见外事,犹有淳朴之风焉。其士以读书谈道通古今为贤,不独应世之文而已。播绅之徒,与布衣齿,大家婚嫁,耻于论财。朋友死而贫者,为之经纪其家,抚其孤遗。为农者,力于稼穑,不习商人之事,谓祖先人者为良民。子弟不修其业而博弈饮酒者,众皆贱之。妇女勤纺织,早作夜休,一月常得四十五日焉。名家大族女子,不宴会,不游行街巷。此皆流风善俗之可纪者也。

若夫富室召客,须以饮馔相高,陆水之珍,常至方丈。至于中人,亦多效之,一会之费,常耗数月之食。丧葬之家,置酒留客,若有嘉宾,丧车之前彩亭绣帐,炫耀道途,聊夸市童,不顾雅道。数十年前,后辈见前辈,必严重之,有行义者,奉以为楷模。迩者渐成侮老之习。即有不得貌敬者,皆复姗笑之。浮薄群处,议论风生,多不依于名教。而意未必然,或假非义之义,阳作标榜。大家童仆,多至万指,平居乘气,为横乡里。及主势衰落,则掉臂不顾。至于中人之家,抚养有恩,或至长子育孙,而一旦叛去,恣意殴詈,甚且操戈入室焉。又有倾险狡悍之甚者。上官欲察州里之豪,不能不假耳目。而奸人常为之穴,欲中害人者,阴行贿赂怨家其中,罗织罪状,暗投陷阱。及对簿上之,人虽心知其怨,终不得释。其人扬扬然,谓执一县生死之柄。上至长吏,犹或阴持短长,伺间肆螫,名曰访行。市井恶少,持勇加辩口,什伍为群。欲侵暴人者,辄阴赂之,令于怨家所在,阳相触忤,因群殴之。则又诬列不根之词,以其党为证佐,非出金帛谢之不得以解,名曰打行。告奸成风,一家有事,里中即蜂拥,连数十人为一党,连数十事为一词。非必真负冤抑,特欲鱼肉之以为利耳,名曰连名设呈。睚眦之憾,或先有借贷,邂逅一家之内有死者,辄以告官,禁人不服,则求检验,检验则无不破家矣。其言曰:人命无真假,只在原告不肯罢。江东之人,与灶户杂居,黠者欲凌愚弱,辄以灶籍讼之运司。运司远隔数百里外,一经拘摄,亲戚哭别,如赴市曹。既至,私幽之假处,进无对簿之期,退乏饔飧之资,动延岁月,多缧绁以死者。漕折以来,田价倍增,故民间讼事,多起于赎田。既经明禁,不得言田事,则扩为游词,无一语及田,而良民不习置对,不能与辩。或有妻子 抆泪而还契券者。若其人能自置于官,则诬告者往往抵罪,盖亦有两家俱破者。至于濒海强梁,去邑甚远,忿恚所积,很于戈矛,或昏夜纵火焚其庐舍,或俟花稻已成一夕芟夷之,名曰撒青。市口交易,未晓而集。每岁棉花入市,牙行多聚少年,以为羽翼。携灯拦接,乡人莫知所适。抢攘之间,甚至亡失货物。其狡者多用赝银,有撺铜吊铁灌铅淡低三倾炼熟诸色,溷杂贸易,欺侮愚讷。或空腹而往,恸哭而归,无所告诉。城市无赖,率专赌博,夜聚晓散,在在成伙,酿成奸盗。食肆之盛,珍错毕备,侑以歌舞。巨室僮仆,公门厮役,厌饫其中。一饱之余,捐金成笏,食者嬉笑,而言者痛心。皆比来恶习,犹幸严为之禁,庶屏息焉。

此外则靖江、通州、海州诸志,亦备载俗之微恶,可以稽其变迁、升降、隆污之由。

《崇祯靖江县志》:靖隶吴,礼节俗尚,与江南诸郡邑大略相似。然江南稍浮薄,而靖地下湿,厥土夷衍,生其间者,多驯扰柔顺,率易平坦。外不营耳目之观,内不矜机变之术,不能习技巧糊口四方,不能为商贾猎取三倍,越境百里,非裹三日粮,则废然返矣。大抵俗崇质愿,重廉耻,衣布衣,食麦饭,宁劳筋苦骨日食其力,毋低眉垂首视息于人。土著之民,有佣力无丐流,有钝汉无清客。即鄙细极贫之家,非生死万不得已,不轻以身为人奴也。郭中地亩四五百金,非世族巨室不得占。而居民多于四郊布散而处,列如棋置,环渠为卫,竹树绕之,前后畦亩,耕获以时,自春徂冬,从寅至戌,有勤动之劳无斯须之逸。就其中之负远志,挟异姿,缓其服而峨其冠,以修吚吾之业者,即谓之士。吴中士轻俊喜事,以凌厉高抗为豪举。靖士独恂恂循谨,三尺法不敢逾,一命吏不敢犯,盖其处卑而无与为徒,地僻而与为制,亦其积习然也。市肆列贾,半出他邦。公府吏胥,率多奸黠,每见市井无赖才挂隶籍知衙署方向,辄磨牙而思大嚼乡落细民;诡编团保,晓地方姓氏,即吹毫而恣贪求。近更有白衣豪民,交通衙从,谋充乡耆,公行武断者。邑民类攻苦力作,麦饭藿蔬,昼夜惕息,以保门户之不暇。而市肆则悉食精凿、被绮縠矣,衙署色目,则日矜肥润,夸醉饱矣。间有神奸巨猾,造访倾人,主人诞师,嚣讼挑衅,为害滋甚。惟夫饮博冥豫,恶少年所在有之。而佞佛成风,愚夫妇比屋而是。人情日趋华靡,物力日见凋敝也。靖俗喜纤啬,耐寒暑,服劳苦,无江左游闲之习。畎亩陂池,经纬错综,有古井田遗意。农家树篱插棘,沟池竹木,前后环匝。岁二、三月间,春江半绿,马首桃花与茅屋相映,村坞如红霞,游人往来,衣袂皆丹,宛然武陵图中也。最重姓名,高卑截然,奴仆世世为之厮养。沙土易耕,地无遗力,田塍亚水,有耨无耘,蓄泄江潮以供灌输可不忧旱,租庸赋调不足当江南十五,其地足当乐土矣。靖自成化初,民间不冠不履,小袖短衣,相遇或不能具一揖。今则衣冠日盛,高盖驺奴,以相驰逐。偃偻丈人,循于乡里,加以岁祲民贫,素封之家,不能什一存。而男女仍务修饰,亟聚会,娶嫁衣服,饮馔过度,至破产不惜。农人贱而商贾贵。士发愤治诗书,或困窭,贷一钱不肯与。而豪富吏民蓄积累巨万,意色扬扬,鲜裘怒马,出入都市,骀藉士大夫莫敢谁何。中馈井臼之教微,而羽葆群游,女僧盛行,倾动中篝。岁时伏腊,苹蘩之羞缺,然而炫服供佛,肩舆错于道。又好生分用妇言,父子兄弟别异而居,或终岁始一见。群居儇巧相 勗,言及忠厚,则色赧然不欲为。此皆风流薄恶,贤人君子所闻风太息而不能自已也。若乃精庐竞建,教学相长,通经怀古,斌斌多好学之士,则今或有逾于昔。

《嘉靖庚寅通州志》:通之人士互重名节,不营殖以为孙谋。割产之什一为宅,务坚朴而不淫。嫁娶重约信,殡葬称家,祭用古礼不用僧道。赋税差徭,多不后期。市鲜游民,地无娼馆,不事赌博。闺阁之别颇严,女妇无宴会者。

《嘉靖甲寅通州志》:山川毓秀,风气日上,文章之余发为艺术者,间有之。农喜积谷,计口储蓄,以备荒歉。商不赶集,不以妇女主店,不久客在外,仅仅于本土贸易有无。市罕游民。

《万历丁丑通州志》:阻江濒海,宦迹罕至,民利鱼盐,盗希讼简,士大夫称为淮南道院。

邵潜《州乘资》:通俗笃于华靡,率多贫作富态。其服饰巾履,上拟王侯,岂惟衿佩纨祷为然?即贾人俗子、僮夫竖隶,而奢僭者比比,至于妇女尤甚。通之奴仆,悍而无礼,虽主家结之以恩义,势在则藉以噬人,窥其落则哗而走,稍以家法绳之,辄操戈而反噬焉。通民之杰黠者,方以类聚,结为死党,绰号天罡,横行乡曲,狎视官司。遇人稍有事故,辄群起而蚕食之,酿祸毒民,莫有纪极。通之皂隶,势猛于官。一受牒摄人,辄与副役四五人俱恐喝人,巨者百金,细者亦数十金。嗣后利孔渐开,且出钱先买摄牒,有一牒买至四十金者。其恐喝人金钱,又不啻倍蓰。小不慊,即自毁摄牒衣帻,为肤受以贾官怒而鱼肉之。吾通凡御史行部,一有癉恶之举,则豪吏黠胥大猾,或窝匿逻者,或窃有司之权,乘是以修其隙,造作蜚语,隐射暗陷,兔爰爰而雉罹罗,自嘉、隆时已然。通薮蠹无如胥吏,而帑吏为最。盖黄白充牣,圭币错陈,筅钥人手,任其启闭,有不窃之以供佚乐者无之矣。其积胥朋比为奸,借丛炀灶,一吏考满之后,仍谋代办,至数十年,其侵渔民间金钱固不胜数也。而官竟茫然,莫究其勒胁诛求之情实。蚩蚩之民,能堪此无已之朘削哉!通故嚣讼,喜越诉,无情者盖十之九焉。或近事而牵连久远;或一事而假捏多端;或借官所深恶之人,诬其仇为同党;或引官所痛革之事,衅其仇为故逋;坚于守胜,不吝请托,要必遂其欺诈之心而后已。通俗佞佛,淫祠繁兴,大小私创者凡八百余所,僧徒之众不下数万人。诚与洪武六年令,各府州县止存一大寺,并处其徒者戾矣。奸人避罪,多削发为僧;懒民不力田,亦削发为僧。一为僧后,遂能设为积福之说,惑动群黎,争施金粟供养之,极人生居处衣食之美。童竖饮博之乐,甚至薮奸府盗,恒操戈而行劫焉。至于尼、僧出入闺壶,煽惑女流,尤有不可言者。通俗尚鬼,喜淫祀,每遇神诞,则有市猾起而敛人金钱以迎神赛会。极其靡丽,珍宝并陈,方物毕具。又装饰诸魑魅魍魉之状游行衢市,易人世于幽冥。通俗燕食之盛,自豪宗以至贱隶,靡不日游于茶坊、酒舫间,挟娼优,纵博弈,罗山列海,醉月歌花,荡世业先畴于欢场而弗恤,曾无《唐风》蟋蟀之思。

《海州志》:士朴而不文,实而不诈,安分而不奔竞,颇有古风。民俗勇悍,不畏强御。俭朴不事奢华,惜名节,保身家。土虽广远而瘠薄,海产鱼盐,民多逐末,故田野不辟。小民不出境事商贾,不习工艺,虽本土贸易之事,亦皆外来人为之,故民多贫。婚姻论财,乡野有一二为之者。士夫则彼此简朴,全不责财。病不医药,多事祷禳。营葬以时,无停柩十数年者。然居丧不按《家礼》,丰酒食,具鼓吹,以待吊客,多装绢亭,广搬彩戏以相夸诩。今亦渐变而从礼矣。  《海州志》引明张峰《海州志》。

《山阳县志》:淮之细民,惟市井是食。语及田夫,则退让不屑。万一南北断绝,仓廪空虚,民何以为食?官何以为安耶?塘堰、水利、屯法,士君子幸留意焉。晋之末年,人衣珠玉纨绣以死,求一饱而不得,此江淮之共苦也。元之末年,求蚌赢蛤以充饥而亦绝,此淮民之独苦也。今淮人趋市习锥刀以为上策,而不为农业,岂知晋、元人之至苦哉?  《光绪山阳志》引。

《嘉靖泰兴县志》:泰兴僻在淮堧,民多朴质,俗俭啬,以耕桑为业,渔稻为利。然水土异齐,东北多鄙野,西南喜讼讦。 《光绪泰兴县志》引。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兴县:泰虽广陵属,僻在堧埂郊垌之墟,民多朴啬,食力重农,无啙窳偷惰之习,耕桑以为业,渔稻以为利,不喜牵车服贾,游于四方。其君子秉礼读书笃闱业者尤多,以文艺有声。迩来蜚鸣日盛,斯今日右文之化也。日中喧骈,肆坊错列,今之视昔较甚。岂生齿繁多,抑风尚淳熙之不同欤?吉凶燕会,好事家多尚浮夸,有意者方志在从古。国俭示礼,国奢示俭,亦岂有积重难返之势乎?若夫剽掠嚣讼,兹辈有之,罔上终凶,尤可痛惩。丧祭多从考亭《家礼》,俗无水火葬,贫俭之子务觅一杯土,甚可嘉也。 按此疑即《嘉靖泰兴志》,视《光绪泰兴志》所引为详。

《万历泰兴志》:士敦让,民服田畴,最为近古。论者仅以轻薄奢淫、好行小慧砭江南,未尽允也。

《日知录》:江南之士,轻薄奢淫,梁、陈诸帝之遗风也。又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今日南方之学者是也。

明、清之交,江南事变多矣。冠服辫发之异,固举国所同。驻防、圈地、科场、奏销之案,民气消沈,亦有苏省所独受者。南巡之供亿,文网之株连,必于风俗有所影响,而志乘曾不之及。观于康熙、乾隆《江南通志》所列各府风俗,杂刺旧籍,陈陈相因,转不如《图书集成·风俗考》汇录旧志,犹可见各地洪纤之俗尚。

《康熙江南通志·风俗》:江宁府:君子勤礼恭谨,小人尽力耕殖。 《祥符图经》。 南方水土柔和,其音清举。 颜介之论。 永嘉之后,衣冠萃止,文艺儒术,于斯为盛。 杜氏《通典》。 俗英且毅,士清以迈,地大而才杰。 宋杨万里言。 风俗文物,冠映古今。 宋汪藻言。 建业自六代为都邑,民物浩繁,人才辈出,实士林之渊薮。 宋杨演言。 山川浑深,土壤平厚,华而不佻,淳而不俚。 戚氏志。 生人之性,元朗冲融,重义而薄利,风俗之美,喜艺文而厌凡鄙。 旧志。 金陵文献之邦,以故寰宇推为奥区。士林重其清议,弹射臧否,剖析毫厘,擘肌分理者,至今犹然。 旧志。

苏州府:因士类显名于历代而人尚文,因僧徒唱法于群山而人尚佛。 汉《第五伦传》。按:《后汉书·第五伦传》无此语。 泰伯逊天下,季札辞通国,德之所化者远矣。更历晋、汉以来,风俗清美,俗多淫祀。 旧《图经志》。 山泽多藏育,风土清且嘉。泰伯导仁风,仲雍扬其波。 晋陆机诗。 郊无旷土,多勤少俭。 《郡志》。 君子尚礼,庸庶淳庞。 《隋志》。 当赵宋时,俗益丕变,有胡安定、范文正之遗风焉。及后礼义渐摩,而前辈名德以身率先,又皆以文章振动。今后生文词动师古昔,而梏于专经之陋。务名节,重清议,下至布衣韦带之士,皆能 摛章染墨,其俗甚美。惟夫奢侈之习,未能尽革。 本志。

松江府:文物衣冠,蔚为东南之望。经学词章,以至书翰,同有师法。 本志。 其中族姓之盛,自东汉以来,有闻于世。逮魏、晋而后,彬彬辈出。左太冲所谓高门鼎贵,魁岸豪杰,虞、魏之昆,顾、陆之裔,居于华亭者为最著。故士奢于学,民兴于仁。 宋魏了翁记。 负海枕江,水环山拱,自成一都会。民生其间,多秀而敏。其习尚各有所宗,以至田野小民,皆知以教子读书为事。 旧志。 儒官翼翼,不异邹、鲁。 元赵孟言。 四方名流,汇萃于此,熏陶渐染之功为多。 何良俊言。 土膏沃饶,风俗淳秀。 旧志。

常州府:人性佶直,黎庶淳逊,敏于习文,疏于用武。 《寰宇记》。 造自泰伯,宣于延陵,高节之所兴,由克让以立风俗。 左思赋。 颖异之材,挺生此邦。 《风俗记》。 地偏俗俭。 旧志。 县人学子,知所尚慕。 朱熹《学记》。 能振颓风,以激衰俗,非好贤乐善未易能尔。 本志。 人秀而文, 宋葛邲《贡院记》。 不事浮华,少为商贾,耕稼自给,士尚儒术,缙绅代不乏人。男子不远游,女不交易,士夫不衣文绣,不乘舆马,俗多尚吟咏。 旧志。

镇江府:本泰伯之化,有谦让之风。 旧《图经》。 其礼逊谦谨,婚嫁丧葬,杂用周、汉之礼。《寰宇记》。 士大夫崇进退,贵气节。民庶循礼乐业而不好竞。 《嘉定志》。 人性柔慧,尚浮屠而少积聚。 《宋志》。 土风质而厚,士风淳而直。 《咸淳志》。 士习诗书敦简素,民闲故土力耕稼,而不急工商之利,啬于自奉。妇人耻出门户。 《金坛志》。 京口为舟车络绎之衢,四方商贾,群萃而错处,转移百物,以通有无。 旧志。

淮安府:淮安之俗,淳实尚义,勇悍习战。 《一统志》。 人多轻剽,士任气节。 《隋志》。 重礼教,崇信义,阛市或杂浇伪。至于农田 甿,颛固极矣。 《地理志》。 士勤学问,民务农商,有淳厚之风,礼让之俗。 《中都志》。 书轨新邦,英雄旧里。 苏轼《淮阴庙碑》。 渐渍圣化,绰有余风。 《图册》。 喜学问,从教化,虽兵革之余,犹有是心。 《元志》。 地大物众,细民弃本务末,豪右亦颇崇华黜素。 《南畿志》。 土沃生蕃,河患丰歉不常。 《郡志·安东》。

扬州府:土俗轻扬。 《孔氏六帖》。 俗喜商贾。《唐书·李袭誉传》。 劳扰为烦。 《南齐·海陵王本纪》。 广陵流民,多庇大姓。 萧子显《齐书》。 文采风流,衣被到今,称为淮南书院。 《通州志》。 厥壤惟鱼盐。 宋《蒋延寿铭》。 民煮海为利。 《扬州风俗志》。 俗务儒雅。 《吴陵志》。 号为繁侈。 唐《元和志》。 海陵之民惟事耕渔,性多朴野。 郡志。 土高而广于水,俗廓而勤于稼。 《高邮题名记》。 民以渔盐为业, 宋俞授能奏。 流寓无定憩。 柳世隆奏。

徐州:徐方邹鲁旧国,汉兴犹有余风。 杜氏《通典》。 人颇鸷悍轻剽,其士子挟任节气,好尚宾游,盖楚风焉。 《隋书》。 霸者之余,以武为俗。 宋陈师道《学记》。 萧风俗浑厚,多智虑,务农生财。 宋晁端中言。 沛地邻邹,务稼穑,尚礼义。 旧志。 沛以勇宕为俗。 李蔚《美政记》。 砀邑之学,弦歌方盛。 元《大成殿记》。 丰熟可抵三州,民事农桑,乐输赋役,而其俗亦淳。 旧志。 俗多楚音,朴直舒徐。 《地理志》。 风俗高迈,迥出等伦。 旧《图经》。

《乾隆江南通志》:江南本句吴旧俗,左思所谓率士论都,独端委所矜,高节所兴者也。《汉书·地理志》以为东海、淮泗之间属鲁,沛楚、山阳属宋。其民有圣人之教化,近先王之遗风。又以为吴、粤与楚接比,数相并兼,其俗略同。盖其文辞之失巧,与些窳不求积聚者,自古已然。然风俗者,教化之所移易,非独其水土之性殊,气习之所尚不同也。我朝覃敷文教,久道化成,渐摩以仁义,节和以礼乐,则吴中君子尚礼,庸庶敦庞,风俗澄清,而道教隆洽。史册所传闻者,庶几征信于今兹矣。 以下载各府风俗,全与《康熙通志》同。 惟江宁府增乡邻婚丧贫乏者,互相资助成之。 旧志。 常州府增士大夫皆知绳趋尺步,纳身轨物,以为士民标准。 宜兴。 徐州府增士愿民朴、重耻、崇信义。 《邳州志》三则。

《图书集成·职方典》,江宁府风俗不详。

《镇江府风俗考》:丹阳县:俗尚和,为三吴上游,习诗书而尚礼节,务农桑以崇俭约。金坛县:尚掊克,好讼讦,强凌弱,富吞贫,子壮出分,婚嫁论财,丧用浮屠,惑风水,好淫祀,鲜行古礼。

又《苏州府风俗考》:本府: 吴县、长洲县附郭。 吴县人文,自有制科以来,名公巨儒先后飙起,皆崇尚正学,言坊行表,为后进倡率。士子读书谈道,喜为标榜,重誉而矜节,时禀先正之遗规焉。贤者恒乐为盛德之事,如朋友死而不能丧葬,经纪其后,抚其遗孤。细民有节孝之行,下里无闻者,表彰不使湮没,寒饿则施絮施粥以拯。若崇奉佛老,营斋放生,方外之教,亦多附和。吴农治田力穑,夫耕妇饁犹不暇给,雇倩单丁以襄其事,以岁计 曰长工,以月计曰忙工,《诗》所谓侯疆侯以也。农器纤悉,皆有名号。濒湖而居者,捕鱼为业,矢鱼之具甚多。自太湖中来者,击鼓侵晨卖之,其余贩鬻于市,载筐及筥而已。范《志》云:以斗数鱼,二斤半为一斗,今不复用斗矣。吴地厥土涂泥,非天时不为功,老农望岁之情,实闵闵焉。量晴较雨,探节数时, 咸有口诀,谓之《田家五行》。每岁元旦,占候风云,风自东南来大稔,东风次之,东北风又次之,西则歉;西北有红云起则稔,白、黑则歉。吴邑饶地产,山有松薪,圃有果实,条桑育蚕四五月间,乡村成市,故赋税易完。长邑田多额重,农作外无他业,必待秋成可完官课。兼之污莱水区,无麦无禾,敢受敲朴,逋欠日积,非民有淳、顽,地势异也。属邑逐末者少,皆务农力穑。惟太仓嘉定东偏,谓之东乡,土高不宜水稻,农家卜岁而后下种,潦则种禾,旱则种棉花黄豆。比闾以纺织为业,机声轧轧,子夜不休,贸易惟棉花布,颇称勤俭。郡城之东,皆习机业,织文曰缎,方空曰纱。工匠各有专能,匠有常主,计日受值。有他故,则唤无主之匠代之,曰唤代。无主者,黎明立桥以待:缀工立花桥;纱工立广化寺桥;以车纺丝者曰车匠,立濂溪坊。什百为群,延颈而望,如流民相聚,粥后俱各散归。若机房工作减,此辈衣食无所矣。市井多机巧,能为伪物,始与交易,则出以尝试。外若可观,非信货也。能辨识之,然后出其佳者。价亦相去什百。其行卖于市者,或扣金,或击竹,各有标识,以知其所鬻之货。时新物品,按节而出。有夜市,食物恒便。货物、店肆充溢,金阊贸易,镪至辐辏。然倚市门者,称贷鬻财,多负子母钱。远方贾人,挟资以谋厚利,若枫桥之米豆、南濠之鱼盐药材,东西汇之木筏,云委山积,而奸牙市侩巧为乾没,亦时有之。

吴人滑稽,谈言微中,善谐谑。又多闲情韵事,如饮酒则严觞政,试茶则斗茶具,手谈则讲奕谱,炉必求宣款,砚必贵端溪,图章必求冻石,装璜卷轴必仿宣和遗式,旁及艺兰种菊能谙物性燥湿寒暖之宜。吴人好游,以有游地,有游具,有游友也。游地则山水园亭,多于他郡。游具则名酒嘉肴,画船箫鼓,咄嗟而办。所谓清客也,工为声伎,富室朱门,相引而入,花晨月夕,竞为胜会,听者为之移情。

城中与长洲东西分治,西较东为喧闹,居民大半工技。金阊一带,比户贸易,负郭则牙侩辏集。胥、盘之内,密迩府县治,多衙役厕养。诗书之族,聚庐错处,近阊尤多。城中妇女习刺绣,滨河近山小民最力穑。耕渔之外,男妇并工捆履、编麻、织布、采石、造器,梓人甓工、垩石工终年佣外境。震泽遍湖中诸山,大概以橘等果品为生,多至千树,贫家亦无不种。以蚕桑为务,地多植桑,生女未及笄教以育蚕。三四月谓之蚕月,家家闭户,不相往来。以商贾为生,土狭民稠,人生十七八,即挟资出商,楚、卫、齐、鲁,靡远不到,有数年不归者。以舟楫为艺,出入江湖,动必以舟,故老稚皆善操舟,又能泅水。其土贵,凡栽橘可一树者值千钱,或二三千,甚者至万钱。其民勤,虽蓄千金而樵、汲、树艺,未之或废。其俗厚,民间无淫冶赌博之肆。兄弟析烟,亦不远徙,祖宗庐墓,永以相依。一村之中,同姓者至数十家,或数百家,往往以姓名其巷村。其屋宇固,虑湖中风雨迅疾,垣以甃砖,覆必累瓦。惟窘于力者,或以石垒墙,绝无茅茨之室。凡婚丧务实而有体。新郭、横塘、李墅诸村,比户造酿烧糟发客,横金下堡水东人并为酿工,远近皆用之。又习屠贩,每晨刳豕入市。两洞庭嫁娶,多近村比巷。吊祭犹存古礼,不事虚文,必有赙赠。

昆山县:士耽文学,民勤稼穑,礼节之行,俱从简易。比年以来,习尚稍异,黜素崇华,好讼佞佛。

常熟县:春和秋爽,虞山之岭,尚湖之涯,游乐者常满。二、三月间,迭为义社,箫鼓喧阗,声闻村落。邑多淫祠,疾病必祷。每年春暮乡邑赛会,靡费日伙,有司屡禁约之。邑多水泽,民以网罟为业。

吴江县:邑田洼下者十之七,每春夏水潦,则中下田皆淹。农家集桔槔以救之,号大棚车。击锣鸣柝,以限作息。邑滨太湖,其最近处仅二、三里,为入郡必经路。此外湖荡,或广十余里,或广三、四、五里者,以数百计。小民生长波涛,其行舟便利巧捷,他处不能,古称习流,又云使船如使马也。

嘉定县:昔时缙绅之徒,尊德尚行,与布衣齿。仕族至今尚守其旧,安于俭啬,不事奢泰。或新登科目,不似他邑遽收臧获田产,稍不简即诽笑随之,以故重廉耻畏名义者甚多。亦有名列缙绅其家等于编户之氓者,舍舆从而徒行比比也。韩《志》谓嘉缙绅之产,多不逾中人,由今视昔,殆有甚焉。嘉土沙瘠,宜木棉不宜禾,而禾与棉必相间种植,一年种稻,三年种棉。若专种棉,则花为草窃,久雨又淹腐矣。故嘉邑之农,视他处为瘠。闺阃风范,最为严肃,不游寺观,不联宴会,不事鲜妆盛服,自名门望族及中产之家皆然。土风相沿,至今未改。嘉民十室九空,然刁而健讼,其风大半起于田土。

太仓州:太仓土习尚志节,好清议,少不简即私相非笑,一有败德,虽市井知诋诃。且安土不好远游,无故未尝过百里。纵商游不至经岁,有过期不归者,则人以为异。真胜郡城,厚胜昆山,和胜嘉定,谨胜常熟。城郭贵贵而尚智,乡村贵富而尚力。宫室多而仓廪寡,游观多而桑柘寡,木棉多而五谷寡,士大夫政声多而乡修寡,卫家操缦多而武技寡。轻冠礼,祭亦脱略,惟婚多鄙文,丧沿滥习。州割自三邑,土风亦因而分。自城而北距于海,其田亩钟,其种宜木棉、麻、薯,其民微重而矜节。自南乡而东距于海,其田上中错,其种宜木棉,其畜鸡鱼,其树宜竹,其民慓悍而懁急。自北乡而东距于海,其田中下错,其种宜木棉,洼者宜稻,其畜鱼与羊,其树宜木,其民阔达而足智。地自昆山、嘉定来者,士多治易;自常熟来者,士多治诗。中城具五民,前时招致天下名流,多长子孙;明则聚行伍万人于四垂,仰食官廪,故凿窳无积聚。相游逐戏,南偏则吹弹歌讴,西偏好气任侠,故里谚:南门莫开口,西门莫动手。盖娄江注张泾,入刘河,绕西南郭,舢舻辐集,民因玩巧事末,亦地势使然也。

崇明县:士子多闭户揣摩,不喜驰骛声气,小民皆经营自立,不屑投靠势家。婚姻论良贱,不论贫富,嫁娶称家有无。丧礼竞作佛事,不能者,乡党以为耻;有力者,生时延释道,作预修受箓诸功课:为来世计,所费不赀。妇人勤于纺绩,足不履户外,在城者兼工针指,在乡者兼事耘锄。里人多负气,不肯下人。若献身投势,鬻女作妾,即贫贱少知廉耻者必不屑。崇土瘠民贫,自本分农业外,惟赖渔樵。向为泽国,非舟不行。海禁以来,舟不足用,陆地车声粼粼,风沙惊起,颇似北路。薄俗可数者,一健讼,以告讦官长乡绅为能事;一抗租,奸顽强占,差役不敢至其门;一窝赌,假冒营兵,引诱良家子弟倾家;一打降,结党成群,凌弱暴寡,势莫可当。其最无良者,偶有小嫌,即谋于火。村落中每遇风起,有终夜防守不眠者。

《松江府风俗考》:本府:士乐名教,平居多守儒素,肆志古学。其缙绅或以名德重,或以勋绩著,或以恬退称,或以忠节显。有皦皦绝伦,冠冕史册者,又不特文藻是尚也。阀阅子弟以孝谨相尚,名家品范,望而可知,故门第为重。里人子骤富,有求姻旧族而不可得者。农家胼胝稼穑,出自天性。居廛市则服勤工贾,故游民鲜少。凡事必务舒整,都无陋塞。惟饮食多过腆者,是以积聚衰焉。女子庄洁自好,知守内则,绝无登山入庙等事。井臼之余,刺绣旨蓄,靡不精好。至于乡村纺织,尤尚精敏。农暇之时,所出布匹日以万计,以织助耕,女红有工焉。府城之俗,谨绳墨,畏清议,而其流也失之隘。上海之俗,喜事功,尚意气,而其流也失之夸。尚清雅,饰玩好,境内皆然,而西南为盛。畏首事,喜随众,则府城以之,谚所谓松江齐者以此。士人帖括外,兼娴风雅,凡词赋之业童而攻之,多有文集表现于世,即六书八法莫不家习而究其奥,有以布衣得知遇擢卿贰者。海内谈诗家率推云间派;而论书画者,亦以云间为宗云。农家最勤,习以为常,至有终岁之劳,无一朝之余。苟免公私之扰,自以为幸,无怨尤者。前辈士大夫起自田里者,亦身亲为之。妇女饁饷外,耘获车灌,率与男子共事,故视他郡虽劳苦倍之,而男女皆能自立。

上海县:市井轻佻,十五为群,家无担石,华衣鲜履。其桀黠者,舞智告讦。间有公牒既构,始掩取遗骼,以人命相倾陷者,听者少不加察,即素封立破。右族以侈靡争雄长,燕穷水陆,宇尽雕镂,臧获多至几百指,甚者厮养舆服,或至凌轹士类。

青浦县:民风愿悫颇有古意,地局水乡,自耕织外生计鲜少,俗尚俭啬,差胜他邑。荒乱之后,闾里萧条,民始健讼矣。

《常州府风俗考》:本府:官民之家,凡于岁时伏腊,或疾病医祷之际,必于更深之时,用酒果素蔬悬空设座,焚香祭天,名曰办素。巫人喃喃,率多悖谬不经之语。十三坊厢者,不过里总耳。每邑有公事,辄呼集多人,连名具呈,把持官府,蔑视绅衿。

无锡县:士习桀黠,相与舞刀笔,破律令,表里胥役,共为构煽,衣食官之庭,有事持其短长,蜂齐隼击,上下侧目。其次好谈新闻,造作谣诼,指斥幽隐,一唱百和。或腾匿名书,夜揭坊市,互相传述,四境嚣然,莫可禁止。至于衣冠之族,袒跣呼卢,濡首决防,虽优倡舆台不择。民仰鱼米茭蒲之利,所谓衣食旋给,亦无百金之家。农安于耕,士习于读。至乃市井之豪,群萃州处,以饮博相征逐。遇事则逞其拳勇,呼 噏聚散,所在有之。顽童狎客,侪类相引,或便其亲己而假之礼貌,遂乃高谈上座,所至风生。盖自明万历中,邑大姓以黎园之技,擅称于时,其人散之四方,各为教师,孳乳既多,流风弥盛。于是少年游冶,亲傅粉墨,结束登场,摇头而歌,众共称叹。名教凌替,孰甚于兹?四乡风气,天授兴事,勤于稼穑,薄于饮食。妇人执女红,啬而近陋,故凶岁寡流亡之患。胶山、上福、万安类之。招义尤朴,青城类之。兴道、布政、神护、富安西鄙之民,颇鸷悍而好讼,讼不胜,则跳之四方。而佃田者不输租,寄籍者不输粮,积以成习。开原、扬名水国习鱼,有鱼虾之利,富者兼事商贩,故衣食差足。新安俗轻佻,农隙织席鬻于市,亦不废业。开化则杂禀冈峦之气,好勇斗狠,其所谓巨室者,辄自尊以凌贫弱。泰伯、垂庆、延祥、梅里向称醇谨,衣服窄小,宴集不逾五豆,有先民之遗。延祥继置役田,尤推乐土。宅仁、怀仁去邑也远,故其豪多役属居人,而武断其乡,甚则藏匿逋逃,以抗其长吏。怀仁北境与江阴接,好操刃仇杀而不可卒止。景云杂数处以成俗,为农,为圃,为陶,以至歌舞博簺笼袖而嬉,各附所近。此大略也。若乃左道惑众,如无为长生诸教,其来始于扬名、开原,而滋蔓于通邑。归之者守其条诫,过于奉朝廷之法,至适数千里不自赍粮,皆其徒所至共给之。

江阴县:通籍者,严怙势作威之戒。乡书中,仍咿唔占毕之常。子衿统文武计之,不盈三百人,皆雍容退逊。遇事若呐,即闾阎后生小子业儒者,皆恂恂奉一先生,离经而考业焉。金、木、土、陶各工,守故艺,近渐巧于雕镂。土人重农,逐末者少。富商大贾,皆行于近地。质库拥赀孳息,大半徽商为计然。又有聚水陆之货,主于其家,评市价为之贸易,是为居货之贾。

宜兴县:宜民从事田间,终岁胼胝,非不竭力以谋干止,而丰衣足食之家甚鲜。盖以狡致贫者四,以愚致贫者二,而日趋汩没,弊极不返,良可叹也。一在讦讼。两造争衡,贿多者直,贿少者曲。且胥吏证佐,非财不联,舟车食用,非财不给。前讼未已,后讼复兴,而中人之产,已费十之七矣。一在呼卢。业已失足,竟甘濡首,胜则复希幸获,败则孤注图翻。一在演戏。时值春和,乡里豪猾,纠敛钱货,以快耳目。虽极贫之家,烹藜藿炊扊扅者,奕恤其困而逼勒其资。及红牙檀板纷奏于场,则士废读,农废耕,女废织,奸盗窃发,弊难殚述。一在扮会。偏僻乡隅皆设神庙,每岁托言神欲出游,罗列祭仪,妆饰故事,合计其费,多至数千金,少亦百金、数十金。虽黠者借以肥己,因而耗财废业者,不啻千万户矣。此其致贫者也。又一在祀神。偶有疾病,即祈禳备至,济则曰神之灵,不济则曰己之罪,虽倾家荡产,没齿无怨。一在佞佛。乡 闾男女往往倒箧倾囊,以崇奉象教供膳缁流者,又其致贫者也。

《扬州府风俗考》:江都:当江、淮之冲要,俗喜商贾,不事农业。四方客旅,杂寓其间。人物富盛,为诸邑最。

仪真县:俗尚鬼,好巫觋,女子焚香许愿,类赴庙祠。男子赛会迎神,多至结党。此风浸炽,莫可挽止。

泰兴县:泰虽广陵属,僻在江堧郊垌之墟,民多朴啬,食力重农,无呰窳偷惰之习,耕桑以为业,渔稻以为利,不喜牵车服贾游于四方。其君子秉礼读书笃闱业者尤多,以文艺有声,蜚鸣日盛。日中喧骈,肆坊错列,告凶宴会,好事家多尚浮夸。剽掠嚣讼,兹辈有之,罔上终凶,尤可痛惩。丧祭多从考亭《家礼》,俗无水火葬,贫乏之子务觅一抔土,甚可嘉也。

高邮州:居淮、扬之间,土高而广于水,俗厚而勤于稼,人足于衣食者有鱼稻之富。俗好谈儒学,桀黠之民好以讼相雄。邮人不事末作,其工与商尽他县人,土著无有也。虽为贸易,不出城郭。民之生计,惟视岁之丰凶。虽遇乐岁,耻言盖藏。

兴化县:兴化广陵股肱,而风尚固异。其君子敦儒,小人力穑,俗甚媺。近则去本就末,豪富之嫁娶、丧葬,俱仿广陵,非复当年之旧。然其好古重稼犹愈他俗。

宝应县:其东皆沮洳卑下,宜种稻粳。其西坡高,宜麦豆。其民力稼穑而勤厚。

泰州:海陵幽邃,地肥美,事耕桑樵渔,性多朴野,士有文雅之风。泰俗民朴而鲜儇巧,士重信义,斥浮薄。今渐以奢侈相尚,燕会服饰,比于三吴。

如皋县:土膏沃,而俗勤于稼穑。征科易集,讼狱希简,在昔最为淳庞。自倭警以后浸淫一变,富家巨族,竞以华侈相高,不逞者辄诱良家子纵樗蒲六博,荡其赀业,甚则为逋逃渊薮,迩虽稍惩艾而余风未殄。濒江控海,民多朴野,不事商贾。其性驯柔,畏法而耻罪。东北之民,业鱼、盐者过半;西南之俗,力耕稼以资生。士读书循礼,尊贤而尚齿,冠婚丧祭,礼尚俭约,有太古之风。

通州:士行先孝弟,矜名节,跃冶者同类耻之。平居厌入公府,无抗粮武断之事。制举一准先民,不事剿袭。古文诗歌,代有专家。性多聪颖,文课之余闲及艺事,如绘画篆隶之类,亦各擅其妙。四民惟农最古,而通尤甚。负郭之农劳而沃,远乡之农劳而瘠,近海之农瘠而贫,近江之农逸而促。无田之人,受田于人,名为佃户。无力受田者为雇工,多自食其力,不敢为非。通人柔脆,不任劳苦,令适百里,非裹三日粮,则废然返。贸易则本土列肆者居多,不赶集,不以妇女主店,质库无土著人。凡田宅买卖粜籴之事多任牙侩,官给帖谓之经纪,非其关说则不得行。通民安土乐业,重犯法,急公事,赋役从来无逋欠,多贫作富态。地无娼馆,闺阃之别颇严。惟春月妇女多登山烧香。俗尚鬼,喜迎神赛会、建庵寺、施舍饭僧,岁糜费金钱。俗多溺女,贫家无活计,亦有溺其子者,近建育婴堂,收活无算。民狡黠者喜讦讼,豪吏辄世其家,卫皂率多副役,皆积习使然。

海门县:习朴实而负气,性淳直而不阿,耕凿为生,鱼盐为利,士读书而耻奔竞之风,商为市而无图射之巧。

《淮安府风俗考》:楚俗轻剽劲悍,掞节负气,重然诺,履信义。士崇学问,文尚廉耻,衣冠礼乐之美甲于东南。然豪右崇华黜素,竞势逐利,以财力侈靡相雄长。细民弃本事末,虽文物之盛倍蓰于前,而浑厚之风亦少衰替。明宣、正间尚殷庶,敦庞俭质,有从先进之风。嘉、隆以还,凋瘵日甚,俗渐浇漓,儇黠躁悍之为民害者,又从而鼓煽蠹之。郡邑之间,寝以多故,词讼日滋,公行繁紊,奢侈诗张,此倡彼和,月异日舛,纵恣颓敝,嚣凌极矣。士风性资颖迈,雅称醇恪。先辈力学攻苦, 刬华务实。迩习染纯驳不均,有敦伦介树者,有笃志潜修者,有骄盈浮佻诡随世味者,或雌黄时政,覶缕官府,武断乡曲,结交权要者。类皆习之使然,非才之咎。近尚古者稍逊于前。农业斥卤沮洳,腴田最少,旱涝相仍,民多穷徙。岁丰则偿称贷不足,租税从而迫之,稼甫登场,室已悬磬。盖膏沃之亩,多入富豪之室,盖藏之积,率充子钱之家。此务农作苦,无怪逐末之多耳。原其田功不知耕耨之宜,居亢不营灌凿之利,近涝不解排障之方,惟徼雨泽,弗明力作,亦难委之天行之数也。工伎恒产之民,百无一二。耕种之外,巧黠者托迹于公门,驽钝者肩佣以自给。若执艺之营生,而擅奇绝技者稀。惟女红巧手针黹履舄之外,更工麻 枲丝蚕织红。第水陆之冲,四方辐辏,百工居肆,倍于土著。商贾民惮远涉,百物取给于远商,即有行贩,自粱秫麦菽腌园蔬水鲜之外,无闻焉。若布帛盐鹾诸利薮,则皆晋、徽侨寓大力者负之而趋矣。服饰,先辈黉门衿士,常服衣履,率用青布,非仕宦不披缁帛。所居室闾,同于白屋。晚近衣饰云锦,豪富绮靡,至于巾裾,奢侈异制。闺阁丽华炫耀,佣流优隶,溷与文儒衣冠相杂,无分贵贱。且宴会室庐衣帽,今皆违式,奢纵无忌。

盐城县:地僻海隅,俗尚简朴。士敦礼让,民乐鱼盐。轻生乐斗,奢气自轻,薄恶健讼,间多有之。自高堰筑,射湖开,而鱼鳖之窟蕃,耕锄之地出,近由数乡绅谦谨之倡,而俗渐淳古。

清河县:县倚山阳,隔河冲衢,烦于供亿,水旱流徙不时。吉凶礼简,婚礼省费,丧祭如礼,服饰从朴。妇人途行,男子避道。宴会酒不数肴,器无华饰。近兹奢侈,仍逊于淮。嘉、隆以前,邑里方盛,而俗特简朴。士大夫家,居无楼阁,出无舆马,衣无锦绮。妇人途行不妆饰,男子遇于道返避。成童子皆缁撮青布衣,出入齿让,路见长者,则拱揖以待其过。或有不率,必为之责其父师,父师登门谢过。交际之礼,非纳采不用币,非耆艾不贺寿。而吊丧虽非士类,必变服携诸币亲往,赙奠之仪犹约如也。岁时宴会之设,簋蔬不盈,醴酒小醉,一席之费不过一二百钱,而情谊真笃,有古风焉。然地近淮浦,其大家连婚姻通交好者,每每渐染华风,以侈相尚。

安东县:土沃物丰,生齿蕃庶,士笃学问,民知法网。近罹河患,丰歉不常。盐鹾孔道,物产有恒。安东水毁木饥,无岁无之,民皆野处路爨,而轻去其乡。其有怀坟墓恋故土者,又率衣百结而不完,食半菽而不饱,方救死之不暇。

桃源县:泗口末流,民性质直,负剽悍之气,有忠谅之风。冠婚丧祭,稍违故礼,节义廉耻,颇仿邻邦。士多自爱,敦行积学,有古人风。农不知粪,多力勤为上,故市多弃灰,屡禁约仍习而安焉。民好善奉佛,颇称易治。

沭阳县:土瘠民贫,惟务农亩,无事商艺。科第未多,好学者众。四礼不讲,婚葬从俗。公门营干,犯分者多,饮博逞忿,骄伪寡信。农务耕耘,地多卤莽,不肯轻去其乡。近因田代逃徭,熟包荒税,转徙四方者始众。

海州:古谚:海州十八村,村村出贤人。今按《海州志》:士朴而不文,安分无竞。民俗勇悍,不畏强御,惜名节,不事奢华,保身家,不务刁讼。地旷斥卤,民逐海利,土硗收薄,工商皆外人。市无贩妇,郊无游女。婚姻礼节,病事禳祷。丧无停柩,不按《家礼》,待吊客丰酒食,陈鼓吹,多帛亭彩戏相夸诩。好饮博,争锥刀,逞忿寡情实。

赣榆县:土瘠民稀,俗尚质直。业勤农亩,少事营商,性拙不闲工艺。妇人罔习女红,轻生多自尽。疾病但求巫。琐忿辄讼,作魇害人,暗火焚烧房屋。连场赌博,婚不论财,随分行礼,多豪猾衙役开张设局。丧遵依《家礼》。士宦家居不乘舆张盖。

邳州:风气劲悍,从昔多英烈剽勇之俗。士尚忠淳,向善立本,贵谷帛,贱珍奇,重廉耻,崇信义,寡词讼,淡交游。市肆驿递之民不古,而乡村里落有先代之遗风。胶庠颇重气节,闭户读书者知自爱其身,遇佻达浮薄辈,远之若恐浼焉。急公守法,贫窭孔多,衣冠皆从简朴,罔敢华饰以趋时。

宿迁县:下相古邑,邹、鲁遗风,刚质忠淳,侠烈劲悍,智勇居多,从古多环玮之士,好学崇礼。土腴农怠,百工不勤。

睢宁县:农业耕桑,士崇学问,厌末作,尚廉耻,朴而不野,直而不肆。俗尚鬼巫,斋食焚香为美谈,窝访为得计,往往藉为局骗报仇之媒,而轻生乐斗。四礼从简,缙绅出不张盖,市不舆马。与乡人饮,咸以齿而秩之,卓有古风。

《徐州府风俗考》:萧县:背汴面淮,介乎徐、宋、邹、鲁之交。人多刚劲,务稼穑,尚礼义。其俗信鬼及巫觋,崇奉神祠尤甚。一切婚嫁死丧,竞为侈靡,此则霸国之余习也。士任气节,尚交游。先辈勤学刻苦,不务华丽,今则风气渐开。人知通经博古,往往游学三吴,结知名士,文成一家言。地滨黄河,多沙瘠,农不专勤苦,至蝗蝝水涝相寻,富者无积贮,贫者不谋朝夕,率仰天而叹。加以役繁赋重,差徭悉累中人,三农倍苦。遭流寇后,逃徙四方,俯仰无资。近赖贤令百计招徕,渐修农事。耕耘之外,无他淫巧,间有杂艺,不过拙工,且素昧蚕桑,懒织红,男惟株守,习以成风。凡百工技艺之徒,悉非土著。

砀山县:地僻民豪,躬稼食力,好勇而尚义,不强而易使,庶几古雅朴之风。

沛县:地邻邹、鲁,务稼穑,尚礼义。

大抵大江以南,金陵为一大都会,冠盖多而文学盛,习尚豪侈,有六朝遗风。其属县率朴实。

《嘉庆江宁府志》:江宁县:明初填实,率苏、杭右族,习尚豪侈,犹有六朝遗风。而上元近东北者,敦厚朴实,鲜以华靡相竞。然居乡者率犷悍,不若江宁畏法易治。江宁自明为留都,冠盖常多,文学尚盛,而风俗亦以靡。今之去明犹未远也。大抵婚丧皆逾礼侈费,而丧为尤甚,其耗费施于无谓,士未尝不病之也。句容:人秉性愿悫,习尚礼义,乡邻婚丧,贫乏者互相周济。以地窄人稠,自勤农之外,列肆而居者若鳞次然。其贸易于外者尤众,以故家多富饶,而文物颇盛。善自生殖,析利至秋毫。而豪右之族,婚娶竞以奢侈相尚,视诸县为特异。溧水县:有山林川泽之饶,民勤耕稼,鱼稻果茹,随给粗足,虽无千金之家,而罕冻馁之民。信巫鬼,重淫祠,畏法奉公,各守其分,安业重迁。尤好文学,承平时儒风蔼然,为五邑之冠。溧水民勤而力稼,士重而介,山林硕老乐于恬退,有童而野处华颠未识公署者。市廛衣冠萃止而有朴素之风。里社春秋有祭,会饮有誓。溧水朴茂视溧阳,而嚣健为少减。务本力农,殷户运米谷,营什一之利;中资之家,业药材于各州县;其余大率皆习末技。江浦县:居民习尚勤俭,百余年来定山诸公相继而起,士风日盛。民知畏法,而强暴健讼者寡。江浦土旷民稀,山圩各半,农藉牛耕,贫无畜牧者,自为做户,佣贷富农,公分籽粒,锄犁水车之具悉备。滨江之民,多以船渔为业。六合县:在大江之北,东接扬州,南近江宁,其冠、婚、丧祭、居处、衣服、饮食、时序礼俗,大都与二郡相出入。其人士语言意思尤类省会。向来乡间颇称质朴,城内稍得文质之中,今则渐趋于靡矣。高淳县:在府治之南,民崇孝义,重廉耻。凡应童子试者,宗祠给费优厚。贫民不肯当舁舆之役,居乡士大夫亦不肩舆,可以见风气之古朴矣。

自巡抚驻苏州,而江宁、苏州分设两布政使司,故苏州亦一大都会,绮纨工巧,衣被天下。治苏者病其俗之靡,痛绳纠之。其俗自若,浸淫于他郡邑。

《吴门补乘》:乾隆元年五月十七日,奉上谕:厚生之道,在于务本而节用;节用之道,在于从实而去华。朕闻晋、豫民俗,多从俭朴,而户有盖藏。惟江苏、两浙之地,俗尚侈靡,往往家无斗储而被服必期华鲜,饮食靡甘淡泊,兼之井里之间,茶坊酒肆星列棋置,少年无知游荡失业。彼处地狭民稠,方以衣食难充为虑,何堪习俗如此,民生安得不逾艰难?朕轸念黎元,期其富庶,已将历年各项积欠尽数蠲除,小民乘此手足宽然之时,正当各勤职业,尚朴去奢,以防匮乏,岂可习于侈靡,转相效仿,日甚一日,积为风俗之忧也?地方大吏及守令,有临民之责者,皆当遍行化导,宣朕德意。缙绅之家,宜躬行节俭,以率先之。布帛可安,不必文绮也;粗粝可食,不必珍羞也。物力可惜,毋滋浪费;终身宜计,毋快目前。以俭素相先,以撙节相尚,必须渐近淳朴,改去积习,庶几唐魏之风焉。又闻吴下风俗,笃信师巫,不必医药,惟勤祷赛,中产以下每致破家,病者未必获痊,生者已至坐困,愚民习而不悔,尤属可悯。地方官亦当曲加训诲,告以淫祀无福,严禁师巫,勿令蛊惑,亦保民之一端也。凡此皆不必严禁迫切,立法繁苛,及至扰民。惟诚心训谕,渐以岁日,自应迁善而不自知。朕保民念切,不惮谆切言之,官吏士民,其皆敬听毋忽!

汤斌《请禁淫祀疏》:窃以吴中俗尚气节而重文章,阛阓诗书,以著述相高,固天下所未有也。但其风涉淫靡,黠者藉以为利,而愚者堕其术中,争相仿效,无所底止。惟妇女好为冶游之习,靓妆艳服,连袂僧院,或群聚寺观,裸身然臂,亏体诲淫。至于敛钱聚会,迎神赛社,一幡之值可数百金。刻造马吊纸牌,编作淫词艳曲,流传天下,坏人心术。婚丧不遵《家礼》,戏乐参灵,彩服送丧,仁孝之意衰,任恤之风微。而无赖少年,教习拳勇,身刺文绣,轻生好斗,名为打降。如此之类,不可枚举。

又《内升陛见谕奏记事》:问:江苏风俗如何?斌奏:前年臣升辞时,蒙皇上面谕:苏州风俗奢侈淫华,当以移风易俗为先。臣仰奉皇上德意,朝夕告诫,风俗亦渐改观。上曰:往日吴中乡绅多事,近日何如?奏曰:苏州乡绅为大学士宋德宜居乡最善。上曰:朕知之。奏曰:汪琬养病山中,不预外事,缪彤亦杜门读书,其余俱谨慎。臣在任年余,实未见乡绅以私事干渎。

《汤文正公年谱》:吴民俗豪侈,服食器用多不节。又喜马吊诸戏,造淫词艳曲蛊诱人。岁时妇女炫妆冶服,嬉游山水间。市井无籍子尚拳勇,习斗殴,恐偈人财物,急则挟势豪为囊橐不可究。讼师诬辞兴狱,或出入官署为奸利。公皆禁诘之,不三月,巷无游民,寺无游女,农租商课,输纳以时。吏民骫法者, 咸洗手敛迹。民间所行或不善,父兄子弟相责曰:奈何尚尔尔,将毋我汤公知也。时民俗大变,民用日省。乃因公姓为谐语日黄连半夏人参汤也。又以公俭约,谓豆腐汤也。

陈弘谋《风俗条约》:乾隆二十四年三月,江苏繁盛甲于东南,人文之风雅,物产之精良,海内艳称。惟是相尚纷华,徒事巧饰,止顾目前,罔思日后。凡婚丧逾制,男女无别,僧道惑人,地棍滋事,不但耗费财物,易致贫乏,抑且干犯礼法,有玷家风。历任院司屡经禁处,积习已深,执迷不悟。本部院再莅兹邦,惩恶安良,法在必行,训俗维风,责难他诿。就其甚者,胪列告戒于后。 嫁娶、丧葬、宴会三则,详后冠婚丧祭各篇中。

一、妇女礼处深闺,坐则垂帘,出必拥面,所以别嫌疑,杜窥伺也,何乃习于游荡?少妇艳妆,出头露面,绝无顾忌,或兜轿游山,或灯夕走月,甚至寺庙游观烧香做会,跪听讲经,僧房道院谈笑自如。又其甚者,三月下旬以宿神庙为结缘,六月六日以翻经十次可转男身,七月晦日以点肉灯为求福。或宿山庙还愿求子,或舍身于后殿寝宫,朔望供役,僧道款待,恶少围绕,本夫亲属,恬不为怪,深为风俗之玷。现在出示庵庙,有听从少年妇女入寺庙者,地方官即将僧道枷示庙前;仍拘夫男惩处。

一、妇女惟宜端庄洁净,不在艳妆华服。素服淡妆,荆钗布裙,更见女德。身着绫罗绸缎,头带金银首饰,已云华美,何乃衣裙必绣锦织金,钗环必真珠宝石,以贵为美,以多为胜?虽贩负肩挑之辈,逐日营趁,生计艰难,而妻女亦皆绸缎金珠,不肯一着布素?物力日艰,奢靡日甚,焉得不贫?贫则无赖,何所不为?此地方官所宜随时劝戒者。至于乡僻贫妇,则有夏间上身不着衣裳,裸体无忌。又有男人不着衣裤,止穿围裙者。此非俭素之故,实属廉耻全无。嗣后地方官见有此等,均宜当下量责,以示惩戒,妇女则惩其夫男。

一、僧尼身入空门,原系六根清净,持素焚修。江南僧人拥有厚赀,公然饮酒肉食,赌博奸淫,盘剥占夺,设计骗人,藏匿妇女,无恶不作。本部院屡有访闻,正在确查拿究。凡妇女烧香做会,听讲翻经,宿庙肉灯舍身,皆由乡导设此名色。或遍贴传单,或发帖邀请,煽诱骗财。并将佛经编为戏剧,丝竹弹唱,俨同优伶。嗣后责成僧道官稽查送究,徇隐连坐。女尼中有少妇幼女戴发修行,艳服男装,勾引男妇,无异娼妓。又惯入富家吹唱弹经,甚而群尼一路弹唱,赴庵烧香,名曰发赦,遂有恶少结队跟随,途中拦截逼令弹唱为乐。一切引诱淫荡之事,皆尼庵之所有。地方官留心查禁,责成地保查察,犯者禀究。

一、境内士民,良善多而凶顽少,谨守畏事者多,而奸诈无赖者少。然一乡一镇之中,有一二凶顽巧诈之徒,官司法不能及,乡愚不敢与较,一人肆横无忌,一乡受害无休。或遇民间丧葬,聚众拦路,动称碍风水,逞意索诈,不饱不休。或遇孀妇再醮,诈分财礼,又私下说合,不问本妇愿否,抢拉上船上轿,酿成人命。又或自尽命案,怂恿尸亲纠众抄打。民间婚嫁,中途拦阻,索取过轿、入村财礼,名曰喜钱,实同讹诈。强壮恶丐强索嘶闹,更有挟仇放火,乘危抢物,亡命横行,人人切齿。地方官责成保甲随时禀报,随时惩处,庶几不敢肆横。至于滨海地方,习成强悍,冲繁镇市,惯逞豪强,设盟约神,结成党羽。或衣服一色,或同佩一物,创立党名,如小刀党、青龙党之类。手带铁梭铁套,身佩藏刃角刀,生事打降,一呼而集,殴差抗官,同恶相济。钦奉上谕,严禁重惩。地方官严谕保甲,如有此等报告查拿,知情容隐一并究处。

一、讼棍唆诬,衙蠹索诈,著名者已有访闻,正在随事查惩,不稍宽贷。惟是此辈害人,亦因人情喜讼好争,故得逞能播弄,乘机吓诈。惟愿士民人等,果有真正冤枉,被人陷害,惟当据实列告,不可装点诬捏。其余些小不平之事,鼠牙雀角之争,听人劝处,央人和解。事本微细,不必诡计架词上控;理本短屈,不妨悔过认非。忍耐一时之气,常享无事之福。片纸入官,名挂讼牒,讼棍翻弄笔头,胥役张牙露爪,诸般吓索,百计把持。一日不结,一日不能安业,一人作证,一人皆费盘缠。且人心叵测,诡计翻覆,受冤难白。和乡里以息争讼,解仇忿以重身命。《圣谕广训》朔望宣讲,果能人人皆作此想,乡邻亲友排难解纷,从中劝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何等安闲受用?地方虽有讼棍,衙门虽有衙蠹,亦无所施其吓诈把持之计,岂不美欤?

一、三吴赌风甚盛,其为害亦甚烈。地方官现在查拿不过小赌,其真正大赌,皆绅士富户。深居密室,或衙门胥役暗中包庇,役不能拿,人不敢问。输赢动至千百,丰裕生涯,瞬归消乏,田房厚产,荡然一空。富室亦为穷汉,良善子弟流入无赖匪徒,皆由赌博。更有同伙输银,出首讹诈,甘心受诈,苟免一时,仍然肆赌,构讼无休,株连贿捺,更不能免。独不思富贵遣兴,尽自多端,贫贱谋生,惟日不足,何必赌博?何暇赌博?又有一种恶棍,身藏牌骰,捏首赌博,迨至审虚,已多拖累,尤可痛恶。自此以后,各宜早绝贪妄之念,自杜祸患之萌,为一生敦品行,为家计图久长,为子孙垂悠远,为宗党重家风。本部院就所见闻,因好赌而破身家、遭刑戮、伤廉耻、坏家风者不少,正在设法查拿惩办,不遗余力。至于因赌而盗,因赌而奸,窝娼即以诱赌,赌场无非贼窟,上谕严切,凡有犯者,惟有从重痛治,及早回心,毋再尝试。

一、春祈秋报,例所不禁。聚众赛会,酬神结会,误农耗财,久奉上谕,广行劝戒。江南媚神信鬼,锢蔽甚深。每称神诞,灯彩演剧,陈设古玩希有之物,列桌十数张,奇巧百戏,清歌十番,轮流叠进。更有投身神庙名为执役,首戴枷锁名为赦罪,抬神游市,炉亭旗伞,备极鲜妍,台阁杂剧,极力装扮。今日某神出游,明日某庙胜会,男女奔赴,数十百里之内,人人若狂。一会之费,动以千计;一年之中,常至数会。地棍藉此饱蠹,平民因此揭债。他如拥挤践踏,争路打降,剪绺抢窃,结仇构怨,命盗之案,每酿于此,不止耗钱财于无益之地已也。至于乡民信鬼,疾病不求医药,专事巫祝,竟日彻夜大排牲醴,舞踏歌唱以为禳解,巫师神婆听其剖判。今日请一神,明日送一鬼,幸而病愈又须破产酬谢,即或不愈止云前求未善,不悔前非。身死之后,反致衣棺无出,不能安葬,愚妄至此,殊可哀也。

裕谦《训俗条约》:三吴为文物大邦,士庶军民之知礼义爱身家者,奚可缕指?只因商贾辐辏,习染多歧,平居以相炫为能,积久遂因仍成俗。 下述婚丧奢侈各节,载在下篇。 吴中服饰,男子着油绿衬衫,戴绿小帽,拴绣花汗巾,其人已属可鄙。至妇女衣裙,则有琵琶、对襟、琴衿、百衿、满花、洋印花、一块玉等式样。而镶滚之费更甚,有所谓白旗边、金银鬼子边、阑干、牡丹带、盘金、间绣等名色。一衫一裙,本身绸价有定,镶滚之费不啻加倍。且衣身居十之六,镶条居十之四,一衣仅有六分绫绸,新时固觉离奇,变色则难拆改。又有将责骨种羊作袄,反穿皮上,亦加镶滚。更有排须云肩,冬夏各衣均可加上,翻新斗丽,无所底止,尤属荒谬。此皆人心不古所致。吴中宴会,百物骈罗,饾饤满席。其所谓高装碟子,面铺食品,中堆洋糖,大菜用至十余,热炒又复间上。更有烧煮之味,面粉之珍,如其不尽精工,则暴殄固为无谓。即使烹调果善,在宾朋岂能遍尝?苏民治病不事医药,妄用师巫。有看香、画水、叫喜、宣卷情事,惟师公师娘之命是听。或听烧香拜忏,或听借寿关亡。幸而获痊,酬谢之资视其家道贫富已无定数。甚至捏称前生冤孽,以及神灵欲其舍生,则更化疏烧香,多生枝节。有系小病因此耽误而成痼疾者,亦有一时得验,而终身奉若神明者,更有罗雀掘鼠,不暇办理衣棺,而先须酬神还愿者。昏愚颠倒,可恨可怜。吴中习俗,专事崇饰庙貌。僧道又设为解天饷、打趸金、赎罪舍身等名色,竞相煽惑,百伪朋兴。设钱粮柜,鸣锣收费。各处庙门擅贴王侯封条告示,上用木印,竟与各衙门仪制相同。而完愿祯祥,及天饷完纳、降福消灾黄纸刊单,几于无处不有。又动辄敛钱打醮,各于门旁贴斋戒二字。且不论大小神佛,俱作赛会,劳民伤财。试思为神者不问人善恶,只就还愿与否便降祸福?此乃至愚极陋者所不为,而谓聪明正直之神为之乎?至于以阴官为阳官,尤属不成事体。我军、民切勿以辛苦之资,浪掷空虚之地。

《常昭合志稿·督粮道刘鼎风俗示禁文略》:一、禁妇女入庙烧香。吴中陋习,妇女入寺烧香,虞邑尤甚。每乘佳晨佛日,空城而出,陆舆水舫,新妆丽服,殊犯冶容诲淫之戒,违禁者必究。一、禁酒肆耗费。琴川赋重民贫,不啻十室九空。近观风俗,男耕女织者,固有克勤克俭之家;而行歌群谑者,实多非礼非仪之辈。如县西之何家桥,县东之新巷,以及慧日寺左右前后,茶坊酒肆,接栋开张。觇其座中畅饮高谈者,莫非经胥差役,勒讲使费,索派铺堂,或厉容怒吼,或温语圆和,伙计既多,蚕食无厌。甚有扛帮铺啜者,实繁其徒。独不念一箸一杯,皆穷民血泪,岂容蠹棍满泛大嚼?现在严行查拿,所有各处酒肆,迅改他业,以全物力。一、禁游手打降。琴川一邑,僻处海陬,赋急差繁,民罹困苦,即素封之家,亦已捉襟露肘。讵今多游手好闲棍徒,打降不事恒业,专一钩引良家子弟,觇其所好,曲意趋承。如性耽酣酒赌博者,则以曲檗呼卢诱之;爱练艺习武者,则以拳法技勇导之;善音乐者,则以学唱串戏惑之。以致若辈窃赀揭债,恣情浪费。甚有横行乡曲,种种不法,实切地方隐患。除密访拿究外,许本家父兄及受害人等指实赴告。一、禁奸民投势。琴川一邑,素称学道名区,今人心不古,往往构雀角以报睚眦。更有不法奸民,钩引刁唆,或投托势宦,或依藉衙门,狐假鸱张,百般图扎。非仅被害之人,倾家失业,而骨肉至亲顿成仇敌,桑梓旧好变作冤仇,良心丧败,追悔无及。本道稔知积习,合行严禁。

大江以北,扬州一都会也。两淮鹾利甲天下,徽州贾人事番笑,拥高赀,穷极宫室、衣服、声色、玩好之美,虽苏州有所不逮。

《扬州画舫录》:扬州盐务,竞尚奢丽,一婚嫁、丧葬,堂室、饮食、舆马,动辄费数十万。有某姓,每日庖人备席十数类,临食时,夫妇并坐堂上,侍者抬席置于前,自茶面荤素等色,凡不食者,摇其颐,侍者审色则更易其他类。或好马蓄数百,每马日费数十金。朝自内出城,暮自城外入,五花灿著,观者目炫。或好兰,自门以至于内室置兰殆遍。或以木作裸体妇人,动以机关,置诸斋阁,往往座客为之惊避。其先以安麓村为最盛,其后起之家更有足异者。有欲以万金一时费去者,门下客以金尽买金箔,载至金山塔上,向风飏之,顷刻而散,沿江草树之间,不可收复。又有三千金尽买苏州不倒翁,流于水中,波为之塞。有喜美者,自司阍以至灶婢,皆选十数龄清秀之辈。或反之而极,尽用奇丑者,自镜之以为不称,毁其面而以酱敷之,暴于日中。有好大者,以铜为溺器,高五六尺,夜欲溺,起就之。一时争奇斗异,不可胜记。自鲍诚一来扬,以俭相戒。值郑鉴元好朱、程性理之学,互相倡率,而侈靡之风至是大变。诚一拥赀巨万,然其妻妇子女尚勤中馈箕帚之事,门不容车马,不演剧,淫巧之客不留于宅。先是商家、宾客、奴仆薪俸公食之数甚微,凡有利之事必次第使之,不计贤否。诚一每用一客,必等其家一岁所费而多与之,果贤则重委以事,否则终年闲食也。

《金壶浪墨》:扬州繁华,以盐盛。两淮额引一千六百九万有奇,归商人十数家承办。中盐有期,销引有地,谓之纲盐。以每引三百七十斤计之,场价斤止十文,加课银三厘有奇不过七文。而转运至汉口以上,需价五六十不等。愈远愈贵,盐色愈杂,霜雪之质,化为缁尘。乡曲贫民有积日累旬,坚忍淡食者矣。此非正课致之,而商人积弊累之也。诸商所领部帖,谓之根窝。有根窝者,每引抽银一两,先国课而坐收其利,一也。运脚公用额定七十万,近年十增其五,而用之不及半,二也。汉口岸费,每引又派一两有奇,三也。即其三项,已倍正课而过之。加以盐院供亿,各大宪缉捕犒赏,又豢养乏商子孙,月支万计。最奇者春台、德音两戏班,仅供商人家宴,而岁需三万金。总商谒见盐院,一手版数十文耳,而册载一千两,率由总商妄立名目,取诸众商。其浮冒无忌类如此。由是侈靡奢华,视金钱如粪土,服用之僭,池台之精,不可胜纪。而张氏容园为最著。一园之中,号为听事者三十八所,规模各异。夏则用绡竹簟,冬则锦幙貂帷,书画尊彝随时更易。饰以宝玉,藏以名香。笔墨无低昂,以名人鉴赏者为贵;古玩无真赝,以价高而缺损者为佳。花史修花,石人叠石,水木清湛,四时皆春。每日午前,纵人游观,过此则主人兜舆而出,金钗十二,环侍一堂,赏花钓鱼,弹琴度曲,惟老翁所命。左右执事,类皆绮岁俊童,眉目清秀,语言便捷。衣以色别,食以钟来。其服役堂前,而主人终世茫然者不知凡几。梨园数部,承应园中,堂上一呼,歌声响应。岁时佳节,华灯星灿,用蜡至万数千斤。四壁玻璃射之,冠钗莫辨,只见金碧照耀,五色光明,与人影花枝迷离凌乱而已。其埒于容园者,若黄、若程、若包,莫不斗靡争妍,如骖之靳。不数年而资本日绌,亏及公款,则朝廷借帑助之。定法两年三运,后则一运两年。积习既深,外腴中瘠,愈斫愈甚,而坏不可为矣。

溯运河而北,淮安亦一都会也。黄河未北徙时,漕运总督驻山阳,南河总督驻清江浦,兼以淮关榷税,及淮北鹾商相望,数十里利孔毕萃,其奢豪尤可震骇,物力之富,人文亦走集焉。

《同治山阳县志》:城西北关厢之盛,独为一邑冠。始明季。迨国朝,纲盐集顿,商贩阗闺,关吏颐指,喧哮叱咤。春夏之交,粮艘牵挽,回空载重,百货山列。市宅竞雕画,被服穷纤绮,歌伶嬉优靡宵沸旦。居民从而效之,甚有破赀隳业,以供一日之费。

《咸丰清河县志》:官省吏舍,冠盖相望,市廛杂沓,浩穰百端,春夏有粮艘之挽载,秋冬有盐引之经过。河防草土之事,四时之中,无日休息。贫民失业,力食致饱,或白手空游,而得厚实。民乍富乍贫,日月异趋,于是四方游士、文人墨客、郑商秦贾、奇工异匠总集,利于重资也。豪胥小吏、村官令史,轻衣绿鞴,便捷巧慧,权倾府僚,意色高下,凭藉者厚也。闾左大驵、市井奸黠、俳优技巧,长袖垂襳,云雾昼冥,华烛宵列,争狡而竞妍者,膻其余也。瑰金异石,秦铜汉镠,锵鸣而列肆,作伪变真,真乃不及,随时异尚,倾囊而不怍,竞于所好也。山珍海鲑,肴鼎如沸,损夭杀胎,弃脂流于衢巷,餍所厌也。

《水窗春呓》:嘉、道年河患最盛,而水衡之钱亦最糜。东、南、北三河,岁用七八百万,居度支十分之二。由于乾隆中裁汰民料民夫,诸事皆由官给,继而嘉庆中戴可亭河督请加料价两倍,故南河年需四五百万,东河二百数十万,北河数十万。其中浮冒充滥,不可胜计。各河员起居服食,与广东之洋商、两淮之盐商等。凡春闱榜下之庶常,及各省罢官之游士,皆以河工为金穴,视其势之显晦,为得赃之多寡。有只身南行,自东河至南河,至扬州,至粤东,四处获一二万金者。

又:河厅当日之奢侈。乾隆末年,首厅必蓄梨园,有所谓院班、道班者。嘉庆一朝尤甚,有积赀至百万者。绍兴人张松庵尤善会计,垄断通工之财贿,凡买 燕窝皆以箱计,一箱则数千金,建兰、牡丹亦盈千。霜降后,则以数万金至苏召名优,为安澜演剧之用。九、十、十一三个月,即席间之柳木牙签,一钱可购十余支者,亦开报至数百千。海参、鱼翅之费,则更及万矣。其肴馔,则客至自晨至夜半,不罢不止,小碗可至百数十者。厨中煤炉数十具,一人专司一肴,目不旁及,其所司之肴进,则飘然出而狎游矣。河厅之裘,率不求之市,皆于夏、秋间各辇数万金出关购全狐皮归,令毛匠就其皮之大小,各从其类,分大毛、中毛、小毛,故毛片颜色皆匀净无疵,虽京师大皮货店,无其完美也。苏、杭绸缎,每年必自定花样颜色,使机坊另织,一样五件,盖大衿、缺衿、一果元、外褂、马褂也。其尤侈者,宅门以内,上房之中,无油灯,无布缕,盖上可胜计,朝珠带板攀指,动辄千金。若琪楠珠加以披霞挂件,则必三千金,悬之胸间,香闻半里外,如入芝兰之室也。衙参之期,群坐官厅,则各贾云集,书画玩好,无不具备。昔琦侯为两江,赏一手卷,乃元人王野云《龙秀图》,中绘数千人,面目无一同者,已还价一千五百金,次日询之,则中河厅万君以二千金购之去矣。琦遂劾万,终身以此废弃焉。同时奢靡者,为广东之洋商,汉口、扬州之盐商,苏州之铜商。江苏之州县,其挥霍大半与河厅相上下。

《金壶浪墨》:南河岁修银四百五十万,而决口漫溢不与焉。浙人王权斋熟于外工,谓采买竹、木、薪、石、麻、铁之属,与夫在工人役一切公用,费帑金十之三二,可以保安澜;十用四三,足以书上考。其余三百万,除各厅浮销之外,则供给院道酬应戚友,馈送京员过客,降至丞簿、千把总、胥吏、兵丁,凡有职事于河工者,皆取给焉。岁修积弊,各有传授。筑堤则削滨增顶,挑河则垫崖贴腮,买料则虚堆假垛。即大吏临工查验,奉行故事,势不能亲发其藏。当局者张皇补苴,沿为积习,上下欺蔽,瘠公肥私,而河工不败不止矣。故清江上下数十里,市街之繁,食货之富,五方辐辏,肩摩毂击甚盛也。曲廊高厦,食客盈门,细谷丰毛,山腴海馔,扬扬然意气自得也。青楼绮阁之中,鬓云朝飞,眉月夜朗,悲管清瑟,华烛通宵,一日之内,不知其几十百家也。梨园丽质,贡媚于后堂,琳宫缁流,抗颜为上客,长袖利屣,飒沓如云,不自觉其错杂而不伦也。然而脂膏流于街衢,珍异集于胡越,未尝有挥金于室、开矿于山者,茭楗华身,而河流饱腹,自上而下,比物此志也。

道、咸以降,河决漕移,盐法亦改。太平军兴,宁、苏省会沦为战场。疮痍既深,阅数十年,不能复乾、嘉之盛。而上海代兴,绾轴欧、亚,不仅睥睨全国矣!

江苏多文学士,撰著地志,或与守令论一地利病,其文多可诵。

董文骥《常州风俗序》:水土之风,情欲之俗,分言之则二,合言之则一。武进之土多丘陵原隰,故曰毗陵,言厚也。其民刚柔中,文质半。无锡之土多川原,其民柔,文胜质。宜兴之土多山林,其民刚质有其文。江阴之土多坟衍,其民刚,质胜文。靖江之土多沙衍,其民刚柔半,质胜文。五土五民,此五邑之大略也。其君子之贤者,或忠义贯日月,或文章妙天下,非公事无私谒。其不贤者,或口舌得官,或田牧起家,椟金腐贯,酣歌恒舞,甚者渔食闾里,佻城阙。五邑同。其小人之良者,农服先畴,工用规矩,贪贾三之,廉贾五之,或为掾史文无害,或为门卒有当车。言其不良者,流冗游食,田荒业惰,虞诈行讼,饥驱作奸,舞文法,骛死地。五邑同。其男子习为打叶子之戏,名马吊,甚者呼卢摊钱。其妇女好冶游烧香,女冠比丘,男女杂坐,唐人诗新庄炫服照江东,指毗陵士女而言。庶几江、靖二邑少此风。四邑士民,大都富少于贫,啙窳偷生,加以头会箕敛,少千金之家,一遇天灾,多冻馁之殍。庶几靖邑有沙田荻洲之利,民颇饶给。至于岁时伏腊,四季八节,里酒春社,松盆炮竹,题糕健粽,春盘寒具,饼形秋月,饧号胶牙,彩丝花胜,蒲艾瓜果,桃符辟鬼,四目傩邪,纸钱祭墓,菊酒登高,迎神送神,狮蛮跳灶,信巫觋,尚释老,丧葬用乐,婚姻论财,五邑小异大同。惟武邑五月有云车之戏。力士负铁茎,长可仞,茎上镂铁如云,置三婴儿,优孟衣冠,负之疾行。或圈豚行,虽拉胁、绝筋不顾。相传隋司徒陈景仁战具云。此则四邑所无,而武邑独有之者。惟锡邑五月有张灯之会,星桥火树,万户千门,相传为伪吴莫天祜以城降明,民免齑粉,而报赛之云。其小史鸦头,发未覆额,教丝竹肉音,鬻之侯门。父母生子,皙而黠者以为利,则四邑所无,而锡邑独有之者。惟宜邑二、氿之水夹城,龙蛇实生大泽。每岁五月,吴扎龙舟竞渡,黄头燕濯作鳞之而以吊湘累,士女阗咽,水香云遏,而宜邑水滨寂然。曾一刻舟如游龙,战东西氿而真龙惊起,斩蛟桥下,骇浪覆舟,盖画龙欲飞,龙剑或跃,神物变化,理固有然,故至今永绝其戏。此则四邑所有,而宜邑所无者。又三月谷雨日,县令赛南岳,茶户入山采茶。元人诗云:官司火速催春焙,翻使山僧怨白蛇。相传有蛇衔茶子种南岳而生也。以至筼筜之竹,作炭采薪之木,罅栗团柿姜芋之果,蓏陶填苦窳之器,民颇资以自给。此则四邑所无,而宜邑独有者。惟江邑旧志咸谓民多赢资、怯斗讼,然乌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故江邑与靖邑皆负江介颓沙,乃靖土新涨而沃,江土高印而瘠,沃殷瘠空,地异人殊。至于今之江邑,则不怯私斗,亦勇公战,犹昔之武邑殉于忠义者,则又二邑之尤异者云。

《常熟县志》:陈祖范曰:其士上者束修自好,下亦畏威避事,虽贫不亲负戴,虽耕不操耒耜。惜慎交、同声两社盛行时,多希风托响,高视阔步。今则厌声华,息交游矣。至于兴讹扇讼,负粮扦网,呼卢酗酒诸恶习,向闻有之,今则屏迹矣。其农,西乡地高仰,土强,耕治尤勤苦;东乡高区地澙卤,土轻粟,农差逸。水乡农暇,则操舟捕鱼;附郭农兼鬻蔬菜,织曲薄为业;傍山农则伐石担樵,皆不专仰食于田。故遇荒岁犹守妻、子,不轻去乡井,非其有宿储也,为谋生之方不出一途也。其百工治宫室、玉石、金锡之属,无擅长者,惟抟土为人物,捣桂为杂佩,穷极工巧,入其肆觉雕绘满眼,秋香袭裾。其商贾自他来转贩者为多,邑人率居积营生,少离乡远服贾。其立牙店,坐列估价,谓之主人,城邑乡陬,在在有之。至于衣履有铺,茶酒有肆,日增于旧,懒惰者可以不纫针,不举火,而服食鲜华,亦风俗之靡也。其富室,前代有曹百万、徐半州之名,侈靡相尚。今则尽知稼穑艰难,虽富无所纷华,亦鲜有至二三万者。其起家大抵本富十之六,末富十之四,奸富十之一。其祭祀颇忽于祭先祖,恪于祭外神,外神之甚不经,如五通之类。今已衰息。然而演剧酬神,名为敬戏;二月社会,百神朝集岳庙,名为解纸。三月月望,七月晦,坌集于可已者。其丧死,虽士夫之家,必用僧道,葬信风水,恒失之竭。其宾朋交际,虽穷空,必竭力。生辰为寿,致客开筵,张屏书祝嘏之词,累果构神仙之景,炬赫陆离,以为门庭。其闺门,不与外事,贞孝之行,岁不绝举。乡村妇女,农时俱在田首,冬月则相从夜织,支塘水纱、唐墅芋布,皆轧轧出寒女机也。亦间有游观之行,锦峰拂水间,画舫暂停而已。凡平民性情气习,亦喜事,亦惮事,亦偷生,亦轻生,健讼而怯斗,貌逸乐而中戚促。城郭则贵贵而尚智,乡村则贵富而尚力。

任启运《与胡邑侯书》:今宜兴之风俗敝矣。赌博之徒日夜欢呼,而破家弃业也。盗贼日见窃发,而捕役因之为利也。高台演戏,岁费以万计,而不知节也。寺庙兴作,舁神出会,开场聚众,日费以千计,而不知禁也。妇女盛服入庙游观,而为奸盗媒也。积逋历数十年,而国课莫肯率先也。生女屡行淹溺,而父子恩绝也。缢溺强死,动成命案,而告奸之风盛;衿监与胥吏结纳出入把持,而廉耻道丧也。

不有大贤,何以救其弊而反之正哉?愚以为乡约之不举,由于保甲之不立。何也?保甲与乡约,相为表里者也。乡约之设,远或数十里,近或数里,凡赌博、盗贼之潜匿者,约长多不及周知。而乡里所推为约长者,非鄙俗之富民,即年迈之乡老。彼其心岂知有公事哉!无事则酒食以为尊,有事则以道远为辞,年老为解,此人所以视乡约为具文,而莫之举也。若保甲之法则不然,则五家为伍,《周礼》所谓五家为比也;十家为什,《周礼》所谓十夫同遂也。赌博、盗贼之有无,五家之中无不周知也;友朋亲戚之往来,十家之中无不共见也。一有可疑则得以察之,察之得实则告之官,赌可惩也,贼可擒也。知而不举,则五家连坐,彼四家者,岂肯以其身家为他人受累哉?然而赌博、盗贼之不敢报者,又有故。博徒皆无赖也,盗贼皆枭雄也,其暴如虎狼,其毒如蛇蝎,良民方惴惴焉吞噬之是惧,敢劘其牙撄其尾哉?谚 曰:奸近杀,赌近盗。故里之中有博场,而穿窬至矣,有一穿窬而穿窬之类毕至矣。日聚而居曰赌友,夜而散去即贼党,故赌博盛则盗贼借之以自藏,盗贼盛则汛捕因之以自利。月有馈,岁有例,故多一贼则民多一害,而汛捕多一利也。汛捕倚盗贼以自肥,盗贼即倚汛捕为恩主,故附近之民,有日夕危惧而不报矣,有屡见窃掠而终不报矣。非不欲报也,不敢报也。一有愤而告之官者,则汛捕群起而攻之,需索百端,凌辱备至,而盗终不获也。一不如意,则转诬其家为线盗。或失主的知盗贼之所在而使擒之,则汛捕反授意于盗,使反噬失主为枉盗,为挟仇,故有一报盗而千金之产立散者矣,有一报贼而所需索反倍于所窃者矣。盖官虑盗贼之关乎考成,而胥役遂窥其隐而中之也。盗贼且如斯,博徒又何论?然则若辈又何所惧而不恣行哉?

若夫逋赋之害,又可略陈。其一则因赌而逋也,其一则因讼而逋也。乡约废则礼让少,而以势相使,以力相争。保甲废则结报无人,而刁唆告奸之徒,皆得以乘其隙。故两智相轧则并亡,两愚相抗则并亡,两愚受制于扛讼,则又并亡;株连数十人,挨延二三载,邻佑证佐困于波累,则又并亡。盖贪官藉猾吏以为罗,猾吏藉刁讼以为饵,至苞苴之贿既穷,然后水落而石出。如近年命案岁以百计,而其实曾有什一否哉?此风不革,而欲民之富不可得也。

又有非赌非讼而日趋于贫者,则戏、会二者为尤甚。村落之居,大者数十家,小者十数家,每岁必演戏,曰以酬神也。梨园之馈赠供给,必十数金也;迎送往来之费,必数金也;亲戚聚会宴享之费,又必家数金也。故半日之讴歌,而三四十金之费已尽矣。出会之法,千百人为群,其盛者数千人,舁一土木之神,周游村落。车舆仆从必数千也,骡马必数百也,旌旗矛戟之具延数里也,金鼓笙管之繁闻数十里也,冠服、珠宝赁借之费不下数百金也。男女杂沓,老少奔波,至一村落,则有香金之馈,迎犒之席,其费又不下数十金也。故出会三、四日,而总计所费不下数千金矣。费日甚,民日贫,赋安得而不逋哉?又况出会先期一月,环戏所辟地数十亩,设棚百十间,名 曰接场。列市肆,陈博具,设酒食,广召异方之众,使相角而取其赢。故接场设而赌博盗贼之徒皆群集而莫可致诘,此其害并不止糜费逋赋而已也。

且逋赋之故,有出于民者,有出于上者。小民终岁所入有限而不经之费无穷,以有限供无穷,固不足以相给矣。而上可以数年积压之逋赋,杂然而征之,小民欲应此则必负彼,吏胥乘其不能尽应也,则怵之以必责之形。民畏责则不得不转谋之吏胥,吏胥乘其急而教之以抽搁之法,故馈以十之一者,三月无征,馈以三之一者,终岁无征。经三、四年之搁,而民之馈于吏胥者,已过于所当纳矣。其余收书有虚串之弊,副役有代比之约,则以款项烦多,而长吏之聪明有不及察也。且宜兴之地,西南百里而遥,东北百里而近,故有一人入纳,而宗族亲戚附之以纳者;有孤寡疾病远行,势不得不托之人以纳者。胥吏执纳者而诈之日:尔何包揽?长吏不察,则亦立拘纳者而责之曰:尔何包揽?夫包揽以禁绅矜之抑民以自肥耳,岂以责急公趋事相赒相恤之民哉?故包揽之禁厉而不能自纳,必托之差役之手,差役因匿而吞之,嗟此医疮剜肉之民,何堪饱此虎狼之腹耶?差役未易,则姑为推挨之法,差役一易,则仍责之民,民安得而不日困,赋安得而不日逋哉?

若夫扩贤侯好仁之心,而当严禁者,则又有溺女一事焉。父子至爱也,杀人至惨也。呱呱何罪,甫见天日,而使之毕命盆水之中?则以衣食之不周,而忍而为之也。习以成风,而家饱暖者,亦踵而为之矣。

咸丰中,鲁一同为《邳州志》,尤以义法名。其陈风俗,率辜较言之,不屑屑刺举琐末也。

《邳州志》:考其旧俗,土风劲悍,挟节任气,好尚宾游,盖楚之风也。或曰:邳州之山,敦厚而郁峍,不为衍迤附丽。水恒欲与山争,澎湃汨淈,其势恣肆。人生其间,骨劲气挺。然风俗与世移易,自沂武以东,东南境多水,士渐文雅兴学,而西北山国务稼穑。北接郯、峄,西带滕、沛,民好带刀剑,群聚不逞,盗贼时出没,白昼剽掠,号称难治。其贤者乃多恢廓大略,好抵掌谈论,倾身下人,赴公家不顾私,虽号为谨愿,一切任质自憙,其天性然也。礼俗大都与徐、兖同风。无冠礼。婚不亲迎,用门户相重,不责取财物。士族无祠庙,以时节祭于寂。丧大小敛、殡、祖、葬,略准古制。颇好形家言,土面势,徒步百里,浮屠阴阳鼓吹时亦有之。然期功之丧,尚 绖带素履,洵有先代之遗焉。其衣冠朴遬,夏恒葛衫草笠,冬茧袍深衣毡冠。妇人无绮縠文绣金翠之饰,独好为女红精巧,名于他郡。麻枲织作非其习。民勤而易饱,日再食,食不托蒸黍宣粥,有盛籑乃设饭,饭亦精凿。近乃有鲑珍奇腴,如吴、楚人,趋华靡之渐也。岁时上元灯火,清明上冢墓,午日菖蒲艾酒,中秋瓜果之类,略如恒俗。

太平军之兴,欲革满清之俗,又依据基督教,举自来中国敝俗而荡涤之。

《清朝全史》:太平天国二年所发布之天条书,首列悔罪规则,次则洗礼、祈祷,并摩西十诫。有曰《原道救世诏》者,第一不正淫为首,第二不正忤父母,第三不正行杀害,第四不正为盗贼,第五不正为巫觋,第六不正好赌博云云。此比十诫,尤为适切中国人之病。《原道醒世诏》所云:天下凡间,分言之有万国,统言之实为一家。天下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又作《幼学诗三字经》,敷演基督教之宗旨,努力改良风俗,耳目一新。禁妇人缠足,禁娼妓,禁人民蓄妾,不一而足,类皆提倡人权,裨益风化。维多利亚僧正谓彼等较清教徒尤为严正。又革除肉欲之风习,不遗余力。即引发春情之淫秽歌谣,促起乱行之一切刺激物,在所严禁,如饮酒、吃烟、赌博、虚伪、吃阿片等,丝毫不假借云。

湘军诋斥其所为,则胪举其与旧礼俗之相反者为罪状。

曾国藩《讨粤匪檄》: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奉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谓田皆天主田也;商不能自贾以取息,谓货皆天主之货也。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焉能袖手坐观,不思一为之所也?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柳州之学宫,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所过州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公、岳王之凛凛,亦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庙不焚,无像不灭。此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于冥冥之中者。

同治甲子以后,一复旧俗。民力凋敝,亦无复乾、嘉之盛矣。丁日昌抚吴,通饬学宫宣讲圣谕及小学,盖欲以旧法挽救浇俗。

《抚吴公牍·各学月送宣讲清折汇列等第分记功过札》:本部院前通饬各州县及所属教职,按月督率讲生宣讲圣谕,并观风问俗各事宜。自戊辰年九月起,每月终逐一胪开清折二份,送交该州县转报,将来年终汇计之期,即以此事之能否认真,定各教职之功过。在事讲生,亦即以勤隋分其优绌。

又加函:学官安坐衙斋,毫无一事,且恐因闲得病,负此盘中。今令该学官携同讲生赴乡宣讲,既可启牖愚蒙,又可谙习民间疾苦,备他日制锦之用。乃各学始则多方推诿,继则敷衍塞责,若以非份内事也者。然则逼勒诸生贽敬,需索新进谢仪,始为份内事乎?既称曰教谕,试问所教所谕者何事?又名曰训导,试问所训所导者何人?循名质实,该学官当亦哑然无以自解。推宕之员,既经记过;奋发之员,如黄振均等,似宜为请优奖,庶足使闻风兴起。小学为立身根本,不惟乡塾宜按人分领,且宜使学官逐条为之解说,领悟者报名请奖,牧令以时抽查。志趣既能端于初学,趋向庶不惑于中途。罗忠节《小学韵语》,尤为童蒙必读之书,惜有内编而无外编,尚是缺典,拟属局员补辑,广为传布,胜孩童读《三字经》也。

光绪初,大吏亦尝有申禁积习示,大抵具文耳。

《江苏省例·光绪五年十一月布政使司谭申禁积习示》:一、不准开设烟馆。一、不准行用小钱。一、不准私铸。一、不准容留妓馆书寓。一、不准开花客寓。一、不准赌博。一、不准抢孀。一、不准抢鲜。一、不准轧神仙。一、不准妇女入茶馆。一、不准苏女入庙烧香。一、不准观前跑马。一、不准棍徒凭空讹索。一、不准勒索搬家费以及勒加勒找等事。一、不准厉坛装扮罪人。一、不准观前及沿街舞拳弄棍。一、不准把持行市。一、不准聚众滋事。一、不准酗酒骂街。一、不准妇女撒泼。一、不准医生勒索重资。一、不准向租房人索取两个三个中费。一、严拿讼棍。一、严拿水贩。一、严拿台基。一、严拿私枭。

光、宣以来,俗尚之变革,文化之移易,条目万千不可缕计。其荦荦大者,举分系于各篇。要其原则,交通为变俗之始。商舶所萃,其民聚五方,浸淫旁午,而新旧之俗融矣。益之以铁轨、汽车、电信、新闻纸、电话、摄影,其播布转移之力,尤足使其地月异而岁不同。轮轨不通之处,其俗犹之乾、嘉、咸、同也。通轮轨而非都会者,进之都会大埠,又进之而左右全国,为全省先导者惟上海。观于上海,知世变矣。

《上海闲语》:从政治上观之,则上海为外力侵占入手地;从物质上观之,则上海又为全国文明发轫地。即以交通论,今者轮路纵横,邮电遍国,试推原此事之导线,则上海实开其先。

又:上海与北京,一为社会中心点,一为政治中心点,各有其挟持之具,恒处对峙地位。上海之所以得成为社会中心点,其始也因天然之地理,为外人涎羡;其继也又以外人经营之有效,中经吾国太平战事,而工商及流寓乃相率而集此;而其最大原因,足以确立社会中心点之基础,与政治中心点之北京有并峙之资格者,则实以租界为国内政令不及之故。戊戌政变,原因于《时务报》之鼓吹。《时务报》之所在地,上海也。此为社会引动政治之初步。暨八月祸作,六君子被戮,康、梁远逋,当时非外国公使密电天津、上海领事,逐埠为之布置,并预调兵轮停泊三夹水,以俟国事犯之来,恐逋臣早入枯鱼之肆矣。戊戌之事,为社会极端赞成、政治极端反对之一事,然非社会中心点之上海,与外人助力以与政府抗,则殆矣。次则辛亥之革命。革命之播种以言论。言论之在国外者为《民报》,产生地日本东京也;言论之在国内者为《民呼》、《民吁》,以迄革命时之《民立报》,产生地上海也。虽其间《民呼》被控而闭歇,《民吁》禁寄而停办,社会势力仍不若政治威权之无上。然以三数人鼓吹于一隅,政府纵能以政治为蛮横之干涉,政府卒不能禁被干涉者屡仆屡起,宁非恃上海为凭藉之故哉!至辛亥武昌举事,党人以全力萃于上海与政府抗,卒至九月十三日制造局一役,遂奠定东南之大局。及政府派遣专员南来议和,既至武昌,仍折来沪上,而议和大会遂开于公共租界之议事厅。斯时不仅吾人认上海有社会中心点之资格,即政府亦确以上海足与北京对峙矣。凡此皆事实之彰彰可见者。而潜势力之互为消长,不使局外人易于捉摸者,如筹安会发生。某电社载政府以十五万金来沪运动报纸等事,是真是假,黑幕重重,尤足证明南北两方遥遥相对之不相上下也。更以极琐屑之事证之。当光绪甲午前后数年间,市上男女衣装竞尚海式样,及庚子、辛丑间市上又有所谓京式样者,男女衣装复舍彼而取此。海式样为上海式,京式样为北京式,即小小时尚之微,彼此之互为消长也亦如是,外此更可见矣。

《上海租界问题》:上海风化之败坏,有历史的,有政治的。其主观原因,则实由教育之不普及。上海开埠远在七十余年以前,中经太平之变,中兴名人崇尚道学,外人之所谓名教者则异,两种学说,格不能入。既有先入之主,则后起学者必受指摘。上海者,外人首先来华之根据地,亦西方文化之导火线也,以与吾华习尚之不同,故士大夫既尽力致其攻击。如左文襄与友人书,诋新闻记者为江浙无赖文人之末路,并目上海为全国首恶地;又某道学家笔记,以生长上海足迹三十年不涉夷场为有守;又湖北名士张某寓书王韬,力劝其不应托庇外宇,盖皆同、光朝之事实也。并有节取其制造之长,而深惜其不习中国礼教者。曾惠敏致友人曾剖辨其谬,以为外人之长不在形上,而在形下,吾人决不能以是丹非素之见自封故步,尤为探本之论。而一、二不理于舆论之人,见上海之足以隐蔽吾众弃之身也,则群习而安之。而每见上海社会中发现一伤风败俗之事,一般舆论必曰:此幸在上海耳,若在内陆,即使 倖逃法网,亦不免为社会所不齿。盖风气之败坏于非驴非马之上海社会者,已非一朝一夕。此原因于历史的也。

维持风纪,行政官吏有专责焉。上海以租界故,华官无绝对负责之人,政权操之外人,以甲国人谋乙国之根本问题。但于法纪上无危险之发生,则社会公安而外,无复有第二之目的。而况吾国之所谓风纪,与彼方之所谓风纪,原则虽无差异,以进化迟速先后之不同遂有同源异流之现象。我之所谓忠君,彼则忠国;我之父慈子孝,彼则家庭各守分际;我之所谓贞节,彼则一方保护人之自由,一方禁止侵犯人之自由。如是而止,已本此以施政,故维持风纪,界说舛驰。而其政治上之最著者,莫过于奸案之轻纵。姘妇可认为人事上之结合,和奸无科罪之专条。强奸之罪,有时且轻于略诱。无非以略诱扰及公安,而强奸则仅犯个人之身体自由。扰害公安,涉及租界之安宁;侵犯身体,无关公众而已。积是各因,乃成恶果,而上海之风纪荡然矣。此原因于政治的也。

其次则生计问题之与风纪有关也。上海全部人口之总数,除华界历年无统计外,公、法两界在宣统季年,合计为六十余万丁口,实在尚不止此。迄革命事起,而界内人数大增。上海风纪,一败坏于生产职业之不加多,再败坏于消耗程度之日增。至组成社会之分子,以商业人才为本位,而以各种人物为附属品。惟此两大分子之外,尚有不事生产、专事消耗,而败坏风纪力尤强者,女界是已。全埠女子不下四十万口,除去一部分有职业之女工或劳动者四五万外,其不事事者,当得若干人。此不事事女子之中,上焉者主理家政,尚能稍分家庭劳役;次则动作需人,坐食终岁,而其消耗所需已加负于男子之身:总计此两项之女子约计一十五万。至残余之二十万口,除明为卖淫,据工部局报告再去五万外,其余之十五万口,食必膏粱,衣必文绣,处必华屋,出必高车,消耗程度达于极步。吾人试作一假定的预算,以一人口耗费每日二元,则全年已达三千数百万元之数;则此十五万口者,又非有确定男子为之供给,则取得此项资财之方法及其手段可想而知。而仅仅妨碍生计在十五万以外不能生产之女子,尚不计焉。呜呼!以十五万人在一隅地方败坏风纪,以三千数百万元供败坏风纪之挥霍,生计安得不促?风纪又安得不坏也?

第二卷 时令

前民开物,莫先授时。夏、商、周、秦,正朔代易。汉高起沛,沿秦历而用夏时,以十月为岁首。

《汉书·高帝纪》:秦二年十月,沛公攻胡陵、方与,还守丰。

文颖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胜之法胜火者水,秦文公获黑龙,此水德之瑞,于是更名河为德水,十月为正月,谓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为岁首。

至武帝太初元年,始改从夏正,以寅为岁首。

《汉书·武帝纪》:太初元年夏五月,正历,以正月为岁首。

应劭曰:初用夏正月,以正月为岁首,故改年为太初也。颜师古曰:谓以建寅之月为正也。未正历之前,谓建亥之月为正,今此言以正月为岁首者,史追其月名。

相承二千十五年,岁首未之或改。清咸丰中,太平天国制新历,以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年,有闰日无闰月,年干支诸字略有改易,惟尚以寅月为正月。

《平定粤匪纪略》:伪历日尤狂谬无稽。其书无凶吉宜忌,以二十八宿值配之而定岁,有闰日而无闰月,年以三百六十六日为额。伪进历表云:当今天日平匀圆满,无一些亏缺,某等造历以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年,单月三十日,双月三十一日,立春、清明、芒种、立秋、寒露、大雪俱十六日,余俱十五日,乃是天父上主皇上帝遣我主降凡旨意也。从前历书,尽行删除。年、月、日、时皆天父排定,年年吉良,月月吉良,日日时时亦是吉良,何用选择?又所讳字最多,丑为好,卯为荣,亥为开。

《清朝全史》:咸丰元年,在永安州创建太平天国之国号,同时东王等五王造新历,奇数之月一、三、五、七、九、十一六个月,皆以三十一日计,偶数之月以三十日计。一年为三百六十六日,恰与太阳历之闰年相当,每四年差三日。后亦觉此历之不合用,由九年十月之诏加以改订。以戈登之文书证之,该历书以正月十三日为天兄升天节,二月二日为报爷节,二月二十一日为天兄天王登极节,三月三日为爷降节,七月二十七日为东王升天节,九月九日为哥降节,并日曜日同纪载焉。

    太平天国新历               清    历

辛开元年正月元日庚寅        咸丰元年正月三日

壬子二年正月元日丙申        咸丰元年十二月十五日

癸好三年正月元日壬寅        咸丰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甲寅四年正月元日戊申        咸丰四年正月八日

乙荣五年正月元日甲寅        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丙辰六年正月元日庚申        咸丰六年正月二日

丁巳七年正月元日丙寅        咸丰七年正月二十三日

戊午八年正月元日壬申        咸丰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己末九年正月元日戊寅        咸丰九年正月七日

庚申十年正月元日甲申        咸丰十年正月十九日

辛酉十一年正月元日庚寅      咸丰十一年正月元日

壬戌十二年正月元日丙申      同治元年正月十三日

癸开十三年正月元日壬寅      同治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甲子十四年正月元日戊申      同治三年正月六日。

民国肇造,改用西国通行之历,谓之阳历。

《中华民国史》:孙文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黎元洪副之,以中华民国国号,改用阳历,于一月一日宣统三年十一月十三日就职,以是日为元年元旦。

《中华民国革命建国史》:孙中山既就职,即发令改用阳历,以本日定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月元日。盖先一日由各省代表团议决,至是乃奉大总统命令颁行。

《泗阳县志》:光复后改用阳历,以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岁,无闰月,而有闰日。民间多沿旧习,守夏正。十六年,国民革命军再都南京,厉行国历,禁民间私印阴阳合历,俗尚亦渐变矣。

明初颁历,以九月若十一月朔。

《野获编》:正朔之颁,太祖定于九月之朔。其后改于十一月初一日,分赐百官颁行天下。

其历式与后世不同。

顾起元《客座赘语》:国初历民间有藏者,其式与今不同,有袭爵受封、祭祀祈福、求医治病、乘船渡水、登高履险、收敛货财等件,通者曰宜,不通者曰忌,有甲子而无年号。

清制,四月朔颁来岁之时宪书于各省,布政使司依式刊刷,颁行各府州县。

《清光绪会典·钦天监》:仲春之朔,以来岁时宪书式进于上,得旨乃制书,预颁式于各省。山东、山西、河南、江苏、安徽、江西等省,皆于四月初一日以汉字时宪书式,由兵部驿递各省布政使司,令照式刊刷,至期颁发各府州县。

顾禄《清嘉录》:吾乡新历,在阊、胥一带书坊悬卖,有官板私板之别。官板例由理问厅署刊行。所谓私板,民间依样梓印,印成,仍由理问厅署钤印,然后出售。岁杪,各图地保以新历逐户分送,人家必酬以钱文,如市价而倍之,号为送历本。闻诸父老云:里正送新历,始行于乡村,后沿于城中。

于是有受朔及朔望令节拜贺之仪,各省皆然。江苏方志亦间有著此礼者。

《光绪通州志》:受朔,凡岁孟冬,布政司以所刊时宪书转行州县。至日,设龙亭鼓吹,诣公署恭陈于案,朝服祗领,行九叩礼,乃颁布于民间。朝贺,凡元旦长至节、万寿圣节、皇太后圣寿节及恭遇国家庆典,先期设香案于万寿宫。泰兴、如皋择公所行礼。以学官一人纠仪,学弟子员二人通赞,二人引班。至日,文武官率所属至丹墀,东西序立,赞齐班,各官就拜位,赞跪叩兴,行九叩礼,毕,退班。前后三日成朝服。《泰兴志》同。

正朔既易,斯制亦沦。

坊本历书杂载各事,以便省览。或制日历,一日一纸,逝则摘之。或为月份牌,施以彩绘,取悦妇孺,以上海所制为最多。十八年冬,中央研究院天文研究所印布周历,附载星象各图,专以学理牖民,占验宜忌,悉从荡涤矣。

前代职官多有旬假及节假,清制惟封印之期得休息,而齐民终岁勤动无所谓休沐也。中西交通,初以其七日一礼拜为异。

《沪游杂记》:七日一礼拜,为西人休息之期,即中历虚、房、星、昴四宿值日。是日也,工歇艺事,商停贸易。西人驾轻车,骑骏马,或携眷出游,或赴堂礼拜。华人之居停西商者,于先一日礼拜六夜,征歌命酒,问柳寻花,戏馆倡寮,愈觉宾朋满座云。

洎兴学校,延西师,不得不从其俗,于是学生率七日一假。

《广方言馆全案》:光绪七年,制造局禀定《广方言馆章程》:每年正月二十日启馆,十二月十五日散馆。端午、中秋两节给假五日。其归入一班,照西例礼拜日歇息。其从汉教习受教者,每月朔望、初七、二十三歇息一日。

间有主旬休者,卒易而从众。民国官署经年治事,惟日曜及例假休息。而学校师生,自日曜外,复有寒暑假,视官署尤多暇云。

《江苏省内务行政报告书·内务司暂行办事细则》:<第六条)本司办公时间,除日曜日及例假日外,每日上午八时三十分至十一时三十分止,下午一时三十分起至四时三十分止。但收发文件不在此例。<第七条>  各科于日曜日应轮推办事员或助理员一人入值,遇有紧要文牍,应随时招同本科人员拟办。

旧制,授时之典最重立春。司天之官以岁之干支定芒神土牛之式,陈于朝廷,颁之郡邑,有司先期率民迎春。至日,击土牛曰打春。民之观者,辨色察貌,以卜人岁。或傅会俗说,颇涉不经。

《清会典·钦天监》:立春,前期定芒神土牛之制。顺天府以六月移文钦天监,校次年岁建干支纳音,定芒神土牛形式服色绘图,立春日进呈。

《白下琐言》:迎春东郊,旧在通济门外鬼神坛,后移神木庵。是日,郡守以下咸往,迎至府署而止。打春,乡人击鼓鸣金,登堂唱歌,多冯家边人。谚 曰,冯家边人惯说吉利话,正谓此也。土牛送寒,古礼有之。俗谓隋炀帝后身,殊近荒诞。句萌神曰傲马,不知何本。又指为包孝肃之子,信如斯说,宋以前为谁耶?齐东野语也。

《金陵岁时记》:句萌神曰傲马,俗谓隋炀帝后身。又指为包孝肃之子,殊近荒唐。按:芒神即值年太岁神。其曰傲马者,例如岁值壬癸主水,涉水者应跣足,而神则加履;丙午主火畏热,应脱帽,而神则加冠,谓其与世人相拗耳。又《月令广义》:芒神身高三尺六寸。按:一年三百六十日,芒神服色以立春日支相克为衣色,相生为系腰色:亥、子日黄衣青系腰,寅、卯日白衣红系腰,巳、午日黑衣黄系腰,辰、戌、丑、未日青衣白系腰。手执鞭,用柳枝,长二尺四寸。按:二十四气,结子以立春。四孟用麻,四仲用苧,四季用丝,俱以五彩染色。其身有老少之分,寅、申、巳、亥年老像,子、午、卯、酉年壮像,辰、戊、丑、未孩童像。其立分左右六支,阳年在右边立,阴年在左边立。又俗说土牛之尾右搭者,是年多生女,左搭者,是年多生男云。按:月令出土牛,示农耕之早晚。古制于国城南立土牛以示民,如立春在十二月望,则策牛者近前,示农早也;立春在正月望,则策牛者近后,示农晚也。今立春日州县制一牛,取彩杖鞭而碎之,以讹传讹而非古者之制。

《至顺镇江志》:立春日,取春牛土书门。注:《本草》:春牛角上土,置户上,令人宜田。《岁时杂记》:立春鞭牛讫,庶民杂遝如堵,顷刻间分裂都尽。又相攘夺,以至伤毁身体者,岁岁有之。得牛角者,其家宜蚕,亦治病。故里谚云:好男勿鞭春,好女勿看灯。

《光绪丹徒县志》:迎春仪:立春,先期造春牛芒神于善禧寺。  今为报恩寺。  宋景祐中,颁土牛,以岁之干色为头角耳尾,支色为身为,纳音色为蹄。元至正中颁式,以立春日为法日,干为头色耳色,支为身色,纳音为蹄尾肚色。明初袭元制。正统中,复用岁之干支纳音如宋法。国朝因之。立春前一日,各官公服迎于东郊,舆牛至府前,位南向,句芒神在左,位西向。及期昧爽,陈设香烛酒果,各官朝服,行一跪三叩礼。班首官奠酒三,复行三叩礼。毕,各官执彩杖引土牛两旁,长官三击鼓。毕,偕各官环击土牛者三,遂碎之而退。其祭句芒神文曰:三阳肇泰,万国回春。盛德在木,斗柄建寅。惟神实司,斯民是戴。谨以酒果,用申奠献,尚享。

又:立春前一日,郡县官迎春牛芒神,人竞观之,辨色察貌,以卜人岁焉。

《光绪通州志》:迎春,凡岁立春,先期制芒神春牛,视岁建干支以辨形色。前一日,州县官率属朝服诣东郊,行三叩礼。隶役舁芒神土牛,鼓乐导至公署,陈于采棚。立春日,设香烛酒果。届时献爵读祝,复行三叩礼,乃出春牛,执彩杖环立其旁,乐工击鼓,各官环击春牛三币。

又:立春前一日,迎春东郊,士女聚观,过则撒麻米麦豆,以中牛为得岁。至日,鞭土牛而碎之,争取其土,以为宜禾麦。乐人制小春牛送士大夫家。是日延客,硙荞麦面糁椒桂作饼,盖古辛盘遗意。

自明以来,吴中郡县广饰妓乐,纵民游观,即《戴记》百日之蜡一日之泽之意也。

褚人 穫《坚瓠集》:立春前一日,迎芒神,出土牛,郡人竞观,以铺张美丽,为时和年丰之兆。而留心民事者,亦号召妓女、乐工、梨园、百戏声歌杂逐,结束鲜明,士女倾城往观,岁以为常。观袁中郎《迎春歌》可见其盛。  按袁宏道《迎春歌》云:东风吹暖娄江树,三衢九陌凝烟雾。白马如龙破雪飞,犊车碾冰穿香度。铙吹拍拍走烟尘,炫服靓妆十万人。罗额鲜明纷彩胜,社歌缭绕簇芒神。绯衣金带印如斗,前列长官后太守。乌纱新缕汉宫花,青奴跪进屠苏酒。采莲舟上玉作幢,歌童毛女白双双。梨园旧乐三干部,苏州新谱十三腔。假面胡头跳如虎,窄衫绣祷捶大鼓。金蟒缠身神鬼妆,白衣合掌观音舞。观者如山锦相属,杂沓谁分丝与肉。一路香风吹笑声,千里红纱遮醉玉。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垂髫淡淡妆。拾得春条夸姊妹,袖来瓜子掷儿郎。急管系弦又一时,十门杨柳破青枝。独有闭门袁太令,尘拥书床生网丝。国初亦然。自康熙己酉山西郭公四维守吴,躬行节俭,妓女优伶一切革除,惟府县各官往迎而已。沿至于今,益复寥寥。

《清嘉录》:行春之仪:附郭县官,督委坊甲,装扮社伙,如观音朝山、昭君出塞、学士登瀛、张仙打弹、西施采莲之类,名色种种。闻国初犹以优伶官妓为之,今皆乞儿只应故事。先立春一日,郡守率僚属迎春娄门外柳仙堂,鸣驺清路,盛设羽仪,前列社伙,殿以春牛,观者如市。男妇竞以手摸春牛,谓占新岁造化。谚云:摸摸春牛脚,赚钱赚得着。蔡云《吴歈》云:去去娄关有古坊,争看太守迓句芒。歌童毛女风流歇,端为迎春特地忙。

又:立春日,太守集府堂,鞭牛碎之,谓之打春。农民竞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里胥以春球相馈贻,预兆丰稔。百姓买芒神春牛亭子置堂中,云宜田事。蔡云《吴歈》云:春恰轮当六九头,新花巧样赠春球。芒神脚色牢牢记,共诣黄堂看打牛。

又:立春日为春朝,士庶交相庆贺,谓之拜春。捻粉为丸,祀神供先,其仪亚于岁朝,埒于冬至。

又:绅士诣玄妙观三清殿,望阙遥贺,一如祝厘之仪,谓之拜牌。礼毕,盛服往来衙门交庆。

《虞阳说苑》:邑侯于公政绩纪略:  按于宗克康熙七年任常熟知县。  公到任后,凡可以恤民省事者,用意极其周至。凡民间迎神赛会,搭台演戏,无不一切禁绝。至酗酒赌博,更不必言矣。独迎春一事,必极整齐,先晓示闾里小民,终岁勤苦,奉公守法,不可无一日之乐。且迎春乃国家大典,先当著意。凡诸典铺百工技艺之人,视其业之大小,酌其费之多寡,或装台阁,或扎香亭,或马队,或步行,皆演一故事,衣服鲜华,装扮奇巧。其余猎户梨园,随其本色。下至妓女,亦艳装骑马,作和番出塞之状。人无不趋跄恐后。盖所费无几,假如米铺钱铺,各任一台阁,所费不过三四金,而众擎易举,每家出钱百文,而其费已足。台阁如此,余可知矣。立春前三日,公至李王官演春,各舁所制来看,不当意,则使另改,亦甘之如饴。至迎春日,倾城妇女大小丛集,出观游玩。公乘轩遍行通衢,左右顾盼,人皆以风流大尹目之,盖亦百日之蜡一日之泽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立春前一日,以彩杖迎春于东郊,倾城看春,茹春饼,以生菜作春盘宴会。立春之候,祭芒神,鞭土牛。

《常州府风俗考》:靖江县:迎春日,荐春盘,啖春饼,老稚竞出东郊观土牛,喧阗竟日。江阴县:迎春日,荐春盘,啖春饼,老幼竞出大道观土牛,肩摩踵接,喧阗竟日。

《民国丹阳县志》:立春前一日,官僚具仪杖迎春东郊,观者塞途。以小儿跨春牛背,谓之过春,出痘即稀。迎春牛置县署前。至日,僚属以鞭击之,谓之打春。  打春见《梦华录》晁冲之诗:不上樵楼看打春。  是日,食汤饼,曰长春面。

《乾隆金坛县志》:立春日,取春牛上置床,云宜田蚕。钉春盘。

《图书集成·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立春日前期,县官督委坊甲整办杂物,如亭台彩仗之类。又选集优人妓女装扮社伙,教习两日,谓之演春。先一日,县令率僚属往迎于东郊,前列社伙,殿以春牛。士女纵观,阗塞市街,竞以麻麦豆抛打春牛。又有假以冠带,傅粉乘驴,隶卒围从,谓之春官,遇官府豪门各有赞扬致语,以献利市;遇褴褛猥汉冲其节级,则褫而杖之。亦有谑浪判语,不敢与较。至日,鞭牛碎之,随取另制小牛,侑以鼓吹分送乡达。而民间争取春牛土置床下,云宜田蚕。宴集以春饼为上供。

又:崇明县:迎春日,啖春饼、春糖,男妇竞看土牛,以手摸之,谓占新春。

《崇明县志》:县官迎春,路人聚观土牛,争以手扪,谓占新春造化。

《扬州画舫录》:吾乡佳丽,在唐为然。国初官伎谓之乐户。土风,立春前一日,太守迎春于城东蕃厘观,令官伎扮社火:春梦婆一、春姐二、春吏一、皂隶二、春官一。次日打春,官给身钱二十七文,另赏春官通书十本。是役观前里正司之。至康熙间裁乐户,遂无官伎,以灯节花鼓中色目替之。扬州花鼓扮昭君、渔婆之类,皆男子为之。故俗语有好女不看春、好男不看灯之训。

《真州风土记》:立春前一日迎春,县官坐虎皮椅、显轿,旗帜葆羽一新。十二库吏,金顶补褂跨马前导。三班头役,手执纸花呼前拥后。又有童子装戏文者四抬,前一红袍纱帽草鞋骑驴而导者,人噪呼 曰春龟,亦春归之意云尔。是日,各官集天宁寺而东,出东门,进南门。士民聚观,填街塞巷。春牛每过一家,竞抛米豆。有小孩未出痘者,以红线黄线挂其角。前有芒神,土人呼为拗马者,其句芒转音与?视其衣履,卜一岁之水旱,与人事之丰凶,罔不验。迨来日鞭春,则小春拗马,凡可给数十文赏钱者,即鼓吹送其家。县役学役于此沾润焉。

次则祭厉祀纛,亦为盛典。

《续纂江宁府志》:府城隍庙在府署路北。岁以清明、七月望、十月十日,舆神像诣北郊,主群厉祭焉。  在神策门外白土山,卤簿甚盛,民曰出巡。

《金陵岁时记》:吾乡清明、中元及十月朔,必奉城隍神出巡,鼓乐前导,仪仗盛备,龙舟、凤辇、羽盖、香舆、灯伞之属,络绎于道。

又:霜降之辰,军中振旅而出,鼓角呜鸣,旌旗耀日,以彩亭置金喜字于中,迎于南城外而至小营,行军礼焉,谓之迎霜降。

《同治上海县志》:清明日,登邑厉坛,县牒城隍诣坛,赈济义冢幽孤,名祭坛会。舆从骈集,亘四、五里。  亦名三巡会,以七月望、十月朔皆有此举也。

《光绪丹徒县志》:厉坛在定波门外,坛制高一丈五寸,方广二丈,前立告厉碑,岁以清明、中元、十月朔三次致祭。届期,迎城隍神位于坛南旁,无祀鬼神以祭。霜降日,武营排队诣演武场祀神。

《光绪泰兴县志》:凡岁季春清明节、孟秋望日、孟冬朔日,三举厉祭。先期具香烛诣神祗坛,以祭厉告城隍神,行三叩礼。至日,设尊酒楮帛,羊三、豕三、米饭三石,陈燎炉于坛南,迎城隍神位莅坛,旁列属位。公服诣神位前,上香读祝,行三叩礼,焚楮帛,诣燎炉前奠酒三爵,仍奉神位还神祗坛。凡岁季秋霜降节,祭旗纛神庙。庙在营署。是日,将弁陈弓矢甲胄,肃队伍,迎至南教场,植纛于正中,具牲醴,行六叩礼。乃举旗麾众合操,鸣角击鼓,试火器,振旅而还。吴民观之,号曰看会。

《清嘉录》:清明日,官府至虎丘郡厉坛,致祭无祀。游人骈集山塘,号为看会。会中之人,皆各署胥吏,平日侍奉香火者。至日各舁神像至坛。旧例除郡县城隍及十乡土谷诸神之外,如巡抚都土地诸神,有祭事之责者,皆得入坛,谓之督祭。凡土谷神,又成以手版谒城隍神。短簿祠道流以王珣为地主,袍笏端庄,降阶迎接。每会至坛,箫鼓悠扬,旌旗璀璨,卤簿台阁,斗丽争妍。民之病愈而许愿服役者,亦多与执事。或男女缧绁装重囚,随神至坛,撇枷去扭,以为神赦。选小儿女之端好者,结束鲜华,赤脚立人肩,或置马背,号为巡风会。过门之家,香蜡以迎。薄暮返神于庙,俗呼转坛会。蔡云《吴歈》云:纷纷神役与神囚,多事舁神到虎丘。却爱巡风小儿女,绣衣花帽骋骅骝。又郭麐《山塘竹枝词》云:灵旗社鼓说迎神,长吏同班露冕春。一例折腰手版内,那知张翰与王珣?又杨韫华《山塘棹歌》云:三驺排立厉坛匀,县长朝来监祭神。一样阴司重地主,阶前袍笏立王珣。

又:霜降日,天向明,官祭军牙六纛之神。祭神时,演放火枪阵,俗名信炮。先期张列军器,金鼓导之,赴教场之旗纛庙,护龙街南北。观者如云,谓之看旗纛,能祓除不祥。俗于是夜五更相戒醒睡,以听信炮,云免喉痛。或剥新栗置枕边,至时食之,令人有力。蔡云《吴歈》云:队伍森严号令明,铮金铁挟秋声。马腾士饱年年乐,信炮连珠报太平。祀旗纛与山川坛迎喜,同主祓除不祥。

又:大府择立春后丁日或壬日,喜神正南方,率标下弁卒,各陈队伍,张列兵器,迤逦至山川坛迎祀喜神,谓之迎喜。俗例趋观不迭,主一岁之不祥,故男女纷集,争先恐后。东方欲白,平安街南已于于而来,小小茶坊亦拂拭桌凳,专待观者憩息。土人置食物供买,过午便散,谓之迎喜市。蔡云《吴歈》云:南来喜气远迎将,夹道游人若堵墙。一阵香风笑声起,画楼何处不新妆?俗以春之迎喜为开兵,至霜降为收兵。

游民麇集,间以肇祸。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清明、中元、十月朔,太守奉祀典祭郡厉。其坛壝在虎丘,迎府城隍出郭主祀,后以两县城隍从。明末,好事者并以十乡土地陪祭,香花仪从之盛,络绎山塘,游人杂遝。康熙癸丑清明日,拥挤践踏,死者九人。抚院马祐出示禁约,嗣后土地不复出。他郡邑遵令甲举祀事,游观稍亚于苏焉。

又《松江府风俗考》:三月清明节:先节三日,郡牒城隍神。至期,厉坛仗卫整肃,郡民执香花拥导者甚众。至晚,复以华灯迎归。七月十五日、十月一日皆如之。

《真州风土记》:中元节与清明、十月朔,城隍神亲临厉坛拔孤,县官从之。向惟城隍出巡,近来有陪巡者日娄爷,亦踵事增华之意云尔。霜降祀旗纛神,游府率其属,顶盔贯铠,刀矛雪亮,旗帜鲜明,往来于道,谓之迎霜降。由南城墙上而东而北,下至教场,军容甚肃。

齐民度岁度节,不事事而娱乐,推其本原,适足为民族勤俭之征。盖合旧习度岁度节之日计之,终年休息嬉游不足一月,余皆力作不息。标举节物,隐以彰美德焉。郡邑志乘、稗官说部,载时令习俗孔夥。祷祠禁忌,皆涉迷信,别为篇约。其有关于礼教文化,及饮食宴乐,无伤于大雅者,则岁首各祀其祖。

《上海县志》:正月一日,正衣冠,拜天地家庙,燃烛炷香,陈茶果粉圆。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元日天腊节:夙兴,男妇各盛服,拜天神祖先。乾隆金坛县志同。

又《苏州府风俗考》:元日,家家长幼列拜神祗,谒祠堂祖宗像。

又《松江府风俗考》:正月一日,鸡初鸣悉起,肃衣冠,拜天地家庙。

又《扬州府风俗考》:士庶家各立天地纸牌,陈设跪拜。高邮州:元旦,男女夙兴,焚香拜天,次设先祖父遗像,率卑幼拜之。兴化县:元日晨起,拜内外神。庶民之家,诣庙烧香。泰州:元旦,从寅夜即起,诣各庙,拜送香纸,道路络绎。如皋县:元旦,五鼓起,拜天地,焚天官赐福牌。

又《淮安府风俗考》:元日,礼神祀祖。

《清嘉录》:元旦为岁朝,比户悬神轴于堂中,陈设几案,具香蜡,以祈一岁之安。……比户悬挂祖先画像,具香蜡、茶果、粉圆、糍糕,肃衣冠,率妻孥以次拜。或三日、五日、十日、上元夜始祭而收者。至戚相贺,或有展拜尊亲遗像者,谓之拜喜神。

《光绪通州志》:元日,燔桃柴,设糕果,祀天地宅神,谒先像。

《泰兴县志》:元日,悬遗像三日,或五日,或十八日,献茶果酒脯。撤像日,具馔飨之。

《沛县志》:元旦,户无大小,必着洁衣,具酒醴香蜡,祭天地祖先。

《瓜洲续志》:三日,朝夕敬神,酒菜祀祖。或五日,或十日,亦有至十八日落灯,视各家旧例。戚友交贺。

《同治上海县志》:邻里交贺,各投刺于门,曰贺岁。

《至顺镇江志》:元日,士庶相庆。

《清嘉录》:男女以次拜家长毕,主者率卑幼出谒邻族戚友,或只遣子弟代贺,谓之拜年。至有终岁不相接者,此时亦互相往拜于门。门首设籍,书姓氏,号为门簿。鲜衣炫路,飞轿生风,静巷幽坊,动成哄市。薄暮至人家者,谓之拜夜节。初十日外,谓之拜灯节。故俗有有心拜节、寒食未迟之谑。琳宫梵宇,亦交相贺岁。或粘红纸袋于门以接帖,署曰接福,或 曰代僮。范来宗《拜年》诗云:走贺粉阗岁籥更,素非识面也关情。添丁夸列怀中刺,过午飞留簿上名。羽士禅师同逐逐,东家西舍尽盈盈。春明旧梦还我记,驰遍轮蹄内外城。

又:有遣仆投红单刺至戚若友家者,多不亲往,答拜者亦如之,谓之飞帖。褚人穫《坚瓠集》云:拜年帖,国初用古简,有称呼。康熙中则易红单,书某人拜贺。素无往还道路不揖者,而单亦及之。《文待诏集》有《拜年》诗云: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金陵岁时记》:新年以红帖互相投递,多从门罅入者,俗称飞帖子。失礼殊甚。其贺柬曰某某恭贺阖第新禧,亦古宜春帖之遗意耳。贺客以红纸裹铜钱十枚,或八枚、六枚,给主人之仆,曰恭喜包。自制钱易为铜圆,无此包矣。凡尊长赐卑幼贺钱, 曰答贺。同、光间多用红纸小票,自一百文至二百文止,专供新年答贺之用。自裕宁官钱局成立,禁止私票,而无此票矣。新年,仆婢以叨取恭喜包为例,苟贺客囊中告罄,则过门不入,虑仆从之讥讪也。

《六合县志》:为酒食以待亲邻,交相拜贺。友朋则多以名刺相投。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民间率子弟遍谒宗亲邻里,曰拜节。

又《松江府风俗考》:以次拜邻里亲戚,舆服华焕,杂遝街市,各投刺于门,曰贺岁。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盛服贺年。江阴县:亲戚里党,肃衣冠交贺履新为酺聚。  靖江县同。宜兴县:士民交拜,谓贺节。

又《扬州府风俗考》:高邮州:男女序拜其尊长,命诲,且致祝语。其卑者亦以次相交拜。男子盛服诣亲属门行礼,称贺岁。各以酒食相款接。凡五日方毕。

《真州风土记》:拜父母尊长,望人下拜,故曰拜年。出门,神祠进香,遂诣亲戚家拜年。入室,主人肃客坐,献果子茶,九品攒于一盒, 曰桌盒。茶罢进酒,亦九品攒于一盒,曰酒桌盒。数巡后,进馔,陈杂肴于一俎,曰暖锅。馔毕,少坐,辞出。一再至一家,又如是。有不及者,命仆投刺,曰拜年帖,或就其家门簿书名。

《泗阳县志》:正月一日,戚友交贺。

《光绪通州志》:元日,男女团拜家长,出贺亲戚。市肆不张。

《图书集成·职方典·常州府风俗考》:宜兴县:市肆不张,凡三日。

《康熙常州府志》、《雍正宜兴县志》均同,盖通俗也。

  家庭盛为食物。

《 金陵岁时记》:糯米舂白,蒸孵后晒干,和饴糖,用竹阁二搓成圆形,俗名欢喜团。按《清嘉录》:围炉中烧巨煤墼,曰欢喜团,凡岁朝届元宵而止。按厉静香《事物异名录》引范大成《雪中送炭与龚养正》诗:烦君笑领婆欢喜,探借新年五日春。谓今俗以巨煤墼为欢喜团也。吴谷人祭酒《新年杂咏》小序云:欢喜团,杵炭屑而范之,上下合成,圆而有匾势,炭墼之巨族也。除夕取以埋炉置寝室中,谓之欢喜过年。诗云:开炉重得彩,余喜复余欢。火色明通夕,春光聚一团。几人先附热,举室不知寒。笑指青红意,还将儿女看。注:俗指小儿女之称意者,亦曰欢喜团,吴人亦有此口号,此与金陵异。

《谐铎》载《江南好词》:江南好,最好是新年。福寿酥并鸡骨断,欢喜团泡马蹄糕,油炸大元宵。鸡骨断,以饴糖裹白糖为之,俗名寸金糖。马蹄糕俗名年糕,舂糯米成粉和糖蒸熟者。

又:盐制白芹芽,杂以松子仁、胡桃仁、荸荠点茶,谓之茶泡。客至,则与欢喜团及果盒同献。果盒以山楂糕镂成双喜字及福寿字式,最为精巧,余则随时备物而已。袁崧生《戢影琐记》:《新年竹枝词·咏欢喜团》云:贺年客至肃衣冠,茗瀹清泉荐果盘。更捧一瓯如雪白,为言欢喜又团。《咏茶泡》云:芹芽风味重江城,点入茶汤色更清。一嚼余香生齿颊,配将佳果祝长生。茶煮鸡子以当点心,名 曰元宝蛋。客至,必争献数枚,俗谓进元宝。高淳俗,主人出茶煮鸡子,俾贺客怀之而归。

《至顺镇江志》:饮屠苏自年小者起。

《光绪丹徒县志》:元旦,家家食米粉糍团,取岁元意。

《重修丹阳县志》:元旦多不食荤。《荆楚岁时记》:正旦食鸡子。梁有天下,不食荤,自此不食鸡子,然款客仍用鸡子,是仍荆俗也。是日,食水团,俗名圆子。

寺庙陈百戏,售玩具,盛于平时。

《清嘉录》:郡县城隍庙及本里土地诸神祠,男妇修行者,年初皆往烧香,必经历十庙而止,谓之烧十庙香。归必炷香于家堂司命诸神之前,曰回头香。

又:诸丛林各建岁醮,士女游玩琳宫梵宇,或烧香答愿。自此翩翩征逐,无论远近,随意所之。城中玄妙观,尤为游人所争集。卖画张者聚市于三清殿,乡人争买芒神春牛图。观内无市鬻之舍,支布幕为庐,晨集暮散。所鬻多糖果小吃、琐碎玩具,间及什物而已,而橄榄尤为聚处。杂耍诸戏,来自四方,各献所长,以娱游客之目。如立竿百仞,建帜于颠,一人盘空拔帜,如猱之升木,谓之高竿。索上长绳,系两头于梁,举其中央,两人各从一头上,交相度,谓之走索。小儿缘长竿倒立,寻复去手,久之,垂手翻身而下,谓之穿跟头。长剑直插入喉嗉,谓之吞剑。取所佩刀,令人尽力刺其腹,刀摧腹皤,谓之弄刀。置磁甏于拳,以手空中抓之,令盘旋腰腹及两腋两股,瞥起倏落,谓之弄甏。或以磁盆置竿首,两手交换,有时飞盆空际,仍落原竿之上,谓之舞盆。置丈许木于足下,可以超乘,谓之踏高跷。以球覆地,变化什物,谓之撮戏法。以大碗水覆毯,令隐去,谓之飞水。置五红豆于掌上,令其自去,谓之摘豆。以钱十枚,呼之成五色,谓之大变金钱。两人裸体相扑,谓之摆架子。凤阳人蓄猴,令其自为冠带,并豢犬为猴之乘,能为磨房、三战诸出,俗呼狨猴撮把戏。围布作房,支以一木,五指运三寸傀儡,金鼓喧阗,词白则用叫颡子,均一人为之,俗呼木头人戏。牵丝戏,仿佛傀儡,手足皆以丝牵运动,故名。穹幙于壁,一人在 幙中作数人问答语,谓之隔壁戏。以扇扑桌,状鸟之鼓翅,继作百鸟之声,皆出自口中,谓之百鸟像声。江宁人造方圆木匣,中缀花树禽鱼神怪秘戏之类,外开圆孔,蒙以五色玳瑁,一目窥之,障小为大,谓之西洋镜。又有洋画者,以显微镜倒影窥之,障浅为深,以图本法西洋故也。江阴人抟五色粉,状诸人物,曰粉人。截紫白竹尺余,上开六孔,吹之,谓之太平箫。以竹簧夹箬置舌间,可吹小曲。竹筒二三寸许,贯以椿械,以线裹之,就地盘旋,引风入窍,作汪汪声,谓之地铃。篾丝糊纸,为蝴蝶人物之形,风中飞扬,谓之丝鹞。瞽男盲女,击木鱼铜钹,答唱前朝故事,谓之说因果。摊簧,乃弋腔之变,以琵琶弦索胡琴檀板合动而歌。余如测字起课算命相面,大率江西人,赁居宇下,藉以觅食,男女之问灾福者,到处闻膻蚁聚。茶坊酒肆及小食店,门市如云。窭人装水烟为生者,逢人祗应,以些少钱会赠之。托盘供买食品者,亦所在成市。至城外西园,则掷馒首于放生池,引鼋浮水而食以为乐。妇女暗数罗汉,卜年庚之顺逆。至十六日,然后学子攻书,工人返肆,农人各执其业,谓之新年。

《金陵岁时记》:县学文庙,俗称夫子庙,四时游人毕集,正月尤盛。道旁陈列杂戏,有曰踹软索者,以索之两端牢系木桩,中间以竹为叉,架定如桥,女子飞走索上,尤称绝技。或以女子仰卧于桌,两足高举,置长梯一,命小儿转侧其上。又取水缸置女子足上,如蹴球然,均无坠落之患。或有所谓变戏法者。周必大《省斋稿》载报恩寺菩提叶灯最奇,有句云:古寺看红叶,蕃街试幻人。变戏法即幻术也。其百乌像声一法,最为悦耳。高跷会妆演优俳面目,双足系以木杆,行走如飞,杂于然灯会中。亦有售其术于贡院前者。

七月八日,以晴和为人寿年丰之兆,夕视参昴占水旱。

《光绪丹徒县志》:七日为人日,八日为谷日,此二日晴以卜人寿年丰。

《清嘉录》:俗以七日为人日,八日为谷日,九日为天日,十日为地日,人视此四日之阴晴,占终岁之灾祥。按:汉东方朔《占书》:岁后八日:一日鸡,二日犬,三日豕,四日羊,五日牛,六日马,七日人,八日谷。其日晴,所主之物育,阴则灾。晋议郎董勋《答问称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八日为谷。缕金以相遗,改旧从新之意也。今人因占书有七人八谷之说,遂以九天十地附会之。  按镇江俗谓九豆十棉花,或十芝麻,与苏俗所称九天十地异。

又:八日昏时看参星,占岁中之水旱。按《卢志》:吴俗以正月八日为上八,以参星卜一岁之水旱,逮夜则老稚聚观,过月西则旱,否则多水。《昆新合志》并云:初八日夜,参星在月西北角上,则主大稔。

《泰州志》:正月初七日晚,占昴星附月向背,谓之看穿星。初八日为谷日,占云气阴晴,以定一岁之丰歉。

士夫戚友宴会酬酢,曰年酒,或曰春酒,自初旬迨元宵无虚日。

《清嘉录》:元旦后,戚若友递相邀饮,至十五日而止,俗称年节酒。

《金陵岁时记》:新年邀集宾朋宴饮,谓之请春酒,以正月半前为盛。谚云过了正月半,大家寻事干,言有节也。洪杨乱后,民风尚朴,多用烧酒白花。光绪之季,踵事增华,宴饮必以绍酒及汾酒矣。其灯市率盛于中旬,惟吴中腊后春前已卖灯。

《清嘉录》:范大成《石湖乐府序》:吴中风俗尤竞,上元前一月已卖灯,谓之灯市。价贵者数人聚博,胜则得之,喧盛不减灯夕。  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灯影戏。春前腊后天好晴,已向街头作灯市。叠玉千丝似鬼工,剪罗万眼人力穷。两品争新最先出,不待三五迎东风。儿郎种麦荷锄倦,偷闲也向城中看。酒垆博塞杂歌呼,夜夜长如正月半。灾伤不及什之三,岁寒民气如春酣。侬家亦幸荒田少,始觉城中灯市好。

又:《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斗野丰年屡,吴台乐事并。酒垆先叠鼓, 岁后即旗亭击鼓不已,以迎节意。 灯市蚤投琼。 腊月即有灯市,珍奇者数人醵买之,相与呼卢,采胜者得灯。 价喜膏油贱,祥占雨雪晴。筼筜仙子洞, 坊巷灯以连枝竹缚成洞门,多处数十重。菡萏花入城。莲花灯最多。 墙炬疑龙见, 舟人接竹桅樯之表,置一灯,望之如星。 桥星讶鹊成。 桥灯。 小家厖独踞, 犬灯。 高闬鹿双撑。 鹿灯。 屏展辉云母, 琉璃屏风。 帘垂晃水精。 琉璃帘。 万窗花眼密,  万眼灯,以碎罗红白相间砌成,工夫妙天下,多至万眼。 千隙玉虹明。 琉璃球灯,每一隙映成一花,亦妙天下。 檐卜丹房挂,  桅子灯。 葡萄绿蔓萦。 葡萄灯。 方缣史册, 生绢糊大方灯,图画史册故事,村人喜看。 圆魄缀门衡。 月灯。 掷烛腾空稳, 小球灯,时掷空中。 推球滚地轻。 大滚球灯。  映光鱼隐见, 琉璃瓶贮水养鱼,以灯映之。 转影骑纵横。 马骑灯。 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 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 村田蓑笠野, 村田乐。 街市管弦清。 街中细乐。 里巷分题句, 每里门作长灯,题好句其上。 官曹别扁门。 官府名额,多以绢或琉璃照映。  旱船遥似泛, 夹道陆行为竞渡之乐,谓之划旱船。 水儡坐如生。 水戏照以灯。钳赭装牢户, 狱灯。 嘲嗤绘乐棚。 山棚多画一时可嘲诮之人。堵观瑶席隘,喝道绮丛争。禁钥通三鼓,归鞭任五更。桑蚕春茧劝, 春茧自腊月即入食次,所以为蚕事之兆。 花蝶夜蛾迎。 大白蛾花,无贵贱悉戴之,亦以迎春物也。 凫子描丹笔, 红画鸭子相馈遗。 鹅毛剪雪英。 剪鹅毛为雪花,与夜蛾并戴。  宝糖珍粔敉, 拍,吴中谓之宝糖,特为脆美。 乌腻美饴饧。 乌腻糖即白饧,俗言能去乌腻。 撚粉团意, 团子。 熬桴腷膊声。炒糯谷以卜,俗名孛娄,北人号糯米花。 筳巫志怪,香火婢输诚。 俗谓正月百草灵,故帚苇针箕之属皆卜焉,多婢子为之。 帚卜拖裙验, 弊帚系裙以卜,名扫帚姑。 箕诗落笔惊。 即古紫姑,今谓之大仙,俗名筲箕姑。 微如针属尾, 针姑卜,伺其尾所属为兆,名针姑。 贱及苇分茎。 苇茎分合为卜,名苇姑。 末俗难诃止,佳辰且放行。此时粉仆马,有客静柴荆。幸甚归长铗,居然照短檠。生涯惟病骨,节物尚乡情。掎摭成俳体,咨询逮里 甿。谁修吴地志?聊以助讥评。

自宋、明迄清不替。

《清嘉录》:腊后春前,吴趋坊、申衙里、皋桥、中市一带,货郎出售各色花灯,精奇百出。如像生人物,则有老跎少、月明度妓、西施采莲、张生跳墙、刘海戏蟾、招财进宝之属;花果则有荷花、栀子、葡萄、瓜藕之属;百族则有鹤、凤、、鹊、猴、鹿、马、兔、鱼、虾、螃蟹之属;其奇巧则有琉璃灯、万眼罗、走马灯、梅里灯、夹纱灯、画舫、龙舟,品目殊难枚举。至十八日始歇,谓灯市。按周密《乾淳岁时记》:元夕张灯,以苏灯为最,圈片大者径三四尺,皆五色琉璃所成,山水人物、花竹、翎毛,种种奇妙,俨然着色便面也。王鏊《姑苏志》:吴灯往时最多。范成大诗注有琉璃球、万眼罗二灯,尤为奇绝。或生绡糊方灯,图画史册故事。他如荷花、栀子、葡萄、鹿、犬、走马之状,掷空小球灯,滚地大球灯,又有鱼鱿、铁丝、麦杆为之者。一种名栅子灯,在鱼行桥,盛氏造,今不传。或悬剪纸人马于旁,以火运动,曰走马灯。旧《府志》:彩笺镌细巧人物,出梅里,名梅里灯。剡纸刻花竹禽鱼,轻绡夹之,名夹纱灯。今俗市上所卖诸灯,未改古制,而乡镇别邑,又皆买自郡中。以是元宵前后,喧盛犹昔。闻最先元夕前后,各采松枝竹叶,结棚于通衢。昼则悬彩,杂引流苏,夜则燃灯,辉煌火树。朱门宴赏,衍鱼龙,列膏烛,金鼓达旦,名曰灯市。凡阊门以内,大街道路,灯彩遍张,不见天日。

 综诸邑之俗,试灯、收灯期先后不一。

《金陵岁时记》:俗以正月八日、十三日、十五日为灯节。

《光绪丹徒志》:十一日为上灯节,祀先祖神佛,皆燃红灯。至二十日止,为落灯节。

《清嘉录》:十三日夜,点灶灯于厨下。凡五夜,至十八日夜止。按《昆新合志》:上元挂点灶灯,凡三夜。郡城始于十三夜,曰试灯;止于十八夜,曰收灯。徐崧、张大纯《百城烟水》云:吴俗十三日为试灯日,十八日为收灯日。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十三日试灯,十八日收灯。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十三夜试灯,十八日收灯。

又《扬州府风俗考》:兴化县:张灯十三日,至十六日止。泰州:自十三日夜至十八夜止。

《泰州志》:初八日张灯市,十三日上灯,十八日落灯。

十五日为上元,亦曰元夕、曰元宵、曰灯节。先期制灯,争华斗靡。

《郭天锡日记》:至大二年正月十四日,过千秋桥,有陈氏子剪纸灯悬于门首,纸带十六条,其间作走兽及人物花草,极其精妙,牵绾处只如丝发状,用工五月方得办此。

《至顺镇江志》:上元张灯。注:两浙大抵以琉璃灯为贵。京口多剪纸为之,以斗女工之纤巧。东坡《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瀚诗》:西湖弄水犹应早,北寺观灯欲及辰。赵尧注:北寺在润州,上元最盛,市鬻、家悬之为乐。

《金陵岁时记》:女子既嫁之初年,母家届灯节,则遗以灯及元宵诸食品,名曰灯节盒。与送重阳之旗同为玩具,不知何所取义,可供笑柄。洪杨未乱之前,凡庵庙皆上灯。同、光间,惟天青街之白衣庵最盛,评事街之江西会馆、门东之天喜长生祠、堂子巷之财帛司亦然。相传初八日为阎罗诞,故汉西门之都城隍庙、府治前之郡城隍庙,仓顶之萧公庙香火不绝。从前亦有上灯之事,今则罕见矣。洪杨乱后,上新河徽州木商灯会最盛。徽州灯,四月初旬赛都天会,亦出斯灯。迨光绪中年,湘军灯会翘然特出。及丁未年,仅有水西门木商灯会一枝矣。其中有纸扎戏台,安置相生人物,设机运动,最称特色。府学前、评事街皆灯市也。洪杨未乱以前,盛称料丝灯,予不及见。惟明角之制,有三星、八仙、聚宝盆、皮球、西瓜、草虫、金鱼之类,楼船则以碎玻璃条为之。他如绢制之灯,花鸟虫鱼,亦复惟妙惟肖。壁灯中有人物各种,惟走马灯最极灵巧。光绪间,财帛司供神以棉絮,制成元宵形,又以纸为方糕、馒首,盛以纸盎,几欲乱真。

《上海县志》:元夕灯市,鳌山走马外,有荷花、荠菜等,比户悬之。或环竹箔蒙纸作龙灯,绘麟甲,联以布,承以柄,使健儿旋舞。乡村编簏作火球,曰滚灯。与龙相遇必斗,曰龙抢珠。浦泊各船多点桅灯。寺院前揭竿如塔,曰塔灯。乡田曰望田灯,以照田蚕,灯火尤甚。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正月十五日,比屋张灯。

《淳祐玉峰志》:上元取灯于郡,所谓万眼罗、琉璃之类甲天下。灯影、月色照耀里陌,舞歌箫鼓连夕不绝。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先数日卖灯,谓之灯市。有楮练罗帛之属,绘镂人物故事,或为花果虫鱼动植之象。其悬纸剪人马于旁,以火运之,曰走马灯。豪家富室,则有缭丝、琉璃、鱼鱿、彩珠、明角、羊皮、夹纱、麦丝、竹缕、流苏、宝带、鳌山诸品。至期则结彩棚于衢巷,悬灯争胜,白日游观,名曰看彩色竹,游五日而罢。在乡村,土人以迎土神,联百千灯笼,身辊球灯为珠,亘街穿巷,导以旌旄,夹以鼓吹,以迎神而祈水泽。

又《松江府风俗考》:元夕采竹柏,结棚于通衢作灯市,观者嬉游,或至达曙。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上元夜,断木为薪,如其日之数,架而燃之于门,佐以炮竹,名曰火炉。为龙鱼宝盖之属,鸣钲叠鼓,众舁之以行,于是少长夜游。崇安寺尤为群聚之地。江阴县:上元日竹灯市,往昔多异制,今惟剪生绢及五色纸为之。里少聚众擎龙灯夜游,钲鼓彻天,往往争道相殴讼。间有舞狮奴鬼判者。宜兴县:十五日上元,先二日架木为棚,悬灯赏玩,谓试灯。庙寺庵观街巷中,灯光照耀,谓之灯市。儿童戴鬼面屈脚振肩而跳,谓跳鬼。敲金鼓,谓闹元宵。用绳一条,两人引其两端,向地频掉,一人从中按掉而跃,谓跳百索。至十八日,灯市罢,人始归本业。

又《扬州府风俗考》:唐开元时,称天下元夕灯火广陵为胜。或预兆五谷丰登,或共庆太平有象,载酒歌吹,辉煌满路,所谓金吾不禁者也。高邮州:元宵前二日,官府弛禁,纵民偕乐。寺观庙宇,各垂彩带悬诸花灯。街市结松棚,悬华灯,放诸火药,箫鼓歌谣之声,喧闹彻旦。竟四夕,乃焚灯。兴化县:元夜张灯,少年朱衣鬼面,金鼓达旦,火龙蜿蜒如生,灯市之盛,甲于一郡。泰县:元夕张灯,架松棚,缀彩幔,悬灯其下,载酒相乐,花火炽焰。少年手持奇巧之灯,击鼓鸣铙,喧阗街市。

《真州风土记》:南门大街出售纸绢绸缎灯,不一状。又有荷花灯、供神手灯、娱童子麒麟灯,送女家,无论大家小户,皆所必需。十五日上元节前后,张灯五夜。盐船各帮水手,竞以龙灯为戏,或城里嬉游,或郊外跃舞。其有年年入城者,曰三楚黄龙,咻声盈耳,金鼓震天,声闻数里。本地则有埠代及各行工人,每制灯相夸耀。犹忆昔年张圣木、童实夫两埠行龙灯,十三四岁短童,一律金抹额,月白杭绸短袄,翩然戏舞,笙管随之,灯过后犹余音袅袅不绝也。龙灯外,俗尚花鼓灯。其前八人涂面扎抹额,手两短棒,曰大头和尚,与戴方巾穿红绿亵衣曰呆公子者,互相跳舞。厥后日连相,曰花鼓,曰侯大娘,曰王二娘,曰渔婆,曰缝穷,曰疯婆娘。凡女装者,曰包头。其男装者,曰瘸和尚,曰瞎道士,曰渔翁,曰补缸匠,曰花鼓老,相率串各戏文。于中择喉齿清脆者,唱滚灯,所操皆本地时调,名《翦翦花》。手执莲蓬灯,头顶小红凉篷,曰猴子头唱,惟其脚色最多。旁有弹丝弦佐唱者,曰后场。主人延之家,各出串毕,于是若干人者,皆在门内饮啖。独后一人高戴白毡帽,反穿白羊皮马褂,一手摇铃,一手持伞灯,曰王夸子卖膏药,主人以所卖者不祥,屏之门外。此即昔所谓社火也,世俗相沿由来旧矣。大比之年,学役制鳌鱼若干截,若龙灯然,但盘旋而不舞。状元魁星灯从其后,送绅士家,则捧魁星跃舞其门,以为登鳌之兆。人予之钱,耻曰受赏,曰收灯分子。卫市口掣署灯,尤大观。甫入门,灯光灿然,两旁高树,交柯接叶。挂连珠灯,或数盏,或数十盏,垂垂而下。堂上细十番与六房笙管相应。是时耳遇皆声,目遇皆色,应接不暇,无惑乎来观者之肩摩趾错也。

《泗阳县志》:上元日,灯火、春酒往来。

《光绪通州志》:元夕前后,灯火满城,笙歌达曙。

《沛县志》:元宵比户张灯烛,燃花炮,啖圆子、油。

《同治上海县志》:元夕,以珍珠圆为节食。

《至顺镇江志》:上元作圆子,炒糯花。

《光绪丹徒县志》:上灯,食糍团。落灯,食麦饭。 谚云:上灯团子落灯面。  元宵,早食糍团,夕庆家宴。

《清嘉录》:上元,市人簸米粉为丸,曰圆子;用粉下酵裹馅,制如饼式,油煎,曰油,为居民祀神享先节物。按江、震《志》:元夕会饮,以米粉作丸子、油之属食之。盖始于永乐十年,元夕以糖圆、油饼为节食,岁以为常。见《皇明通纪》。厉静香《事物异名录》引《表异录》载:宇文护置毒糖,谓今之元宵子。周必大有《元宵浮圆子》诗:时节三吴重,圆匀万里同。又范成大《上元记吴下节物》:捻粉团栾。意即今之圆子也。吴匏庵《粉丸》诗:既饱有人频咳唾,席间往往落珠玑。杭人谓之上灯圆子。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是夕燕饮,以油、珍珠团为节食。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家食粉丸,曰团圆。

《常州府志》:家家作粉丸食之,名曰团圆。

《真州风土记》:元夕家宴,啖元宵以应节气。元宵者,搓糯米粉,包桂花卤于中而为团,所以象月圆也。十八日落灯,人家啖面。俗谓上灯圆子落灯面。

《泰州志》:十三日上灯,夕食汤团。十八日落灯,夕食汤面。

《光绪通州志》:制冰丸饷客,曰元宵。炙米糕供老人,曰接腰。

击金鼓。

《清嘉录》:元宵前后,比户以锣鼓铙钹敲击成文,谓之闹元宵。有《跑马》、《雨夹雪》、《七五三》、《跳财神》、《下西风》诸名。或三五成群,各执一器,儿童围绕以行,且行且击,满街鼎沸,俗呼走马锣鼓。按《昆新合志》:上元节,鸣金达旦,曰闹元宵。江、震《志》:元旦群呼聚类,鸣钲击鼓,以相娱乐,或二旬,或弥月。朱竹坨《鸳湖棹歌》有十棒元宵鼓。陈迦陵《春夜听邻闺击鼓》词:落灯风,几阵催人揎袂,琅然响钗应掉。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正月十五日打元宵鼓。

又《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夜击锣鼓,曰闹元宵。

《常州府志》:儿童敲金鼓,名闹元宵。

《重修丹阳志》:喜事少年造作龙、虎、狮、麟诸色彩灯,击鼓鸣钲,喧阗街市,谓之闹元宵。

《乾隆金坛县志》:上元节,打元宵鼓。

放花火。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游人放各色花火以助欢。

《清嘉录》:各乡社庙,或放烟火,有集数十架于庭,次第传爇,媚神以为乐者。

《真州风土记》:元夕,家童放九条龙、双蝴蝶、线穿壮丹、金盏银台、飞鱼花子诸火药。小孩放滴滴金。卫市口掣署甬道,搭高架,放烟火。

射灯虎。

《金陵岁时记》:《西湖志余》:元宵前后,好事者为藏头诗句,任人商猜,曰猜灯。同、光间此风犹盛,谓之春灯,亦谓之灯虎。

《清嘉录》:好事者巧作隐语,粘诸灯,灯一面覆壁,三面贴题,任人商揣,谓之打灯谜。谜头皆经传、诗文、诸子百家、传奇小说及谚语什物、羽麟虫介、花草蔬药,随意出之。中者,以隃麋、陟厘、不律、端溪、巾扇、香囊、果品、食物为赠,谓之谜赠。城中有谜之处,远近辐辏,连肩挨背,夜夜汗漫,入夏乃已。王鏊《姑苏志》云:上元灯市,藏谜者 曰弹壁灯。江、震《志》云:好事者或为藏头诗句,任人商揣,谓之灯谜,亦曰弹壁。钱虞山《癸亥元夕诗》:猜残灯谜无人解。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好事者或为藏头诗句,悬杂物于几,任人商揣,曰灯谜,亦曰弹壁灯。揣着者,其物听其取去。

又《扬州府风俗考》:高邮州:好事者结灯社,出各体灯谜,人聚而测之,谚曰灯虎。

《重修丹阳县志》:元宵前后,好事者以藏头诗句写贴上,任人猜,猜中则响鼓。《西湖志余》谓之猜灯。

《瓜洲续志》:文人雅士,择地结社,出各体灯谜,名为灯虎,中者赠以彩物。

《光绪通州志》:好事者或为灯谜,任人商揣,中者得彩以为乐。

妇女则走三桥,迎厕姑。

《同治上海县志》:女子邀紫姑神,问休咎。

《至顺镇江志》:上元迎紫姑。

《清嘉录》:元夕,妇女相率宵行以却疾病,必历三桥而止,谓之走三桥。按长、元《志》皆载上元妇女走历三桥,谓可免百病。明陆伸《走三桥》词:细娘分付后庭鸡,不到天明莫浪啼;走遍三桥灯已落,却嫌罗袜污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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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妇女又有召帚姑、针姑、勒姑,卜问一岁吉凶者,一名百草灵。 此本范石湖诗,已见前。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妇女走历三桥,云走三桥可免百病。嘉定县:俗谓正月百草俱灵,故于灯时备诸祠卜之戏。然多婢子为之,故于箕帚竹苇之类,皆能向卜。箕姑以筲箕插箸,蒙以巾帕,请之至,则两手托其胁,能写字,能击人。或但舂举以应卜者所叩。帚姑以敝帚系裙以下,至则能起卧以占事。

又《常州府风俗考》:妇女结队而出,名走三桥。宜兴县:妇女挈伴夜游,以过三桥为例,谓走三桥。 《常州府志》、《雍正宜兴志》同。

又《扬州府风俗考》:兴化县:儿童迎紫姑乞巧,妇人走三桥祈嗣。如皋县:女伴出行,拾云路桥砖归,为得子兆。今更讹至集贤桥,名曰走三桥。月内妇女于厕旁请紫姑卜休咎,以为嬉戏。

又《淮安府风俗考》:元夜,走桥度厄。 按:走三桥请紫姑之俗,或在十六日。

又《扬州府风俗考》:泰州:十六夜,更阑人静,女伴相携出行,曰走桥。有乞子者,取砖密藏以归。又请紫姑,卜女红巧拙。

《沛县志》:十六,亲友相约过桥,名走百病。旧志,妇女延厕姑神,以问岁之丰啬。又或不走桥而登城。

《金陵岁时记》:正月十六日,登城,谓之踏太平,亦云走百病。石城、三山、聚宝、通济四门之上,锣鼓炮竹之声相续。道旁有煮豆作红色,焙蜀黍成花,缀棘刺上,以肖梅枝,或吹饴作榴实、柿子缀之,游人必售一枝而归。光绪癸巳,刘岘庄制军因城新修禁之。

《光绪通州志》:妇女请紫姑神。

凡度岁之乐,至灯市毕乃已。其饮年酒至下旬者,余波也。

《真州风土记》:十八日落灯,十九日拜藏影像,洗除欢乐。欢乐俗名挂乐,谚曰:家家撕挂乐,人人寻下落。士人则攻书,工人则返肆,而年事以毕。

《瓜洲续志》:十八日为落灯节。自十三日至此夕后,撤神前灯彩,先代神像亦撤席收藏。俗谓元宵三日后,依旧作生涯也。月内互相邀饮,谓之午酒。内眷往来亦如之。

春季古俗重上巳,今俗重清明。上巳曲水禊饮,为南朝盛典。

《晋书·礼志》:汉仪,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晋中朝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侧。元帝诏罢三日弄具。海西于钟山立流杯曲水,延百僚。

《南齐书·礼志》:晋元帝诏罢三日弄具,今相承为百戏之具,雕弄技巧,增损无常。

《宋略》:文帝元嘉十一年三月丙申,禊饮于乐游苑,具祖道江夏王义恭、衡阳王义季,有诏会此咸作诗,诏颜延年作序。颜延年之《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日躔胃维,月轨青陆,皇祗发生之始,后王布和之辰,思对上灵之心,以惠庶氓之愿。加以二王于迈,出饯戒告,有诏掌故,爰命司历,献洛饮之礼,具上巳之仪。华裔殷至,观听鹜集。扬袂风山,举神阴泽。靓装藻野,袨服缛川。

《南齐书·王融传》:永明九年,上幸芳林园,禊宴朝臣,使融为曲水诗序,文藻富丽,当世称之。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诗序》:粤上斯已,惟暮之春,同律克和,树草自乐。禊饮之日在兹,风舞之情成荡。去肃表乎时训,行庆动于天瞩。载怀平圃,乃眷芳林。

梁简文帝《三日曲水诗序》:上巳属辰,余萌达壤,仓庚应律,女夷司候。尔乃分阶树羽,疏泉泛爵,兰觞浴沂,蕙肴来往。

晋室偏安江左,实基于是。

《晋书·王导传》:会三月上巳,帝亲观禊,乘肩舆,具威仪,敦、导及诸名胜皆骑从。吴人纪瞻、顾荣,皆江南之望,窃觇之,见其如此,咸惊惧,乃相率拜于道左。

唐时江南禊事亦盛,至元犹然。

《至顺镇江志》:上巳祓禊注:唐李德裕旧镇江口,后迁南燕,有《上巳日忆江南禊事》诗云:黄河西绕郡城流,上巳应无祓禊游。为忆绿江春水色,更随宵梦向吴州。

近世惟文人好事者,间举觞咏故事,妇女簪荠而已。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荠花。谚云: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是日,禊祓故事今海内俱废,不知何故。

《清嘉录》:荠菜花,俗呼野菜花,因谚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之语,三日,人家皆以野菜花置灶陉上,以厌虫蚁。侵晨,村童叫卖不绝。或妇女簪髻上,以祈清目,俗号眼亮花。或以隔年糕油煎食之,云能明目,谓之眼亮糕。按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荠菜花。谚云: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江、震《志》亦并载此俗。又《昆新合志》云:三月三日,各乡村舁神朝岳帝,曰野菜会,北乡更盛。儿女皆簪野菜花,或以野菜花抹灶,可驱虫蚁。

《图书集成·职方典·常州府风俗考》:宜兴县:三月三日,上巳修禊。

《常州府志》:三月三日,虽不修禊事,而骚人墨士每挟友携樽,择胜地为游乐,男女戴荠花,谓能已睡。

《雍正宜兴县志》:三月三,荠花天气换单衫,董大伦诗也。妇人折荠戴之,曰可驱睡。

《重修丹阳县志》:三月上巳,取荠花置灶陉上解蚁,妇女髻亦戴。  按《图经》:洛陌妇女以荠花点油,祝而洒之水中,成龙凤花卉之状,则吉,谓之油花卜。是荠花典故原始于此。家家皆炒豆,或爆索娄。  按《田家五行志》:雨水节烧干镬以糯稻爆之,谓之索娄花,占稻色。今名糯花,讹为上巳事。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如皋县:上巳,好事家仿古修禊事,为曲水流觞之宴,亦多为诗歌以纪其事。

《光绪通州志》:上巳,士大夫修禊事,以祓除不祥。

苏俗墓祭,自正月初至春社前,已多举之者。通例则以寒食、清明扫墓。

《金陵岁时记》:吾乡扫墓,多在清明。惟新葬者,必于社日,谓之赶社。以紫纸长条镌连缀钱式,插于墓顶,名 曰挑钱。

《上海县志》:清明节,扫墓,悬纸钱为标墓。

《至顺镇江志》:寒食,行墓祭。

《光绪丹徒县志》:社前扫墓。谚曰:新坟不过社。清明日,社祖扫墓。

《清嘉录》:携糖茶果盒展墓,谓之上年坟。杭俗上年坟多以肴馔楮镪,吴俗则糖茶果盒而已。

又:士庶并出祭祖先坟墓,谓之上坟。间有婿拜外父母墓者。以清明前一日至立夏日止。道远则泛舟具馔以往,近则提壶担盒而出。挑新土,烧楮钱,祭山神,奠坟邻,皆向来之旧俗也。凡新娶妇,必挈以同行,谓之上花坟。新葬者,又皆在社前祭扫。谚云:新坟不过社。按《常昭合志》:清明祭墓,谓之上陇。又江、震《志》皆载:清明士女并出祭墓,俗呼上坟。又云:今妇人并出祭墓,惟新寒食及新娶妇之家为然,余则否。《府志》及长、元、吴《志》皆云:寒食、清明扫墓。又褚人槿《坚瓠集》云:吴中于清明前,子女长幼,持牲醴楮钱祭扫坟墓。虽至贫乏,亦备壶醪豆豕。间有族人祭无祀孤冢,夫婿祭外父母者。纸灰满谷,哭声哀戚,有古纯朴之风。洞庭山又以馂余燕诸族人亲友,互相庀具,壶觞腾涌,欢呼鼓腹,祭先睦族之诚,又他乡之所不及。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三月清明节,拜扫先茔,悬纸钱,谓之标墓。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清明扫墓,挂白纸钱松楸上。靖江县:清明扫墓,插柳冢上,标白纸钱,哭新鬼。

《常州府志》:清明,行祭扫礼,长幼毕赴。祭毕,以祭余就陇墓共享焉。

《雍正宜兴县志》:清明,上冢挂纸钱。

《重修丹阳县志》:清明日,家家上坟,纸钱满野。

《乾隆金坛县志》:寒食,祭墓。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墓祭以不过清明为度,郡城至十月朔复扫墓。泰兴以霜降,他州县或不尽尔。高邮州:各携男女,具时馐,于墓祭祀。兴化县:清明祀先,先后十日扫墓,洒麦饭,挂纸钱。泰州:清明祀先展墓,郊外嫠妇孤儿,悲啼遍野,其拜扫率一家长幼咸往焉。

《泰州志》:清明日,祀先展墓,新葬者不过社日。

《瓜洲续志》:清明日,祀祖。瓜地多族葬,挈酒诣茔次,陈设拜祭。祭毕,于管坟人家食祭余。亲族之无嗣者,则于门外野祭。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清明,祭墓。

《泗阳县志》:清明节,修墓祭先。

《沛县志》:清明,扫墓祭先,会食墓次。

清明日,食、馓、螺蛳。

《光绪丹徒县志》:清明日,因寒食后新火不举,早食、馓。  市肆以油面为之。形六角,名京江。馓形似油酢面条,锁之如扇。

《重修丹阳县志》:是日,食油馓。  即古寒食具。

《金陵岁时记》:馓子本寒食之品,见《古愚丛书》。吾乡不必寒食,亦有之。

《真州风土记》:是日,人家扫墓,此于古礼应尔。独有家家食螺,则不解何谓。

插柳戴麦。

《至顺镇江志》:寒食,插柳枝。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清明插柳枝,人谓解邪。

又《苏州府风俗考》:清明插柳。昆山县:寒食竞取麦叶插于门户,男女皆佩戴。崇明县:寒食戴麦。

《清嘉录》:清明日,满街叫卖杨柳,人家买之,插于门上。农人以插柳日晴雨占水旱,若雨,主水。谚云:檐前插青柳,农夫休望晴。按《五代·后周序》:江淮间寒食日家家柳插门。九县志皆载:清明插柳于檐。《昆新合志》又云:寒食日插麦叶于门户。并云:是日宜雨。谚云:雨打墓头田,高低好种田。妇女结杨柳球戴鬓畔,云红颜不老。按《吴县志》亦载:清明日,人带柳圈。又江、震《志》:清明,男女成戴杨柳。谚云:清明不戴杨柳,红颜成皓首。《昆新合志》则云:寒食日,男女须佩戴麦叶。此又一说。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清明,折柳插檐。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寒食日,百五节,人簪麦叶。  靖江县同。

《重修丹阳县志》:清明,折柳插门。 按《岁时记》:江淮间寒食日,家家折柳插门按上。 寒食故事,今皆改为清明。然刘克庄诗:寂寂柴门村落里,也教插柳记年华。则清明插柳,古已有焉。

《乾隆金坛县志》:清明插柳。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高邮州:清明节,人家插柳于门。兴化县:清明佩柳。

又《淮安府风俗考》:清明插柳。

《泗阳县志》:清明节,插柳枝于门。

《沛县志》:清明插柳枝于户。

士女踏青。

《至顺镇江志》:清明,游郊外。

《吴门补乘》:清明节踏青,儿童对鹊巢支灶煮饭,谓之野火米饭。

《陶庵梦忆》:扬州清明,城中男女毕出,家家展墓。虽家有数墓,日必展之,故轻车骏马,箫鼓画船,转折再三,不辞往复。监门小户,亦携殽核纸钱,走至墓所。祭毕,席地饮胙。自钞关、南门、古渡桥、天宁寺、平山堂一带,靓妆藻野,袨服缛川。随有货郎,路傍摆设骨董、古玩并小儿器具。博徒持小杌坐空地,左右铺袒衫,半臂纱裙、汗月,铜炉、锅注、瓮瓯、漆奁及肩彘、鲜鱼、秋梨、福橘之属,呼朋引类,以钱掷地,谓之跌成。或六,或八,或十,谓之六成、八成、十成焉。百十其处,人环观之。是日,四方流寓,及徽商西贾,曲中名妓,一切好事之徒,无不成集。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踘,茂林清樾,擘阮弹筝,浪子相扑,童子纸鸢,老僧因果,瞽者说书,立者林林,蹲者蛰蛰。日暮霞生,车马纷沓,官门淑秀,车幕尽开,婢媵倦归,山花斜插,臻臻簇簇,夺门而入。余所见者,惟西湖春、秦淮夏、虎丘秋,差足比拟。然彼皆团簇一块,如画字横披。此独鱼贯雁比,舒长且三十里焉,则画之手卷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清明前后三五日,士女靓妆冶服,游集胜地,踏青泛湖。是日,郡人罢市,出西郊,蜀冈道上挈壶榼者,络绎不绝。高邮州:清明节,亦有盛声乐、移舟车、集胜地而饮者,陆 曰踏青,水日游湖。在清明前后数日乃已。如皋县:清明祀先展墓,与他处同。妇女藉为踏青之游,多插花柳鬓旁以归。

又《淮安府风俗考》:清明踏青。

《沛县志》:男女游郊外踏青。

《光绪通州志》:清明,士女踏青四郊。至暮,插柳以归。

儿童放纸鸢,为三春乐事。

《金陵岁时记》:吾乡每岁届清明节,放风筝者麇集南城外之雨花台。山半有永宁泉茶社,佐茗之具,盛称梅豆。其法,以黄豆和梅子拌糖煮之,最饶风味。亦有售善桥秋油干者,谓之茶干。风筝即纸鸢遗制,作于韩信,而史称萧梁时侯景之乱,羊侃教小儿作此戏,诏因西北风放,冀达援耳。详见《事物纪原》。今人巧制不一,有龙、蝶、鲢、蟹、蜈蚣、金鱼、蜻蜒、蝉、鹰、燕、七星、八角、花篮、美人、明月、灯龙、钟、板门、胡子老、双人诸名,翱翔空际,宛转如生。复加响弦其上,足以极视听之娱。

《清嘉录》:纸鸢,俗呼鹞子,春晴竞放,川原远近,摇曳百丝。晚或系灯于线之腰,连三接五,曰鹞灯。又以竹芦黏簧,缚鹞子之背,因风播响, 曰鹞鞭。清明后,东风谢令,乃止,谓之放断鹞。按唐高承《事物纪原》:纸鸢,其制不一,上可悬灯,又以竹为弦,吹之有声如筝,故曰风筝。明徐充《暖姝由笔》谓:纸鸢,鹞子也,一 曰风筝。褚人横《坚瓠集》云:吴中小儿好弄之,当其抟风而上,盖亦得时则驾者欤。张元长《笔谈》载,梁伯龙戏以彩缯作凤凰,吹入云端,有异鸟百千拱之,观者大骇。近作女人形,粉面黑鬓,红衣白裙,入于云霄,袅娜莫状。悬丝鞭于上,辄作悦耳之音。春日放之,以春之风自下而上,纸鸢因之而起,故有清明放断鹞之谚。《常昭合志》:儿童放纸鸢,以清明日止,曰放断鹞。今俗扎作人物故事、虫介诸式,皆加以鹞之名,且作鹰隼鸿雁之形,呼 曰老鹰鹞、雁鹅鹞,其昧鹞之义矣。陈迦陵《春城望纸鸢词》:急景难淹,又天半,夜灯初上,见火蛾旋绕,飞下雪梨十丈。注:风筝入夜必垣灯火,并于其上高放梨花雪炮。今吾乡下亦不乏此好事者。

《真州风土记》:清明节前,南门城墙大张风筝,报条上注天官、寿星、宝鼎、净瓶各名色,长若干,径若干,届节北山候趾云。是日,北郊游人如蚁。八蜡庙左右山头,坐者立者,层列而下,山平坦处,各呈其技。山下一起复一起,鸣锣振鼓而来,则南城所报风筝毕至。丈尺虽不尽符,而以一风筝十数人捧之,亦不可谓小矣。各排立庙门前,锣鼓俱有节奏,或此唱而彼和,或竞响而齐喧,迨逐起风筝下山,而游人亦渐散矣。

《泗阳县志》:清明节,儿童放风筝。

其二月二日、十二日,虽各有故事,非巨节。

《金陵岁时记》:俗以二月二日为龙抬头,始于《帝京景物略》。吾乡女子新嫁者,率于是日归宁。谚云:二月二,家家接女儿。途中香舆往来如织,随载朱漆提盒,以贮馈赠之品。

《同治上海县志》:二月十二日花朝,剪彩赏红,张花神灯。

《光绪丹徒县志》:初二日,谓之龙抬头,小儿于是日就傅入塾。

《真州风土记》:二月初二日,家家接女,留之过宿。

《瓜洲续志》:二月初二日,各家接已出嫁女午餐,即俗谓二月二,家家接女儿之谚语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二月二日,俗称龙抬头。稚子蓄发,贫者冠巾发。

《沛县志》:二月二日,撒灰作圈,中覆五谷,谓之围仓,以祝丰稔。炒豆加糖与小儿食,可免蝎螫,谓之吃蝎子瓜。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二月十二日为花朝,挂彩于花树。以是日晴煦无风,卜果之丰熟。

《光绪丹徒县志》:花朝,剪彩系百花枝上,以庆生日。

《清嘉录》:十二日,为百花生日。闺中女郎剪五色彩缯,黏花枝上,谓之赏红。虎丘花神庙,击牲献乐,以祝仙诞,谓之花朝。按:周处《风土记》以二月十五日为花朝,然《翰墨记》以二月十二日为花朝。《昆新合志》云:二月十二日为花朝,花神生日,各花卉俱赏红。《镇洋志》以十二日为崔元徽护百花避封姨之辰,故剪彩条系花树为 旛。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二月十二日,剪彩条系花果树,云百花生日。 按:唐以二月十五为花朝,以八月十五为月夕。今俗以二月十二为花朝,不知何据。

又《松江府风俗考》:二月十二日花朝,群卉遍系红彩,以祝繁盛。

《重修丹阳县志》:十二日为花朝,是百花生日,剪彩挂花枝,花则繁盛。  花朝后一日为浪花生日。

《乾隆金坛县志》:花朝,挂彩于花树。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如皋县志》:二月十二日,一日十五日。《天中记》名扑蝶会。好事者多置酒园亭,或嬉游郊外,常以是日阴晴,卜果实繁稀。

《真州风土记》:十二日花朝,闺中裁红系之卉木,风来招展,红绿参差,亦春光之小点缀者。

《瓜洲续志》:十二日为花朝,以红布条系诸花树。

《光绪通州志》:花朝剪碎彩挂百花上,闺中幼女以是日穿耳。

三月十九日,祀明怀宗,托词祀太阳,尤非令节也。

《通俗常言疏证》:太阳经皆鄙俚之语。如云:太阳三月十九日,家家门口点天灯。当是明之遗老故意为之,以为明怀宗崩驾之纪念日,恐触清之忌,故托言太阳星耳。

东南卑湿,夏令炎蒸,卫生防病,因之成俗,故立夏称人觇肥瘠。

《吴门补乘》:立夏日,家家以大秤权人轻重。

《清嘉录》:立夏日,家户以大秤权人轻重。至立秋日又称之,以验夏中之肥瘠。

广为饮食,厌疰夏。

《金陵岁时记》:立夏,使小儿骑坐门槛,啖豌豆糕,谓不疰夏。乡俗云,疰夏者,以夏令炎热,人多不思饮食,故先以此厌之。

《吴门补乘》:小儿饮七家茶,免疰夏。

《清嘉录》:俗以入夏眠食不服曰疰夏。凡以魇疰夏之疾者,则于立夏日,取隔岁撑门炭烹茶以饮,茶叶则索诸左右邻舍,谓之七家茶。或小儿嗜猫狗余食,俗名猫狗饭。是日虽寒,必着夏衣一袭,并戒坐户槛。俱令人夏中健旺。按卢《志》:夏至食李,以解疰夏之疾。王鏊《姑苏志》作端午。王《志》:夏至以束粽之草,系手足而祝之,名曰健粽,以解疰夏之疾。张寅《太仓州志》:立夏日,煮麦豆和糖食之,曰不疰夏。郭《志》则云:夏至用蚕豆、小麦煮饭,名夏至饭。戒坐户槛,云犯得疰夏之疾。江、震旧《志》:立夏,男女各试葛衣,云解疰夏之疾。《常昭合志》:立夏日,煮麦豆和糖食之,曰不疰夏。《西溪丛话》:南人不善乘船曰苦船,北人曰苦车。苦音库,吴下人语音如注。又谓:所厌恶之人亦曰注,皆苦之讹,患苦之也。今人谓入夏眠食不服曰疰夏,犹是意尔。

《光绪丹徒县志》:夏至日,炒蚕豆食之,谓可解蚤。恐小儿长夏困疾,使连坐七门槛 此俗与苏州各地正相反。 则无患。或以犬器盛物与食。

入霉入,涉伏经九,皆谨记之。

《清嘉录》:芒种后遇壬为入霉。俗有芒种逢壬便入霉之语。而人即以入霉日数,度霉头之高下。如:芒种一日遇壬,则霉高一尺,至第十日遇壬,则霉高一丈。庋物过夜便生霉点,谓之黄梅天。按施真卿《丛话》谓:淮浙以芒种节气后为梅雨。周处《风土记》云:夏至前名黄梅雨。《瘐溪诗话》:江南五月梅熟时,霖雨连旬,谓之黄梅雨。张蒙溪谓:梅当作霉,雨中暑气也。霉雨善污衣服,故又云霉涴,言其为梅所坏也。字典:霉,义与通。许慎《说文》:霉,物中久雨青黑也。

又:夏至日为交时,曰头时、二时、末时,谓之三时。居人慎起居,禁诅咒,戒薙头。按施真卿《丛话》谓淮浙以夏至中气后为时,而《农圃六书》谓夏至后半月为三时,上时七日,中时五日,末时三日。卢《志》又以芒种后十五日为入时。长、元、吴《志》又皆以夏至日为起时,分三节,共十五日,头时三日,中时五日,末时七日。《昆新合志》云:时之为言农时也。时有三,曰头时、中时、末时。交时后,人胥慎起居,禁诅咒,戒薙头,多所忌畏。长、元《志》又皆云:时雨,田所必资也,故曰时。周处《风土记》云:初雨为迎时雨,末雨为送时雨。郡人时又呼作。丁度《集韵》:,深黑色。殆因呼梅蒸为,有湿气着衣物生斑沫之义,连类及之,遂以时为欤?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黄梅后三日为头, 音时。 又五日为中,又七日为末。三中忌问疾及土木浣濯之事。宋陆咏《吴下田家》志夏至后一说云:一九至二九,扇子弗离手;三九二十七,冰水甜如蜜;四九三十六,拭汗如出浴;五九四十五,树头秋叶舞;六九五十四,乘凉弗入寺;七九六十三,床头寻被单;八九七十二,思量盖夹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打炭墼。

《吴门补乘》:石湖居士《戏用乡语》云:土俗以二至后九日为寒暖之候,故谚有夏至未来莫道热、冬至未来莫道寒之语。夏至后一说云:一九至二九,扇子弗离手;三九二十七,吃茶如蜜汁;四九三十六,争向路头宿;五九四十五,树头秋叶舞;六九五十四,乘凉不入寺;七九六十三,夜眠寻被单;八九七十二,被单思夹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打炭墼。

《清嘉录》:三伏日,旧俗有夏九九,今已不传。但从夏至日起,第三庚为初伏,第四庚为中伏,立秋后初庚为末伏,谓之三伏天。

而五月朔及五日,饮食服饰皆有辟毒禳灾之意,与他节之徒事游赏、休息者异趣。

《金陵岁时记》:皇祐中,金陵上元县发一冢,有石志,乃宋征西将军宗悫母郑夫人墓。悫有妹名钟馗,后魏有季钟馗,隋将有乔钟馗、杨钟馗,然则钟馗之名从来远矣。

近时《钟馗图》,俗以安徽灵璧县所画为灵,与凤阳之凤、泰兴之猫齐名。

又,乡人于午节图塑天师之像,取以解恶。观《岁时杂记》所载,由来已久。

又,粽角,黍也,取箬叶裹糯米为三角形。或杂以腊肉名火骽粽,或以红豆实之,端午之新品也。相传屈子溺汨罗江,其后授梦于一土人云:所投米饭,辄为蛟龙争食,若以箬叶裹饭,系以丝,则蛟龙不敢相争,庶免馁而。此粽之制所由昉也。

端午,人家取银鱼、虾米、茭菜、韭菜、黑干杂炒,名曰炒五毒。是日,必啖苋菜,谓可免腹痛。又取蚕豆和雄黄炒之,曰雄黄豆。又《客座赘语》载:明时以彩帛通草制五毒虫形状,蟠大艾叶上以题于门。今则以五色纸折之使方,刻画五毒虫形,贴之门楣床檐,盖禳灾之义。五色绢布饰为天师骑虎形,系小儿背后,曰老虎被。结五色线成纹圈为臂钏,名之长命缕。

《同治上海县志》:五月朔日,贴门符。五日午时,缚艾人,采药物,食角黍,浮菖蒲雄黄酒,小儿以雄黄抹额,系百索于臂。妇人制彩为人形,插于髻,曰健人。

《至顺镇江志》:端午系百索,为角黍,饮蒲酒,斗百草,戴钗头符,画天师像。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端午天中节,又为地腊节,啗角黍,泛菖蒲雄黄酒,门悬艾虎,妇女簪健人彩,符绒虎,佩香囊,谓解邪。

《光绪丹徒县志》:五月五日,悬钟馗像,奉以角黍、蒲艾、榴花,女插髻,儿悬旌。午焚苍术香,蒲作剑,艾为人,悬于门上。室中挂贴五毒符,修制诸药,以雄黄浸酒,绕室喷之,云解毒虫。女人以蒲艾各草浸水一盂,午刻向门外泼之,谓之送磕睡。以纸编作虎形,饰以彩画,亲戚相馈遗。自午至暮,市闭不开。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端午,户贴朱符,食角黍、石首鱼,饮雄黄菖蒲酒,簪榴花、艾叶以解邪。太仓取蚕茧剪虎形簪于髻,名曰茧虎。

《清嘉录》:五月朔日,人家以道院所贻天师符贴厅事以镇恶,肃拜烧香。至六月朔,始焚而送之。有贻自梵氏者,亦多以红黄白纸,用朱墨画韦陀镇凶,则非天师符矣。而小户又多粘五色桃印彩符。堂中挂钟馗一月,以祛邪魅。按江、震《志》亦云:五日,道士折红黄色纸画天师像,为解恶灵符,分送檀越。又云:五日,堂悬挂钟馗画像。

又:五日俗称端午,瓶供石榴、蜀葵、蒲蓬等物,妇女簪艾叶、榴花,号为端午景。人家各有宴会,庆赏端阳。药市酒肆,馈遗主顾,则各以其所有雄黄、苍术、酒糟等品。百工亦各辍所业,群入酒肆哄饮,名曰白赏节。按长、元、吴《志》皆载:端午簪榴花、艾叶以解邪。《昆新合志》云:五月五日端阳节,瓶供蜀葵、石榴、蒲蓬等物,曰端阳景。簪艾叶、榴花于头以解邪。而江、震《志》皆云:儿女辈之长者,则簪艾紫、榴花。又云:医家亦以雄黄、衣香送于常所往来之家。家买葵、榴、蒲、艾贮之堂中。《常昭合志》亦载是俗。

又:市肆以菰叶裹黍米为粽,像称锤之形,谓之称锤粽。居人买以相馈贶,并以祀先。江、震《志》、《常昭志》皆云:五日食角黍。《昆新合志》:五日相饷以角黍,俗名粽子。范《志》亦云:以角黍、水团、彩索、艾花、画扇相饷。又研雄黄末屑、蒲根,和酒以饮,谓之雄黄酒。又以余酒染小儿额及手足心,随洒墙壁间,以祛毒虫。

又:截蒲为剑,割蓬作鞭,副以桃根蒜头,悬于床户,皆以却鬼。《昆新合志》云:五日,户悬蒲、蓬、桃、蒜等物以解邪。土人采百草之可疗疾者,留以供药饵,俗称草头方。市收癞虾蟆,刺取其沫,谓之蟾酥,为修合丹丸之用,率以万计。人家小儿女之未痘者,以水畜养癞虾蟆五个或七个,俟其吐沫,过午取水,煎汤浴之,令痘疮稀。市人以金银丝制为繁缨、钟、铃诸状,骑人于虎,极精细,缀小钗,贯为串,或有用铜丝、金箔为之者,供妇女插鬓,又互相献赉,名曰健人。

又:制绣囊绝小,类荷包之形,中盛雄黄,谓之雄黄荷包。彩绒袅铜钱为五色符,谓之袅绒铜钱。皆系襟带间以辟邪。编线为虎头形,系小儿胸前,以示服猛,谓之老虎头。

又:小儿系赤色裙,亦彩绣为虎形,谓之老虎肚兜。择蒜头之不分瓣者,结线网系之以为饰,谓之独囊网蒜。结五色丝为索,系小儿之臂,男左女右,谓之长寿线。尼庵剪五色彩笺,状蟾蜍、蜥蜴、蜘蛛、蛇蚿之形,分贻檀越,贴门楣寝次,能魇虫,谓之五毒符。男女佩带辟瘟丹,或焚于室中,益以苍术、白芷、大黄、芸香之属,皆以辟疫祛毒。又谓五日午时烧蚊烟,能令夏无蚊蚋之扰。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五月朔日,贴门符。五日午时,缚艾人,采药物,食角黍、菖蒲雄黄酒。小儿以雄黄抹额,系百索于臂。皆云辟邪。妇人制彩缯为人形,插之于髻,名曰健人。

《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五月五日,食角黍,屑蒲根、雄黄和酒而饮。又爇蓬艾之烟熏室中,以驱毒物;悬符堂户,以除不祥。妇女剪彩为人,大如豆,谓之健人。又刻茧虎,以细为能,杂符艾而簪之。江阴县:端午,采菰叶,裹糯米煮为角黍。饮酒,浮以雄黄、菖蒲。妇女簪艾虎灵符,云以辟邪。宜兴县:五月五日,插艾,饮菖蒲酒,烹鹜角黍,食 葅。妇人制绒符茧虎。靖江县:端午,采芦箬裹秫米为角黍,屑菖蒲、雄黄以饮酒。正午,采百草解毒。妇女簪艾虎,佩符辟邪。

《重修丹阳县志》:五月一日至五日,妇女妍饰,簪以榴花。端午节,天师像贴灵符, 按《抱朴子》:五日朱书赤灵符。 或挂钟馗像。是日,食粽,饮菖蒲酒,妇女戴绒虎。

《乾隆金坛县志》:端午天中节,又为地腊节,啗角黍,泛蒲酒,妇女簪艾人、彩符、茧虎。

《六合县志》:五月朔日,民家即互馈角黍。五日,饮雄黄酒,插蒲艾、榴花于瓶盎,小儿系彩线臂上。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端午节,解粽,儿女佩丹符,顶臂手足悬五色丝系之,即楚俗长命缕也。泛酒用菖蒲、丹砂、雄黄。妇女以葵、榴、艾叶杂花簪髻,午则弃之。高邮州:端阳日,以角黍相馈送,人家悬菖蒲、艾虎,闺中制绒符系彩线,主客相招饮雄黄酒。其日多禁忌,采药草者率以其期,少年人相率斗草赌胜负。兴化县:端午,悬菖蒲辟邪符,儿童系五色丝于手足,佩茧虎及符,角黍相饷赏,午饮雄黄蒲酒。泰州:端午,解粽,泛雄黄、菖蒲火酒,食腊味。男女佩丹符,系五色丝于臂,簪花插艾。如皋县:角黍、丹符之类,并与他处同。人家争采葵、榴,剪茧虎,衔以艾叶,名曰艾虎。是日,采泽兰煎汤沐浴。

《泰州志》:端午,解粽,饮雄黄菖蒲酒,食腊味。小儿女簪花插艾,佩丹符,系五色丝于臂。午后赴浴滔者,洗以百草汤。

《真州风土记》:初五日,楹上贴神符,中堂悬判官,瓶插蜀葵、石榴、菖蒲。小儿背老虎,头戴老虎兜,手腕系五彩绳。人家以腌腊包糯米于芦箬,谓之火腿粽,与鲥鱼、枇杷相馈遗。午时烧午香,爇苍术,点蚊烟,进蒲觞,家宴赏午。小户之家,亦多买黄鱼、雄黄、烧酒庆节。

《瓜洲续志》:五月初一日,俗称小端午,厅事悬钟馗画幅,贴天师符。五日为端午节,插蒲艾、榴花,以角黍敬神。妇女簪艾、榴花,儿童项及手足扎五色丝,彩纸作五毒形,佩带系红布五毒兜,以大蒜联缀,剪纸粘贴似虎形,悬挂房帐。先期分馈亲族盐蛋、绿豆糕、枇杷,佐以荤素角黍。采百草,杂以蒲艾,午时焚之,以辟蚊虫。赠小孩龙船、判官等物。幼辈于尊长前行贺节礼,家人团聚午餐。酒加雄黄,于小孩额上写王字以辟邪。用烧酒泡雄黄、大蒜,晒过午正收藏,暑夜蚊虫咬后,拭之极效。妇女所簪蒲艾,午刻送至通衢。商店午闭市,伙友聚饮,闲散出游。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端午,佩艾虎,饮菖蒲酒,食角黍,戴彩胜百索香囊。

《泗阳县志》:五月五日端午节,门插艾蒲,饮雄黄酒,食角黍。

《沛县志》:端午,插艾,食角黍,饮雄黄酒以禳毒。以五色线系小儿手足,谓可避蛇。于日未出时,采树头叶以为茗。

《光绪通州志》:端午,悬艾贴符,饮雄黄菖蒲酒,儿女佩彩缕,亲戚制角黍相馈,道多醉人。

《光绪泰兴县志》:端午,悬艾贴符,制角黍,饮雄黄菖蒲酒,儿女佩五色缕。

龙舟竞渡,则水国讲武之遗风。镇、扬郡治夹江而峙,自来竞渡最盛。

《隋书·地理志》:京江俗以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各料强弱相敌,事类讲武。

《至顺镇江志》:端午竞渡斗力。

《陶庵梦忆》:看西湖竞渡十二三次,乙巳竞渡于秦淮,辛未竞渡于无锡,壬午竞渡于瓜洲、于金山寺。西湖竞渡,以看竞渡之人胜,无锡亦如之。秦淮有灯船,无龙船。龙船无瓜洲比,而看龙船亦无金山寺比。瓜洲龙船一二十只,刻画龙头尾,取其怒;旁坐二十人,持大楫,取其悍;中用彩篷,前后旌幢绣伞,取其徇;撞钲挝鼓,取其节;舫后列军器一架,取其锷;龙头上一人足倒竖,故敠其上,取其危;龙尾挂一小儿,取其险。自五月初一日至十五日,曰画地而出,五日出金山,镇江亦出。惊湍跳沫,群龙格斗,偶堕洄涡,则百蚨捷捽,蟠委出之。金山上人团簇,隔江望之,蚁附蜂屯,蠢蠢欲动。晚则万艘齐开,两岸沓沓然而沸。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端午,造龙舟竞渡。

又《扬州府风俗考》:自朔至午日,广陵涛龙舟竞渡,士女游人环聚而观,贸易者为之罢市。

何洯《江上观竞渡记》:丁未夏五前一日,龙舟集江上,何子往焉。舟尾各系彩帛,悬一童,衣锦衣,朱裤,演秋千盘舞。舟首演玄坛神,傅黑面骑虎者一,冠束发金冠,披红战服,束金带,执戟演吕温侯者三,乌纱巾黑袍持剑演钟馗神者一,金甲胄演大状者二,龙袍玉带演吴夫差,采莲划舟人皆演为内官状者一,又演南极老人乘鹿挥玉麈尾者亦有三。舟上立层楼飞阁,丹楹碧槛,掩映云霞。二童演善才参大士,演渔樵相对,传奇中荒唐不经故实,更番迭演。舟四旁围锦绣,金翠采绮,为奇花异卉、珍禽异鸟缀其中。舟凡十有七,穷极工巧,天下莫能加焉。诸仕宦达官豪室,张幕棹,纵鹅鸭落水,群舟相攫逐,惊涛怒立,山崩而雷吼。群舟出没飞棹,望之目炫。

《瓜洲续志》:五日,内河外江龙舟竞渡。舟以色布绘鳞甲,分五色,篾扎龙头尾,糊以色纸。按:龙身分五色,大纛高耸,旌旗伞盖分立,管弦鼓吹喧阗。龙首立武装壮士,龙尾扎板片,小孩于板作各种戏。居民以银钱装入猪泡,或以活鸭投水中。各船鼓桨争进,立龙首人奋身入水,争取得彩为荣,谓之夺标。士女环观,欢声雷动。余兴未阑,有接演三日者。

《真州风土记》:五月初一日,龙船下水,虽三两只,而其船荷花瓣底,比扬州平底轻捷,且龙身长大倍之。游人坐小舟,谓之游湖。小者曰草上飞,大者 曰双飞燕。间有秦淮藤棚来,曰南京艑,其价独昂。游客掼鸭,人立龙首,争下捉之,曰抢鸭。或猪脬掷水中,曰抢标。意即古水嬉也。有系短彩绳于龙尾,七八岁小童双丫髻,红衫绿裤,立短木上演其技,如童子拜观音、金鸡独立、倒挂鸟、鹞子翻身等名目,曰吊梢。观者骇然,演者晏若也。演罢,舟子招歌,自成一调。所谓水调歌头,其遗意欤?他郡邑亦侈此俗,形之歌咏。其普遍殆亚于元夜放灯焉。

程先甲《金陵赋》:矧夫南人善船,古之则也招湘累之忠魄;遂竞渡乎泽国,掉龙舟绩之而涂粉墨。倏而转舵以僄佼,勃兮如掉尾之乔峤;倏而打浆以旁划,歘兮如鳝爪之纷拿。往来石城之下,与夫朱雀之隈;踏浪蹴涛,起雪兴雷。

《金陵杂记》:龙舟竞渡,吊屈子之溺水,楚俗也。吾乡亦沿用之,秦淮一带,观者蚁集。光绪初,水西门外某茶寮临河一轩,因人众倒塌,溺死无算。乙巳端午节,文德桥亦因人众崩圮,有溺死者,后乃禁止。

《上海县志》:五日,浦中龙舟竞渡,观于丹凤楼。

《六合县志》:五月朔,龙津桥上下河内,群造龙舟竞渡。士民登舫画船,箫鼓竟夜。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端午,为龙舟竞渡。

《清嘉录》:龙船,阊胥两门、南北两濠及枫桥西路水滨皆有之,各占一色。四角枋柱,扬旌拽旗,中舱伏鼓吹手。两旁划桨十六,俗呼其人为划手。篙师执长钩立船头者, 曰挡头篙。头亭之上,选端好小儿装扮台阁故事,俗呼龙头太子。尾高丈许,牵彩绳,令小儿水嬉,有独占鳌头、童子拜观音、指日高升、杨妃春睡诸戏,谓之 《玉篇》:,丁了切,悬物貌。 梢。舵为刀式,执之者谓之挡舵。画舫游客,争买土罐掷诸河,视龙舟中人执戈竞斗入水相夺,以为娱乐,谓之督罐头。多者受上赏,号为做胜会。胜会之时,先有葛袍缨帽之人,鞠躬声喏于前舱,手执五色小旗,插画舫之楣,而后诸龙各认旗色回翔盘旋,谓之打招。一招,水如溅珠,金鼓之声与水声相激。出龙之前数日,祀神演试,曰下水。上岸送神,谓之拔龙头。当头之人,率皆里巷游手。隔岁先以带叶竹竿竖桥上,为来年出龙认色,其名曰钻。五月朔,互相往来,名曰拜客。余则日驻塘河,交午曼衍,粲如织锦。男女耆稚,倾城出游,高楼邃阁,罗绮如云,山塘七里,几无驻足之地。河中画楫栉比如鱼鳞,亦无行舟之路。欢呼笑语之声,遐迩振动。土人供买耍货食品,所在成市,凡十日而罢,俗呼划龙船市。入夜燃灯万盏,烛星吐丹,波月摇白,尤为奇观,俗称灯划龙船。郡中踏布坊人操小舟,亦鸣金伐鼓,划桨如飞,俗呼烟囱洞。按《旧唐书·杜亚传》:江南风俗,有竞渡之戏。方舟并进,以急趋疾进者为胜,亚乃令以漆涂船底,贵其速进。又为绮罗之服,涂之以油,令舟子衣之,入水而不濡。然在春中,不在端阳。宗懔引邯郸淳《曹娥碑》云:五月五日,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淹。谓是东吴之俗。《吴县志》:端午为龙舟竞渡,游船聚集,男女喧哗,管弦杂沓,投鸭于河,龙舟之人争入水相夺,以为娱乐。《昆新合志》亦云:五日有龙舟竞渡之戏。康熙间,城内外有舟五六,后已绝响,近复如旧。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五日,观龙舟竞渡于白龙潭。上海则观于黄浦之丹凤楼。

《崇明县志》:端午,龙舟竞渡,士女夹岸观水嬉。

《图书集成·职方典·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是月之初,即倾城出观竞渡。龙舟六七,平集迎潮馆下,或山风徐引,扇影歌声,顷刻聚散。

《靖江县志》:端午,画舫观龙舟。

《常州府志》:舟人绘画龙舟,竖旗帜、鸣金鼓为竞渡之戏。自朔日至午日而止,互相斗技。

《粟香随笔》:五月间,竞渡龙舟最盛。舟广一寻,长三寻。刻首尾以像龙,中腹结彩,为楼三重,列旗帜高五寻,下以习水者十六,操楫往来,金鼓喧震。夜悬灯数百,光耀如昼。一时游船花船,集于白云溪,夹岸楼榭,张灯命酒,宴其所亲,歌鼓箫管恒达旦,竟月乃罢。旧有《兰陵杂事诗》云:最好白云溪上望,云车才过又龙船。

邹祗谟《端午行》:绿阴槐午薰风起,少年掉臂入都市。繁弦急管效姑苏,雕旌画舻骄扬子。白云溪水东西流,三声鼍鼓青龙舟。平头奴子挟大扇,单髻双鬟上小楼。蛟子龙孙鸣桨怒,长年倏忽朱旗度。踏波不数弄潮儿,轻榜纷纷凌雨雾。

 刘纶重《五唐湾竹枝词》:唐湾水向顾桥流,罗绮人多似白鸥。见说倾城来竞渡,一时争买牡丹头。 船名。 牙旗锦伞舵楼攒,故事翻成走马看。小队黄头红半臂,扣舷齐唱保平安。 曲名。

《重修丹阳县志》:竞渡戏自月初及望日止。每于十三日夺标于城霞阁下,游船蚁集,士女如云,亦胜会也。

《乾隆金坛县志》:端午,造龙舟竞渡。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兴化县:端午间,有龙舟竞渡。

《泰州志》:端午日,北门外竞渡。

《光绪通州志》:端午间,以龙舟竞渡。

六月六日、七月七日,各循故事,不为节。

《同治上海志》:六月六日,天贶节,晒书帙、衣裘。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六月六日作醋,谓之六月红。

《光绪丹徒县志》:六月六日,曝书画,晒裘服。

《吴门补乘》:六月六日,曝书画,吃馄饨,浴猫狗。

《清嘉录》:六日,故事,人家曝书籍图画于庭,云蠹鱼不生。是日,诸丛林各以藏经曝烈日中,僧人集村妪为翻经会。谚云:六月六,狗馈浴。谓六月六日牵猫犬浴于河,可避虱蛀。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六月六日,脍肉裹面作匾食食之,俗呼馄饨。是日,洗头发,涤梳具,及以猫狗浴之河中。

又《松江府风俗考》:六月六日,涤器于河,食馄饨,云解疰夏疾。

又《常州府风俗考》:宜兴县:六月伏日,士人晒书,以解朽蠹。  按:此盖不限于六日。

《重修丹阳县志》:六月六日,曝书及衣裳,妇女捣凤仙花染指甲。

《真州风土记》:六月初六日曝经,第丛林故事耳,晚间捣凤仙包红指甲,则闺房韵事也。

《瓜洲续志》:六月初六日,曝书画、裘服各物,造酱。

《泗阳县志》:六月六日,曝衣。

《光绪通州志》:六月六日,曝衣、曝书。

南朝以来,咏七夕故事者至夥。今俗亦祀牛女乞巧。

谢庄、谢惠连、陈后主均有《七夕咏牛女》诗,梁简文帝、柳恽、刘孝威等均有《七夕穿针》诗。

《金陵岁时记》:七夕前日,妇女取水一盂,曝烈日中,使水面起皮,截蟋蟀草如针泛之,勿令沉下,共观水中,如珠、如伞、如箭、如笔等状,以验吉凶。相传南唐后主生辰,适当七夕,宫人以其时当祝嘏,故先期而乞巧云。

《同治上海县志》:七夕,陈瓜果,作乞巧会。妇女以凤仙花汁染指甲,向月下穿针。

《至顺镇江志》:七夕,乞巧。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七夕,道德腊,女子设瓜果于堂中乞巧。

《光绪丹徒县志》:七夕,陈瓜果于庭,祀牛女。

又《苏州府风俗考》:七夕,乞巧穿针。

《清嘉录》:七夕前,市上已卖巧果。有以面和白糖绾作苎结之形,油氽令脆者,俗呼为苎结。至是,或偕花果,陈香蜡于庭或露台之上,礼拜双星以乞巧。按王鏊《姑苏志》:七夕,市上卖巧果。又九县《志》皆云:七夕,以面和糖油煎,令脆食之,名曰巧果。盖以吃巧果叶乞巧也。吴中旧俗,七夕陈瓜果,焚香中庭,僧尼各聚男女烧香为会。见《吴县志》。又《范志》亦有七夕乞巧,令儿女辈悉与,谓之女儿节。又《王志》:七夕,以青竹戴绿荷系于庭,作承露盘,男女罗拜月下,饤果皆日巧。又以线刺针孔,辨目力。明日视盘中蜘蛛含丝者,谓之得巧,余皆举露饮之。七日前夕,以杯盛鸳鸯水掬和露中庭,天明日出晒之,徐俟水膜生面,各拈小针投之使浮,因视水底针影之所似,以验智鲁,谓之磐巧。捣凤仙花汁,染无名指尖及小指尖,谓之红指甲。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七月七日,陈瓜果,作乞巧会,小儿女罗拜月下。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七夕乞巧,女子以杂花清水露庭中,旦则取以碛面,谓能好颜色。江阴县:七月七日乞巧,月下穿针,市肆卖巧果为节。宜兴县:七月七日,其夜洒阶庭,施几筵,设酒脯时果散粉于河鼓织女,谓乞巧。又以丝缕向暗中穿针孔,过者谓得巧。

《常州府志》:七夕,妇女采凤仙花染指甲,设瓜果,织女星以水盆晒日中浮影以为乞巧之验。而士大夫家必以巧果相饷,果式不同,大约以面为之,人物花卉无定形。

《雍正宜兴县志》:七夕,陈瓜果,祀织女星。取蜘蛛贮盒,晓起视之,以布网为得巧。

《重修丹阳县志》:七月七日,以糖霜油面映花脱饼为巧果,亲戚相饷遗。水碗丢针乞巧,先以盎水夜露晒日中,向午膜生,以绣针投之水面,看水底针影,有如笔如锥如算珠者,谓之得巧。

《乾隆金坛县志》:七夕,道德腊,女子设瓜果于庭中乞巧。

《嘉定县志》:七月七夕,妇女捣凤仙花染指甲,用面和饧油煎之,曰巧果。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七夕,俗传天孙渡河,小儿女旦起看彩云,或为穿针乞巧。高邮州:七夕,宴集乞巧。兴化县:七夕乞巧。泰州:七夕穿针乞巧。

又《淮安府风俗考》:七夕,设瓜果乞巧会。

《泗阳县志》:七月七夕乞巧。

《光绪通州志》:七夕陈瓜果,儿女望彩云乞巧。  《泰兴县志》同。

中元祀先,亦不为节。

《金陵岁时记》:吾乡届中元节,人家祀先。取茄子切成丝,和面,用油煎之,曰茄饼,俗以此为祖先赴盂兰会之干,他省罕见。

《上海县志》:中元祀先以素馐。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祀先,妆满池娇。

《光绪丹徒县志》:中元家各祀祖。

《清嘉录》:中元,俗称七月半,人无贫富,皆祭其先。新亡者之家,倩释氏羽流诵经超度,至亲亦往拜灵座,谓之新七月半。案《颜氏家训·终制篇》:有时斋供,及七月半盂兰会,望于汝也。是称中元为七月半,由来已久。江、震《志》皆载,中元日,多以五更素食享先,新亡者之家尤早。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中元祀先。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中元炙茄饼荐先。宜兴县:中元祭先祖。靖江县:中元煠茄饼荐先灵。

《重修丹阳县志》:十五为中元节,供先多以素馔。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是月望日,祀先,荐新谷。  兴化县、泰州同。

《真州风土记》:十五日中元节,人家以此三日祀先。

《瓜洲续志》: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各家祀祖。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中元祭祖。

《泗阳县志》:中元祭先。

《沛县志》:七月十五日,祭先扫墓。

惟中秋为团圆节,食月饼。然塔灯斗香,置酒赏月,风尚特盛。

《金陵岁时记》:中秋祀月,陈列果实,如菱、藕、柿、栗之属。札香如宝塔式,上加纸斗,名曰斗香。月饼俗名团圆饼,祀月之余,阖家分啖,义取团聚,竞称中秋为团圆节。

《同治上海县志》:中秋赏月礼斗,烧斗香。 向以南园为盛。 食月饼、梨藕,亦以饷馈亲戚。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中秋,具酒肴赏月,啖月饼。

《光绪丹徒县志》:八月朔,家家祀神,谓之谢平安。中秋夕,贳月饼及菱、藕、萄、榴诸果。又以面作大饼,谓之团圆饼, 俗凡祀神均有团圆饼。 陈中庭拜月。是夕阴,则来年元夜亦阴。 谚曰:云暗中秋,雨打上元灯。

《陶庵梦忆》: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童走卒之辈,无不鳞集。自生公台、千人石、鹤涧、剑池、申文定祠,下至试剑石、一二山门,皆铺席地坐,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更定,鼓铙渐歇,丝管繁兴,杂以歌唱,皆锦帆开澄湖万顷同场大曲,蹲踏和锣,丝竹肉声,不辨拍煞。更深,人渐散去,士夫眷属皆下船水嬉。席席征歌,人人献技,南北杂之,管弦迭奏,听者方辨字句,藻鉴随之。二鼓人静,悉屏管弦,洞箫一缕,哀涉清绵,与肉相引,尚存三四,迭更为之。三鼓,月孤气肃,人皆寂募,不杂蚊虻。一夫登场,高坐石上,不箫不拍,声出如丝裂石穿云。串度抑扬,一字一刻,听者寻入针芥,心思为枯,不敢击节,惟有点头。然此时雁比而坐者,犹存百十人焉。使非苏州,焉得识者?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中秋倾城游虎丘,笙歌彻夜。常熟县:八月望日,以月饼相馈遗。游人操舟,集湖桥望月。是夕睛雨,占次年元宵阴晴良验。

《吴门补乘》:中秋焚斗香,祀月宫。

《清嘉录》:中秋,俗呼八月半。是夕,人家各有宴会,以酬佳节。人又以此夜之晴雨,占次年元宵阴晴。谚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来岁元宵雨打灯。好事者供小财神,大不逾尺,而台阁几案盘匝衣冠卤簿乐器博弈戏具什物,亦缩至径寸,无不称之,俗呼小摆设。士女纵观,门阑如市。比户瓶花香蜡,望空顶礼。小儿女膜拜月下,嬉戏灯前,谓之斋月宫。香肆以线香作斗,纳香屑于中,僧俗咸买之,焚于月下,谓之烧斗香。妇女盛妆出游,互相往还,或随喜尼庵,鸡声喔喔,犹婆娑月下,谓之走月亮。 案《昆新合志》:中秋夕,游人踏月马鞍山前。《吴江志》:是夕群集自漾欢饮,丝竹并奏,往往彻晓而罢。震泽旧《志》;中秋夜携榼胜地,联袂踏歌。《昭文志》:八月望,游人操舟,集湖桥望月。 又《卢志》及长、元《志》皆云:中秋,倾城士女出游虎丘,笙歌彻夜。《吴县志》又云:作腹会,各据胜地,延名优清客,打十番,争胜负,十二三日始,十五止。邵长蘅《冶游》诗,有中秋千人石、听歌细如发之句。又沈朝初《忆江南》词云:苏州好,海涌玩中秋。歌板千群来石上,酒旗一片出楼头,夜半最清幽。今虎丘踏月听歌之俗,固不逮昔年,而画舫妖姬,征歌赌酒,前后半月,殆无虚夕。村民于旷野以瓦叠成七级浮屠,中供地藏王像,四围然灯,谓之塔灯。案昆、新风俗,是夕亦点塔灯。 或用芦粟及琉璃。 人家馈贻月饼,为中秋节物。十五夜,则偕瓜果以供,祭月筵前。案《吴县志》:中秋卖饼谓之月饼。又《常昭合志》:中秋以月饼相馈贻。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中秋,食月饼,登楼台赏月观鹤。朱之纯《三山亭》诗注云:华亭每中秋夜有仙鹤下,不多见也。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八月中秋,以月饼相饷。夜结高台,置香盈斗而爇之,名烧斗香。江阴县:八月十五,市中屑麦为饼,状如圆月,卖之,名月饼。人家瓜果赏月。宜兴县:八月十五日,作月饼馈遗。其夜,置酒欢聚,俗谓赏中秋。靖江县:八月十五夜,设瓜果赏月。

《重修丹阳县志》:八月十五日团圆节,食月饼,亲戚转相馈遗。夕,家家置酒宴乐。夜深,设香案,陈果品,拜月宫。

《嘉定县志》:中秋节,亲串互馈月饼。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中秋夜,设瓜果饼饵祀月,儿女罗拜之。不问阴晴,作月饼相遗者甚众。近郡城多制灯船水嬉,自初一日至十五日,往往好事者为之。高邮州:中秋夜,竞设具招客饮,以观月华。先期造月饼,采菱、藕,相馈遗。兴化县:中秋,作月饼,陈瓜果,拜月会饮。泰州:中秋,作月饼相遗,设瓜果、豆角等物赏月。如皋县:中秋夜,饰灯船,设雅座,玉箫金管,清讴达旦,如白、下秦淮故事。

《泰州志》:中秋作月饼,陈瓜果,拜月会饮。

《真州风土记》:十五日中秋,人家以菱、藕、月饼相馈遗。月饼亦所以像月圆也。满街卖宝塔灯,制是灯者,各出新样以求售。晚间祀月。香肆买月公纸,范为牌位,供之案上,荐以芋苗、栗子、菱角、白果等品,中载大团圆月饼,旁置藕。藕节多芽,美其名曰子孙藕。家家如是,几于千首雷同。所不同者,小孩祀月于旁,谓之小月公公。有丰有俭,俭无论已,丰者则菱藕外如南瓜、天茄、葡萄、莲芡之类,凡秋来成实者,必悉罗致之,以夸多品,甚有留西瓜于此时作供者。供必有灯,围屏灯、月公牌位、小风灯、小香斗,或更有小仪仗、小銮驾、花厨、小花瓶、小插牌,亦移而陈设其间。他若戏台、走马诸灯,高下罗列,然后月下敲锣鼓,而乐事以备。又或制兔灯,下设四毂轮,牵之游街,锣鼓随之,亦足一粲。

《瓜洲续志》:八月初一日,以麦粉制饼,名团圆饼,敬神以一夏平安,藉答神庥。十五日为中秋节,贺节如端午。敬神供菱芋,馈亲族月饼、藕、菱各物,儿童宝塔灯、风灯,各式果碟玩具,及走马像生各灯。是夕,供月饼,敬太阴星君。

《光绪泰兴县志》:中秋,制月饼拜月。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中秋,玩月。

《泗阳县志》:八月中秋,设月饼瓜果于庭,拜月而玩赏之。

《沛县志》:中秋晚间,聚亲友拜月,食西瓜、月饼,饮酒尽欢,谓之圆月。

《光绪通州志》:中秋,陈瓜果祀月,馈月饼。

 九日登高,宋、齐旧俗。

《南齐书·礼志》:宋武为宋公,在彭城,九日出项羽戏马台,至今相承以为旧俗。

又《武帝本纪》:永明五年九月己丑,诏曰:九日出商飙馆,登高宴群臣。辛卯,车驾幸商飙馆,馆,上所立,在孙陵冈,世呼为九日台者也。

近世士夫亦于是日买糕沽酒,择胜地作重九,百工以饮酒夜作之始,然未若中秋之重也。

《金陵岁时记》:九日登高,南则雨花台,北则北极阁,即明之钦天山也。后花农多以种菊为业,紫艳黄英,陇亩相望,游人载菊而归。俗云:山后看菊。重阳旗,以五色纸镂为花纹,中嵌令字,或插门楣,或为儿童玩具,竞称庆贺重阳。重九之夕,铺家治酒剥蟹以犒店伙,佐以咸鸭。自是夕酒后,工人始夜作,至清明而罢。

《同治上海县志》:九月九日,蒸重阳糕,供佛祀先,遨游寺阁,曰登高。多于丹凤楼上。

《至顺镇江志》:重九日,登高,饮菊酒,带萸囊,馈面糕,插彩旗。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重九,馈面糕,杂糖果珍羞为之,俗名重阳糕。

《光绪丹徒县志》:九月朔,俗名小重阳,贳糕及小馒首,上插五色纸小旗,谓之重阳旗,早以奉神供祖。九日,亦如之。九日百工停歇一日,晚各设宴,过此日短课夜工。谚曰:吃了重阳酒,夜作不离手。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重阳,吴山登高,游治平寺。寺中牵羊赌彩,为摊钱之戏。饮黄花酒,以面作骆驼蹄食之。昆山县:九月九日,登高饮菊酒,用面和脂蒸之,曰重阳糕。先是,小儿以五色纸,接为长条一二丈粘竿首,植于庭户间,曰放纸条。若登浮图山巅,有携至五十余丈者。嘉定县:重九日,人家以面裹肉,或间以红白色,插重阳柳其上,谓之重阳糕。其登高饮宴者,必簪菊泛萸,犹古人之遗俗也。

《清嘉录》:登高旧俗,在吴山治平寺中,牵羊赌彩,为摊钱之戏。今吴山顶机王殿,犹有鼓乐酬神喧阗日夕者。或借登高之名,遨游虎阜,箫鼓画船,更深乃返。居人食米粉五色糕,名重阳糕。自是以后,百工入夜操作,谓之做夜作。蔡云《吴歈》云:蒸出枣糕满店香,依然风雨古重阳。织工一饮登高酒,篝火鸣机夜作忙。  按《吴郡志》:九月九日食重阳糕。范《志》:重九以菊花茱萸尝新酒,食栗花糕。雅《志》:重阳日,蒸五色糕相饷,谓之重阳糕。《吴县志》:九日,卖糕作黄色,名重阳糕。《昆新合志》云:用面发丰糕,糁百果于其上。江、震《志》云:以面裹肉炊之。《常昭合志》云:用面和脂而蒸之。王《志》又谓之骆驼蹄,盖俗用面裹肉炊之,形如驼蹄,故名。长、元《志》又皆云:今以糕代,名重阳糕。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九月九日,蒸重阳糕,标以红纸旗,供神佛。舂红糍荐先,对菊泛茱萸,尝新酒。或载酒于九峰泖塔等处,为登高会。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九月九日,则登高山中噉重阳九品羹。江阴县:重九,登高饮菊酿。杵米蒸熟为糕, 曰重阳糕。市卖者染以五色,剪纸为旗。宜兴县:九月九日,登高饮茱萸酒。以面为糕,俗谓重阳糕。靖江县:重九,登高饮菊酒,插茱萸。和枣脯为糕,曰重阳糕。常州府:九月九日,以糕相馈,名重阳糕,糕面错果如绣。邑人登高于塔。

《重修丹阳县志》:九月九日,重阳节,食糕。是日,相招登高,饮酒赏菊。

《乾隆金坛县志》:馈面糕,俗名重阳糕。

《六合县志》:九日,食糕,佩茱萸,竞载酒携螯,作登高会。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重阳旧事,有茱萸佩囊。今俗相馈用糕,则以糖粉杂糅为之。市鬻标以幡,供小儿嬉戏。惟有逸趣者,必登高把菊赋诗焉。高邮州:九日登高,饮茱萸酒,蒸米粉为糕。造土羊,剪彩旗,供小儿嬉戏。兴化县:重阳,市中先八日卖糕,以纸剪旗插之。是日啖糕,饮茱萸酒,持螯登高。泰州:重阳,市中作糖糕,插彩旗以售。好事者登高酌酒,犹有落帽遗意。

《真州风土记》:九月九日重阳,俗尚糕。昔年,萧美人糕名重一时,后人犹有世其业者。河西街蒸作店小菊花糕,其遗制也。糕上插红绿纸旗,谓之重阳旗。像生店制小亭沼,有数面捏小羊,卧立其间,谓之重阳台。是日,凡手艺店请伙计,谚云:吃了重阳酒,夜作不离手。教读者东家于是日订去留焉。午后登高。梓潼墩、奎光楼两处极高旷,游者于此遣兴。夕则饮茱萸酒,持螯赏菊。

《瓜洲续志》:九月初一日为小重阳。初九日为大重阳,制糕,插五色小旗敬神。是日登高,远则渡江登金山塔,近则至城东玉皇阁、南大观楼,游人极众。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九日登高,采茱萸菊,馈糕。

《泗阳县志》:九月九日重阳,登高,食糕及粉团。小儿捏面羊,持五色旗纸以相戏。

《沛县志》:重阳,旧志登吕母冢上饮酒。

《光绪通州志》:重阳,市中作糖糕,插五色幡售之。士人登高,饮菊花酒。

孟冬之朔,祀先之后,以冬至为令节。

《同治上海县志》:十月一日,祀先,俗呼十月朝。开炉为饼,献家祠,故亦称炉节。

《至顺镇江志》:十月一日,暖炉,出城飨坟。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十月一日,民岁腊节祀先,作汤餈。

《光绪丹徒县志》:十月朔,以红豆、糯米作饭,早食之,取温暖团聚意。午馔菜用菠薐。  俗谓菠菜生日。

是日,乡里祭宗祠,祀先祖。

《淳祐玉峰志》:十月朔,谒墓如寒食,不拜朔,谓之鬼节。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十月朔,下元,再谒墓。昆山县:十月朔,为烧衣节,人无贫富皆祭其先。嘉定县:十月朔日,名烧衣节,人家祭奠于祖考,持斋荐亡,至亲亦祭灵座。亦间有扫墓者。

《清嘉录》:十月朔,……间有墓祭如寒食者,人无贫富,皆祭其先,多烧冥衣之属,谓之烧衣节。或延僧道作功德,荐拔新亡,至亲亦往拜灵座,谓之新十月朝。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十月朔日,祀先。上海人有拜扫先茔者。 按旧志:是日开炉,用面裹菠菜为饼,献祠堂。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十月朔,扫墓,略如清明。宜兴县:十月朔,展墓,如清明仪。

《常州府志》:十月初一日,行祭扫礼,如清明。

《乾隆金坛县志》:十月一日,民岁腊节,食汤餈。

《六合县志》:十月朔,祀先祭墓。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兴化县:十月朔,祀先,赤豆为饭。泰州:十月朝,举祀先礼,炊粘米合赤豆为饭,见西成事毕之征。

又《淮安府风俗考》:十月一日,拜墓。

《沛县志》:十月一日,祭先扫墓,焚冥金,剪纸为衣送墓上烧之,谓之送寒衣。

俗称冬至大如年,祭先贺节,食糍团,仿佛元旦。

《上海县志》:冬至,治花糕粉圆,祀先。冠带相贺,名分冬酒。谚云:肥冬瘦年。俗称冬至大于年。  年谓岁首也。

《至顺镇江志》:冬至,贺冬。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冬至,贺冬,合祀于宗祠,同族团拜。

《光绪丹徒县志》:冬至日,民族各祭宗祠。人家亦食糍团,如元旦相致贺。又各追远祀先。

《淳祐玉峰志》:俗重冬至,亲朋馈送,交驰于道。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冬至,尊长处贺节。

《清嘉录》:郡人最重冬至节。先日,亲朋各以食物相馈遗,提筐担盒,充斥道路,俗呼冬至盘。节前一夕,俗呼冬至夜。是夜,人家更速燕饮,谓之节酒。女嫁而归宁在室者,至是必归婿家。家无大小,必市食物以享先,间有悬挂祖先遗容者。诸凡仪文,加于常节,故有冬至大如年之谚。按周遵道《豹隐纪谈》:吴门风俗,多重冬至节,谓曰肥冬瘦年。又云:互送节物。颜侍郎度有诗云:至节家家讲物仪,迎来送去费心机。脚钱尽处浑闲事,原物多时却再归。又江、震《志》皆云:邑人最重冬至节,前夕,名节夜。又《昆新合志》云:冬至节,亲朋各相馈遗。比户磨粉为团,以糖、肉、果、菜、豇豆沙、芦菔丝等为馅,为祀先祭社之品,并以馈贻,名曰冬至团。 按《岁时通考》载:十月初二日,吴俗作糯米京团,列酒果祀先以告冬。今俗以冬至前一夜。 江、震《志》则云:冬至,舂糍糕以祀先祖,并以馈贻,家家祭灶。盖犹本崔实《四民月令》冬至荐黍糕于祖祢之意。蔡铁翁诗:大小团圆两番供,殷雷初听磨声隆。注:有馅而大者为粉圆,冬至朝供神品也。此后有年节糕、谢灶团、春朝、年朝粉圆,磨声不绝矣。

至日为冬至。朝,士大夫家拜贺尊长,又交相谒,细民男女亦必更鲜衣以相揖,谓之拜冬。

徐士《吴中竹枝词》云:相传冬至大如年,贺节纷纷衣帽鲜。毕竟句吴风俗美,家家幼小拜尊前。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十一月冬至,治花糕,刲羊豕,祀先。冠盖者相贺,比正旦稍杀。相传明成、弘时,冬至前三日罢市,交贺如岁首,鼓吹喧阗,号豁听。更互结宴,名分冬酒。今废。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冬至,贺节,亚于岁首。江阴县:冬至日,贺履长,向比元旦,近亦多偷惰不行。宜兴县:十一月冬至,交拜如元旦仪。靖江县:冬至日,贺履长,略如元旦。

《常州府志》:冬至贺节,各邑俱不行,惟无锡行之,亚于岁首。

《雍正宜兴县志》:冬至,祭祖先。

《重修丹阳县志》:十一月冬至节,各姓宗祠祀祖。市肆五更,敬利市如年,炮竹声达旦。谚云:冬至大如年。

《乾隆金坛县志》:冬至,祀始祖祠,宗族团拜。

《六合县志》:冬至,民间祀祖,渔家拜贺燕饮如元旦。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冬至,官僚士夫长至称贺,民庶惟设牲醴祀先而已。先王闭关养微阳之意,识此者希矣。高邮州:冬至,用牲醴祀先祖,视常节最隆。旧亦罢市三日,今不罢市。兴化县:冬至,祀神及祖先,少长夜宴,略如除夕,谓之冬末夜。冬至贺拜如元旦,礼而稍杀。泰州:冬至前一日,各家俱祀神祀先。至正日,罢市相贺,今不复行。

《泰州志》:冬至前一日,曰小冬,祀神祭先。至日曰大冬,投刺相贺如元旦。今不得行,惟卑幼尚诣尊长庆拜。

《真州风土记》:十一月冬至节,丛火祀家堂福祠灶陉,拜父母尊长,设家宴,亲戚相庆贺,与元旦一例。谚云:大冬大似年。即吴中肥冬瘦年之说也。

《瓜洲续志》:至节,敬神祀祖,供米粉圆子。俗称大冬大似年。贺节如三节例。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冬至,贺冬节,民间祭祖。

《泗阳县志》:冬至日,祀土地祭先。

《光绪通州志》:冬至,拜贺如元旦。

自是数九消寒,至腊月而年事始矣。

《金陵岁时记》:吾乡当冬至节后,九人相约宴饮,自头九以至九九,各东道一次,名曰消寒会。文人墨客饮酒之余,兼及韵事。

《清嘉录》:俗从冬至日数起,至九九八十一而寒尽,名曰连冬起九,亦曰九里天。歌云:一九二九,相唤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栗。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穷汉街头舞;不要舞,不更舞,还有春寒四十五。六九五十四,苍蝇垛屋栨。七九六十三,布衲两头摊。八九七十二,猫狗躺渹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刚要伸脚眠,蚊虫獦蚤出。又谓头九暖主寒。谚云:头九暖,九九寒。又谓四九时必多雨雪。谚云:雨雪连绵四九天。又云冬至前宜寒。谚云:冬前弗结冰,冬后冻杀人。时则朔风布寒,晚景萧疏,名胜旗亭,青望都收。居人有宴会,则皆入戏馆,为待客之便。裁云镂月人家,莫不暖阁新装,绣帷低拂,浅斟低唱,团坐围炉。貉裘之客,不惜倾囊买笑。至若花飞六出,则塑雪佛、雪狮,堆雪山,蓄雪水,间有放舟胜地,观看雪景。家宴又各烹羊炮雉,递为消寒之会。按陆咏《吴下田家志·冬至后九九歌》云:一九至二九,相叫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筚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六九五十四,贫儿争意气;七九六十三,布衲两肩摊;八九七十二,猫儿寻阴地;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齐出。一日脱膊,十日龌龊。《仙里麈谈》及褚人穫《坚瓠集》皆载冬至后九九之说,与今歌略异。

《瓜洲续志》:作《九九消寒图》,记阴晴雨雪。文人轮值作九九消寒会,饮酒赋诗。

《真州风土记》:冬至前后所腌成货,至是时指岁除也。煮之,曰煮年肴。庖人倩伙来帮忙,为帮年。祀灶后开发年事,曰年账。族戚寒素者,送以炭资,曰年敬。往来馈遗者,曰年礼。至神祠烧香,曰年香。正初须吉日开生,预于是时蒸饭,曰饭乾,又曰隔年陈饭乾。盛以斗,或方式,或元宝式,上插小旗竿,内嵌诸果品,曰年饭甑。虽柴米,亦曰年柴、年米,莫不冠一年字,以寓傍节之意。

岁时伏腊,自古所重。

《汉书·郊祀志》: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常以春二月及腊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

汉腊以戌,刘宋腊以辰,无定日。

《说文》:冬至后三戌为腊,腊祭百神。

《南史·宋武帝本纪》:永初元年六月乙卯,改晋泰始历为永初历,社以子、腊以辰。

迨唐,以十二月为腊月,遂以八日为腊八,煮粥日腊八粥,盖度岁之先声。

《同治上海县志》:八日,各寺僧设豆糜,杂榛、菱、枣、栗于中,名腊八粥。

《至顺镇江志》:腊八日作粥。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腊月八日,为王侯腊,煮豆粥,杂以珍果花菜,为腊八粥,谓辟邪祛寒却疾毒。

《光绪丹徒县志》:腊月八日,人家效供佛例,以果菜作粥,名腊八粥。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十二月八日,以果菜入米煮粥,名腊八粥。

《清嘉录》:八日为腊八,居民以菜果入米煮粥,谓之腊八粥。或有馈自僧尼者,名曰佛粥。按九县志皆云:十二月八日,以菜果入米煮粥,名曰腊八粥。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初八日,各寺僧设豆糜,杂置榛、菱、枣、栗之属,谓腊八粥。

又《常州府风俗考》:靖江县:腊月八日,杂菜蔬果物,曰腊八粥。

《雍正宜兴县志》:腊月八日作菜粥,杂果饵为之,名腊八粥。

《重修丹阳县志》:十二月初八日,为腊八,煮咸粥,杂以诸果,谓腊八粥。

《乾隆金坛县志》:腊月八日,为王侯腊,煮豆粥,俗名腊八粥。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州:腊月八日,俗食腊八粥,合诸果品肉脍为之。

又《淮安府风俗考》:十二月八日,作腊八粥。

《泗阳县志》:十二月八日,食腊八粥。

《沛县志》:十二月八日,杂米枣为粥,以食腊八粥。

《光绪通州志》:十二月八日,以杂果煮粥,曰腊八粥。

宋时吴中腊月习俗,见范石湖《腊月村田乐府》。其俗至今犹存者,曰冬舂米。

范成大《冬舂行》:腊中储蓄百事利,第一先舂年计米。群呼步碓满门庭,运杵成风雷动地。筛匀箕健无粞糠,百斛只费三日忙。齐头圆洁箭子长,隔篱耀目雪生光。土仓瓦龛分盖藏,不蠹不腐常新香。去年薄收饭不足,今年顿顿炊白玉。春耕有种夏有粮,接到明年秋刈熟。邻叟来观还叹嗟,贫人一饱不可赊。官租私债纷如麻,有米冬舂能几家?

《清嘉录》:入腊,计一岁之粮,舂白以蓄诸仓,名曰冬舂米。有四糙、发极黄诸名。按陆容《菽园杂记》:吴中民家,计一岁食米若干石,冬月舂白以蓄之,名冬舂米。闻之老农云:春气动,则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坚,是时舂者多碎而为粞,折耗颇多。冬月米坚,折耗少,故及冬舂之。《昆新合志》:云:入腊,聚乡村男妇并力舂米,藏之廪舍,经岁不蛀坏,谓之冬舂米。江、震《志》亦云:入腊,并力舂一岁之粮。谓以此时风气觱发,米坚不碎故也。又云:宋元间,岁藏之土瓦龛中,明乃多用藁 囷,并经久不蛀坏。今土瓦龛之制久废,藁困亦惟米少者用之,若多藏之家,则贮之于仓。长、元《志》亦皆云:旧藏诸藁囤,今用仓廒。其米之杵多而好者曰四糙,次米冬舂,间有七日即发黄者,此名发极。

《上海县志》:十二月舂米为冬舂,不耗蛀。

曰灯市,曰祭灶。

范成大《祭灶词》: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金陵岁时记》:明时,军家皆功臣之裔,声势赫然,与庶民异,故有只许军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谣。其祀灶以二十三夜,而庶民则以二十四夜。灶糖,惟吾乡始有,其式如元宝,以芝麻和糖焙焦之为金,以麦糖糅之为银,供祀灶神祝家富也。

《至顺镇江志》:二十四夜祀灶,飧豆粥。岁除,然灶灯。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二十四夜祭灶。

《光绪丹徒县志》:二十三日或二十四日祀灶。谚云:官三民四。祀必用饧,俗名灶糖。

《淳祐玉峰志》:腊月二十四日,祭灶。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二十四日祭灶。又:拂屋尘,祀灶。

《清嘉录》:俗呼腊月二十四夜为念四夜,是夜送灶,谓之送灶界。比户以胶牙饧祀之,俗称糖元宝。又以米粉裹豆沙馅为饵,名曰谢灶团。祭时,妇女不得预。先期,僧尼分贻檀越《灶经》。至是,填写姓氏,焚化禳灾。篝灯载灶马,穿竹箸作杠,为灶神之轿,舁神上天,焚送门外,火光如昼。拨灰中篝盘未烬者,纳还灶中,谓之接元宝。稻草寸断,和青豆为神马秣,具撒屋顶,俗呼马料豆。以其余食之,眼亮。按冯应京《月令广义》:燕俗镌灶神于木,以纸印之,曰灶马。吴俗呼为灶界,以红纸销金为之,一年一换。又云:以腊月二十四日焚之,为送灶上天,合家少长罗拜,祝曰:辛甘臭辣,灶君莫言。周处《风土记》:腊月二十四日夜,祀灶,谓灶神翌日上天,白一岁事,故先一日祀之。厨下灯檠,乡人削竹成之,俗名镫挂。买必以双,相传灯盘底之凹者为雌,凸者为雄。居人既买新者,则以旧糊红纸,供送灶之用,谓之善富。挂锭,锡纸糊成,间以纸牌方段,玲珑一串。先期买之,除夕接灶,悬于灶神龛之两角,为来年获利之兆。俗有一事无成,先买挂锭之谑。按杨辛父《送灶词》注:江、震风俗,以朱漆竹灯檠为灶神舆,名之曰善富。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二十四日,谓之交年。是夕,祀灶,品用荤及糕豆饧饼,以为灶神言人过于天帝,故祷之,并取胶牙之意。祭毕,则爇炉火于门外,杂楮钱焚之,谓之送灶。

又《松江府风俗考》:二十四日,以夜祀灶神,谓之送灶。妇女不得与。祀物用粉团、糖饼,谓灶神朝天言人过失。用糖者,取胶牙之意。是日,扫屋尘除残。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二十四,作玛瑙团以祀灶。江阴县:腊月二十四日,相传灶君朝天,祀以粉团饧饵。其饧名胶牙饧,曰胶灶君牙,使勿言人过失也。是日,扫屋尘,曰除残。除夜仍祀灶,曰接灶。靖江县:二十四,相传为灶君朝天,用糖饼以祀,糟团秣马。

《常州府志》:腊月二十四日,俗传灶君朝天,祀以玛瑙团,以粉杂糖为之,色如玛瑙也。是日,扫屋尘,曰除残。

《雍正宜兴县志》:二十四日,祀灶,曰送灶。作米团如盎,曰人口健,计家人长幼数倍为之。或杂糖粉为团,曰玛瑙团。

《重修丹阳县志》:二十四日,俗谓廿四夜,煮红豆饭,杯盂满盛,置箱笼各什物上,谓之安龙。扫屋尘。是日送灶,祀以米饧,红纸叠马,同楮锭焚之。以酒糟、红豆、猪肝、稻秆等撤空,云喂马。儿童唱送灶词。  俗有二十三送灶者。  除夕,接灶,贴灶马。

《乾隆金坛县志》:二十四夜,祭灶。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除夕,俗用马料、豆秫、饭糟、果糖祀灶。高邮州:二十四夜送灶,用糖饼、红豆饭。除夕迎灶。兴化县:二十四夜,设饴糖,烧炮竹祀灶而送之。先后扫屋宇。除夕迎灶。泰州:二十四日送灶神,除夕接灶。

《泰州志》:二十四日夜送灶。

《真州风土记》:人家择除日扫尘,二十三、四日送灶。卫籍与民籍分两日,俗所谓军三民四也。祀灶日煮糯米饭,曰灶饭。糖九层,如塔式,曰灶糖。糕亦如之,曰灶糕。又有灶馒头、灶果,摆列灶台,主人率子弟拜祀。纸马中夹灶疏,炮竹之声从是日始矣。

《瓜洲续志》:十二月二十三、四日,各户循向例,日期每不同。是夕,糯米炊饭,谓之灶饭。佐以糕果饴糖祀灶神。以芦片编灶马,剪草为料及豆。祀毕,焚灶马,豆草则掷诸灶屋,填写灶疏。俗说女不祀灶,主人外出,儿童代之。家人团聚吃红糖灶饭,外人不在宅度岁者不得食。除夕,迎接灶神。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二十四夕,祀灶、祭祖。是日,嫁娶无禁忌。

《泗阳县志》:二十四日祀灶。 有以二十三日者。

《沛县志》:二十三日,列酒果糖饼,祀灶神。

《光绪通州志》:二十四日,设饴豆送灶神。除夕后祀灶,曰接灶。

《上海县志》:二十四日送灶,用酒果粉圆。又谓灶神朝天,言人过失,用饴胶牙。 俗为元宝形,名二十四糖。 元夕祀灶神,曰接灶。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正月四日,设粉饵祀灶,曰接灶。

《黎里志》:十二月二十四日祀灶,谓之送灶,祀品用汤饼之类。相传灶神于是日登天,言人家过失,故祷之,且取胶牙之意。至接灶,有于除夕者,有于元旦者,有于正月三日者,亦各沿其旧。 按此三日,则接灶之俗与他处异,故附于后。

曰口数粥。

范成大《口数粥行》:家家腊月二十五,淅米如珠和豆煮。大杓铛分口数,疫鬼闻香走无处。锼姜屑桂浇蔗糖,滑甘无比胜黄梁。全家团栾罢晚饭,在远行人亦留分。褓中孩子强教尝,余波遍沾获与臧。新元叶气调玉烛,天行已过来万福。物无疵疠年谷熟,长向腊残分豆粥。

《淳祐玉峰志》:妇女于廿五日食赤豆粥,下至婢仆、猫犬皆有之,有出外者亦分及,名口数粥。

《图书集成·职方典·镇江府风俗考》:二十五日炊赤豆饭。 下引石湖诗以证之,盖易粥为饭矣。

《清嘉录》:二十五日,以赤豆杂米作粥,大小遍餐,有出外者亦覆贮待之,虽襁褓小儿、猫犬之属亦预,名曰口数粥,以避瘟气。或杂豆渣食之,能免罪过。按江、震《志》:二十五日食口数粥,今间有行之。又云:或有以饼代者,至新正三者乃食,及献异姓异居尊长,亦一家之意。陈藻《平江腊月二十五夜》诗云:今宵洗豆俗为糜。韩桂舱《万安舟中腊月二十四日作》云:不知豆粥家庖下,留得行人口分无?江、震《志》又皆载避瘟之俗,云:二十四夜,人家早寝,谓疫鬼行瘟,故安静以辟之。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二十五日,举家食赤豆粥,云辟瘟者,出外者亦留以与之,名口数粥。并饷亲里之持丧者。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二十五作红饭以祀床,燃苍术以辟疫。 按:此盖由口数粥之俗蜕化,而加以祀床也。《清嘉录》:除夕,荐茶酒糕果于寝室,以祀床神,云祈终岁安寝。俗呼床神为床公、床婆。《光绪丹徒志》:元宵,以香烛安床。《瓜洲续志》:元宵,令小儿女敬床公、床母。皆一意,而为期不同。  江阴县:二十四日,杂赤豆炊米为饭食家人,曰辟瘟。

《乾隆金坛县志》:二十五日,炊红豆饭。

曰燃炮竹。

范成大《炮竹行》:岁朝炮竹传自昔,吴侬政用前五日。食残豆粥扫罢尘,截筒五尺煨以薪。节间汗流火力透,健仆取将仍疾走。儿童却立避其锋,当阶击地雷霆吼。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百声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却拾焦头叠床底,犹自余威可驱厉。屏除药裹添酒杯,昼日嬉游夜浓睡。

《至顺镇江志》:岁除,炮竹。

《淳祐玉峰志》:二十五日,炮竹驱傩。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二十四日夕,炮竹。除夜,复炮竹。元旦,炮竹三声,然后启户。

《清嘉录》:择日悬神轴,供佛马,具牲体糕果之属,以祭百神。神前开炉炽炭,俗呼围炉炭。锣鼓敲动,街巷相闻。送神之时,多放炮竹。有单响、双响、一本万利等名,或有买编成百千小炮焯之连声不绝者,名曰报旺鞭。谓之过年,云答一岁之安,亦名谢年。长、元《志》皆云:炮仗声多者,名霸王鞭。

又:岁朝开门,放炮仗三声,云辟疫疠,谓之开门炮仗。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除夕开门,则举炮竹三声。明旦开门亦如之。

《常州府志》:除夕,炮竹声达旦不绝。

《金陵岁时记》:炮竹,以纸卷紧,实火药其中,又以药线导之,复结为鞭。其制以汉口镇所制者为佳,故曰汉镇财鞭。凡庆贺事悉用之,不独元旦燃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高邮州:除夕,放诸火戏,炮竹声如震雷。元旦,绕屋庐皆炮竹震荡。兴化县:除夕烧炮竹。

《真州风土记》:正月元旦,天未曙,炮竹声累如贯珠,日上三竿乃已。有炮竹表里一色,铺地如红云锦者,曰满堂红。人家开财门接天地以之,意以取吉兆,满堂尽瑞色耳。

《沛县志》:除夕,燃炮竹。

曰烧火盆。

范成大《烧火盆行》:春前五日初更后,排门燃火如晴昼。大家薪干胜豆䕸,小家带叶烧生柴。青烟满城天半白,栖鸟惊啼飞格磔。儿孙围坐犬鸡忙,邻曲欢笑遥相望。黄宫气应才两月,岁阴犹骄风栗烈。将迎艳阳作好春,正要火盆生暖热。

《至顺镇江志》:岁除,烧盆。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二十四日夕,各燃火炉于门外,焰高者喜,古谓之盆,今谓之松盆。

《清嘉录》:二十五夜,乡农人家各于门首架松柴,成井字形,齐屋,举火焚之,烟焰烛天,烂如霞布,谓之烧松盆。按:《王志》云:二十五夜,各燃火炉于门外,焰高者喜,古谓之盆,俗云相暖热。长、元《志》云:古谓之盆,今谓之松盆。郭伽《淮阴岁除咏火盆》云:多谢松明力,几忘客子寒。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除夕,先期取松柴,斫方晒干。至是,叠架于庭,以麻秸、豆萁实而燎之,击锣鼓,烧帆盆、炮竹。 按:《韵会》注:,粉泽也,一曰粥凝。又《岁时杂记》:除夕,作烛以麻浓油如庭燎,律有元日油之文,今盆是也。又呼生盆,生阳气也。

又《常州府风俗考》:靖江县:二十四日暮,炽柏枝大门外,曰盆。

《重修丹阳县志》:除夕,烧榾柮满盆为旺盆, 乡间以松枝烧之,谓之亮堂 。送神,焚芝麻秸。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除夕,设松盆火。高邮州:除夕,家设火具于门首,曰生盆。兴化县:除夕,烧松盆。泰州:除夕,守岁,爇松盆。

又《淮安府风俗考》:岁除,燃松盆。

曰照田蚕。

范成大《照田蚕行》:乡村腊月二十五,长竿燃炬照南亩。近似云开森列星,远如风起飘流萤。今春雨雹茧丝少,秋日雷鸣稻堆小。侬家今夜火最明,的知新岁田蚕好。夜阑风焰西复东,此占最吉余难同。不惟桑贱谷芃芃,仍更苎麻无节菜无虫。

《淳祐玉峰志》:田家燃炬,名照田蚕。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田间烧长炬,名照田蚕。

《清嘉录》:村农以长竿燃灯,插田间,云祈有秋,高者稔,谓之照田财。按《吴江县志》云:乡村之人就田中立长竿,用藁条夹炮竹缚其上,四旁金鼓不绝,起自初更,至夜半,乃举火焚之,名日烧田财。黎里、庵村为盛,盖类昔照田蚕之俗云。但在正月二十夜。而《常昭合志》则云:腊月二十四日夜。方鹏《昆山志》则云:岁朝或次日,束薪于长竿为高炬,视火色赤白,以占水旱,争取余烬置床头,谓宜蚕,名照田蚕。长、元《志》亦皆载:田家烧长炬,名照田蚕。

曰分岁,沿袭缘饰虽不尽同,要皆行之八九百祀。

范成大《分岁词》:质明奉祠今古同,吴侬用昏盖古风。礼成废彻夜未艾,饮福之余即分岁。地炉火暖苍术香,钉盘果饵如蜂房。就中脆饧专节物,四座齿颊锵冰霜。小儿但喜新年至,头角长成添意气。老翁把杯心茫然,增年翻是减吾年。荆钗劝酒仍祝愿,但愿尊长且强健。君看今岁旧交亲,大有人无此杯分。老翁饮罢笑捻须,明朝重来醉屠苏。

《淳祜玉峰志》:除夜,焚苍术辟瘟丹,家人酌酒分岁。

《上海县志》:除夕,老幼团坐饮膳,为合家欢。  亦称吃年夜饭。

《至顺镇江志》:岁除,馈岁守岁。

《光绪丹徒县志》:除日祀祖,悬先人像奉之,以待来年。夕谢天地,祭五祀,燃烛守岁,家宴相贺。炮竹声中,新万象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除夜,复炮竹,焚苍术及辟瘟丹,饮守岁酒。

《清嘉录》:除夜,家庭举宴,长幼成集,多作吉利语,名曰年夜饭,俗呼合家欢。分岁宴中,有名安乐菜者,以风干茄带杂果蔬为之,下箸必先此品。午夜祀先。分岁宴中皆用冰盆,或八、或十二、或十六,中央则置铜锡之锅,杂投食物于中,炉而烹之,谓之暖锅。卑幼行礼于尊长以别岁,俗称辞年。

家人围炉团坐,小儿嬉戏,通夕不眠,谓之守岁。燃双椽烛于寝室中,宵永烬长,生花报喜,红萤四照,直接晨光,谓之守岁烛。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除夕,老幼聚饮,有围炉守岁达旦不寐者。

《常州府志》:除夕,祭祖先。晚烧焰炉,放纸炮,围炉饮守岁酒,悬先像于堂中拜之。

《雍正宜兴县志》:除夕,供祖先像.。饮椒酒,曰岁酒。

《重修丹阳县志》:除夕,悬祖先影像。  悬之飨堂,每食奉祀,至明年落灯始撤。  是夕,人家达旦不寐,谓之守岁。围坐饮酒,谓之守岁酒。

《乾隆金坛县志》;除夕,祭先祖,悬神像于堂,炮竹守岁,爇火香。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高邮州:除夕,阖门集少长欢饮,称分岁酒。兴化县:除夕,祀神及先祖。少长夜宴,酒行自幼者起,候迎新岁。泰州:祀神,祀先,合家围炉守岁。

《真州风土记》:除夕,内堂悬影像,中堂挂天官。案上左瓶右牌,瓶插天竹、腊梅,镶以蟠松。案前天香几,几上炉瓶烛台,俗谓五件头。案左右花架,分列碧桃、牡丹。堂内桌围、椅披垫皆红缎,或红呢,合窗下红毡帘为一色。门头欢乐,雕红刻翠。张之大门外者,纸色尤鲜。迨夕,重门洞开,灯光交错,子侄辈来辞岁,各兆以吉语。家人请供影像,主人盛服相率拜毕,排家宴,饮分岁酒。

《瓜洲续志》:除夕,敬神,祀祖,恭悬历代挂谱先世遗容,茶果酒菜供献,举室行礼。是夕,家人团聚行礼,谓之辞岁,吃守岁酒。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岁除,祀神,会饮守岁。

《泗阳县志》:除夕,祀祖先,夜坐达旦,谓之守岁。

《光绪通州志》:除夕,长幼成集,饮分岁酒。或达曙不寐,曰守岁。

至卖痴呆、打灰堆之俗,则已不传。

范成大《卖痴呆》词: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迎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买。二物于人谁独无,就中吴侬仍有余。巷南巷北卖不得,相逢大笑相揶揄。栎翁块坐重帘下,独要买添令问价。儿云翁买不须钱,奉赊痴呆千百年。

又《打灰堆》词:除夜将阑晓星烂,粪扫堆头打如愿。杖敲灰起飞扑篱,不嫌灰涴新节衣。老媪当前再三视,只要我家长富足。轻舟作商重船归,大牸引犊鸡哺儿。野茧可缫麦两歧,短衲换着长衫衣。当年婢子挽不住,有耳犹能闻我语。但如我愿不汝呼,一任汝归彭蠡湖。

《至顺镇江志》:岁除,卖懵。注:除夕之前,小儿相呼,谓之卖懵,莫有应者,应之则曰懵己售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除夕,祝祠曰打灰堆,久废不复闻矣。

《清嘉录》:旧俗,鸡旦鸣,持杖击灰堆,致词以献利市,名曰打灰堆。又小儿绕街呼噭云:卖汝痴,卖汝呆。世传吴人多呆,故儿女辈戏欲卖之,今皆不传。 按《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除夕分岁罢,小儿绕街呼嗷云:卖汝痴,卖汝呆。世传吴人多呆,故儿辈戏欲卖之。似明季清初尚有此习,或沿旧说而载之欤?

他若迎傩。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十二月,观傩于市。常熟县:十二月初一日,乞人始偶男女傅粉墨妆为钟灶王,持竿剑望门歌舞以乞,亦傩之遗意云。嘉定县:二十四日谓之交年,丐者涂抹变装成男女鬼判,噭跳驱傩,索乞钱财,俗呼跳灶王。又有敲金瓶之祝。皆以逐疫鬼。

《坚瓠集》:今吴中以腊月一日行傩,至二十四日止,丐者为之,谓之跳灶王。

《清嘉录》:月朔,乞儿三五人为一队,扮灶公灶婆,各执竹枝,噪于门庭以乞钱,至二十四日止,谓之跳灶王。按长、元《志》载:十二月初一日,观傩于市,二十四日止。《吴县志》:十二月朔,给孤园中人扮灶王,二十四日止。而范《志》谓腊月二十五夜观傩,今非。惟江、震《志》并载:二十四日丐者涂抹变形,装成女鬼判,噭跳驱傩,索之利物,俗呼跳灶王。丐者衣坏甲胄,装钟馗,沿门跳舞以逐鬼,亦月朔始,届除夕而止,谓之跳钟馗。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十二月朔日傩,于街市饰为鬼神,揭竹枝,鸣锣跃舞,至二十四日止。

又《常州府风俗考》:江阴县:丐者每二人戴鬼面,傩于市,曰傩公、傩母。宜兴县:二十四日作傩,俗名逐疫,或师巫或丐者为之。靖江县:二十四,丐者饰鬼面傩于市。

又《扬州府风俗考》:如皋县:除夕,大傩旁磔。

画垩。

《同治上海县志》:除夕,至暮,封井,画灰于地,像弓矢,云辟邪。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除夜,画石灰于道,像弓矢以射祟。

《清嘉录》:乡农人家,以石灰画米囤于场,或像戟矢、元宝之形,祈年禳灾,谓之画米囤。按《昆新合志》:除夕,以石灰画米囤,或戟矢于地,祈年禳灾。江、震旧《志》:除夕,更深人静,画灰于道,像弓矢,以射祟。《常昭合志》:除夕,画像弓矢射祟,像囤困祈年。长、元《志》皆云:今又有画米囤、飞钱之类于室中者。《吴县志》则云:像犀角、米囤、元宝之类。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画石灰于地,像弓矢,云以辟邪。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定昏后扫除中庭,而以粉笔画弓矢于地,岁乃告毕焉。江阴县:画灰于地,像弓矢,沿古避山魈恶鬼意,渐而画城郭、画米囤,画内复书吉祥善语,如大有丰年、天下太平之类。宜兴县:元旦,堂中、门外俱以石灰画米囤及弓箭诸宝物。靖江县:除夜,画石灰于地,像弓矢、仓禀。

《常州府志》:除夕,以白垩画地,作弓矢、米囤于门首,亦于室中。弓矢以射祟,米囤以祈丰穰也。

《雍正宜兴县志》:除夕,以白垩画地,作方胜及弓箭之形。

《重修丹阳县志》:除夕,白垩画干戈、弓矢于门。  按:乡村有此俗,城市则无。

《泰州志》:家家于户外用小包贮石灰印地,俗谓之打囤子。旦人见之,呼曰元宝。 按《东台志》:元夕印石灰于地,像囤廪形,谓之打圈子,以兆秋成。泰州惟除夕为之。

近士族皆不行此。

插松柏,易桃符,亦远有所承。

《客座赘语》:岁除岁旦,秣陵人家门上插松柏枝、芝麻秸、冬青树叶,大门换新桃符,贵家房门左右贴画雄鸡,此亦自有所起。 按:魏晋制,每岁朝设苇茭、桃梗,磔鸡于宫及白寺之门,以辟邪气。自夏后氏以苇茭,商人以螺首,周人以桃为梗,汉兼用三代之仪,以苇茭、桃梗。

《至顺镇江志》:元旦,写桃符,绘门神。

《光绪丹徒县志》:剪纸作壶芦形贴于室,换桃符。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除夜,易门神,插松柏、芝麻秸于檐端。嘉定县:人家各换桃符、门神钟馗、福禄、虎头、和合诸图,粘贴门壁。

《清嘉录》:摘松柏之枝,副以石楠、冬青,乡人残年扎成小把,沿门叫卖,供居人插年饭中用,或借地送神马之需,呼为冬青柏枝,又名送灶柴。除夕,插冬青、柏枝、芝麻箕于檐端,名曰节节高。又夜分易门神,俗画秦叔宝、尉迟敬德之像,彩印于纸,小户贴之。或朱纸书神荼、郁垒以代门丞,安于左右扉。或书钟进士三字,斜贴后户以却鬼。门厅之楣,或贴欢乐图。图皆买自杭郡,以五纸为一堂,剪楮堆绢,为人物故事。皆取谶于欢乐,以迎祥祉。

《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风俗考》:除日,易荼垒、桃符,檐间编插柏叶冬青。

又《常州府风俗考》:无锡县:俗本工为门神,至是,画易新者。宜兴县:除夕,易桃符,门贴神茶、郁垒像。靖江县:除夕,换桃符。

《重修丹阳县志》:门贴五色挂钱。

《乾隆金坛县志》:除夕,写桃符,绘门神。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高邮:除夕,换桃符,易门神,悬五色纸钱于闑旁。兴化县:改桃符春帖。泰州:除夕,换桃符。

《瓜洲续志》:除夕,换红纸欢乐吉语红条,插松柏枝。

《沛县志》:除夕,换门神桃符。

春联起于孟蜀,至明始盛。南宋时所谓门贴子,多为五七言绝,不尽书偶句。

范成大《代门生作立春书门贴子》诗:暖日黄金柳,光风白玉梅。门阑开寿域,人物满春台。《代儿童作立春门贴》诗:剪彩宜春胜,泥金祝寿幡。雪梅同雪鬓,相对两凌寒。《代儿童作端午门贴》诗:黍筒小费名田课,昌歇多浮乐圣怀。笑倩艾人看外户,北窗深处咏归来。 范诗或四首,或三首,各录其一为例。

自明太祖赐诸臣联,多脍炙人口。

《金陵琐事》:太祖尝御书春联,赐中山王徐达云:始余起兵于濠上,先崇捧日之心;逮兹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 按:此二十六字乃初封信国公诰中语也。又一联云: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人相,才兼文武世无双。盖亦赐中山王作。

《列朝诗集》:太祖尝制门帖赐学士陶安日:国朝谟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

嗣是江南各地,高门巨室,茆檐蔀屋,逢岁首无不粘春联者,是故普及之文教也。

《金陵岁时记》:元旦,千门万户更易春联,以朱砂染笺,佳者谓之万年红,其制自明初始。

《清嘉录》:居人更换春帖,曰春联。先除夕一二十日,塾师与学书儿童写以卖,榜于门曰:春联处。多写千金百顺、宜春迪吉、一财二喜,及家声世泽等语为门联。或集葩经古语、唐宋人诗句为楹帖。

外此诸志所载度岁之俗多琐末,不具录云。

旧历年节之不易骤废也,以商肆结账之期,相沿未变。

《清嘉录》:土俗贸易场中,以端午、中秋、除夕为三节,按节索欠,谓之三节账。除夕一节,自昏达旦,虽东方既白,犹络绎道途,不嫌笼灯入索也。蔡云《吴歈》云:无地堪容避债台,一年积欠一宵催。店门关到质钱库,还点灯笼走一回。自注:除夕,铺户皆张灯为夜市,质库赎当者纷集,非天明不得闭门也。

故其后袁政府时,沿曩俗,定旧历元旦为春节,端午为夏节,中秋为秋节,冬至为冬节。民间度新、旧两岁,犹周代之有正岁、正月焉。

《泗阳县志》:参之习惯,犹存四季之名,曰春节, 即旧元旦。 曰夏节, 即旧端午。 曰秋节, 即旧中秋。 曰冬节。 即旧冬节。 又有植树节。 即旧清明节。

孔子诞日、 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各机关皆奉行之。而普通人民,因习尚与种植上之关系,多用阴历。

第三卷 丧祭

孔门礼学,子游所传,与曾子、子夏颉颃。《檀弓》记子游说礼之文,多辨析《丧服》疑义。自汉以降,南北学者研究礼经,尤以《丧服》为断断。《隋志》所载晋、宋、齐、梁、陈诸儒说《丧服》之书,今虽多不传,稽其目,知其时治《礼》者多殚心于丧服:

《隋书·经籍志》:

《丧服经传》一卷  晋给事中袁准注。

《集注丧服经传》一卷  晋庐陵太守孔伦撰。

《集注丧服经传》一卷  宋太中大夫裴松之撰。

《略注丧服经传》一卷  雷次宗注。

《集注丧服经传》二卷  宋丞相咨议参军蔡超宗注。

《集解丧服经传》二卷  齐东平太守田僧绍解。

《丧服义疏》二卷  梁步兵校尉、五经博士贺瞭撰。梁又有《丧服经传义疏》五卷、齐散骑郎司马撰。

《丧服经传义疏》二卷  齐给事中楼幼瑜撰。

《丧服经传义疏》一卷  刘撰。

《丧服经传义疏》一卷  齐征士沈麟士撰。

《丧服文句义疏》十卷  陈国子助教皇侃撰。

《丧服义》十卷  陈国子祭酒谢峤撰。

《丧服要略》一卷  晋太学博士环济撰。

《丧服谱》一卷  晋开府仪同三司蔡谟撰。

《丧服谱》一卷  贺循撰。

《丧服变除》一卷  晋散骑常侍葛洪撰。

《凶礼》一卷  晋广陵相孔衍撰。

《丧服要记》十卷  贺循撰。梁有《丧服要记》。宋员外常侍庾蔚之注。又《丧服世要》一卷,庾蔚之撰。

《丧服集议》十卷  宋抚军司马费沈撰。

《丧服古今集记》三卷  齐太尉王俭撰。

《丧服世行要记》十卷  齐光禄大夫王逸撰。

《丧服问答目》十三卷  皇侃撰。

《丧礼五服》七卷  大将军袁宪撰。

史志及《通典·凶礼》诸篇,犹多存其绪论。清儒辑《读礼通考》、《五礼通考》,于凶礼致详。此江苏礼学之源流也。至吴俗好治丧,其源亦不尽根于《礼》。要离、椒丘会于友人之丧席:

《吴越春秋》:椒丘䜣之吴,会于友人之丧。䜣恃其与水战之勇也,于友人之丧席而轻傲于士大夫,言辞不逊,有陵人之气。要离与之对席合坐,不忍其溢于力也,要离乃挫 䜣。

项梁主办丧事,以兵法部勒宾客子弟。

《史记·项羽本纪》:项梁杀人,与籍避仇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项梁尝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梁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侯、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于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谋事,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

南朝凶门之式,所费动十数万,寒素之家,倾产殚财。知治丧宴客,竭产送终,皆俗之所为,非一本于礼也。

《南史·孔琳之传》: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爰自天子达于庶人。诚行之有由,卒革必骇;然苟无关于情,而有愆礼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当式遵先典,厘革后谬,况复兼以游费,实为人患者乎?凡人事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人财力,而义无所取。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罄,莫不倾产殚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谓宜一罢凶门之式。

居丧之礼,时有兴替。政府之禁令,君主之好尚,名流之议论,与俗尚参半,而轻重随之。孙权时,禁人奔丧。

《吴志》:嘉禾六年春正月,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制,人情之极痛也;贤者割哀以从礼,不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无事,君子不夺人情,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门。至于有事,则杀礼以从宜,要经而处事。故圣人制法,有礼无时则不行。遭丧不奔非古也,盖随时之宜,以义断恩也。前故设科,长吏在官,当须交代,而故犯之,虽随纠坐,犹已废职。方事之殷,国家多难,凡在官司,宜各尽节,先公后私,而不恭承,甚非谓也。中外群僚,其更平议,务令得中,详为节度。顾谭议,以为:奔丧立科,轻则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则本非应死之罪,虽严刑益设,违夺必多。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则恩所不忍;有减则法废不行。愚以为长吏在远,苟不告语,势不得知。比选代之间,若有传者,必加大辟,则长吏无废职之负,孝子无犯重之刑。将军胡综议,以为:丧纪之礼,虽有典刑,苟无其时,所不得行。方今戎事,军国异容,而长吏遭丧,知有科禁,公敢干突。苟念闻忧不奔之耻,不计为臣犯禁之罪,此由科防本轻所致。忠节在国,孝道立家,出身为臣,焉得兼之?故为忠臣不得为孝子。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违犯,有罪无赦。以杀止杀,行之一人,其后必绝。丞相雍奏从大辟。其后吴令孟宗丧母奔赴,已而自拘于武昌以听刑。陆逊陈其素行,因为之请,权乃减宗一等,后不得以为比,因此遂绝。

《晋书·五行志》称:吴之风俗,相驱以急,有居丧致毁以死者。矫枉过正,乃至禁官吏之奔丧,是政与俗适相左矣。

《晋书·五行志》:吴之风俗,相驱以急。居三年之丧者,往往有致毁以死。

刘宋定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锢三年,以郑鲜之之议而革。

《南史·郑鲜之传》:时新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锢三年。山阴令沈叔任父疾去职,鲜之因此上议曰:今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义疾理,莫此为大!谓宜从旧,于义为允。从之。于是自二品以上,父母及为祖父母后者,坟墓崩毁及疾病,族属辄去,并不禁锢。

情之伸否,视其时之政令,于此可见。三年之丧,郑、王异说,郑主二十七月而吉,王主二十五月而除。晋制从王说,而缙绅多从郑义。刘宋从王准之之议,定制视晋加隆,是又经生家言能移易国典者也。

《南史·王准之传》:永初中,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晋初用王肃议,详襢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为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缙绅之士,多遵玄义。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心,丧也宁戚,著自前经。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为制。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

诸史所载,有父母丧亡,居丧六年者。

《南史·臧焘传》:父母丧亡,居丧六年,以毁瘠著称。

又《张稷传》:嫡母丘及父永相继殂,六年庐于墓侧。

有母服未终父卒,居丧五年者。

《南史·臧循传》:母服未终,父卒,居丧五年,不出庐户,形骸枯悴,家人不识。

有服终而蔬素逾时者。

《南史·谢密传》:居丧以孝称。服阕,蔬素逾时。兄曜卒官,弘微哀戚过礼,服虽除,犹不啖鱼肉。沙门释慧琳尝与之食,见其犹蔬素,谓曰:檀越素既多疾,既吉犹未复膳,若以无益伤生,岂所望于得理?弘微曰:衣冠之变,礼不可逾,在心之哀,实未能已。遂废食,欺欷不自胜。

又《刘溉传》:遭母忧,居丧尽礼。所处庐间方四尺,毁瘠过人。服阕,犹蔬食布衣者累载。

有葬毕不进盐菜者。

《南史·张敷传》:父在吴兴亡,成服凡十余日,始进水浆。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

不知亲之存殁,至终身不与宴集。

《南史·王华传》:父为刘牢之击败走,不知所在。华以父存殁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者十余年。宋武帝欲收其才用,乃发丧,使华制服。……华常以情事异人,未尝预宴集。终身不饮酒,有宴不之诣。

父遇酷害者亦然。

《南史·王猛传》:五岁而父清遇害。及长,以父遇酷,终文帝之世,不听音乐,蔬食布衣,以丧礼自处。

又《袁彖传》:宗人廓之父景隽,宋世为淮南太守,以非罪见诛。廓之终身不听音乐,布衣蔬食,足不出门,示不臣于宋,时人以比晋之王裒。

又《袁昂传》:葬讫,更制服庐于墓次,以父亡不以理,终身不听音乐。

又《张嵊传》:感家祸,终身蔬食布衣,手不执刀刃,不听音乐。

兄弟丧服,亦有缘情加重者。

《南史·袁昂传》:丁母忧,哀毁过礼,服未除而从兄彖卒。昂幼孤,为彖所养,乃制期服。人有怪而问之,昂致书以喻之曰:窃闻理由恩断,服以情申,故小功他邦,加制一等,同爨有缌,明之典籍。孤子夙以不天,幼倾乾荫……从兄提养训教,示以义方……开拓房宇,处以华旷,同财共有,恣其取足,尔来三十余年。怜爱之至……既情若同生……而服为诸从,言心即事,实未忍安。

 学士大夫笃于伦纪,而梁世齐民多不遵礼,朝终夕殡,相尚以速,其俗亦至不齐矣。

《南史·徐勉传》:时人间丧事多不遵礼,朝终夕殡,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礼记·问丧》云: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顷来不遵斯制,送终之礼,殡以期日,润屋豪家,乃或半晷,衣衾棺椁,以速为荣。亲戚徒隶,各念休反。故属纩才毕,灰钉已具。忘狐鼠之顾步,愧燕雀之徊翔,伤情灭理,莫此为大。且人子承衾之时,志懑心绝,丧事所资,悉关他手。爱憎深浅,事实难原。如觇视或爽,存没违滥,使万有其一,怨酷已多,岂可不缓其告殓之辰,申其望生之冀?请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日大殓。如其不奉,加以纠绳。诏可其奏。

梁武重人之毁瘠,释服者间亦充泽无哀。

《 颜氏家训》:江左朝臣子孙初释服,朝见二宫,皆当泣涕,二宫为之改容。颇有肤色充泽无哀感者,梁武薄其为人,多被抑退。裴政出服,问讯武帝,贬瘦枯槁,涕泗滂沱。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礼不死也。

梁末大乱,丧礼益不讲,惟贤者能践礼而致哀。斯皆南朝之俗,可钩稽于史册者也。

《南史·袁枢传》:侯景之乱,枢往吴郡省父疾,丁父忧。时四方扰乱,人求苟免,枢居丧以至孝闻。

又《孔奂传》:寻遭母忧。时天下丧乱,皆不能终三年丧,唯奂及吴国、张种在寇乱中守法度,并以孝闻。

又《张种传》:母卒,种时年五十,而毁瘠过甚,又迫以凶荒未葬。服虽毕,居家饮食,恒若在丧。司徒王僧辩以状奏起为从事,并为具葬,礼讫,种方即吉。

明代丧礼,著于史志,大抵本诸经史,而参以《朱子家礼》。

《明史·礼志》:品官丧礼,载在《集礼》、《会典》者,本之《仪礼·士丧》,稽诸《唐典》,又参以《朱子家礼》之编,通行共晓。兹举大要,其仪节不具录。

凡初终之礼,疾病,迁于正寝。属纩,俟绝气乃哭。立丧主、主妇,护丧以子孙贤能者。治棺讣告。设尸床、帷堂,掘坎。设沐具,沐者四人,六品以下三人,乃含。置灵座,结魂帛,立铭旌。丧之明日,乃小殓;又明日,大殓,盖棺,设灵床于柩东。又明日,五服之人各服其服,然后朝哭相吊。既成服,朝夕奠,百日而卒哭。乃择地,三月而葬。告后土,遂穿圹。刻志石,造明 器,备大轝,作神主。既发引,至墓所,乃窆。施铭旌志石于圹内,掩圹复土,乃祠后土于墓。题主,奉安。升车,反哭。

凡虞祭,葬之日,日中而虞,柔日再虞,刚日三虞。若去家经宿以上,则初虞于墓所行之。墓远,途中遇柔日,亦于馆所行之。若三虞,必俟至家而后行。三虞后,过刚日卒哭,明日祔家庙。期而小祥。丧至此凡十三月,不计闰。古卜曰祭,今止用初忌,丧主乃易练服。再期而大祥。丧至此凡二十五月,亦止用第二忌日祭。陈 禫服,告迁于祠堂。改题神主,递迁而西,奉神主入于祠堂。彻灵座,奉迁主埋于墓侧。大祥后,间一月而禫。丧至此计二十有七月。卜日,丧主禫服诣祠堂,祗荐禫事。

士庶人丧礼,大略仿品官制,稍有损益。五年,诏定:庶民袭衣一称,用深衣一、大带一、履一双,裙裤衫袜随所用。饭用梁,含钱三。铭旌用红绢五尺。殓随所用,衣衾及亲戚禭仪随所用。棺用坚木,油杉为上,柏次之,土杉松又次之。用黑漆、金漆,不得用朱红。明器一事。功布以白布三尺引柩。柳车以衾复棺。志石二片,如官之仪。茔地围十八步。祭用豕,随家有无。

其制,丧服父母并尊,盖特异于前代。

《明史·礼志》:五服丧制,并著为书,使内外遵守。其制服五:曰斩衰,以至粗麻布为之,不缝下边。曰齐衰,以稍粗麻布为之,缝下边。 曰大功,以粗熟布为之。曰小功,以稍粗熟布为之。曰缌麻,以稍细熟布为之。

又:明初颁《大明令》,凡丧服等差,多因前代之旧。洪武七年,《孝慈录》成,复图列于《大明令》,刊示中外。先是,贵妃孙氏薨,敕礼官定服制。礼部尚书牛谅等奏曰:周《仪礼》,父在,为母服期年,若庶母则无服。太祖曰:父、母之恩一也,而低昂若是,不情甚矣!乃敕翰林院学士宋濂等曰:养生送死,圣王大政。讳亡忌疾,衰世陋俗。三代丧礼散失于衰周,厄于暴秦,汉、唐以降,莫能议此。夫人情无穷,而礼为适宜。人心所安,即天理所在。尔等其考定丧礼。于是濂等考得古人论服母丧者凡四十二人,愿服三年者二十八人,服期年者十四人。太祖曰:三年之丧,天下通丧。观愿服三年,视愿服期年者倍,岂非天理人情之所安乎?乃立为定制。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庶母,皆齐衰杖期。

《陔余丛考》:古礼:父在,为母服期。《礼记·杂记下篇》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注云:父在为母也。《丧服篇》日:期者,父在为母。《传》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丧服四制》曰: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汉以来,皆遵此制。唐高宗上元元年,武后上表,请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从之。然犹仅齐衰也。明太祖定制,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其庶母,皆齐衰杖期。自后遂为定制。

儒者论之,是非不一,而清制沿而不革,盖惮复古而徇人情也。

《客座赘语》:前代服制,未有定式。我圣祖谓其君牵制文义,优游不断,于是作《孝慈录》,立为定制: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庶母,皆齐衰杖期。大哉王言,自是人子得申其罔极之情,而从来短丧之谬论,与拘儒之曲说,可废而不谈矣。《服制图》:子为继母、为慈母、为养母,皆斩衰三年;为嫁母、出母、为父卒继母改嫁而己从之者,皆齐衰杖期;为继父同居、两无大功之亲者,服齐衰,不杖期;为继父先曾同居、今不同居者,为继父虽同居而两有大功以上亲者,皆齐衰三月。于是以恩服,以义服,以名服,三者曲到周尽,无毫发遗憾于人心。此所以明天伦、正人纪、顺人情,为万世不易之经也。

顾炎武《与友人论父在为母齐衰期书》:所辨父在为母服一事,终不敢舍二礼之明文,而从后王之臆制,徇野人之恩,而忘严父之义也。夫为父斩衰三年、为母斩衰三年,此从子制之也;父在为母齐衰期,此从夫制之也。《仪礼·丧服传》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问丧篇》曰:父在,不敢杖,尊者在故也。《丧服四制》曰: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所谓三纲者,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夫为妻之服除,则子为母之服亦除,此严父而不敢自专之义也。奈何忘其父为一家制礼之主,而论异同较厚薄于其子哉!《传》曰:父必三年然后娶,达子之志也。然则十五月而禅之外,为之子者,岂忍遂食稻衣锦而居于内乎?志之为言,即心丧之谓。以父之尊厌之,而又以父之三年不娶者达之,圣人所以处人父子之间者,仁之至义之尽矣。自礼教不明,丧纪废坏,而徒以衰麻之服为丧,宜执事之疑而不敢安也。经传言三年之丧,不谓之三年之服也。夫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者,此三年之丧也。既练而慨然,祥而廓然者,此三年之丧也。泣血三年未尝见齿者,此三年之丧也。丧云丧云,衰麻云乎哉!且执事谓今之父在为母者,果能服三年之服乎?卒哭之后,固有屈于父而易为缟白浅谈之衣者矣。是则并其衰麻之服,亦有所不尽行。然而二十七月之内,不听乐,不婚嫁,不赴举,不服官,则自周公以来,固已如此矣。且夫礼有母为长子三年之文,先儒以为不得以父在屈至期,何也?从乎父也。父除,则虽子之为母而不敢不除;父未除,则虽母之为子而不敢除。故子有为母期者,母有为长子三年者。《孟子》曰: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若但曰父母之亲同,其爱阿,其服同,则孩提之童,无不知之者矣,何待圣人为之制哉!

明人治丧,多不遵礼制,自洪武初已然。

《明史·礼志》:洪武元年,御史高元侃言:京师人民循习旧俗,凡有丧葬,设宴会亲友,作乐娱尸,竟无哀戚之情,甚非所以为治,乞禁止以厚风化。乃令礼官定民丧服之制。又诏:古之丧礼,以哀戚为本,治丧之具,称家有无。近代以来,富者奢僭犯分,力不足者称贷财物夸耀殡送,及有惑于风水,停柩经年,不行安葬。宜令中书省臣集议定制,颁行遵守,违者论罪。

其后各地自为风气,散服设奠,咸用鼓吹。

唐顺之《与宜兴诸友书》:古礼,馈奠则从主人,而服则从族戚朋友,各以亲疏轻重自制之。是故主人馈奠而族戚朋友助以执事则有之矣,在礼未闻有族戚朋友供奠物之文也。主人劳族戚朋友以执事则有之矣,在礼末闻有主人散麻、散缟、散绢于亲戚朋友之文也。今一切反是:族戚朋友为之馈奠,是以族戚朋友而代主人之所自尽也。主人为之散麻、散缟、散绢,是以主人而擅族戚朋友之所自备也。此礼不知始于何时?古所谓野于礼者,其此类之谓乎?且近世丧葬,日奢日靡,富贵人家,一日至享十家之奠。自启殡至葬,数日间,大牲小牲,刳割狼藉,且百千计。鬼神情状与人情不相远,鬼而无馁,所食几何?今若此,不惟生者靡费,抑亦使死者不忍!

《客座赘语》:近代丧礼中,有二事循俗而与古反者,沿流既久,遂难变之。其一曰服。古人遇死丧,凡应服某服者,或内亲,或外亲,人自制其所应服之服哭之。交友亦不以玄冠色衣吊,盖哀戚在心,故必变服以临之耳。乃今自同宗外,凡应服者,必丧家送布始制而服之;不送,即应服而玄其冠、色其衣者有矣。甚且丧家力不能送,共以诟厉加之。而大家复有破孝送帛之事。破孝,毋论何人,但入吊者,即赠以布或绢。有生平不一识面闻名,为布而吊者矣。不知变服志哀,乃哀之旗,心既不哀,服于何有?且送而不服,尤属无谓。至送帛,则本不为服,直以币帛将孝子之敬为酬酢而已。其一曰奠。始死而有奠记,所谓余阁者也。成服后,诸祭皆主人自为之,其在姻友,直有赙 襚赗已耳。赙以钱帛,禭以衣服,赗以车马,皆以助殓与殡之事。宾客至有丧者之家,哭之,吊之,奠此物而已。奠者,置也,置其物于前也。今则赙禭之礼间有行焉,赗则江南绝未闻者。乃代为丧家致祭,屠割羊豕,崇饰果 蓏,粔籹,寓钱楮币之类,阗塞于庭,客乃为酹酒致敬。夫酹乃主人之事,宾客乃代而行之,知礼者谓宜于送孝上祭一:切止之,惟有服者人自制而服,以示哀戚变常之意。其在宾客,第行赙 襚以助之,或贫者出力以佐其事。祭悉辍而不举,庶使丧主人不苦于送帛之纷纷,而宾客亦不为此无益之靡费,是亦从礼从俭之一端也。又军中鼓吹,在隋、唐以前即大臣非恩赐不敢用。旧时吾乡凡有婚丧,自宗勋缙绅外,人家虽富厚,无有用鼓吹与教坊大乐者,所用惟市间鼓手与教坊之细乐而已。近日则不论贵贱,一概溷用,浸淫之久,体统荡然。

祭品充栋,徒供啰啜。

《虞阳说苑》:《笔梦》:记侍御钱岱事。 龙桥考终, 侍御之父。 讣音未至京师,而江陵慰唁手札已至,盖公文从驿递报闻也。分三处设立神位以治丧:凡各省同僚旧好,则在郡中承天寺;邑中绅衿,则慧日寺;乡间,则有三党。姻戚间有籍在各省仍来吊于县中。或亲至西乡者,皆门下士也。郡中则在郡,乡先达主之;县中,则瞿、陆、孙三绅主之。乡仅三日而毕,县则五日,郡中则几及半月,盖远方道里不齐也。江陵祭文、墓志及赙赗等,郡侯率领吴县尹亲赍至承天寺,随复躬送至西乡侍御席中;其余祭章共三百余轴,俱白绫裱写。赙仪共二万有奇。祭品充栋,狼藉阶庭,每日都为舆隶厮役负载而去。猪羊积若丘山,娄东命每日颁送陪吊绅衿。有庠士夸诩于人曰:钱老先生家执绋回,知荆妻豚子日日饱尝少牢味。闻者哂之。

而期功之丧,鲜衣盛饰,无异平日,其执礼去南朝远矣。

《客座赘语》:丧礼之不讲甚矣!前辈士大夫如张宪副祥有期之丧,犹著齐衰见客。其后或有期功服者,鲜衣盛饰,无异平时,世俗安之,恬不为怪。间有守礼者,恐矫俗招尤,不敢行也。昔谢安石期功不废丝竹,人犹非之,视今日当何如哉!余谓士大夫在官有公制,固所不论。至里居遭丧,即期功亦宜示稍与常异。如非公事谒有司,不变服,不赴宴会;即赴,亦不听声乐,不躬行贺庆礼,不先谒宾客,庶古礼犹几存什一于千百也。

清之礼制,载在《会典·通礼》及律例,各省所同遵,而苏俗多轶于礼律。

陈弘谋《风俗条约》:丧葬大事,重在附身附棺,尤在致哀尽礼。新丧经忏,绵历数旬,佛戏歌弹,故违禁令。举殡之时,设宴演剧,全无哀礼。人兽纸器,拥塞道路,夸耀愚夫,适为有识者窃笑。至于亲死棺殓,入土为安。乃温饱者惑于风水,久厝不葬,反以速葬为耻。甚至数年、几代均不肯葬,满屋停棺,到处浮厝。或惨付火焚,忘亲灭礼,莫此为甚!久奉上谕,申饬严禁,嗣后丧葬不许有佛戏,出殡不许多用纸器,厝棺不许过三年,有子孙之亲,棺毋许火化。地方官一闻佛戏,乐器追取入官,僧道责处。出殡演剧,立即拿究。省无益之费,为殓葬之用。安葬如期,承祭以礼,宁戚毋易,宁俭无奢,孝子顺孙,岂在繁文之美观哉!

裕谦《训俗条约》:苏俗丧葬,经忏之外,复用僧道唱曲演歌,谓死者乐观戏文,谓生前确有罪孽。飞铙舞钹,吹竹弹丝。含玉未寒,而宫商递奏。麻衣如雪,而男女混淆。荡礼忘哀,莫此为甚!至于出殡必备列仪仗,安葬则酷信阴阳,中人之家,停棺不瘗者,不知凡几。问其原委,非缺盘头脚力,即为风鉴谬谈。

《光绪通州志》:丧礼之失久矣,其切中时弊者,约言之有四:曰用鼓乐也,设筵宴也,作佛事也,淹葬期也。设奠之用鼓乐,为死者侑食则可耳;若以之延宾,是凶事而用吉礼矣。《记》云:知死而不知生,吊而不唁;知生而不知死,唁而不吊。故开丧之家,门无杂宾,昔人以为盛事。今乃广集亲朋,侈陈筵宴,至三日、五日、七日而罢。居丧者既无戚容,赴吊者循为故事,甚至有红冠列坐,喧呼聚饮者。揆之宁戚毋易之义,不已悖乎?佛事之作,谓为父母资冥福,免罪愆也。不知设醮延僧,昔人所深斥。岂独烦费无益,且为人子而必视其亲为罪人可乎?礼未葬不变服,食粥倚庐,哀亲之未有所归也。故先王之制,葬期远不过七月。倘因财力不逮,遂致停柩不举,则是谋子孙之光耀,羁父母之形骸,仁人孝子之心,安乎否乎?

守礼律者,俗反以为异。

陆燿《上冯师问丧仪书》:外间或以反古为疑,不孝循省内讼,自以为皆遵今制,并非古礼。如冠服及百日剃头,皆京师职官士庶上下现行之例。又按《大清律》:凡有丧之家,必须依礼安葬。注云:定限三月而葬,官员庶人同。又云:若惑于风水及托故停柩在家,经年暴露不葬者,杖八十。今不孝拟五月安葬,已逾三月之限,过此以往,近于托故暴露,义所不敢出也。又明律,居父母丧作乐,列在十恶之条。例内亦称:民间丧祭之事,凡有丝竹管弦、演唱佛戏之处,照违制律治罪。不孝拟不用音乐,亦今之制也。律又云:居丧之家,修斋设醮,若男女混杂、饮酒食肉者,家长杖八十。不孝拟止用素馔,又今之制也。末俗创见,以为古礼。不知区区一念,惟以恪遵王制为务,不敢自托古人,以惊世而骇俗也。今音乐一事,查《会典》内所载《品官丧仪》,有陈设执事,并鞍马五匹之文。其执事名数,康熙七年题准不过数件,并无音乐。若权照藩、臬衙门早晚鼓吹之例,设立鼓栅,亦只可悬而不作,免致喧杂。至待客酒肉,则以不孝。芦墟旧俗,悉用素馔,乡间淳朴之风,不可自我坏之。若郡人食肉,乡人食素,又启非议之端,故前有一概食素之意。

甚至严立宗规,为之子孙者亦不能尽守。

汪师韩《跋方望溪先生教忠祠禁》:望溪先生年七十有五,告归金陵,建宗祠,曰教忠。既参酌古礼,以定祠规;又援《周官》,以乡三物教万民,以乡八刑纠之,闾胥掌觥挞罚之事,立为祠禁。所禁条例至约,独于丧礼不御内加详。其言古者三年之丧,非殡奠葬祭,夫妇不相见,语家事,必于中门之外,必以昼,不得入房室,犯者挞四十,婚嫁丧疾费不给。期三月,大功浃月,犯者挞三十,丧疾费不给。父母忌辰前五日,率子孙与奠者,斋宿外寝。祖父、母,伯、叔、兄弟三日;高、曾二日。荐新俗节亦如之,挞罚与期、大功犯礼者同。且也,三年之丧期不饮酒食肉,期浃月,大功终月,违者挞三十,罚不行。惟小功、缌麻,挞罚不及。条约成书,见者怪之,身后其子孙亦不能行,然其词岂不至今阅之凛凛哉!

盖徇俗易而秉礼难,人心之浇漓,固已久矣。

俗礼,人死则焚冥舆。

《金陵杂志》:亡者病笃,即预备纸扎轿、马各一事,易篑即焚之。

《瓜洲续志》:病人危殆,先易附身小衣。将易篑时,加冠、服,焚冥舆,子孙匍匐,举哀恭送。

或买水以洗其目。

《太仓州志》:始死,子孙男女号泣,往河滨取水,洗死者之目,名曰买水。

报丧于亲友,咸来唁。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州:初丧,姻族闻讣偕至。兴化县:初亡,至戚临哭,疏者揖。

《泰州志》:初丧闻讣,亲知往唁,曰讨信。

《瓜洲续志》:既定殓日,印送传单,谓之报丧。亲族、至友,闻信奔赴唁慰,亦有致送冥锭佐以粥点者。

《六合县志》:殓后,具讣文以告亲友。间有衰服自往告者。亲友闻讣往唁,继以酒果。  按:此在殓后,与他处异。

择日时以殓,殓以冬服。小殓于室,大殓于堂。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择日时以殓。

又《淮安府风俗考》:殓用冬服。

《宝山县续志》:今俗例,初死,即撤帐烧荐,衣衾未备,陈死外堂,以忍心加诸逝者,大非圣人缘情立礼之意。故小殓行之于寝,间有知礼之家,矫俗而为之,积习仍不能革也。

始成服。

《金陵杂志》:成服或三日,或五日,全家易凶服。凡戚畹均于是日吊唁;富家则扬厉铺张,宴享奏乐,悬挂灯彩以志盛。

《常州府志》:大约三日而殡,孝子孝妇,于是日成服。

《泰州志》:殓时始成服。

《瓜洲续志》:殓之日,鼓吹迎宾。殓时,具仪仗,奉尸入棺。男以本房房长礼请封钉,女舅氏行之。五服男女,各加孝帛,穿孝服。安灵位,先子孙举哀祭奠,后亲族、至友行礼。

贴七单。

《金陵杂志》:择七单,注以亡者年庚及气绝时日,与星者推算,择入殓之吉时,避冲犯之方。偶一不慎,即犯重丧恶煞,最为不祥,故金陵视之极为重要。

《通俗常言疏证》:淮南人于亡者灵位旁贴七单,自首七以至百日。

《瓜洲续志》:日者以生庚化命批单,注明回煞日期,贴于灵位旁。年逾六十正贴, 余视年岁欹斜。

悬门状及孝球,或纸钱。

《泰州志》:立门状,书死者官爵、姓字、生卒年月,并丧主孝子姓名,曰丧报。门上悬纸球,曰孝球。

《瓜洲续志》:缮写门状,悬墙门外。

《图书集成·职方典·徐州府风俗考》:丧三日,出讣布。近用木屏,俗有以纸钱挂门者。

按:《虞阳说苑》河东君殉家难事实钱孺饴门首报条:家有异变,另期治丧,钱孺饴门状:不肖孙爱,方遘闵凶,旋遭恶族聚肆屠戮,自甘柔懦,冤死莫辞。不幸庶母柳氏,复被威劫,立刻惨毙。敝庐已作检抵之场,多难不成治丧之礼。倘蒙光吊先考,敬登尊柬,容泥首叩谢。不肖孤哀子钱孙爱泣血稽颡拜具。盖门状之最异者,附著于此。

继以上庙。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州:殓毕,三日谒土地祠,七日谒城隍庙,卜茭向隅而泣。事虽近俚,而号呼痛割之状,恍如觌其颜面者。

又:兴化县:死之夕,孝子送纸土神祠,间一日解城隍。

《泰州志》:死之次日谒土地祠,三日谒城隍庙,多焚楮镪,曰上庙。庶人皆徒跣自往,士族或于听事前拜祝焉。

回煞。

《陔余丛考》:丧家避煞之说,俞文豹《吹剑录》引唐太常博士李才百已载丧煞损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十四岁女,雄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郑、潘、孙、陈,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两次回丧家。故世俗相传,至期必避之。据此,则唐时已有此风。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州:当出煞日,空室徙避。亦有迎而禳祓者。

《泰州志》:至出煞日,空室徙避,曰避煞。

《瓜洲续志》:回煞日,安置死者衣物如生前,榻前设牲、酒。住房生人避居,亦有于别室施食念经。次日黎明,鸣锣入宅,谓赶殃,撤除死者衣物。

七日一祭。

《陔余丛考》:俗以人死每第七日为忌,至七七四十九日则卒哭。此不得其说。田艺衡《春雨逸响》云:人之初生以七日为腊,死以七日为忌。一腊而一魄成,一忌而一魄散。杨用修亦云:人生四十九日而七魄全,死四十九日而七魄散。郎仁宝云:天以二气五行生物而有七政,人得阴阳五行而有七情。天之道惟七,而气至六日有余为一候;人之气亦惟七,凡六日有余而行十二经。又引《论衡·订鬼篇》 曰:鬼者,甲乙之神。甲乙者,天之别气。人病且死,甲乙之神至矣。假令甲乙之日病,则死见庚辛之神,盖甲乙鬼,庚辛杀,故甲乙日病者,死期常在庚辛也。而因以推五行相克之理,如木日鬼,则金为之杀;金日鬼,则火为之杀。皆隔七日也。是数说者,皆有理。大抵阴阳往来,多以七日为候。如世人病伤寒者,其轻重每七日则一候,或一候、二候、三候,有按节不爽者。《易》曰:七日来复。此固天之道也。《礼记》:水浆不入口者七日。其后世做七之始欤?然以七七为限,经传并无明文。王棠谓古礼诸侯七虞,以七日为节。春秋末,大夫皆僭用七虞。今逢七日必祭,凡七祭,盖因虞礼而误用之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遇七多作佛事。泰州:逢七多作佛事。兴化县:七日吊终,四十九日安神,酬宾,不设音乐。

又《淮安府风俗考》:过七,延浮屠追荐,即窭乏,有破产为之者。

又《徐州府风俗考》:遇七,延僧道修经,以荐亡者。

《六合县志》:亲友唁吊,至四十九日乃止。讣状载明奄丧之期,奄丧即不受吊,以孝子或无兄弟,或多事务,不能日日俟宾,故便宜以从俗也。

《太仓州志》:富家每七必焚缎匹绫罗,付之一炬。桌上置空心馄饨二盏,一奠死者,一奠鬼差。借僧、道家磬子频击之,谓为死者引路。

《瓜洲续志》:以死日讣,每七日一祭,六七为止,亲族来奠。六七,女与婿设筵祭奠,谓之换饭。

《金陵杂志》:每逢七日,设盛馔以祭。如有女已嫁者,必于七日致祭。俗云:七日不吃自家饭。富家则延请僧道礼忏诵经,以求冥福。

《通俗常言疏证》:金陵女家,七七皆致祭亡父母。他处惟六七致祭而已,故有六七不吃家常饭之语。  按:镇江之俗,五七换饭,与他处异。

甚者日日治荤酒,张声乐待客,谓之守七。

戴晟《楚州二俗》:吾淮之俗,有不可解者二:一拜寿,一守七。长淮之北,安宜之南,未之或闻也。守七之陋,尤非礼文之所载,大半出于浮屠氏,而吾郡亦有不信浮屠者,习俗相沿,开丧必过四十九日。每日治荤酒,张声乐待客。首七为甚,轰酒一堂,呼卢谩笑,彼此争尚,遂成风俗。噫,不如是不可以为孝矣!尤可叹者,贫家甫经大创,又竭力从事于此,往往破家荡产。有积数丧不能举者,岁月既久,甚至火化。向使遵行典礼,逾月而葬,宁有此惨乎?即如他处,开丧十日至二十日而止,不惟省无益之费,抑且禁非礼之礼也。

已而择日家奠,发讣治丧。

《金陵杂志》:治丧者,使外姓之人来吊;家奠者,使族中之人行礼是已。虽贫家,亦延僧徒诵经,以求超度。治丧约在点主后三、四日,其奢华较成服尤甚,其仪制亦与成服略同。来吊唁者均赠赙为奠,孝子惟匍匐灵右答礼。别延相知者应接宾客,谓之司宾。

《六合县志》:葬无定期,预数日开吊,亲友各赙以吊仪,谓之助丧。昔起于诸生胡大观,今已通行一邑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丧礼:遍传讣音,开丧经旬。今止三日,或五日。吊者或致赙,或束帛。惟昆山吊礼,香楮等物具赁用不收,名曰昆礼。

《嘉定县志》:有力者复择日治丧赴告。

《光绪通州志》:举殡既卜日,先期设奠,曰唐祭。

《瓜洲续志》:葬期既定,择日分讣开吊。先期礼请亲族至好,襄赞诸务。

《泰州志》:初丧及发引皆设祭。吊日以六七,俗名六虞。按:古人既葬而虞。虞者,葬后归祭之名。未葬曰奠,六虞之名殊误。近日讣问中有云某日唐奠者,盖取诗中唐有甓。庙中路谓之唐,其义较近古。

同日或分日,延显者题主。

从先维《俗议》:古人题主,但令子弟善书者书之而已。今辄先濡墨以书亡者位号,虚主字之一点,以待显者濡朱足之,亦非古也。事虽不古,而意在显亲荣亲,亦可于有过中求无过。陆燿《上冯师问丧仪书》:古者始死,立重虞而后立主,用桑练而后用栗主。然则初丧之主,尚不以袝庙永祀,谨书生卒年月日于陷中,某官某封于主外,以此谓之题主可矣。何为独虚主字之一点,延请有爵位者先朱后墨而以为光宠乎?刘山蔚曰:服官者簿书教令皆用朱,以下行上焉者不敢也。人子于父母而使人肆然下临之,是岂所以尊之乎?不孝前遭先君之丧,固未当请人。今兹欲循旧例,亲泣血而书之,并不虚主字之一点以待贵官长者之辱题,不审于理是否?

《金陵杂志》:亡者木主,必请当道之显者题之。相传此日为亡者之吉日,故全家均着吉服,鸣炮奏乐,灯彩摇红,见者若不知其为丧事也。俗谓之点主。

《光绪通州志》:延有职者一人题主。

《瓜洲续志》:是日鼓吹,敦请显贵题主,恭送宗祠。

朝祖之夕,亲友聚宴,曰伴夜。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朝祖之夕,亲友聚宴,鼓乐杂遝,名曰伴夜。

《泰州志》:发引前夕,至戚或留丧主家襄事,曰伴夜。

厥明发引,谓之出殡。

《金陵杂志》:发引,又谓之出殡。羽葆纷繁,鼓乐导引,丧仪盛者数千人、数百人不等。

《六合县志》:发引日,用僧乐、挽歌,以导车。亦有陈列纸帛、人物、祭章、亭幔,及用方弼方相者。

《常州府志》:士大夫家则方相刍灵之具,务为瑰丽。鼓吹旌幢前导,孝子扶杖柩前,匍匐而行,亲友毕送于郊,或至于墓。

《宝山县续志》:筮期设奠,谓之出殡。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丧车裂彩为盖,刍灵、冥器、象人,而用丹旌彩翣,横陈街衢,大约戚不胜文,相渐成俗。泰州:届明执绋送郊,丧车结彩为盖,凡刍灵等物,称家而具。

《泰州志》:发引时,僧道鼓乐,旗幡前引,亲知设路祭。

《瓜洲续志》:发引日,具仪仗,先铭旌,次诰命亭、遗容亭、魂舆,奠以灵柩。亲族及执绋恭送,五服及子孙等柩前哭送,内眷柩后哭送。沿路设供桌,谓之路祭。至停柩所,行礼,各散。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出殡日,冥器纷列,鼓吹导拥。甚且执绋延款,演剧纵饮,抵暮而归。

又《徐州府风俗考》:棺椁柽多杉少。殡之日,丹旌彩罩,粉翣冥器,无不穷工极巧,照人眉宇。导以缁众及优人扮演,观者填路。

比葬而反,或三日而虞。

《常州府志》:营坟土毕,乃返。三日设祭祭之。

或日祀遗容。

《瓜洲续志》:柩移后,宅内设位,悬遗容,三餐上供,服除方撤。

百日、小祥、大祥、服阕均致奠。

《瓜洲续志》:期年小祥,祭奠如仪。扣足二十七个月,不计闰,除服。

《光绪通州志》:百日、小祥、大祥、服阕,均致奠。

贫者不能备礼,大殓后,或寄厝于庙。

《宝山县续志》:普通习俗,大都今日盖棺,明日即舁诸荒郊冷庙,虽士族亦不以为怪。此则为屋宇赀财所限,亦不能强执古礼以相绳矣。其亦礼从宜、事从俗之谓欤?

吊丧之礼,旧俗所重。

《颜氏家训》:江南凡遭重丧,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则绝之。除丧虽相遇,亦避之,怨其不己悯也。有故友路遥者,致书可也,无书亦如之。北俗则不尔。江南凡吊者,主人之外,不识者不执手。识轻服而不识主人,则不于会所而吊,他日修名诣其家。

势家吊客尤盛。

《南史·荀伯玉传》:尝遭母丧,成服日,左率萧景先、侍中王晏共载吊之。五更,便巾车,未到伯玉宅二里许,王侯朝士已盈巷。至下鼓,尚未得前。司徒褚颜回、卫军王俭俱进,继后方得前。又倚听事久之。中诏遣中书舍人徐希秀断哭止客,久方得吊。比出,二人饥乏,气息惙然。

元人行吊,必香纸。

《郭天锡日记》:晚袖香,吊盛亲家母蔡氏。袖香到下河头船中吊顾三朝奉,就慰其子子静。以香纸吊徐将仕令婿丁三郎。携香纸吊房文一官人大令忧。

今人之以香楮致吊者,其遗风也。流俗之失,讣告务其多。

《三愿堂日记》:吾邑 镇江 丧家讣文,由来不过百余封,盖非亲友莫赴也。自夏酉山之父交游颇广,其母之丧,乃有赴文七百余,当时传为异闻。多至千余,此近来风气也,亦不过二十余年耳。  按:此指道、咸间。  从前亲友吊丧者,必终日乃罢,亦不似近日之旋往旋返。

吊客或与主人漫不相识,无行者乃藉以希赠赉。

陈祖范《吊说杂记》云:相趋也出宫而退,相揖也哀次而退,相问也既封而退,相见也反哭而退,朋友也虞袝而退,视恩之厚薄,为去之迟速,有此五等。至于朋友,已属四累。以上相趋谓本不相识,但闻姓名而来会趋丧者;相揖谓曾会他处而相揖者。二者最为疏外,亦在来吊会葬之中,则人数自当众多矣。两汉亲丧致客,亦务夸多。项梁主办吴中丧事,至与大徭役同,则吴中丧事之靡,又由来久矣。今之人素无交与而妄吊其丧者,岂亦犹行古者相趋相揖之礼欤?

《乾隆昆新合志》:吊客所具仪物,丧家概谢不受,故率赁之肆中,或用空柬。以至无行贫生借吊丧希赠赉,俗称丧鬼。

丧主仆仆而谢之。

徐乾学《谢孝说》:孙氏家乘,谢吊不远出。今时有踵门谢吊之举,初丧远出有至四五百里者,大失朝夕倚庐之意。《家礼》注:世俗既葬之后,凡有亲戚僚友来吊祭赙者,其哀子必具衰绖,躬造其门拜之,谓之谢孝。有不行者,怪责丛焉,谓为不知礼。遂使居丧者舍几筵朝夕之奉,缧然衰经,奔走道途信宿旅次,甚至浃旬累月不归者有之。行之已久,习以为常。考之古礼无有也。

《瓜洲续志》:七终止吊,孝子墨绖拜于吊者之门,谓之谢孝。葬事竣,孝子再诣吊者之门叩谢。反是则虚投刺为谢吊,尤无谓矣。

清之丧服,有沿古制者。

《白下琐言》:丧服无论贵贱,凡斩衰以下,皆长领大袖,盖暂而非常,仍沿前代制耳。

有用满俗者。

《清稗类钞》:居父母之丧者不薙发,自天子至于庶人皆然,满俗也。而皇太后、皇帝之宾天曰国丧,臣民亦皆百日不薙发,服缟素,禁止音乐、婚嫁。

《三愿堂日记》:道光三十年正月壬子,太后遗诏镇地于初九日始得恭读,与通礼所言大同。余与诸同人约,当恪遵典式,勿私行薙发。丁巳,吾邑素多无赖,刁诈成风,小有事端,藉之索贿。近有无识愚氓,背行薙发者,颇为市井窥探,纠众囮索。更有衙役街佣密属党羽薙发,因捏据以吓诈薙工者,余所闻约有三四,不胜慨然。

有俗所自为,无当于礼制者。

《白下琐言》:丧服多不合制,父党姑之夫,母党舅之妻、母姊妹之夫、母伯叔父母,妻党妻祖父母、妻伯叔父母,皆无服。今则有概从穿孝者矣,谓之材前孝,三字不知本于何典。而外祖父母报服缌麻、妻父母为婿缌麻、母兄弟为甥亦报服缌麻、两姨之子及姑舅之子亦相为缌麻,皆有定制,而今皆不行。有议及者,反从而訾之。

又:黄为中央正色,而齐衰期服发辫皆系黄缕,积习相沿,毫不为怪。

要其大端,犹经礼遗意。太平军制,死不用棺,不许哭。

《平定粤匪纪略》:死不用棺,用则为妖;香火不设,设则为邪。死为升天,享受天堂极乐,为莫大喜事,不许哭,其传教然也。而杨秀清子死,购梓木为棺,含殓以珠玉,稀世宝物,锦裹绣装。葬之日,众备卤簿,祖道扬泪下如雨,目自是失明。

则近于耶孝,而不尽同。沪市通商,始志西俗丧服。

《城南草堂笔记》:西人有丧,服以黑。丧时,名刺用黑镶边,妇女有以黑纱长垂脑后。乘驾丧车之马,亦用黑色。

民国以来,习为欧风,亲族之丧,第以黑纱缠臂为服,无斩衰、期功、缌麻之别。友朋吊者亦然。而齐民仍循明、清礼俗不变。时事迁流,治丧事者,有新旧之判:新者趋于简易,旧者益事文饰。讣告之文,广登日报。受吊之日,杂以军乐,分颁遗像,刊布赞词。祭奠之余,又有追悼之会,演述颂美,一若他事之集会然。踵事增华,务极美备,花圈礼券,充庭溢路。是又旧俗中之更新者也。

《清稗类钞》:凡有丧者,择期设奠于家,或假寺庙庵观,或假公共处所,则宗族戚友成往祭唁,且致赙仪。于讣文声叙之曰,某领帖。帖,柬也,宾至时必先投名柬也,俗谓之开丧,又谓之开吊。光、宣间,有所谓追悼会者出焉。会必择广场,一切陈设或较设奠为简,来宾可不致赙仪。然亦有于定期设奠受人吊唁之外,别开追悼会者。

《汉志》刑法家无相墓书,《隋志》有之,知其法盖后起。

《隋书·经籍志》:《五姓墓图》一卷  注:梁有《冢书》、《黄帝葬山图》各四卷,《五音相墓书》五卷,《五音图墓书》九十一卷,《五姓图山龙》及《科墓葬》不传各一卷,《杂相墓书》四十五卷,亡。

韩信营高燥地,明其大志,非取吉壤。

《汉书·韩信传》: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傍可置万冢者。

谚称生东吴、死丹徒者,取土坚紧,亦无藉以求福意。

《舆地志》:丹徒界内,土坚紧如蜡,谚云生东吴、死丹徒,言吴产出可以摄生自奉养,丹徒地可以为葬。

唐人诗美扬州墓田,特爱其山光,与堪舆家言大异。

唐张祜诗:人生合向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相墓之术,殆兴于典午之先,世传郭璞创其术。然晋明帝同时已解占冢宅,知不始于璞矣。

《晋书·郭璞传》:璞以母忧去职,卜葬地于暨阳,去水百步许。人以近水为言,璞曰:当即为陆矣。其后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璞尝为人葬,帝微服往观之,因问主人何以葬龙角,此法当灭族。主人曰:郭璞云此葬龙耳,不出三年当致天子也。帝曰:出天子耶?答曰:能致天子问耳。帝甚异之。

《世说新语》:晋明帝解占冢宅,闻郭璞为人葬,帝微服往看。

《南史·张裕传》:初,裕曾祖澄当葬父,郭璞为占墓地,曰:葬某处,年过百岁,位至三司,而子孙不蕃;某处年几减半,位裁卿校,而累世贵显。澄乃葬其劣处。

宋、齐时,有相墓工,其术益神。

《 南齐书·祥瑞志》:武进县彭山,旧茔在焉。其山冈阜相属数百里,上有五色云气,有龙出焉。宋明帝恶之,遣相墓工高灵文占视。灵文先与世祖善,还,诡答云:不过方伯。退谓世祖曰:贵不可言。帝意不已,遣人于墓左右校猎,以大铁钉长五、六尺钉墓四维,以为厌胜。太祖后改树表柱,柱忽龙鸣,响振山谷,父老咸志之云。

《南史·柳世隆传》:隆晓数术,于倪塘创墓,与宾客践履,十往五往,常坐一处。及卒,墓工图墓,正取其坐处焉。

又《荀伯玉传》:伯玉微时,有善相墓者谓其父曰:君墓当出暴贵者,但不得久耳,又出失行女子。伯玉闻之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南史·梁昭明太子传》:初,丁贵嫔薨,太子遣人求得善墓地。将斩草,有卖地者,因阉人俞三副求市,若得三百万,许以百万与之。三副密启武帝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所得地于帝吉。帝末年多忌,便命市之。葬毕,有道士善图墓云:地不利长子,若厌伏,或可申延。乃为蜡鹅及诸物,埋墓侧长子位。

唐、宋以来,杨曾、廖赖之书,由江西而传至吴越,苏之人未有创立相地学说者。明、清之交,松江蒋平阶作《天元五歌》及《青囊天玉》诸经传,自是地师咸宗之,其名几上掩景纯焉。

《光绪华亭县志》:蒋平阶,字大鸿,嘉善籍诸生。崇祯间,在几社有声。乙酉亡去,赴闽,唐王授兵部司务,晋御史。劾郑芝龙跋扈,人咸壮之。闽破,服黄冠亡命,假青乌术游齐鲁,转徙吴越,乐会稽山水,遂止焉。卒,遗命葬若耶之樵风泾。平阶少从陈子龙游,诗文详赡典丽,凡天文、地理、阴阳、历数诸书,洞究无遗。尤谙兵法,时遇权阉,未展所学。晚益精堪舆。

《松江府志·艺文志》:《地理辨正》:注《水龙经》五卷,《八极神枢注》一卷,《归厚录》,《玉函真义》五篇,  又名《天元歌》。  《醒心篇》一卷。  明蒋平阶大鸿注。 《华亭县志》同,惟增《古镜歌》一书。

卞萼南《地理辨正·序》:云间蒋大鸿出,扫俗学而表正宗,作《青囊天玉注》与《天元五歌》,以继曾、杨之学,而大辟其门径。

延陵季子之葬子,孔子许其合礼。循《檀弓》之言,殆吴国营葬之常。

《礼记·檀弓》:延陵季子适齐,于其反也,其长子死,葬于赢博之间。孔子曰: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往而观其葬焉。其坎深不至于泉,其殓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其高可隐也。既封,左袒右还。其封且号者三,曰:骨肉复归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

阖闾葬女,广聚金宝,则骄王乱政,非通俗也。

《吴越春秋》:阖闾痛女,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金鼎玉杯银樽珠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中,合万民随而观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机以掩之。

南朝名流,遗令多尚薄葬。

《南史·王秀之传》:遗令朱服不得入棺,祭则酒脯而已。

又《刘溉传》:临终,托张、刘勒子孙薄葬之礼,曰:气绝便殓,殓以法服,先有冢竁,殓竟便葬,不须择日。凶事必存约俭,孙侄不得违言。

又《张融传》:遗令建白旐,无 旐不设祭,令人捉麈尾登屋复魂,曰:吾生平所善,自当凌云一笑。三千买棺,无制新衾。

又《张绪传》:死之日,无宅以殡,遗命凶事不翣,上以芦葭车引柩,灵上置杯水、香火,不设祭。

又《周弘直传》:遗疏:气绝之后,便买市中见材小形者,殓以时服。古人通制,但下见先人,必须备礼,可着单衣裙衫故履。既应侍养,宜备纷悦。或逢善友,又须香烟,棺内唯安白布手巾粗香炉而已,此外无所用。

又《刘讦传》:著《革终论》:气绝不须复魂,盥漱而殓。以一千钱市成棺,单故裙衫,衣巾枕履。此外送往之具,棺中常物,一不得有所施。世多信李、彭之言,可谓惑矣。余以孔、释为师,差无此惑。殓讫,载以露车,归于旧山,随得一地,地足为坎,坎足容棺。不须砖甓,不劳封树,勿设祭飨,勿置几筵。

又《顾宪之传》:临终,为制曰:衣周于身,示不违礼;棺周于衣,足以蔽臭。入棺之物,一无所须。载以车,覆以粗布,为使入勿恶也。

观坎足容棺、不须砖甓之语,知其时镠穴通施砖甓。近年金陵发见古墓,恒有砖壁,虽无志石者,亦可证其为南朝遗冢焉。明代公侯之墓,纳明器九十事。

《明史·礼志》:洪武二年,敕葬开平王常遇春于钟山之阴,给明器九十事,纳之墓中。钲二,鼓四,红旗、拂子各二,红罗盖、鞍、笼各一,弓二,箭三,灶、釜、火炉各一,俱以木为之。水罐、甲、头盔、台盏、杓、壶、瓶、酒瓮、唾壶、水盆、香炉各一,烛台二,香盒、香匙各一,香筋二,香匙筋瓶、茶钟、茶盏各一,筋二,匙二,匙箸瓶一,碗二,碟十二,橐二,俱以锡造,金裹之。班剑、牙仗各一,金裹立瓜、骨朵戟、响节各二,交椅、脚踏、马杌各一,诞马六,枪、剑、斧、弩、食桌、床、屏风、柱杖、箱、交床、香桌各一,凳二,俱以木为之。乐工十六,执仪仗二十四,控士六,女使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四,门,神二,武士十,并以木造,各高一尺。杂物,翣六,璧一,筐、笥、、椸、袗、鞶各一,苞二,筲二,粮浆瓶二,油瓶一,纱厨、暖帐各一。束帛青三段,二段,每段长一丈八尺。后定制,公、侯九十事者准此行之,余以次减杀。

坟茔高广,亦有定制。

《明史·礼志》:坟茔之制,亦洪武三年定。一品,茔地周围九十步,坟高一丈八尺。二品,八十步,高一丈四尺。三品:七十步,高一丈二尺。四品四十步,七品以下二十步,高六尺。

清制因之。

《清会典》:一品,九十步,封高一丈六尺;二品,八十步,封高一丈四尺;三品,七十步,封高一丈二尺;四品,六十步,封高一丈;五品,五十步,封高八尺;六品四十步,七品二十步,封皆六尺。庶民茔地九步。官员等丧葬,除赁用杠轝棺罩执事外,其鞍马衣箱等项,量力照例备用。力不能备者,听其节省。奇巧台阁等项,概行禁止。官民营葬,不得造地券。葬后诣墓拜扫,设馔墓前,祀土神行礼。清明祭扫,不得插用坟花。

人子遵制以行,第厝意于堪舆之说,葬之厚薄,皆非近代所规规云。

江苏之有墓志,以甄邯为最古。

《南史·何承天传》:张永尝开玄武湖,遇古冢,冢上得有铜斗,有柄,文帝以访朝士。承天曰:此亡新威斗。王莽三公亡,皆赐之,一在冢外,一在冢内。时三台居江左者,唯甄邯为大司徒,必邯之墓。俄而永又启冢,内更得一斗,复有一石,铭:大司徒甄邯之墓。

而王俭谓墓有石志,起宋元嘉中。

《南史·宋武穆裴皇后传》:时议欲立石志,王俭曰:石志不出礼,起宋元嘉中,颜延之为王球石志。素族无铭策,故以纪行。自尔以来,共相祖习。储妃之重,礼绝恒例。既有哀策,不烦石志。从之。

说者谓古志简质,至刘宋始胪述生平,是亦南人尚文之习矣。

《陔余丛考》:墓铭之由来已久,而王俭谓始自宋元嘉中颜延之,此又何说?窃意古来铭墓,但书姓名官位,间或铭数语于其上。而撰文叙事,胪述生平,则起于颜延之耳。

裴松之请禁私碑,袁昴敕诸子不立铭志,则又以虚文为赘。

《南史·裴松之传》: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实,上表陈之,以为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为朝议所许,然后听之。庶可以防遏无征,显彰茂实,由是普断。

齐、梁之世,为碑铭者,率笺表祈请,得许而后立。

《南史·齐豫章文献王嶷传》:乐蔼与竟陵王子良笺,欲率荆、江、湘三州僚吏建碑,托中书侍郎刘绘营办。蔼又与右率沈约书,请为文。建武中,第二子子恪托约及太子詹事孔珪为文。

《梁书·安成康王秀传》:故吏夏侯亶等表立墓碑,诏许焉。当世高才游王门者,东海王僧孺、吴郡陆倕、彭城高孝绰,河东裴子野,各制其文,古未之有也。

又《徐勉传》:大同三年,故佐史尚书左丞刘览等诣阙陈勉行状,请刊石纪德。即降诏,立碑于墓焉。

名流羡道列志,史为特笔,亦以见其少也。

《南史·裴子野传》:湘东王为之墓志铭,陈于藏内。邵陵王文立墓志,堙于羡道。羡道列志,自此始焉。

明代碑志,各有定式。清亦因之。

《明史·礼志》:志石二片,品官皆用之。其一为盖,书某官之墓;其一为底,书姓名、乡里、三代、生年、卒葬月日及子孙葬地。妇人则随夫与子孙封赠。二石相向,铁束埋墓中。

又:明初,文武大臣薨逝,例请于上,命翰林官制文,立神道碑。惟太祖时中山王徐达、成祖时荣国公姚广孝及弘治中昌国公张峦治先茔,皆出御笔。其制自洪武三年定。五品以上用碑,龟趺螭首。六品以下用碣,方趺圆首。五年,复详定其制。功臣殁后封王,螭首高三尺二寸,碑身高九尺,广三尺六寸,龟趺高三尺八寸。一品螭首,二品麟凤盖,三品天禄辟邪盖,四品至七品方趺。首视功臣殁后封王者,递杀二寸,至一尺八寸止。碑身递杀五寸,至五尺五寸止。其广递杀二寸,至二尺二寸止。趺递杀二寸,至二尺四寸止。

其无实者,诬先谀墓,均为君子所不取。

唐顺之《答王遵岩书》:仆居闲偶想起宇宙间有一、二事,人人见惯而绝是可笑者:屠沽细人有一碗饭吃,其死后则必有一篇墓志;其达官贵人与中科第人稍有名目在世间者,其死后必有一部诗文刻集:如生而饭食,死而棺椁之不可缺。此事非特三代以上所无,虽汉、唐以前,亦绝无此事。幸而所谓墓志与诗文集者,皆不久泯灭。然其往者灭矣,而在者尚满屋也。若皆存在世间,即使以大地为架子,亦安顿不下矣。

近人益趋简易,志铭不瘗不墓,而嵌之祠壁下者,并碑志亦不之骛。第为哀启行述,以扬其考妣之媺,亦为有识所嗤焉。

钱大昕《原孝》:予见近人家传行述日繁一日,学必程、朱,文必韩、柳,诗必李、杜,书必钟、王,究之,皆妄说也。夫过情之声闻,君子耻之。子孙而以无实之名加诸先人,是耻其亲也。欺人而人不信,欺亲而亲不安,以是为孝,何孝之有?

南朝陵墓有石阙及麒麟等兽,雕刻极精。

《南史·齐豫章文献王嶷传》:上数幸嶷第,宋长宁陵隧道出第前路,上曰:我便是入他家冢墓内寻人。乃徙其表阙麒麟于东冈。麒麟及阙,形势甚巧,宋孝武于襄阳致之,后诸帝王陵皆模范而莫及也。

明制,石人石虎,以官位为差。

《明史·礼志》:功臣王,石人四,文武各二,石虎、羊、马、石望柱各二。一品、二品,石人二,文武各一,虎、羊、马、望柱各二。三品、四品无石人,五品无石虎。

江宁各地多有存者。清亦有石兽之制,而达官冢墓多不雕造,仅有龟趺螭首之碑,是亦风尚之不同也。

《清会典》:石兽,二品以上六,五品以上四。五品以上用碑,龟趺螭首。六品以下用碣,方跌圆首。

古无墓祭,仅葬时一祭地神。

《陔余丛考》:古无墓祭,先儒备言之。  按:《周礼》虽有成葬而墓祭之文,乃葬日孝子先归虞祭,而使有司在墓一祭地神,实非祭先祖。《冢人》所云凡祭墓为尸,《檀弓》所云有司设奠于墓左亦然。

自汉以来,遂有上冢拜墓之俗。

《汉书·朱买臣传》:独行歌道中,负薪墓间。故妻与夫家俱上冢,见买臣饥寒,呼饭饮之。

《南史·吕僧珍传》:世居广陵。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武帝欲荣以本州,乃拜南兖州刺史。

元人日记,恒载上坟挂纸等事。

《郭天锡日记》:至大二年二月十三日,上坟。十四日,到表叔吕西崖坟所挂纸。九月二十八日,雨中侍亲老上坟。十月十五日,先妣悯忌日,祭祀已,到坟所烧纸。

近世则葬后三日祭于墓,谓之复三。

《图书集成·职方典·徐州府风俗考》:既葬,抔土封墓。三日,诣墓前伏听,谓之复三。

嗣是三岁,春社前必扫墓。

《光绪丹徒县志》:社前扫墓,谚曰:新坟不过社。

或新年即拜扫。

《清嘉录》:携糖茶果盒展墓,谓之上年坟。杭俗上年坟多以肴馔楮镪,吴俗则糖茶果盒而已。

焚纸锭。

《清嘉录》:土俗,家祭、墓祭皆焚火纸锭。纸以白阡切而为陌,俗呼白纸锭。有满金、直串之分,以金银纸箔糊成。其有挂于墓者,则彩笺剪长缕,俗呼挂钱,亦曰挂墓。

远年祖墓,皆于清明或十月朔谒之。  见《时令篇》。

贫民不能备礼,委亲柩于沟壑,曰偷葬。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嘉定县:丧葬之礼久废。三十前年,铭旌彩亭,步障巨厂,绘素弥山,富室时或见之。今累世浅土,十室而五。间有葬者,或累丧而并出,或乘暮而宵行,掩诸沟壑,名曰偷葬。

其甚者葬之水火,不则以为淳俗。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俗无火化水葬,虽至贫人,亦有抔土。泰州:所可取者,并无火化水葬一事,即至贫亦有抔土可封也。如皋县:丘垅封树,随力厚薄,绝无水葬火化之事,亦俗之厚也。

火葬者,释氏之法,宋时盛行于江南。有所谓化人亭者,相沿孔久。

《日知录》:火葬之俗,盛行于江南,自宋时已有之。《宋史》:绍兴二十七年,监登闻鼓院范同言:今民俗有所谓火化者,生则奉养之具,惟恐不至,死则燔爇而捐弃之。国朝著令,贫无葬地者,许以官地安葬。河东地狭人众,虽至亲之丧,悉皆焚弃。韩琦镇并州,以官钱市田数顷,给民安葬,至今以为美谈。然则承流宣化,使民不畔于礼法,正守臣之责也。事关风化,理宜禁止,仍饬守臣措置荒闲之地,使贫民得以收葬。从之。景定二年,黄震为吴县尉,乞免再起化人亭,状曰:照对本司久例,有行香寺曰通济,在城外西南一里。本寺久为焚人空亭,约十间,以罔利。合郡愚民,悉为所诱,亲死则举而付之烈焰,余骸不化,则又举而投之深渊。哀哉!斯人何辜而遭此身后之大戮耶!震久切痛心,以 人微位下,欲言未发。乃五月六日夜,风雷骤至,独尽撤其所谓焚人之亭而去之。意者秽气彰闻,冤魂共诉,皇天震怒,必绝此根。越明日,据寺僧发觉陈状,为之备申使府,盖亦幸此亭之坏耳。案吏何人?敢受寺僧之属,行下本司勒令监造。震窃谓此亭为焚人之亲设也,人之焚其亲,不孝之大者也。此亭其可再也哉!或者以焚人为佛家之法。然闻佛之说,戒火自焚也。今之焚者,戒火耶?人火耶?自焚耶?其子孙耶?佛者,外国之法。今吾所处中国耶?外国耶?有识者为之痛惋久矣!今通济寺僧焚人之亲以罔利,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天幸废也,何可兴之?欲望台慈矜生民之无知,念死者之何罪,备榜通济寺,风雷已坏之焚人亭,不许再行起置。其于哀死慎终,实非小补。黄状止此。然自宋以来,此风日盛。国家虽有漏泽园之设,而地窄人多,不能遍葬,相率焚烧,名曰火葬,习以成俗。

明祖有诏禁之。

《 明史·礼志》:谕礼部曰:古有掩骼埋胔之令。近世狃元俗,死者或以火葬,而投其骨于水,伤恩败俗,莫此为甚!其禁止之!若贫无地者,所在官司择宽闲地为义冢,俾之葬埋。或有宦游远方不能归葬者,官给力费以归之。

小民仍冒禁火化。

《坚瓠集》:唐龙江《梦余录》:火葬起于西域,惨毒不仁,昔人比于炮烙之刑。施之仆隶,然且不可,况于亲乎?礼于先庙焚,尚须三日哭,岂有燎灼其亲之尸,而仁人孝子乃能安于心乎?东南为仁义礼乐之区,文物之盛甲天下,而此风流行,莫以为怪。不能用夏变夷,是亦士大夫之耻矣!近又有燎其亲之尸,饮酒至醉,拾其残骨,掷之于水,谓之水葬,有人心者尤不忍闻。弘治中,郡守曹公鸣歧 凤 置义冢于六门之外, 按:即苏州城外。 皆方百余亩,而民狃于故习,犹自若也。

《崇祯太仓州志》:漏泽园四,各广十亩,嘉靖十七年知州林坣置。各有石门,周围植柳以为界。先是,城无义冢,北门外有化人坛,郭内外贫家力不能营墓者,人死,多冒禁即而焚之。

清代官吏,迭颁严禁。

陈弘谋《禁火葬檄》:停棺不葬,律有明条,暴露火焚,罪同毁弃。雍正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钦奉谕旨,严禁火化,劝导速葬。天语煌煌,所以矜哀死者不复遭烈焰之惨,又所以化导生者不复蹈不孝之罪也。苏郡五方杂处,烟火稠密,到处水乡,葬地甚少,其死不及葬,日久暴露者甚多。甚有竟用火化,名为火葬。又有用坛盛骨,沈于深潭,名为水葬。因而地方射利之徒,专设烧人场,砌有砖圈,置有铁斧、打叉器具,寄棺房屋。凡远近贫民死后,无论有主无主之棺,但送坛户火化,积薪焚骸,腥闻远近。前经苏城好义绅士协力捐资,公建锡类堂,条列聿宣,访得无主尸棺,概为埋葬。又虑衣冠旧族,有主有山,无力安葬,而耻以先人遗骸入漏泽者,另立广仁堂,捐资代为营葬。并请各院宪行令地方官,将六门坛场器具拆毁,严禁坛户不得射利烧棺,取具改业遵依。其堂中经费,又经升任刘粮道奏明奉旨交议,蒙前院宪查明入官房屋,永为堂中经费,奉旨准行,又经勒碑遵行在案。计自设堂以来,所葬者不下万有余棺,不但停柩不葬者渐少,而火葬、水葬之事亦可渐息。生死存殁,心安理顺,实为三吴善政。近闻日久法弛,各处坛户复重砌砖圈,广置器具,恣意焚烧。各处停顿之棺甚多,堂中董事至坛收埋,辄以各有亲属,不愿安葬为词,结党抗拒。以致近来火化暴露,日多一日,悖理伤化,殊堪发指。若不实力查禁,害何底止?仰府官吏立即委佐杂各员,分头前往各坛,先将砖圈拆毁,器具缴官。如有现在违例烧棺之坛户,立即重责具报。一面将各屋停顿之棺,查照编号造册,报堂收埋,不得借词阻挠。再,三县事务殷繁,于此等事不及分身查察,稍有懈弛,又滋前弊。或于府县佐杂内专委一员,专司其事,不时稽查。如有抗违,许地保、堂长赴该衙门禀究。倘有地方索贿容隐,一并分别责处。又闻六门外有存留官坛名目,以供当差者。不知在官从无火化之事,何须设立官坛,以滋隐射?焚棺之弊,是否概行革除,一并查明议复。丧葬之事,风化攸关,前人善政,亟宜整理,均毋玩忽。

又:查江苏地冲人众,在在水乡,葬地甚少,此种火葬及停棺不葬之恶习,亦正不少。若不设法稽查,通行严禁,殊关风化。合亟通饬,仰该官吏立速专委府县佐杂一员,专司确查。所属各县地方,如有藉承值官差为名,设立官坛,立即拆毁具报。倘有擅立烧人坛场,迅速拆毁砖圈,并追器具缴官,仍将现在违例烧棺之坛户责惩,取改业遵依报查。地方受贿,容隐不报,一并责处。一面查明各属地方从前如有设立义冢官堂,现在作何举行,有无法久弊生,应行整饬。如无义冢可葬,又无官堂代葬,可否倡率劝谕,设法举行。或新立义冢,或派人专司,逐一定议,通详候夺。事关风化,切无泛视。

《江苏省例》:同治七年八月二十八日,巡抚丁通饬:访闻有无知愚民,于父母尸棺无力安葬,每岁清明前后,相率焚烧,名为火葬。此俗各属皆有,苏、松、太三府为最盛。又有既葬之后,将其父母棺木揭开,洗骸谛视,易木棺以土罐,亦属忍心害理。合行饬禁,札司转行各属,一体遵照,出示严禁。先以至情至理之言,剀切开导,继将子孙毁弃父母、祖父母死尸者应斩,及发掘祖父母、父母坟冢分别见棺见尸应行凌迟、斩决各律例,明白声叙。庶有人心者,或可感而生悟;畏法律者,亦可惮而不为。倘示禁之后,仍有此等恶俗,许该图地保及邻右人等出首报官严拿,尽法惩治。地保邻右人等知情匿报,另行发觉,一体治罪。并由地方会同善堂绅董,设法筹款,多置义冢,以免暴露。仍通饬各属,确查未葬棺柩尚有若干,勒定限期,务令于本年冬至以后、大寒以前,一律埋葬净尽。倘逾限仍查有停棺不葬之风,定惟该府厅州县是问。

俗亦未能尽革。

《光绪金山县志》:时俗惑于风水,有数代不葬者,亦有因地致讼破家者。停柩浮厝,被盗撬棺,暴骸遗骼,常常有之。鸣之官,则先科以不葬之罪,每吞声而已。贫民逢清明、冬至,烧棺累累,名曰火葬。劝之不从,禁之不止。近有好善者捐地收埋,而此风亦稍减矣。

第明、清两朝,江苏火葬之俗,仅无知小民为之,学士大夫率守礼律,无犯之者。近人习欧美之法,且斥中国人迷信,有盛称火葬为最美者,旧说固不能范之矣。

掩骼埋骴,旧谓仁俗。南朝制诏,恒重是举。

《南史·宋文帝纪》:元嘉四年夏五月,都下疾疫,遣使存问,给医药。死无家属者,赐以棺器。

又《宋孝武帝纪》:大明元年夏四月,都下疾疫。丙申,遣使巡赐给医药。死而无收殓者,官为殓埋。

又《齐高帝纪》:建元元年六月乙亥,诏:宋末以来,枯骸毁榇,宜下埋藏。

又《世祖记》:永明二年八月甲子,诏:都下二县,坟墓毁废,随宜掩埋。遗骸未榇者,并加殓瘗;疾困不能存着,详加沾赉。

又《梁武帝纪》:天监十二年正月丙寅,诏:明下远近,若委骸不葬,或篨衣莫改,量给棺收殓。

久丧不葬者,同伍得相纠告。

《南史·何承天传》:时丹阳、溧阳丁况等久丧而不葬,承天议曰:《礼》云还葬,当谓荒俭一时,故许其称财而不求备。丁况三家数十年中葬辄无棺榇,实由浅情薄恩同于禽兽者耳。窃以丁宝等同伍积年,未尝劝之以义,绳之以法。十六年冬,既无新科,又未申明旧制,有何严切,歘然相纠?或由邻曲分争,以兴此言。如闻江东诸处,此例既多,江西、淮北尤为不少。若但谪此三人,殆无所肃,开其一端,则互相恐动。臣愚谓为况等三家,且可勿问,因此附定制旨:若人葬不如法,同伍即当纠言。三年除服之后,不得追相告引。

宋、明以来,各地有漏泽园、广仁堂,或官绅购置义冢,以济贫者之露置棺骸,无与死者争地之事也。清季开辟铁路,连山络野,始有因购地公用、给价迁坟之举。

《南洋官报》光绪三十年十一月二十日:《沪宁铁路购地章程》:一、坟地无论等差,每亩均按毗连地价给发。委员随同工程司勘路,于标志之时,先将标内应迁之冢,督饬司事,另簿登记。随从于测量购地时,即确切查询坟主姓名,一 抔土共有几棺,即据坟主口述,然后将棺具数目,填写号单两纸,加盖经手委员图章,一给坟主收,一粘木牌,插于坟首。四围加洒灰圈,以为标志。一、每棺迁费若干元,及开冢点验附葬棺数,每棺应加给若干,以及砖冢、泥冢之如何分别,幼坟、骨坛之如何减等,均由总办拟定数目,与购地上、中、下官价,一并呈由督办大臣核准后,发贴简明告示,使附近周知。其坟上应砍树木,冢内拆出石砖,均归坟主自行移去,不再给价。各段委员跟同地保及坟主,照号单点验。如果相符,即于发给迁坟费编号三联单上,注明棺具数目。义冢由堂中首董自迁,不计棺数,每亩总给洋若干元。无主坟及荒坟不给迁费,由局另购余地掩埋,作为义冢。古墓棺木朽烂者,购棺改葬局地。零星尸骨,另行检贮小木匣,点送局地代埋。惟必须委员司事等督役装匣,务须检清,切勿遗漏。仅存窟地,而尸骨销化、棺木无存、无可改葬者,概不给费。实系年远土堆已倾,坟主能确指男女棺数者,须由委员察视四围草根土色,毫无虚捏情弊,乃准于启封迁葬时,点棺给费。

继以开矿、拆城、兴马路、辟市场,诸务朋兴,昔所视为投荒埋幽之所者,倏变为人间公用所必须,而公私冢墓迁毁,胥所不恤,爰有择旷远无用之地为公墓者,亦因时制宜之义也。 

南朝家祭无定制,士夫遗令各行其是。朔望蒸尝几筵酒脯,殆犹近古,而与今世之祭异制。

《南史·何尚之传》:姨亡,朔望必往致哀,并设祭奠,食并珍新,躬自临视。

又《何炯传》:谓家人曰:必须俭而中礼,无取苟异。月朝、十五日,可置一瓯粗粥,如常日所进。

又《顾宪之传》:临终,制曰:吾意不须常施灵筵,可止设香灯,使致哀者有凭耳。塑望祥祭,可权安小床,暂施几筵,唯下素馔,勿用牲牢。蒸尝之祠,贵贱罔替,备物难办,多致疏怠。祠先自有旧典,不可有阙。自吾已下,止用蔬食时果,勿同于上世,示令子孙,四时不忘其亲耳。

又《齐豫章文献王嶷传》:临终,召子子廉、子恪曰:三日施灵,惟香火、盘水、干饭、酒脯、槟榔而已。朔望菜食一盘,加以甘果,此外悉省。葬后除灵,可施吾常所乘舆扇伞。朔望时节,席地香火、盘水、酒脯、干饭、槟榔便足。

近世祭礼,殆本于宋、明而不尽同。

《明史·礼志》:群臣家庙:明初未有定制,权仿朱子祠堂之制,奉高、曾、祖、祢四世神主,以四仲之月祭之,加腊月忌日之祭与岁时俗节之荐。其庶人得奉祖父母、父母之祀,已著为令。至时享于寝之礼,略同品官祠堂之制。堂三间,两阶三级,中外为两门。堂设四龛,龛置一桌。高祖居西,以次而东,藏主椟中。两壁立柜,西藏遗书衣物,东藏祭器。旁亲无后者,以其班附。庶人无祠堂,以二代神主置居室中间,无椟。洪武六年,定公侯以下家庙礼仪。凡公侯品官,别为祠屋三间于所居之东,以祀高、曾、祖、考,并祠位。祠堂未备,奉主于中堂享祭。二品以上,羊一、豕一;五品以上,羊一;以下豕一。皆分四体熟荐。不能具牲者,设馔以享。所用器皿,随官品第,称家有无。前二日,主祭者闻于上,免朝参。凡祭,择四仲吉日,或春、秋分,冬、夏至。前期一日,斋沐更衣,宿外舍。质明,主祭者及妇率预祭者诣祠堂。主祭者捧正祔神主椟,置于盘,令子弟捧至祭所。主祭开椟,捧各祖考神主,主妇开椟,捧各祖妣神主,以序奉安。子弟捧祔主,置东西壁。执事者进馔,读祝者一人,就赞礼,以子弟亲族为之。陈设神位讫,各就位,主祭在东,伯叔诸兄立于其前稍东,诸亲立于其后,主妇在西,母及诸母立于其前稍西,妇女立于后。赞拜,皆再拜。主祭者诣香案前跪,三上香,献酒奠酒,执事酌酒于祔位前。读祝者跪读讫,赞拜,主祭者复位,与主妇皆再拜。再献、终献并如之,惟不读祝。每献,执事者亦献于祔位。礼毕,再拜,焚祝并纸钱于中庭,安神主于椟。

明人祭祀,已多不遵定制,而行其所谓委巷之礼。

从先维《俗议》:今宗法久湮,而品官之恩荫有节,世禄之家甚寡,盖有位登台座而无家庙者,奚暇考求古人祭礼?即有家庙而无宗法,亦不能联族人之心。摄召未必如期而集,乃民间一葬父母,则诸子分灵座而家设之,终七之后,不复会哭于一堂,而祝后之吉祭乎?即品官家,亦鲜克举四仲月之祭,大概从民间岁时俗节之荐享,或加腊月忌日之祭而已。

又:士庶家多无祖庙,亦多不立神主。第从葬后以魂帛入灵座,并三虞为一虞,而朝夕仍荐饔飧之奠,此所谓委巷之礼也。揆以《先进》之礼乐,似亦无大害焉。近世士大夫亦沿此例,虞祭虽毕,魂帛未埋,或随神主同入灵座。葬亦未必在卒哭之期,葬毕亦未必以三虞之荐告 祔祖庙。服终以主祔庙,多不从卜,而听命于奉瑜伽之教者,此所谓委巷之礼也。

清之儒者,出自寒素。比其贵显,始本礼制,建家庙,定祭仪。易世之后,又不能尽行。

杨名时《家庙记》:明制,许庶人祭三代,以曾祖居中,左祖,右祢。品官家庙,得祀四世,左右并列而同一向。今制五龛,谨奉始迁先祖居成公居中,奉高祖北津公居中左,奉曾祖振南公居中右,奉祖考春晖公居次左,奉先考坦予公居次右。并依堂正向,东西各为一龛相隔,无父子祖孙并位之嫌。祭以仲月,奉神位出龛,就享。春、夏、秋之祭,则各正向,始迁祖居中,高祖居中左,而少亚于始迁祖;曾祖居中右,而少亚于高祖;祖居次左,少亚于曾祖;考居次右,少亚于祖,以伸高曾祖祢正位受享之尊。冬至,则始迁祖居中,正东向;高祖居左昭位而南向;曾祖居右穆位而北向;祖居次昭位而南向;考居次穆位而北向。除夕亦同,以敦合食之谊。古者外臣入朝,四时之祭缺一,否则礼宜备举。第今以墓祭非一所,则仲春庙祭,或行或缺,似亦偶可从宜,然当以举行为正。端午正在仲月,夏祭即以是日。或夏至,或择日,皆可。秋成尝新,则以仲秋。冬祭亦可用冬至前一日,除夕可当立春一祭。祖祢忌辰,请出神位于左庑,南向祀之。忌日之祭起于哀,品物礼文,视正祭为杀,所谓有终身之丧是也。俗有先人诞日之祭,亦人子恩亲不能自已之情,与忌日同礼可矣。幼及事我祖,诞日之祭亦仍之。古人时祭外,更有冬至祀始祖,立春祀先祖,季秋祀祢三祭。今冬至已祀始迁祖及四亲,而居成公为高祖北津公父,正当先祖之位,奉为常祀。立春无容特祭。唯应于季秋择日享祢,奉神位于左庑南右专祀,礼同正祭,以致追慕罔极之忱。凡正祭不可于忌日,以吉凶不同日也。祭必先期斋戒,祭时序立酬献诸礼,及正至朔望出入参谒之仪,并仿邱琼山先生所辑注文公《家礼》酌行之。及后,高祖亲尽为先祖,应奉神位藏于右之西向室。除夕奉位出,至祠堂,列昭穆合食。数传后,始受封爵之祖亲尽,应奉神位居堂之左或右间。春、夏、秋,就神位前设祭;冬至、除夕,序昭穆合食。壬辰九月,家庙落成,适当慈忧服阕之后月,以二十八日昧爽奉神主入祠妥侑,草定其梗概如此。

陆燿《祠堂示长子》:昨沈甥思序述汝方来叔之言,谓及今宜建祠堂。问其费,曰:数百金。此徒见世俗于通衢隙地建立祠庙,炫耀乡邻,以示贵异,不知其悖礼违制,不足学也。古者庙寝相连,神人互依,必在中门之外,正寝之东。一世自为一庙,各有门,有堂,有寝。后世变为同堂异室之制,而于世数必视官爵之高卑为准。仕宦之家,虽贵至宰相,于古仅为大夫,得立三庙而已。缘其制度繁重,难以遵行,经程、朱大儒准情酌礼,创为祠堂,得祀高、曾、祖、考四代,而其地必仍在正寝之东。正寝者,今之厅堂也,或一间,或三间。中为四龛,龛中置椟,椟中藏主,龛外垂帘,以一长桌盛之,其位以西为上,如是而已。此吾先世所未尝行,亦不能行。因思嘉兴住宅,适于厅堂之东复有正屋,今宜于第三层向南屋内,立为祠堂,一如《家礼》之制。自吾高祖以至吾父,共为四代。古人或以始封之君为始祖,或以始迁之祖为始祖。论始封,则吾祖实受大夫之命,子孙可世祀不废。但既遵《家礼》,则可不奉始祖之祀?此俟后世酌行,不必预定。至于以西为上说者,为鬼神尚右也。但今俗,生人以东为上,死则又以西为上,于人情有所未安。明初,用行唐令胡秉中言,许庶人祭三代,以曾祖居中,而祖左、祢右。邱琼山谓士大夫家祭四代者,亦当如之。徐健庵《读礼通考》载此图式,中之左为高祖考妣,中之右为曾祖考妣,高之左为祖考妣,曾之右为考妣。四龛相隔,俱系南向。此于时制既协,人情亦安。若今世俗之祠堂,既不与寝相连,神不依人,而又祀至数十世之远。其旁亲不问愚智,一皆奉主于祠;其子孙不分贵贱,居然执鬯主祭。徒广其宫室,不以僭逾为耻,此何足仿效乎?汝手接收房屋之后,当以此为首务。

又:《祠堂再示子》:祠堂致祭,只于每龛各设祭桌一张。又于稍南中设香案一张,上陈香炉、香盒、香匙、烛檠、祝版、杯珓。祝版以书祭文,娶妇嫁女大祭用之,常祭可省。杯珓以卜祭日,今用四仲宜祭日,惟婚嫁疾病则卜。此二物不必常设。茅沙盘在香案之下,以缩酒降神,今或为奠池亦可。其余各物,随便置办。将祭,设果碟于每龛桌子南端,《家礼》六品,酌用四品,蔬菜、脯、 今干肉。 醢 肉酱。  相间次之。  皆用盘。《家礼》各三品,酌用二品。设盏盘、醋碟、匙、箸于桌子北端,每位各一盏,西碟,东匙,箸居中。庶羞每龛酌用四碗:鸡、鱼、羊、豕。羊、豕在西,鸡、鱼在东。面食米食,每龛各一盘,面又在羊豕之西,米又在鸡鱼之东。羹饭每位各一碗,羹在碟东,饭在盏西。以上每龛合用四碗、六盘、四碟。又盏、碟、匙、箸各二,比《家礼》甚为减省,非惜费也。礼之委曲繁重者,贫不能举,必至废弃。吾家自祖宗以来,时祭四代,止用一桌,常切不安。又恐分为四桌,后来不能相继,因循至今,乃始损之又损,定为此制,非欲通行于他姓也。

通常之俗,大族有宗祠,春、秋二仲或冬至,合祀通族之先,其高、曾、祖、祢,又各祀于家。忌日、诞日惟祭亡者及其配。岁首、岁除,春、秋、冬之时祭,则合祀,悬遗像。

《常州府志》:士大夫有士大夫之丧祭礼,庶人有庶人之丧祭礼,不可僭也。《礼》柩在堂,朝夕具奠已耳,盖事之如生,不忍死其亲也。若夫祭品,官礼也。而品官亦葬毕立主始有祭,今庶人则竟行祭礼矣。至一岁中荐飨月日,未有明文。明初,士民见高帝祭天,下无祀鬼神,用清明、中元、十月朔,遂奉以祀其先。今吴俗之相沿,或亦以此。又考明初品官庙制未定,权仿宋儒《家礼》,祠堂奉高、曾、祖、祢四世之主,亦以四仲月祭之,又加腊日、忌日祭,与岁时俗节之荐飨。至若庶人得奉其祖父母之祀,已有著令。而其时享于寝之礼,与品官略同。今吾郡缙绅民庶之祭,虽不必尽同于古,然亦不大相悖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淮安府风俗考》:淮人不立家庙,不藏祭器,但供神于寝室之中,而祖考龛椟以附焉,累世不祧,亦或有禫而遂焚之,祭则望拜者。清明节先后数日,设扫坟茔,添土致奠。中元及四时,拜于家,并荐用时品为常。

又《扬州府风俗考》:如皋县:惟缙绅大族始有家庙,余则寝堂奉祀。

《光绪通州志》:缙绅家有宗祠者,龛列群主,春、秋合食,墓有飨堂,祭毕而俊,余则荐于寝。忌日必祭,亡者诞日必祭。元日悬遗像,或三日,或五日,或十八日,每日献茶果酒脯,元夕供灯彩。撤像日,具馔享之。清明日、七月望日、十月朔日、冬至前一日、除夕日,皆设馔。

《宝山县志》:世俗祭其先世,以四代为断,盖犹遵文公《家礼》。顾古时之祭,必行于家庙,宗子主之,支子助祭而已。自宗法废,支子亦得以齿为族长。今凡有宗祠之族,众子分居,则各自祭其先世于家庭。族长既主祭于宗祠,亦必另致岁时之祭,盖荐寝与祭庙并行不废也。

小民杂祀家堂神佛,微有《礼》庶人祭于寝及五祀之遗意。

《太仓州志》:居恒奉祀家堂灶神,以朔望拈香家堂,供家堂香火之位。或供天、地、君、亲、师,或画三界神佛之像。祀不用荤腥,惟用蔬果。考《会典·通礼》:王公以下至士庶,祀期皆以四仲月。今之俗节,非典礼也。国朝定制,祀高、曾、祖、祢四世,五世者僭,三世者不及。秋、冬报赛,与古礼合。而所祀之神,错杂不伦。家堂之祀,本中 霤遗意。惟家堂香火之称,殊不雅驯。天地惟天子得祀,君则天子当阳,亲则已殁者。奉以神主,存者方朝夕侍养,祀之云何?古者传道天师,恩与父并。章句文字之师,何足祀也?况其人或尚在,何可祀哉!佛、老神像,尤为荒诞。先儒以司宅之神易家堂之称,斯为允矣。灶神,五祀之一,宜设主以祭。吴越之俗,镂版印像,题曰东厨司命,道家又造为姓讳,则不经矣。古者五祀,祭用牲牢,俗用蔬果,亦惑于佛氏之教也。

近世奉耶教者,概斥为迷信,于是报本追远之家祭,亦与祀神佛之不经者并废焉。

第四卷 冠婚

礼始于冠,南朝所重,自上下下,循用旧典。

《宋书·礼志》:江左诸帝将冠,金石宿设,百僚陪位。又豫于殿上铺大床。御府令奉冕帻簪导衮服,以授侍中、常侍。太尉加帻,太保加冕。将加冕,太尉跪读祝文曰:今月吉日,始加元服。皇帝穆穆,思弘衮职。钦若昊天,六合是式。率遵祖考,永永无极。眉寿惟祺,介兹景福。加冕讫,侍中系玄。侍中脱绛纱服,加衮服。冠事毕,太保率群臣奉觞上寿,王公以下,三称万岁,乃退。按仪注,一切帻冕而已。宋冠皇太子及蕃王,亦一加也。官有其注。……元嘉十一年,营道侯将冠,诏曰:营道侯义綦可克日冠。外详旧施行。何桢《冠仪约制》及王堪私撰《冠仪》,亦皆家人之可遵用者也。

梁有萧琛驳皇太子大功之末不自冠而冠子之议。

《南史·萧琛传》:时皇太子议,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女。琛驳议曰:今旨以大功之末可得冠子嫁女,不自冠自嫁,推以记文,窃犹致惑。按嫁冠之礼,本是父之所成,无父之人,乃可自冠。故记称大功小功,并以冠子嫁子为文,非关唯得为子己身不得也。小功之末,既得自娶,而亦云冠子娶妇,其义益明。故先列二服,每明冠子嫁子,结于句后,方显自娶之义。既明小功自娶,即知大功自冠矣,盖是约言而见旨。若谓缘父服大功,子服小功,小功服轻,故得为子冠嫁,大功服重,故不得自嫁自冠者,则小功之末,非明父子服,殊不应复云冠子嫁子也。若谓小功之文言已可娶,大功之文不言已冠,故知身有大功不得自行嘉礼,但得为子冠嫁。窃谓有服不行嘉礼,本为吉凶不可相干。子虽小功之末,可得行冠嫁,犹应须父得为其冠嫁。若父于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嫁子,是于吉凶礼无碍,吉凶礼无碍,岂不得自冠自嫁?若自冠自嫁于事有碍,则冠子嫁子,宁独可通?今许其冠子而塞其自冠,是琛之所惑也。

陈有别馆,为诸王冠所。

《南史·始兴王伯茂传》:时六门之外有别馆,以为诸王冠婚之所,名为婚第。

三加之义,士大夫垂为家训。

《南史·阮孝绪传》:十五,冠而见其父彦之,彦之戒曰:三加弥尊,人伦之始,宜思自勖,以庇尔躬。

其遭变故者,至七十不冠。

《南齐书·孝义传》:华宝,晋陵无锡人也。父豪,晋义熙末戍长安,宝年八岁,临别谓宝曰:须我还,当为汝上头。长安陷虏,豪殁。宝年至七十不婚冠,或问之,宝辄号恸终日,不忍答也。

是皆南朝重礼之征也。自唐以降,冠礼浸废。见柳宗元文。宋之士子,至以结带巾为苦。

《中吴纪闻》:宣和初,予在上庠,俄有旨,令士人结带巾,否则以违制论,士人甚苦之。当时有谑词云:头巾带,谁理会?三千贯赏钱,新行条制不得向后长垂,与胡服相类。法甚严,人尽畏。便缝阔大带向前面系,和我太学先辈,被人叫保义。

蒙古结辫顶笠,固无所谓冠礼。

《心史》:鞑主剃三搭辫发,顶冠笠,穿靴,衣以出袖海青衣为至礼。

汉人间有以冠巾为大典而记之者,疑亦异于古制。

《郭天锡日记》:至大二年二月十二日,二弟冠巾。

有明之兴,首开礼局,自皇太子、皇子、品官至庶人之冠礼,咸有定制。然以俗久礼废,多不遵行。

《客座赘语》:冠礼之不行久矣!耿恭简公在南台,为其犹子行冠礼,议三加之服:一加用幅巾、深衣、履鞋,二加用头巾、蓝衫、绦靴,三加用进士冠服、角带、靴、笏。然冠礼文繁,所用宾赞执事人数甚众,自非家有大厅事与力能办治者,未易举行。故留都士大夫家亦多沿俗行礼,草草而已。

从先维《俗议》:冠制初加,必以缁布之冠,古今同之。古者再加之冠曰皮弁,今以进贤冠当之。三加之冠曰爵弁,今以幞头当之。弁制未必尽肖于古,而体裁必仿之,盖一洗腥膻之陋制,而追周道者也。近世品官之家,多于冠礼阔略,则此礼不可以不讲也。

礼官所载,仅备故事耳。

《明史·礼志》:庶人冠礼:古冠礼之存者惟士礼,后世皆推而用之。明洪武元年,诏定冠礼,下及庶人,纤悉备具。然自品官而降,鲜有能行之者,载之礼官,备故事而已。凡男子年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将冠,筮日,筮宾戒宾,俱如品官仪。是日,夙兴,张幄为房于厅事东,皆盛服。设冠于阼阶下东南,陈服于房中西牖下。席二在南,酒在服北次。幞头巾帽,各盛以盘,三人捧之,立于堂下西阶之西,南向东上。主人立于阼阶下,诸亲立于盥东,傧者立于门外以俟宾。冠者双袍,勒帛,素履,待于房。宾至,主人出迎,揖而入。坐定,冠者出于房,执事者请行事。宾之赞者取栉总篦幧头,置于席南端。宾揖冠者,即席西向坐。赞者为之栉,合施总,加幧头。宾降,主亦降,立于阼阶下。宾盥,主人揖让,升自西阶,复位。执事者进巾,宾降二等受之,诣冠者席前,东向。祝词同品官。 品官冠礼祝用士礼祝词。 祝讫,跪,著巾。兴,复位。冠者兴,宾揖之入房,易服,深衣大带,出就冠席。宾盥如初。执事者进帽,宾降二等受之。进祝,跪,冠讫,兴,复位。揖冠者入房,易服,襕衫要带,出就冠席。宾盥如初。执事者进幞头,宾降三等受之。进祝,跪,冠讫,兴,复位。揖冠者入房,易公服出。执事者撤冠席,设醴席于西阶,南向。赞者酌醴出房,立于冠者之南。宾揖,冠者即席,西向立。宾受醴,诣席前北面祝。冠者拜受,宾答拜。执事者进馔,冠者即席坐。饮食讫,再拜。宾答拜。冠者离席,立于西阶之东,南向。宾字之,如品官词。 品官冠礼字之辞同士冠礼。 冠者拜,宾答拜。冠者拜父母,父母为之起。拜诸父之尊者,遂出见乡先生及父之执友。先生、 执友皆答拜。宾退,主人请礼宾,固请,乃入,设酒馔。宾退,主人酬宾赞,侑以币。礼毕,主人以冠者见于祠堂,再拜,出。

清代冠服既异于古,因仍苟简,亦无明定之冠礼。方志所载,多嗜古者嫉俗之词。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风俗考》:泰州:三加虽为古礼,名族或间行之,而闾里竟莫之晓。平居巾帻任意更制,危冠侧注,淆然无辨。

《常州府志》:冠礼,古人最重,所以示成人也。今各邑俱废不行。小民僭越殊甚,一冠之费,值至数金。下逮优伶、舆台之属,亦俨然冠之,漫无分别。

《光绪通州志》:冠礼,冠不卜宾;三加礼,士大夫家间有行之者。《甲戌志》曰:古礼三加,始加缁布,再加皮弁,愈加而愈尊尊。后世因时制宜,权于精粗质文间,不必拘也。今于未成童间,夏不戴帽,冬戴小帽以御寒。至加冠之年,筮日筮宾,受训命字,则不违于今,亦不戾于古矣。

《太仓州志》:礼,男子二十而冠,女子许嫁笄而字。今冠礼久废不举, 前明陆进士伸、国朝沈光禄起元、凌进士镛曾行之,此后无举者。 小儿十岁以上,鲜有不冠者。女子年十二三则蓄发,谓之留头,古谓之上头,然去古远矣!

惟童子试犹存已冠、未冠之名,应试者视题之难易而自占,实亦不循其年。

《光绪通州志》:惟应童子试,以已冠、未冠别之。

《光绪泰兴县志》:冠不筮日,童子胜衣容,遂如成人。应有司试,则以已、未冠别之。

《对山书屋墨余录》:同治乙丑县试,有七旬老人入场,作未冠题。轻薄子以诗嘲之曰:县试归来日已西,老妻扶杖下楼梯。牵衣附耳高声问,未冠今朝出甚题?

民国礼俗,有脱帽,无加冠。太仓王康寿、南通张謇尝为其子孙行冠礼,家自为制,未尝通行也。

《南通师范校友杂志》:太仓王氏冠礼:迎娶日午前,在堂事设座一,下铺毯毹,旁设条桌一。用竹篚盛三冠:常礼帽一,大礼帽一,爵弁一;酒一爵。祖父诣享堂告庙后,至堂事就坐。冠者袍褂脱帽, 古者童子不冠。 跪,受训词,祖父为加常礼帽。起,至堂事右室,易大礼服,再受训词,祖父为加大礼帽。退,至堂事右室,易深衣,束带,佩玉,跪三,受训词,祖父为加爵弁,赐爵酒。冠者跪饮。赐字,冠者向祖父行四拜礼。祖父率冠者诣享堂告庙,祖父及冠者均一跪四拜。礼毕,于堂事设座二,诣祖父母、父母及尊长受礼,均一跪四拜,以告成人。

《啬翁自订年谱》:民国四年乙卯十一月,为怡儿治婚事,用古冠婚礼订仪节。十二日,延太仓王康寿为冠礼大宾,演礼。十三日,命怡儿冠而亲迎。

又:为儿子怡祖举行冠婚礼,请观礼启。圣人因重男女之别,而致备于婚姻之礼,凡自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所谓六礼者,不厌其繁也。自天子至于庶人,不嫌于同也,谓如是乃得妃匹之正,乃可以冀室家之宜。而其因事因时因地之不同,有待于通变而达权者,又散见于后世诸家之礼说,不至缪戾而抵牾,甚有所不便夫。是以三代至今,民族沿袭,仪有俭丰,而礼无或改。自欧风渐于中国,一切趋于简易,径遂徇彼所谓文明者。而文明之一影百声,以为破自来男女之防,即可湔人世夫妇之苦。而因自逸于防,而适得苦者,乃已往往而见。民国肇兴,礼官议礼,心知违经之不安,而又蕲附于新学之趋势,参互斟酌,订为婚礼草案。其于六礼,则节而省之。第举其要,是犹朱子并纳采、问名为一,而去纳吉之例,宜若可行焉。顾吾有疑者,媒介之外,采欧法,设证婚人,意岂不 曰犹《周礼》之媒氏欤?然媒氏,官也,而证婚人非官,岂不曰是民法寓焉?夫礼与法,两事也。出乎礼,乃入乎法。今固礼云礼云,而于两姓合好之初,即为异日构讼之地,毋乃凉欤?圣人以忠厚导民,民犹有诈伪而浇薄者,而可凉欤?人则已凉,而尤效之欤?其为仪则爵弁服而鞠躬,岂不曰鞠躬犹拜也?古之九拜,无鞠躬礼者,鞠躬,非吾礼也。宜于所定甲种礼服,有甲种礼服在,爵弁服,则跪拜之服也。服必称礼,服三千年以上中国之服,而行三千年以下外国之礼,毋乃以为龙,又无角;谓之蛇,又有足欤?此吾所为疑之大者。近日太仓王君订冠婚仪,注意盖近古矣。然亦延证婚人,且有拜必四。一礼之成,殆数十拜,毋又矫枉而或过欤?其云拜天地,则以通行之俗,由来浸久,而《清会典》之所无。其于冠礼,则云爵弁服,婚即用之,用之是也。顾冠爵弁而服深衣,佩玉。佩玉何?玉可附于深衣欤?此亦吾所疑之大者。今为儿子怡祖举婚,欲少年知我中国之自有礼,礼之自有精意也。又幸汉威仪之复见而可行也,乃因王君之前举而踵行之,而以其所疑于前之云者,属江生易园、黄生励生讲论而明辨之。

又冠礼:冠主人诹日告庙,择宾一人,赞冠者一人,傧一人,赞者三人。戒宾,先一日宿宾。夙兴,设盥悦于堂外直东荣,陈服于东房西墉下,东领北上。爵弁,服裳,纯衣,缁带,,大礼服,常礼服,带履同箧,栉实于箪。蒲筵二在南,一尊醴服北。有箧实、勺觯、脯醢南上。爵弁大礼冠、常礼冠各一匴,执以待于堂西偏南。面东上,宾升则东面。主人祭服,立于堂东偏西面。亲者盛服,少退,西面北上。傧者立门外,西面以俟宾。将冠者不冠,采衣,采履,房中南面立。宾如主人服,赞冠者从之,立于外门之外,东向。赞冠者少退,傧者告,主人迎出门左西面,再揖,宾答揖。主人揖赞冠者,赞冠者答揖。与宾先入,赞冠者从宾后,每曲揖至于门,揖入,主人西面,宾东面,赞者宾左。少退,傧者负东塾,赞冠者盥于洗,立于房中。西面南上,傧者筵于堂东偏少北西面,将冠者出房南面,赞冠者进栉于筵南端。宾揖将冠者,将冠者即筵坐,赞冠者左,立栉。宾退,就堂西偏。执冠者举冠 常礼冠。 授宾,宾右手执项,左手执前进容肃立,乃祝。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爱亲敬兄,顺尔成德。交于国人,介尔景福。乃冠。宾复位,冠者兴,宾揖之。适房,服常礼服。出房,南面立。宾揖之,即筵坐,赞冠者免常礼冠。栉,宾退。受冠,执冠者举授宾。 大礼冠。 宾右执项,前进祝。祝曰:吉日令辰,乃申尔服。笃敬尔仪,忠信尔德。蛮貊可通,永受胡福。兴,宾揖之适房,服大礼服。出房,南面。赞冠者免大礼冠,栉,宾受爵弁如之。祝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禀于礼经,加尔弁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耆无疆,受天之庆。赞冠者卒事。其他如再加之仪。赞冠者撤大礼冠,常服,冠栉,筵入于房。傧者筵于堂中,少西,南面。赞冠者酌醴于房中,出,立冠者之南,西面。宾揖冠者就筵,冠者筵西南面,宾受醴于赞者筵前,北面。举觯,祝曰:甘醴维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冠者筵西再揖,受觯。宾复位,答揖。赞冠者荐脯醢,冠者即筵,南面揖,祭醴三,筵末坐啐醴,降授赞觯筵西,再揖,宾答揖,遂揖赞者。赞者宾左东向,少退,答揖。冠者筵东南面。宾字之字,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孝若甫。对曰:某虽不敏,敢不祗奉?宾出,赞冠者从之。主人送于门外,揖宾,宾答揖。宾出就次,醴宾如别仪。冠者见于尊长,父母堂中南面坐,诸伯叔父兄在堂东,伯叔父南向,诸兄西向,诸妇女在堂西,伯叔母姑南向,诸姊嫂东向。冠者北向,拜父母,父母为起。拜伯叔父母,伯叔父母为起。冠者皆再拜。东向揖诸兄,诸兄答揖。西向揖诸姊嫂,诸姊嫂皆肃拜。主人以冠者礼于庙,告辞曰:某之子某,今日冠毕,敢见。冠者进,立于筵前,再拜。冠者遍见于乡大夫、乡先生,乃醴宾以一献之礼。主人酬宾束帛、俪皮,赞者皆与,赞冠者为介。宾出,主人送于外门外,再揖,归宾俎。

婚有六礼,所以示敬慎重正之意。自周代至清季,俗尚时有变迁,而礼意未之或革。晋、宋皇室婚礼,多由儒臣准经诰制定。

《宋书·礼志》:穆帝升平元年,将纳皇后何氏,太常王彪之始更大引经传及诸故事,以正其礼。 其告庙六礼版文等仪,皆彪之所定也。  ……其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白雁、白羊各一头,酒、米各十二斛。唯纳征羊一头,玄用帛三匹,绛二匹,绢二百匹,虎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马六头,酒、米各十二斛。

《南史·裴昭明传》:泰始中,为太学博士。有司奏:太子婚,纳征用玉璧、虎皮,未详何所准拟?昭明议:《礼》:纳征俪皮。郑云:皮为庭实,鹿皮也。晋太子纳妃,以虎皮二。太元中,公主纳征,虎豹皮各一。此岂谓婚礼不详?王公之差,故取虎豹文蔚以尊其事。虎豹虽文,而征礼所不言;熊罴虽古,而婚礼所不及; 珪璋虽美,或为用各异。今宜准经诰,凡诸僻谬,一皆详正。于是有司参议,加珪璋豹熊罴皮各二。

郑氏醮词三首具存,由士夫习用者多也。

《宋书·礼志》:古者婚冠皆有醮,郑氏醮文三首具存。

礼法所寄,恒在世族。南朝结婚,最重门第,陆玩却王导之求,诸葛拒谢、庾之请,咸以高门,传为佳话。

《晋书·陆玩传》:王导初至江左,思结人情,请婚于玩。玩对曰:培无松柏,薰莸不同器。玩虽不才,义不能为乱伦之始。导乃止。

《世说新语》:诸葛恢大女适太尉庾亮儿,次女适徐州刺史羊忱儿。亮子被苏峻害,改适江虨。恢儿娶邓攸女,于时谢尚书求其小女婚,恢乃云:羊、邓是世婚,江家我顾伊,庾家伊顾我,不能复与谢、庾儿婚。及恢亡,遂婚。于是王右军往谢家看新妇,犹有恢之遗法,威仪端详,容服光整。王叹曰:我在遣女,裁得尔耳。

婚官失类,则遭排抑。

《晋书·杨佺期传》:自云门户承籍,江表莫比。有以其门第比王珣者,犹恚恨。而时人以其晚过江,婚官失类,每排抑之。

姻娅沦杂,至挂弹章,亦一时之心习也。

沈约《奏弹王源文》:自宋氏失御,礼教凋衰,衣冠之族,日失其序。姻娅沦杂,罔计厮庶,贩鬻祖宗,以为贾道,明目腆颜,曾无愧畏。风闻东海王源嫁女与富阳满氏,源虽人品庸陋,胄实参华。而托姻结,唯利是求,玷辱流辈,莫斯为甚!源人身在远,辄摄媒人刘嗣之到台辨问。嗣之列称吴郡满璋之相承,云是高平旧族,宠奋胤胄,家计温足,见托为息鸾觅婚。王源见告穷尽,即索璋之簿阀,见璋之任王国侍郎,鸾又为王慈吴郡正阁主簿。源父子因共详议,判与为婚。璋之下钱五万,以为聘礼。源先丧妇,又以所聘余值纳妾,如其所列,则与风闻符同。王、满联姻,实骇物听。潘、杨之睦,有异于此。且买妾纳媵,因聘为资,施衿之费,化充床笫。鄙情赘行,造次以之,纠慝绳违,允兹简裁。高门降衡,虽自已作,蔑祖辱亲,于事为甚!此风弗剪,其源遂开,点世尘家,将被比屋。宜置以明科,黜之流伍。

南唐后主亲迎周后,史讥其侈靡不经,然亦未大悖于礼意。

马令《南唐书·女宪传》:后主继室周后,南唐三世皆娶于藩邸,故国主婚礼,议者不一。诏中书舍人徐铉、知制诰潘佑与礼官忝议。将纳采,后主先令校鹅代白雁,被以文绣,使衔书。侈靡不经类如此。及亲迎,民庶观者,或登屋极,至有坠瓦而毙者。

有宋通制,品官具六体,士庶人并为四,期其简而易行也。

《宋史·礼志》:品官婚礼:纳采、问名、纳吉、纳成、请期、亲迎,同牢、庙见、见舅姑、姑醴妇、盥馈、飨妇送者,并如诸王以下婚。士庶人婚礼:并问名于纳采,并请期于纳成。其无雁奠者,三舍生听用羊,庶人听以雉及鸡鹜代。

朱陈嫁娶,自唐迄宋,流播画图,传之歌咏,则已不侈贵族之平衡,而羡平民之婚媾矣。

白居易《朱陈村》:徐州古丰县,有村曰朱陈。去县百余里,桑麻青氛氲。机梭声札札,牛驴走纭纭。女汲涧中水,男采山上薪。县远官事少,山深人俗淳。有财不行商,有丁不入军。家家守村业,头自不出门。生为陈村民,死为陈村尘。田中老与幼,相见何欣欣。一村唯两姓,世世为婚姻。 其村唯朱、陈二姓而已。 亲疏居有族,少长游有群。黄鸡与白酒,欢会不隔旬。生者不远别,嫁娶先近邻。死者不远葬,坟墓多绕村。既安生与死,不苦形与神。所以多寿考,往往见玄孙。我生礼义乡,少小孤且贫。徒学辨是非,只自取辛勤。世法贵名教,世人重官婚。以此自桎梏,信为大谬人。

苏轼《陈季常所蓄朱陈嫁娶图》二首: 王注:尧卿曰:朱陈村在徐州聿县,去县远而官事少,处深山中,民俗淳质。一村惟朱、陈两姓,世为婚姻。村民安其土,无羁旅行役之勤,故多寿考。白乐天有《朱陈村》诗。 何年顾陆丹青手,画作朱陈嫁娶图。闻道一村惟两姓,不将门户买崔卢。 我是朱陈旧使君,劝农曾入杏花村。而今风物那堪画,县吏催租夜打门。

明初定制,品官及庶人婚礼,务从节俭,以厚风俗。其仪式大都本朱子《家礼》。

《明史·礼志》:品官婚礼:周制,凡公侯大夫士之婚娶者,用六礼。唐以后,仪物多以官品为降杀。明洪武五年诏曰:古之婚礼,结两姓之欢,以重人伦。近世以来,专论聘财,习染奢侈。其仪制颁行,务从节俭,以厚风俗。故其时品节详明,皆有限制,后克遵者鲜矣。

其制,凡品官婚娶,或为子聘妇,皆使媒氏通书。女氏许之,择吉纳采。主婚者设宾席。至日,具祝版告庙讫,宾至女氏第。主婚者公服出迎,辑宾及媒氏入。雁及礼物陈于厅。宾左主右,媒氏立于宾南,皆再拜。宾诣主人曰:某官以伉俪之重施于某,某率循典礼,谨使某纳采。主婚者曰:某之子弗娴姆训,既辱采择,敢不拜嘉?宾主西南相向坐,彻雁受礼讫,复陈雁及问名礼物。宾兴,诣主婚者曰:某官慎重婚礼,将加卜筮,请问名。主婚者进曰:某第几女,妻某氏出。或以红罗,或以销金纸,书女之第行年岁。宾辞,主婚者请礼从者。礼毕,送宾至门外。

纳吉如纳采仪。宾致词曰:某官承嘉命,稽诸卜筮,龟筮协从,使某告吉。主婚者曰:某未教之女,既以吉告,其何敢辞?纳征如纳吉仪,加玄、束帛、函书,不用雁。宾致词曰:某官以伉俪之重,加惠某官,率循典礼。有不腆之币,敢请纳征。主婚者曰:某官贶某以重礼,某敢不拜受?宾以函书授主婚者,主婚者亦答以函书。请期,亦如纳吉仪。

亲迎日,婿父告于祢庙。婿北面再拜立,父命之曰:躬迎嘉偶,厘尔内治。婿进曰:敢不承命?再拜,媒氏导婿之女家。其日,女氏主婚者告庙讫,醴女如家人礼。婿至门,下马,就大门外之次。女从者请女盛服,就寝门内,南向坐。婿出次,主婚者出迎于门外,揖而入。主婚者入门而右。婿入门而左,执雁者从,至寝户前,北面立。主婚者立于户东,西向。婿再拜,奠雁,出就次。主婚者不降送。

婿既出,女父母南向坐,保母导女四拜。父命之曰: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母命之曰: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庶母申之曰:尔忱听于训言,毋作父母羞。保姆及侍女翼女出门,升车。仪卫导前,送者乘车后。

婿先还以俟。妇车至门,出迎于门内,揖妇入。及寝门,婿先升阶,妇从升。入室,婿盥于室之东南,妇从者执巾进水以沃之;妇盥于室之西北,婿从者执巾进水以沃之。盥毕,各就座,婿东,妇西。举食案,进酒,进馔。酒食讫,复进如初。侍女以卺注酒,进于婿妇前。各饮毕,皆兴,立于座南,东西相向,皆再拜。婿妇入室,易服。婿从者馂妇之余,妇从者馂婿之余。

明日见宗庙,设婿父拜位于东阶下,婿于其后;主妇拜位于西阶下,妇于其后。诸亲各以序分立。其日夙兴,婿父以下各就位,再拜。赞礼引妇至庭中,北面立。婿父升自东阶,诣神位前,跪。三上香,三祭酒,读祝,兴,立于西。妇四拜,退,复位。婿父降自西阶就拜位,婿父以下皆再拜,礼毕。次见舅姑。其日,妇立堂下,伺舅姑即座,就位,四拜。保姆引妇升自西阶,至舅前,侍女奉枣栗授妇。妇进讫,降阶,四拜。诣姑前,进 腶脩,如前仪。次舅姑醴妇,如家人礼。次盥馈。其日,妇家备馔至婿家。舅姑即座,妇四拜。升自西阶,至舅前。从者举食案以馔授妇,妇进馔,执事者加匙箸。进馔于姑,亦如之。食讫,撤馔,妇降阶就位,四拜,礼毕。舅姑再醴妇,如初仪。

庶人婚礼:《礼》云:婚礼下达。则六礼之行,无贵贱一也。朱子《家礼》无问名、纳吉,止纳采、纳币、请期。洪武元年定制用之,下令禁指腹、割衫襟为亲者。凡庶人娶妇,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听婚娶。婿常服,或假九品服,妇服花钗大袖。其纳采、纳币、请期,略仿品官之仪。有媒无宾,词亦稍异。亲迎前一日,女氏使人陈设于婿之寝室,俗谓之铺房。至若告词、醮戒、奠雁、合卺,并如品官仪。见祖祢舅姑,舅姑醴妇,亦略相准。

官民奉行,率以其俗参互损益,不尽依洪武之制。

《客座赘语》:留都婚姻,亦备六礼,差与古异。古礼:一曰纳采,二曰问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今留都初缔姻,具礼往拜女家,曰谢允;次具仪,曰小定;将娶,先期具纳币,亲迎之日往请 曰通信;纳币曰行大礼;将娶前数日具仪,曰催妆。至日行亲迎。似以小定兼纳采、问名,通信即请期,第先后不同耳。古俗,亲迎有弄女婿、弄新妇、障车、婿坐鞍、青庐下婿、却扇等礼,今并无之。唯婿下舆以马鞍令步曰跨鞍,花烛前导曰迎花烛,仿佛旧事。婚礼古以不亲迎为讥,留都则婿之亲迎者绝少,惟姑自往迎之,女家稍款以茶果。妇登舆,则女之母随送。至婿家,舅姑设宴款女之母。富贵家歌吹彻夜,至天明始归。婿随往谢妇之父母,亦款以酒。而妇之庙见与见舅姑,多在三日。按《家礼》,妇于第三日庙见、见舅姑,第四日婿乃往谒妇之父母,盖谓妇未庙见与见舅姑,而婿无先见女父母之礼也。此礼宜复,但俗沿已久,四日往谢,众论骇然。议于第二日晨起,子率妇先庙见,拜父母、舅姑;而后婿往妇家,拜其父母,庶几得礼俗之中矣。金陵人家行聘礼,行纳币礼,其笄盒中用柏枝及丝线络果作长串,或剪彩作鸳鸯,又或以糖浇成之,又用胶漆丁香粘合,彩绒结束,或用万年青草、吉祥草,相诩为吉庆之兆。考《通志·婚礼》:后汉之俗,聘礼三十物,以玄、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胶、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金钱禄、得香草、凤凰、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鸟、九子妇、阳燧钻,凡二十八物,又有丹为五色之荣,青为东方之始,共三十物,皆有俗仪不足书。按此则今俗相沿之仪物,固有所自来矣。《酉阳杂俎》言纳采九事,曰合欢,曰嘉禾,曰阿胶,曰九子蒲,曰朱苇,曰双石,曰绵絮,曰长命缕,曰干漆。九事皆有词,各有取义。

从先维《俗议》:夫妇合卺同牢,在本日,妇见舅姑,舅姑飨送者在次日,古今之制皆然。而今士庶家益趋简便,往往先见舅姑而后合卺,缩两日之礼数于一日间。此变体也,则亦所谓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

至因事规避、仓卒成婚者,元、明季世皆有之,尤不能备礼矣。

《辍耕录》:后至元丁丑夏六月,民间谣言:朝廷将采童男女以授鞑靼为奴婢,且俾父母护后,抵直北交割。故自中原至于江之南,府县村落,凡品官庶人家,但有男女年十二三以上,便为婚嫁。六礼既无,片言即合。至于巨室,有不待车舆亲迎辄徒步以往者,盖惴惴焉惟恐使命戾止,不可逃也。虽守土官吏、舆夫、鞑靼、色目之人亦如之。竟莫能晓,经十余日才息。自后有贵、贱、贫、富、长、幼、妍、丑匹配之不齐者,各生怨悔,或夫弃其妻,或妻憎其夫,或讼于官,或死于夭。此亦天下之大变,从古未之闻也。吴中僧祖伯号子庭者,素称滑稽,口占绝句曰:一封丹诏未为真,三杯淡酒便成亲;夜来明月楼头望,惟有 姮娥不嫁人。又有人集古句云:翡翠屏风烛影深,良宵一刻值千金;共君今夜不须睡,明日池塘是绿阴。可谓深于命意者矣。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部纪事》:顺帝元统三年按当是至元三年。 六月,讹言朝命拘摄童女,籍入宫婢,民间男女年十二三以上,婚嫁失配。守土官吏及色目人皆然。

《启祯记闻录》:天启元年,岁在辛酉,二月间,苏城讹传点选淑女,凡民家处女自十岁以上者,争先择配。昼方草草行聘,晚间即便迎娶婚嫁者,接踵于路。鼓吹声自夜达旦,逾半月方止。举国若狂,殊可骇可笑。后以所配多非其人,有致讼致死者。闻之故老,嘉靖初年亦有其事,何吴民之易惑耶!

清代官民婚礼,均有定制。

《清会典·礼部》:凡婚礼,王以下至庶人,各颁其仪。凡民公以下百官之子未受爵者,礼皆摄盛,视其父,仪从亦如之。军民纳采,使媒氏道远,女家具馔,近则否。纳币用币、衣一袭,衾褥一具,筵用牲一。请期备鹜,婚日醮子于厅事东序,妇舆 䄡盖无饰,筵用牲二。凡有品级官婚嫁,用本官执事,鼓乐不得过十二名,灯不得过六对。无品级人及生监军民不得用执事,鼓乐不得过八名,灯不得过四对,军民绸绢不得过四,采金不得过四。官民概不许用金银财礼,庶民妇女不许用冠帔、补服、大轿。

而吴俗奢侈,喜以财力相高,大吏禁约,漫不之省。

陈弘谋《风俗条约》:嫁娶惟应及时,奢侈徒耗物力。自行聘及奁赠,彩帛金珠,两家罗列内外器物,既期贵重,又求精工。迎娶之彩亭灯轿,会亲之酒宴赏犒,富贵争胜。贫民效尤,揭债变产,止图一时美观,不顾八口家计。有女家多索,男家延挨,不但子女怨旷,更致酿成强抢争娶之事,至戚反成仇雠,过门立见贫窘。嗣后富者聘币不得过八端,奁箱不得过六只。有余之家欲厚赠婿女,奁田妆资,更有实济,一切摆设繁文,概从节省。贫家聘奁,各随其力。所重婚娶成礼,何在炫耀美观?富者为子女惜福,贫者亦免债负。只闻因嫁娶多费而家道消乏者,鲜见因嫁娶美观而从此发达者,何其愚也!

《常熟县志》:裕谦《训俗条约》:苏俗嫁娶,自行聘以至过门,但以夸多斗靡为事。其计妆奁,则金珠彩币,必求充篚盈箱。其重迎娶,则花轿珠灯,必欲填街塞巷。于是有索开门钱者,有索盘头费者,种种陋习,不可枚举。尤可笑者,两家力量不支,相约掩人耳目。更有强抢硬娶之案,无非侈习贪心,阶之为祸。

又:陈祖范曰:《嘉庆志》云:其婚姻大率以华赡相高,质素为耻。缔姻先问其产,遣嫁或罄其家。迎送仪物摄盛而失于僭逾,自纳采 今之始通媒妁。 以至反马, 今之满月双归。 其间往来缛节,礼、俗相半。惟贫甚者一帖为定,便拟过门,则又以菲废礼焉。

儒者举礼经以箴之,亦不能挽浇俗。

夏之蓉《婚说》:今之尚贿者,将择妇必问资妆之厚薄,苟厚矣,妇虽不德,亦安以就之。将嫁女必问聘财之丰啬,苟丰矣,婿虽不肖,亦利其所有,不恤其他。此所谓市井驵侩之不若者,岂可施之士大夫之婚姻哉!夫人当嫁娶之年,正血气未定之日,此如素丝然,随所染焉者也。今乃示之以侈,导之以淫,长之以傲,纵之以骄,而欲上承宗庙,下启后世,可乎?欲不节则夭折萌,中不固则德器坏。古之人固不如是也。纳采以雁,问名以定所生,纳吉以卜,纳征以币,请期以信时日,合卺以匏以崇质。其于妇也,赞见以成礼,馈特豚以明顺,飨以一献以著代,奠菜以习妇事,示之俭,导之正,厉之勤,抑之以谦卑孙顺。是故家室和平,夭折不作,而后嗣长也。以古若彼,以今若此,有识者宜何从欤?抑又闻之,婚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婚礼不贺,人之序也。今则置酒高会,而浇弛无行之徒,沈湎喧呶,甚且以媟之词相轧,以为笑乐。此又俗尚之偷,有力者宜亟挽之也。

其下者抢亲逼醮,苟合私姘,更无所谓礼法。

《图书集成·职方典·常州府风俗考》:婚姻之道,六礼未备则女子不行。讵今日市井无赖、贫不能娶者,廉知某家有女,不通媒妁,乘女家无备,暮夜率众攫之而去。伤化蔑礼,莫甚于此!鸣之于官,或迟延不审。及审,则或买嘱假媒,或伪造庚帖,所抢之家公然得女者,比比而是。逮遇精明之吏,反复查究,断还此女,而其女已居然生子矣。此当痛惩永禁者也。

《江苏省例》:光绪元年七月,按察使应示:访闻各属地方有等不法棍徒,贪图财礼,遇有青年孀妇,或逼勒改嫁,或纠众抢卖,甚至乘机奸污,恣意欺凌,几致穷檐弱质虽欲自全其操而有所不能,言之实堪痛恨!节经本司严禁在案。近来此风仍未止息,推原其故,皆因乡曲愚民不知例禁所致。

《崇明县志》:邑中恶习,莫甚于抄醮一端。人家有年少寡妇,匪徒多方挑拨之,恐吓之,务令失节而利其再嫁,为抢逃之图,虽处女亦多被诱。此种人名曰白蚂蚁,所在皆有。

《光绪泰兴县志》:自婚礼废,乡氓无识,割襟赠杯,甚且剽夺孤孀,缘为奸利,虽户说以眇论,不尽改也。

《陔余丛考》:村俗有以婚姻议财不谐,而纠众劫女成婚者,谓之抢亲。《北史·高昂传》:昂兄乾求博陵崔圣念女为婚,崔不许,昂与兄往劫之,置女村外,谓兄曰:何不行礼?于是野合而归。是劫婚之事,古亦有之。然今俗劫婚,皆已经许字者,昂所劫则未字,固不同也。

《沪游杂记·字典》载:姘音怦,男女私合曰姘。沪上野鸳鸯成群逐队,其事始于倡家。仆妇男女相悦,人遂目之曰姘头。姘头再有外遇,娘姨私交客人,则谓之搭脚。相习成风,几有人尽夫也之意。甚至背夫弃妻,口角轻生等案,层见叠出。虽经历任邑侯出示严禁,其风终不能息,殊堪浩叹!

《餐樱庑随笔》:沪语谓男女私识曰姘头。按《仓颉篇》曰:男女私合曰姘。兹字谊乃绝古。《汉律》云:与妻婢奸曰姘。又别一谊。

故有清一代,江苏全省婚姻之俗,殆不可一概论。即一府一县之人,亦以阶级悬殊,而各行其是。文士所葺方志杂载婚嫁礼俗,大抵以中人之家为准。其事之傅于礼者十二三,成于俗者盖七八焉。近人概目之为旧礼, 傎矣。

综各地之俗,婚事之始,通以媒妁。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婚礼通以媒妁。

《金陵杂志》:说媒者以妇人说合居多,必先言定聘礼聘金若干。合婚后,男女家另择媒人,谓之大宾。

先发草帖。

《金陵杂志》:凡男女两家愿结朱陈者,先将女宅年庚用红纸书就,由冰人成双交男宅,压灶前香炉下,三日内家中平安,然后持就星家合婚;三日内倘有碎碗破甑之事,谓之不祥,托言不合,将草八字退还。

《通俗常言疏证》:发草八字,江北谓之发草帖。

决之日者曰合婚。

《光绪通州志》:男女问名,初以女生年月日时书而祠之神,谓之庚帖。合而筮之,曰合婚。

《瓜洲续志》:男女议婚,首重门第,次在择人,兼以习惯决之日者,此大较也。当初议时,冰人得两造同意,坤宅缮发生庚喜帖,乾宅卜之。

行初聘礼,谓之小定。

《光绪通州志》:筮吉,媒以钗环告妇家,曰回好,亦曰压帖,即插戴也。纳采曰下聘,妇家答礼曰回盘,亦曰寄付。

《太仓州志》:问名则先请女家庚帖, 卜吉而望媒纳采曰小定。

《瓜洲续志》:乾宅卜之吉,择日备茶糕、桂元、如意,坤宅顺袋内装小金锞锭,佐以糕馒食物,行初聘礼,谓之小定。

《宝山县续志》:今普通婚礼,始称定亲,或称允吉,即古之纳采、问名二礼也。

或谓之过合书。

《三愿堂日记》:向来城中 即镇江城市。 定亲之礼,先过合书。合书者,男女二家郡名合写一红帖也。乡俗不然,男女两家既愿定亲,男家用恭求帖行至女家,女家用敬允帖行至男家,男家又用花糕礼花约数十对,糕约二三十斤,丰约随其家之贫富。

或谓之传红。

《清稗类钞》:江宁人婚事,有传红之礼,以男女生年月日时八字书之丹笺为质,俗谓之传红,即古纳采也。

《金陵杂志》:传红,俗谓之下定。男宅婚既合,由双冰人封致女宅。女家用泥金红全柬书年庚八字交冰人,俗称大宾,送男宅;男宅则报以金银茶果等物。

《通俗常言疏证》:江北城市无传红之说,乡镇则有之。

再行聘礼,谓之大定。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纳征日行聘。

《瓜洲续志》:初聘后择吉日,乾宅家长具恭求大柬及喜帖,书写男生庚,佐以花果诸品、首饰数事,敦请冰人送往坤宅。坤宅亦具敬允大柬,加写女生庚,并备糕馒、万年青、吉祥草、帽靴佩件、文房四宝,送至乾宅,名为回盘。是谓大定。

或曰行盘。

《乾隆昆新合志》:有下定,有大行盘,即古之纳征吉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嘉定县风俗考》:富豪之家,纳采行盘,以盘多为胜。罩以红纱,缀以花串,花鸟亭台,绒装彩结,绚耀耳目。

《太仓州志》:纳征日行盘。

《宝山县续志》:成婚以前曰通信,曰行盘,即古之请期、纳征二礼也。惟行盘之举,士大夫及素封之家始用之。

或曰过大礼。

《光绪通州志》:纳吉 按当曰纳征。 陈衣饰,配以土物,曰过大礼。

既择吉日,告之女家,亦隆其仪。

《金陵赋》注:先婚期数日,婿家具柬婚期告于妇家,媵以茗果,妇家亦答以果物,谓之行礼。

《金陵杂志》:男家欲迎娶,先将男女八字送星命家诹吉,必使无冲犯、无刑克之良辰,以红全柬,上记新人沐浴宜何时,水倾何方,上轿何时,合卺何时,避忌何人,皆历历书之,送之女家,谓之送日子。

《通俗常言疏证》:今或俗云送日期。

《瓜洲续志》:迎娶吉日既定,先期三月延请冰人,备绸缎衣饰,吉期喜帖,送往坤宅,是谓通信。坤宅亦答以糕果诸物。

或曰谓之道日。

《乾隆昆新合志》:道日,即古之请期也。

《太仓州志》:请期曰道日。

亦曰过礼。

《泰州志》:既有期,纳币于女家,曰过礼。女家答礼,曰回盘。

先期铺房。

《金陵赋》:先期一日,竞供妆资。豪富之族,则车牣器皿,笥佖裳衣,珍物 暽㻞,九十其仪;若清寒之裔,练裳竹笥,篚器笤箕,孟光操作,礼亦宜之。  原注:先婚期一日,妇家具妆奁往之婿家,谓之铺嫁妆。按宋时俗谓之铺房,见温公《书仪》。

《光绪通州志》:妇家使人奉箕帚于婿室,设衾帷、茵褥、器、用具,曰铺房。

《瓜洲续志》:迎娶前三日,乾宅送珠冠、袍带、衣裙、礼币,谓之上头。越日,坤宅送奁具至婿家,谓之铺房。视奁具之丰俭,为结价之厚薄,谓之铺房礼。

《真州风土记》:婚期前几日,女家铺房,除床外,木器皆女家备办,谓之一房一屋。帐幔铺盖必双,谓之两铺两盖。而豪家夸富者,更有四铺四盖、八铺八盖。铜锡瓷器若干抬,大红箱若干对,房屋陈设必华,首饰衣服具奁簿中,悉数不尽。捧奁簿者受上赏,若团圆镜,百年箕帚、百子桶以下,则赏有等差焉。

待嫁。

《六合县志》:将嫁前数日,亲族以酒馔相邀,谓之待嫁。随以衣奁等物相馈。

辞堂。

《瓜洲续志》:吉期先一夕,坤宅备酒筵,邀亲族内眷。婚女盛妆祀祖,兼拜内眷尊长,谓之辞堂。 按镇江之俗,亦曰待嫁。

房。

《六合县志》:先一日,亲朋聚饮婿室,名曰房。

《瓜洲续志》:乾宅先一夕聚亲族,酒筵欢聚,谓之房。

届期迎亲,婿或不亲往。

《白下琐言》:顾遯园《客座赘语》云:婿之亲迎者绝少,惟姑自往迎之,女家款以茶果。妇登舆,则女之母随送至婿家,舅姑设宴款女之母,至天明始归。今则姑不往迎女,母亦无随送之举,惟纳采时用大红帖写谨詹某月某日,恭备喜筵,祗侯光临云云。请女之父母,谓之礼书,徒存具文而已。

旧俗,嫁娶男家必邀戚友四人,先吉服诣女家,俟彩舆将发而后返,谓之迎亲。

《金陵赋》注:今俗,婿于晨后往妇家谒妇之父母,并见妇家戚友,若妇之三日见拜者然,谓之求亲。盖名虽似亲迎,而实则将明时谒妇父母一节,移于前一日。又向晚,婿家使戚友四人导舆至妇家,妇家款以茶果,谓之迎亲。妇家亦使妇之兄弟或姻戚,随舆往婿家,谓之送亲。盖即明时姑迎妇、女父母送女之遗意。第亲迎不施之婿,而转以施之戚友,殊为非古。莫若将求亲移至日昳,妇舆即随婿而归为宜。然俗固以求亲当亲迎也。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婚之夕,吴江犹亲迎奠雁,余处不复行。

又《太仓州风俗考》:亲迎者向雁而拜。

又《扬州府风俗考》:兴化县:婚礼问名、纳采与他处略同,惟亲迎存古礼。如皋县:六礼谨守弗替,惟亲迎之礼,或行或否,即亲迎亦不奠雁御轮。

又《徐州府风俗考》:乡城嫁娶必亲迎。

《常州府志》:婚姻媒妁行六礼,至期,婿行亲迎礼。

《沛县志》:届期婿往亲迎,奠雁。

《沭阳县志》:婚礼重亲迎,六礼不备,不论财。

《宝山县志》:亲迎礼久已不行。

饰彩舆,张鼓乐,盛仪仗,以为荣。

《金陵赋》:衣冠摄盛,备哉灿烂。 原注:吾乡婚礼,或民间而上拟士,或士而上拟大夫,盖即所谓摄盛。 将彩舆羾妇居,灯烛,祁祁车徒。头衔冰皎,驺从风趋。旗帜旖旎,鼓吹喁于。闻者曶霍而奔视,行者伫眙而趋愉。

《六合县志》:至期,婿家彩舆相迎,灯乐前导。官家或杂以仪卫,民间止引以花灯。

《柳南随笔》:苏俗,娶妇者不论家地何等,辄用掌扇、黄盖、银瓜等物,习以为常,殆十室而九,而掌扇上尤必粘翰林院三字。有苏州人周卜世者,尝客扬州,一扬人卒问曰:何故苏郡庶民俱不娶妇?周讶而诘之。扬人曰:我前寓苏所见迎娶者,无非翰林院执事,何尝有一庶民耶?其言虽戏,然苏俗恶薄,贵贱无等,不免为他郡人所笑。

《太仓州志》:婿不亲迎,媒为先容,导舆或借用衙仗,鼓吹杂以军容。富家用花轿,近多僭用绿呢轿衣。

《嘉定县志》:富家僭用仪仗,花灯塞道,鼓乐喧天。

《崇明县志》:鼓乐导从,彩舆灯烛,辉煌道路。

《瓜洲续志》:婚日,冰人先往。士绅家具仪仗、彩舆、鼓吹、丝竹,沿路燃放高升喜炮。

《真州风土记》:男家花轿迎娶,向时轿用木围,堆绫绢人物于上。近年用顾绣大红呢软围轻便轿,顶及四角花灯,亦比昔隽。轿前全幅执事,凡男家官衔,悉注于牌,以盛夸其门第。女家亦备多牌以送。鼓吹外又有细乐十番,谓之清音踹街。喜火、百子炮,沿途点放。媒伴悉少艾,艳服乘舆而来。

《光绪通州志》:至日时用昏,彩舆华灯,鼓吹导从。

其陋者闭门索钱,始纳婿家之舆。

《白下琐言》:娶之日,女之兄弟必向男家争索钱财,名为开门钱。往往有较量锱铢,故为留难者。两家至戚,尚斤斤于此耶?此最陋习。

《金陵杂志》:大开门者,舅子之靴帽也。小开门者,彩舆至女宅所索之开门钱也。

《宝山县续志》:世家士族,行聘、茶礼以及束帛、玄壎,尚有定等。其下者,女家每龂龂于物饰之轻重,金钱之多寡,甚有诸事已餍其望,则复较量门仪,谓之开门钱。

《通俗常言疏证》:江北之俗,女家苛索男家,必要开门封儿,否则不发轿。

若催妆上头。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有催妆,上百子花髻,以笄,祎帐遮围之。

《泰州志》:日晡,女家开宴,婿家持柬请三次,曰催妆。女家择女戚为女加冠笄,曰上头。

《金陵赋》注:吾乡笄礼久废,惟新妇将上舆时,料量妆饰,仍沿上头之名。

《金陵杂志》:喜日,新娘必镇日眠。及彩轿到门催请,然后新娘起身,沐浴,更衣,桌上燃大烛一对,梳妆穿带,则请年轻有全福之妇人为之,谓之上头。

《乾隆昆新合志》:将婚,则有催妆。

《瓜洲续志》:吉时既届,女乃盛妆,珠冠,袍带,延请福慧女眷为之加笄,谓为上头。

《真州风土记》:女家请女眷二人,曰上头。男家请女眷二人,曰搀亲。必夫妇全福而其时未怀孕者。送亲、迎亲,则又各请男客之全福者为之。

加盖持瓶。

《金陵赋》注:唐时,女将上车,以蔽膝覆面,见《酉阳杂俎》。至妇将登车,用彩巾幂首,合卺后乃去之,名曰盖头。则明时俗已如此,今但易称方巾。而去方巾后,仍有彩线下垂,名遮羞须。

又:新妇左持小锦囊,右持锡蜜罐,至夫家,在舆中去蜜罐,而以锡瓶三缄其口,令妇执之。嗟乎!长舌厉阶,其旨微矣。

跨鞍接席,犹存古意。

《白下琐言》:《辍耕录》云:新妇始至门,传席以入,弗令履地,唐人已然。今仍其风,不以席而以米袋,取接代之义。又甫下舆时,先跨马鞍。 按《归田录》、刘岳《书仪》婚礼,有女坐婿之马鞍,父母为合髻之礼,乃在女家。今则行于男家,徒跨之而不坐矣。

《金陵赋》注:妇至婿家,始下舆时,必先跨鞍,蒙以紫楮,命曰鞍轿。

又《冬夜笺记》:今娶新妇到门,以毡藉地,人转接之,使行其上。白乐天诗云: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古已然矣。今吾乡仍其风,不以毡席而以米袋,取接代之义。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女出阁,有踏甑跨鞍之仪。入门,有迎龙、牵彩、传席、坐床、合卺、掠鬓之目。

《乾隆昆新合志》:踏甑、跨鞍、斩蔗、迎龙、接宝、传彩席、撒帐、上花幡诸仪,皆俗礼不经。

《太仓州志》:出阁接亲,有整容、踏甑诸仪。到门,有斩蔗、禳煞、跨鞍、传席、接宾、坐床、撒帐诸目。

《崇明县志》:又有踏甑、跨鞍、传席、问龙、撒帐、带宝诸仪节。

至合啼鸡、鸳鸯肉等,则皆以意增损之耳。

《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风俗考》:夫家送酒二樽、鸡豕二物,曰合啼鸡,曰鸡鸣酒礼。

《崇明县志》:嫁娶时,有合啼鸡、轿前鹅、鸳鸯肉、锦缠羊各名目。

合卺之先,参拜天地。

《太仓州志》:妇入门,设香烛茶果,同拜天地。夫妇古无交拜礼,《书仪》、《家礼》始有之。同拜天地,尤为谬妄。 按《会典·通礼》天子大婚前一日,遣官祗告天地,此外无交拜天地者。

《宝山县续志》:妇至,交拜天地,谓之做亲。此风俗所同,而独为礼经所无。

《瓜洲续志》:喜舆抵乾宅,亦掩门,宅主衣冠,备牲酒,向舆三揖,谓之谢家亲。委天三门启喜舆,登堂,由福慧女眷左右扶新人降舆,谓之搀亲。新郎迎于堂,童男二执烛引导,参拜天地,牵彩交拜。

《沛县志》:入门拜天地,行合卺礼。

谓之拜堂。

《光绪通州志》:至庭降舆,交拜于堂,曰拜堂。 《真州风土记》次日请亲戚受拜,谓之拜堂,与此异。

入房坐床,合卺而饮,谓之坐花筵。

《太仓州志》:花烛移入洞房, 元配烛旁插花,续娶则否。 夫妇合卺而饮,谓之坐花筵。

《宝山县志》:夫妇并坐,谓之花筵,即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也。

《瓜洲续志》:红毡贴地,接入洞房,鼓吹齐鸣,燃百子炮。夫妇坐床,挑红巾,进团圆果酒,谓之合卺。掺亲女喜嫔致吉语,掷喜果。

亦谓之坐富贵。

《金陵杂志》:两新人入房,由伴娘扶之,盘膝坐于床头,男东女西,任人调笑,不言不动,谓之作富贵。

《通俗常言疏证》:今江北谓之坐富贵,两人敛膝而坐,无任人调笑之事。

《泰州志》:初更后,彩舆到门,婿燃双红纸撚立堂中,迎彩舆入,遂先入房,立床左。女戚二人启舆,扶新妇入房,立床右。揭巾,行合卺礼,谓之坐富贵。 三字见《东京梦华录》,则此语古已有之。

亲友郎送房。

《江都县志》:合卺之夕,亲族骈集聚观,欢呼不禁,谓之房,又日郎。

《通州志》:姻亲酹婿曰郎,拥婿入室曰送房。

相率闹房,谓之闹新娘。

姜长卿《崇州竹枝词》:花烛笙歌尚郎,窗前词客竞催妆。才通一顾携红袖,挨看深宵送洞房。 注:合卺之夕,新人至门,郎君携红袖交拜,亲姻年少者陪宴新郎,谓之郎。至更鼓三、四,送洞房,谓之闹房。

《泰州志》:花烛之下,亲族以次观新妇,谓之闹新娘。

《瓜洲续志》:新妇入房后,亲族男女长幼看新娘者甚众,索喜果、安息香尤夥,必满其欲方散。新房备酒菜,全福男傧送新郎入房,各进新郎新妇酒,吉语连篇。索花果,男傧乃退。

《真州风土记》:又次日,请亲友看新娘,谓之房。少年豪客,必于新房闹酒,索喜香。

南朝故俗,其来久矣。

《抱朴子》:俗间有戏妇之法,于稠众之中,亲属之前,问以丑言,责以慢对,其为鄙黩,不可忍论。或蹙以楚挞,或系脚倒悬,酒容酗蒏,不知限齐,至使有伤于流血,踒折支体。

梁何逊有《看新妇》诗,陈周弘正有《看新婚》诗。

《南史·徐摛传》:晋、宋以来,初婚三日,妇见舅姑,众宾皆列观。

婚之翌日开脸。

《金陵杂志》:次日黎明,两新人即起,伴娘以一瓯莲子羹进,使二人分吃之。然后为新娘梳妆绞脸,谓之开脸。

会亲。

《金陵杂志》:第三日谓之三朝,有人于此日请会新亲,如岳翁妻弟之类。每有一男丁,必有帖一副,不计能来不能来也。然岳家辞谢居多,迟日登门视女,使男家出其不意,免其厚款,谓之会亲。

《通俗常言疏证》:江北人会亲,亦有先辞而后允者。又以次日为三朝,非第三日也。

《瓜洲续志》:坤宅父兄诣乾宅,晋谒,款以茶点,或设酒筵,谓之会亲。

《泰州志》:择日宴女家戚属,曰会亲。

见家属,分大小。

《金陵赋》注:婚之三日,行拜见礼。亦有于婚之明日者,谓之连朝作。 按拜见之礼,宋时已行。 《书仪》谓长属虽多,共为一列受拜,以从简易,则今之一一受拜者为繁矣。

《金陵杂志》:新人行家庭礼,俗谓之分大小,自尊卑以及亲朋,皆受两新人参拜。受者拜后各有所赠,谓之见面礼。

《光绪通州志》:妇谒舅姑,拜祖祢于影堂,舅姑具馔飨妇,曰分大小。

《泰州志》:三日拜翁姑,行庙见礼,谓之分大小。

谢亲。

《瓜洲续志》:喜期次晨,乾宅具帖果盒至坤宅行礼,谓之谢亲。坤宅亦送果盒,谓之开门杏。

《光绪通州志》:翌日,婿至妇家,曰谢亲。

《通俗常言疏证》:江北之俗,三朝之日,新婿往谒岳家,谓之谢亲。岳家必盛席待之。

《泰州志》:明晨,婿以柬投妇翁,曰谢亲。

回门。

《金陵赋》注:女家弥月后,与婿归来,谓之回门。兵燹后,或六日,或十日,不必弥月矣。

《光绪通州志》:弥月,妇偕婿归宁,曰双回门。

《崇川竹枝词》:回门满月斗时妆,姊妹交呼见礼忙。不看新娘看新婿,双双羡杀锦鸳鸯。 注:新婿与女同往,归宁父母,谓之双回门。

《泰州志》:七日后,婿偕女往拜女之父母及亲属,曰回门。

《太仓州志》:旧俗,满月归宁。近于婚之明日行之。婿至女家,献茶纳贽,谓之望静。女子父及兄弟至婿家,谓之望房。

以迨庙见。

《太仓州志》:婚夕,拜家堂灶神,祀祖先。三朝庙见,有献茶、上花幡诸仪。

《宝山县续志》:三朝,妇家盛馈肴馔,陈祭祖先,谓之送花幡,即三日庙见之意也。

醴妇诸仪,或并于一日,或分日行之。

《宝山县志》:即夕,妇悛舅姑,谓之送莲桂,即厥明赞见于舅姑用腵修枣栗之意也。厅事张筵,妇正首席,谓之待新,即舅姑飨妇以一献授室之意也。

《瓜洲续志》:或当日,新夫妇出堂,参拜神佛祖先,拜见舅姑及亲族尊长,各有觌仪。行礼后,设盛馔于厅事,新妇中座,戚属左右分席坐。姑裣衽奉杯箸,先新妇,后戚属。新妇向姑再拜,更为姑及戚属如姑之礼节,又再拜,乃入席。席左右以亲族幼女陪坐。席终,再行礼。或有越二日行之,谓之做三朝。

又择日,舅姑率子媳赴宗祠谒祖;无宗祠,在宅祭祀行礼。

《真州风土记》:夕宴新妇于中堂正席,诸多肴列,谓之一吃一看。

《泰州志》:三日,女家备仪物,曰做朝。是日晡时,宴新妇于堂,姑执主人礼。堂中一筵,坐新妇,陪以二幼女;东西女戚陪者各二筵。

自三日至二十日,分之为第几朝,款新妇,以示优异。

《三愿堂日记》:行三朝礼,置鱼翅席待新人。又海参席二,素席三。海席者,一新人中饭,一客晚饭也。新人七朝末置席,略用数肴待之。新人二十朝,略置数肴待之。

至弥月归宁,而后繁文缛节以毕。涉夏历冬,母家仍时有所馈。

《金陵杂志》:送夏、送冬、送灯,此系富而好礼者方有之。女儿出阁后,一逢夏日,即送婿与女以纱罗之衣;冬日即送炭火盆、手炉等;逢灯节送各式新灯。

其各地琐俗,若还娘席、调笑鲫等,不可缕述,皆妇女主持之。

《图书集成·职方典·常州府风俗考》:婚礼,略访古行纳吉、纳征之礼,率多鄙俚可笑。如还娘席、七事衣、调笑鲫、叫门鸡之类,皆不知所自始。习俗行之,举为典则,卒莫之改,衣冠之族所宜斥之。

《光绪通州志》:将婚,婿致席妇家,曰还娘席。

婿赘妇家,其仪稍简。

《太仓州志》:其有爱女,或无子嗣,赘婿于家,或即受资为养老,或婿之女家成礼,谓之借堂。三朝或十二朝,携妇返,则又以俭废礼焉。

《瓜洲续志》:间有婿就婚于女家者,其礼节与迎娶略同,谓之入赘。赘后归婿家,谓之倒回门。

《光绪通州志》:婿赘妇家曰招赘,俗曰倒进门。

童养媳圆房者,仪尤杀焉。

《光绪通州志》:女未及年归婿家,谓之童养媳。诹吉成礼曰圆房。

清季变法,礼俗亦渐变,论者多斥旧式婚礼之不当,于是有所谓文明结婚。

《清稗类钞》:亲迎之礼,晚近不用者多。光、宣之交,盛行文明结婚,倡于都会商埠,内陆亦渐行之。礼堂所备证书, 有新郎、新妇、证婚人、介绍人、主婚人姓名。 由证婚人宣读。介绍人、 即媒妁。 证婚人、男女宾代表皆有颂词。亦有由主婚人宣读训词,来宾唱《文明结婚歌》者。文明婚礼,实有三长: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取男女之同意,以监督自由。其办理次序:先由男子陈志愿于父母,得父母允准,即延介绍人请愿于女子之父母,得其父母允准,再由介绍人约期,订邀男女会晤,男女同意,婚约始定。二、定婚后男女立约,先以求学自立为誓言。三、婚礼务求节俭,以挽回奢侈习俗,而免经济生活之阻碍。结婚之日,由男女父母各给以金戒指一事,礼服一袭。

男女相悦,侈言爱情,订婚所重,互易约指。

《清稗类钞》:指环以贵金属或宝石制之,约之于指,以为美观。初推左手之第三、第四两指,后则惟所欲矣。亦谓之戒指,纣作宝干指环,汉宫人御幸赐银指环,盖古宫禁中本用以为嫔妃进御或有所避忌之符号,后世遂用为普通之指饰,故曰戒指。大宛娶妇,先以同心指环为聘。今乃以为订婚之纪念品,则欧风所渐也。

结婚之时,赁逆旅,饰汽车,陈军乐,延傧相,费亦不赀。或行之于教堂、学校,一法西俗,第不尽以牧师作证耳。

《宝山县续志》:近始有用文明结婚者。 亦称新式结婚。 或以第宅厅事为礼堂,或则假公共会所行之。 在邑城者,辄借用明伦堂及县校礼堂,或农会会场;在各市乡,则借用宗祠或自治公所。 大致请德望兼隆者为证婚,纠仪、赞礼皆请戚友任之。证婚人宣读证书,婿与妇钤印,鞠躬,宾朋交致颂词,于是婚礼已成,鞠躬致谢而退。虽无一切仪仗之杂沓,而筵席酬应之费,未尝少减于前,此犹仅为表面之改革也。

太仓王寿康、南通张謇亦有自定之婚礼,于其子孙结婚时行之。

太仓王氏婚礼:吉日下午四时,备舒雁一头,京酒一尊,祖父诣享堂告庙,为媒翁把上马杯, 即拜礼使者之意。 新郎父亲醮之, 父致训词,赐酒一爵,新郎跪饮。 命之迎新郎。爵弁深衣受醮毕,遂登舆,鹅酒前导,兼用彩旗后随。新人舆至坤宅,执事者奠雁酒,于堂事设座二。新郎向上行一跪四拜礼,然后请见各尊长。礼毕,诣茶房少坐。俟新人登舆, 新人衣对披梳古髻。 新郎为之下轿帘,为之扶轿。 授绥御轮之意。 然后登舆,前行回第。 以上亲迎。

于后堂设礼坛,用方桌二,纵列并设。 俗所谓状元台。 坛前铺毯毹,桌上先燃花烛。俟亲迎回,新郎新人出轿,赞奏乐。 奏细乐。 新郎新人就位。 傧相者即导引于坛前,北向立,男左女右。 证盟大宾就位。 于坛北正中,南向立。 绍介宾就位。 媒翁于坛东,西向立。 宣读宾就位。 请宣读盟书人二位,一与乾宅同姓,一与坤宅同姓,于礼坛东西相向立。 花烛导傧就位。 坛东西立。 主婚人就位。 于坛西东向立。 止乐。读盟书。 宣读宾:乾宅同姓者,读乾宅盟书;坤宅同姓者,读坤宅盟书。 证盟大宾赐颂词毕, 如男女宾有颂者,于此时致颂词。 主婚人致答词。 答谢赐颂之宾。 奏乐。证盟大宾退,负东序。新郎新人诣坛北,南向立,参拜天地,行二跪八拜礼; 新郎新人于拜跪时,傧相者为之引导。 夫妻相向立。 男东女西。 交拜行一跪四拜礼。夫妻致谢证盟大宾、绍介宾,均行一跪二拜礼。花烛导宾送入洞房。 花灯导宾手执花烛前导。以上结婚。

先于新房内设方桌一,对向设座,用水果四,干果四,蜜饯四,干点四,杯箸各二,壶二,俟夫妻入洞房,赞行合卺礼。夫妻相向立, 于花筵前对立。 行二揖礼。夫妻就座, 男东女西。 斟酒, 男女傧相为夫妻斟酒。 举案; 夫妻各举杯齐眉,略饮。 斟酒,交杯, 傧相斟酒后,为夫妻交换一杯。 举案。 如前。 夫妻起,相向立, 仍在筵前。 行二揖礼。礼成,止乐。 以上合卺。

合卺后,夫妻至堂事,先参拜五祀,行一跪四拜礼。毕,开享堂门,启椟,祖父亲具香烛。祖父母、父母均行一跪四拜礼。奠挚具榛、栗、枣、脩四盘。 代花幡。 新夫妇亦行一跪四拜礼。应拜祖者,以次拜祖毕,奉主人椟,彻奠,阖享室门。 以上庙见。

于堂事设座二,下铺毯毹,夫妻北向,请见祖父母、父母及各尊长,均行一跪四拜礼。毕,新人归房,新郎出至厅事,酬应宾客。 以上参见尊长。

二朝午刻,设案于后堂正中,南向,二坐,左右各一坐。祖父母南向坐,父母左右坐。案设荤碟四、果子四。新妇入厨,添水添火,仆妇佐之。下肉面四碗,温酒一壶,仆妇奉盘,随新妇出。至中堂案前,以壶酒递于姑。姑受之,为祖翁姑斟之,并为翁斟之。然后以面递于姑,转递于祖翁姑,并转于翁后。新妇为姑斟酒、递面,祖翁姑及翁姑均坐饮酒、吃面。翁姑为祖翁祖姑增酒、逊菜。食毕,新妇以舆盘至,以次递巾。礼成。 以上妇盥馈。

设案,南向一席, 独位。 西向一席。 双位。 舅姑为新妇定席,新妇北向拜;新妇为舅姑安席,舅姑以揖答之。新妇告坐,.北向拜,舅姑答揖。新妇就南向坐,舅姑就西向坐。仆妇进馔,各举饮。上菜敬酒,悉如客礼,新妇皆拜,舅姑答揖。飨毕,新妇诣舅姑筵前谢拜,舅姑答揖,退,新妇视彻馔。 以上舅姑飨妇。

婚礼:婚前期一日,女氏使人张陈其婿之室。期初婚,设洗于堂东南,为馔六,豆四敦,大羹湆在爨,特豚合升去蹄,祭肺二,腊用兔,髀不升,鲋必肴全尊于堂东墉,四爵合卺陈于南,又尊于东牖。告庙祝曰:某之子某,将以今日亲迎于某官,某郡某氏,不胜感怆,谨告。醮子主人盛服,坐于堂东序,西向。筵于其西北,南向。婚者爵弁服,升自西阶,立于筵西,南向。赞者酌酒筵前,北向,立婚者筵西。拜受,即筵,坐。祭酒兴筵末坐,啐酒,兴,降西,授赞者觯,诣父,东向立。父命之辞曰:往迎尔相,承吾宗事。勖率以敬,若则有常。对曰:诺。唯恐勿堪,不敢忘命。婚者再拜,兴,出,乘马。妇舆有裧,备鼓吹旗烛,从宾六人。至于女氏之门,俟于次。女盛服立于房中,南面,姆在其右,女从者在其后。父坐于东序,西向;母坐于西序,东向。设女筵母之东北,南面。赞者醮以酒,如婿父醮子之仪。姆导女出于母左,父命之辞曰:戒之谨之,夙夜无违尔舅姑之命!母结 帨,送至西阶,命之辞曰:勉之从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诸姑嫂姊送于中门之内,为之整衣,以父母之命命之辞曰: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主人既醮女,出迎宾。宾出于次,立于堂下,东面。主人西面,再揖,宾东面答揖。主人揖入,宾升,北面,奠雁,再拜,主人不答。宾降出,姆奉妇从,主人不降送。婿自妇舆左,举帘以俟。姆辞曰:未教不足与为礼也。婿少退,立于左辕。姆奉妇登舆。舆行,婿扶三步。姆从妇舆。婿马先妇舆至其家,俟于阶下。妇至,婿西面立。姆奉妇下舆,婿揖入,升自西阶。布二席于堂,东西对向,婿立于东席,妇立于西席,姆相妇立于妇右。少退,婿盥,媵沃之进 帨,妇盥,御沃之进帨。婿妇交拜合卺,二筵对设,赞者具匙箸。设酱于筵前,菹醢在其北;俎入设于豆东鱼次,腊特于俎北;设黍于酱东,稷在其东;设湆于酱南;设对酱于东,菹醢在其南;北上设黍于腊北,其西稷,设 湆于酱北。赞者西向,告馔具。婿揖妇就筵,婿东妇西,皆祭肺,皆食以湆酱。三饭卒食,赞洗爵酌婿,拜受,赞北面答拜。酌妇亦如之。赞以肴进,皆实于葅豆。卒爵皆拜,赞答拜受爵。再如初,三用卺亦如之。赞洗爵,酌于又尊。西北面,奠爵拜,皆答拜,坐。祭卒,爵拜,皆答拜。兴,卒食彻,烛者导婿妇于室,媵布席于奥,妇即位。婿出于房,御媵衽席。婿入,亲脱妇之缨。婿脱服于房,媵受,妇脱服于房,御受。烛出。夙兴,妇盛服俟见。赞见妇于舅姑。舅筵于堂东,西向;姑筵于堂西,东向。皆即筵。妇执笄枣栗升,奠于东筵,北面拜。舅为之起,妇又拜。兴,舅坐,抚贽牵彻之。妇退,受笄 腵脩升,奠于西筵。北面拜,姑为之起,妇又拜。兴,姑举贽授御,乃筵于姑筵之东北,南面。妇凝立于筵西。赞者酌醴,加柶出房筵前,北面。妇东面拜受,赞北面拜送,荐脯醢。妇升筵,左执觯,右祭脯醢,以栖祭醴三,降,东面坐,啐醴。东面拜,赞北面答拜。妇又拜,取脯出,授妇氏人于门外。诸父、诸兄在东序,诸父南向坐,诸兄西向立。诸母姑姊嫂在西序,诸母姑南向坐,诸姊嫂东向立。妇升,北向拜诸父诸母姑,诸父诸母姑皆为起。东向,肃拜诸兄,诸兄皆答揖。西向,肃拜诸姊嫂,诸姊嫂皆肃拜。诸尊长起休,妇南向立,卑幼以次见,无贽拜,妇肃拜。妇氏具盛馔奠于堂东墉,设洗于堂东南,合筵于堂上,具匙箸,设馔,舅姑即筵。妇升自西阶,盥酌于东墉。妇北面肃拜,舅举酒,妇又肃拜。献姑,妇肃拜,姑举酒,妇又肃拜,立于姑后。馔继至,妇受荐之。舅姑卒饮,妇献食。卒食,视御盥舅姑。兴,妇彻馔,御者助之。舅姑共飨妇如醴妇之仪: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妇退燕于室,舅飨送者以一献之礼,酬以束锦;姑飨妇人送者,酬以束锦。明日,婿往见妇之父母。主人出门左,西面。婿东面,再揖,主人答揖。入门,升奠贽再拜,主人扶之。见主妇,东面。主妇肃拜,婿再拜,主妇肃拜。见妻党诸亲,再拜,皆答拜。见诸妇女如妇母之礼。三日,主人以妇见于庙,赞者具香酒、脯醢,奠笄、枣、栗、服脩。主人为位于堂东,婚者从之;主妇为位于堂西,妇从之。主人进,北向立,焚香,跪,酹酒,兴,立。祝怀辞,由主人之左进,东面,出辞读之,辞曰:子某之妇某,敢见主人。主妇再拜,婿、妇再拜。焚祝,彻,皆退。

杂糅礼俗,均未通行,较其节文,张氏为近古矣。

丧娶之禁,小民多不知而冒之。

《元典章》:至治元年六月,江浙行省准中书省咨:来咨平江路备常熟州申:王兴告钱璋居母之丧,与男钱安一婚娶陆寿八娘,拜尸成亲。取讫,钱璋招伏本路推官审断三十七下,本省看详:钱璋所招词,因在官诈称母死,告假还家,其母病危,议论迎娶。陆寿八娘与男钱安一成婚,未曾过门,其母霍氏身死,停尸忘哀,直至娶妇成婚,会亲设宴了毕,方才拜灵成服。又钱安一即系霍氏嫡孙。礼有期服。若依所禀离异,缘子女各从父母之命,欲准已婚为定,事干定例,咨请照详。准此,送据刑部呈检会到。大德十年八月。 张德清告王继祖停尸迎娶马大姐同例。 奉此。今准前因,本部约请到礼部尚书张中议,一同议得,钱安一祖母丧亡,不应拜灵成亲。然虽父命,终是忘哀作乐,释服从吉。拟合比例,断令陆寿八娘离异归宗,别行改嫁,外据钱璋不应罪犯,既已断讫,别无定夺。

清代士夫或谓之达权。

《茶余客话》:虞山蒋文肃公于雍正壬子七月十五曰卒,公子文恪公聘陈乾斋相国之女,定于庚戌冬完婚,而杜夫人逝,文恪居忧。四月公病,以中馈无主,且欲得家妇侍养,坚请陈相国将迎素服异居。继遭大故,礼无明文,与陈相国议所服。当时礼臣议者引礼经娶妇在途,闻讣,女改服布深衣缟总以趋丧之文,遂持三年服焉。

袁枚《与蒋信夫论丧娶书》:接来札,为婿持所生服有达权之请,仆以婚与丧,人生有数事也,一有缺失,则终身玷焉。唐律丧娶者徒,金章宗加以听离,本朝依明律,定主婚者杖。人情爱其子女,必为之计久远。郎君读书登科,他日将立朝廷、议大典礼。而先使之蔑情干义,抱终身之忧,殊非所以为爱也。说者岂不 曰苏州丧娶,民间有之,为人所为者,人皆无訾焉。然每见葱坊饼肆之氓,发且秃矣,偶道其少时丧娶,必赧颜而禁声。何也?天良之夭阏,虽无法律经书,而此中怦怦然终不安也。

苏、常各地,恒有是举,盖法律之制裁,亦有所不及也。

《常州府志》:无知小民有新丧不满七而娶妇,谓之霍亲。又有父母疫病,不行婚礼,但有肩舆舁女而归,谓之冲喜。二者非礼之甚!

指腹为婚,南朝已有之。 详见《南史·韦放传》。 后世江南各地,罕闻此风,惟徐属沛县犹有襁褓中议婚之俗,论者并早婚讥之焉。

《沛县志》:邑人多于襁褓中议婚。又好早婚,多有十三四岁幼童,即娶及年之妇者。改良社会风俗,讵可缓哉!

朱买臣夫妇,江苏人,离婚之初祖也。

《汉书·朱买臣传》:妻恚怒曰: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何能富贵?买臣不能留,即听去。

至吴、晋时,聘而悔婚者甚多,有至再离、三绝者。

《抱朴子·弭讼篇》:姑子刘君士由之论曰:末世轻慢,伤化败俗,举不修义,许而弗与,讼鬩秽辱,烦塞官曹。今可使诸争婚者未及同牢,皆听义绝,而倍还酒礼,归其币帛。其尝已再离者,一倍裨娉;其三绝者,再倍裨娉。如此,离者不生讼心,贪吝者无利重受,乃王治之要术,不易之永法也。抱朴子答 曰:婚媾之结,义无逼迫,彼则简择而求,此则可意乃许。轻诺后悔,罪在女氏。食言弃信,与夺任情,严防峻制,未之能弭。今猥恣之,唯责裨娉倍,贫者所惮也,丰于财者则适其愿矣。后所许者,或能富殖,助其裨娉,必所甘心。或曰:可使女氏受聘,礼无丰约,皆以即日报板后,皆使人署姓名于别板。 按此即今俗所谓证婚人。 必十人以上,以备远行及死亡。又令女之父兄若伯叔答婿家书,必手书一纸。若有变悔,而证据明者,女氏父母兄弟皆加刑罪。如此,庶于无讼者乎?

轻聘易离,南朝犹有之。

《南史·范云传》:云之幸于子良,江祜求云女婚姻,酒酣,巾箱中取剪刀与云,曰:且以为聘。云笑受之。至是 祐贵,云又因酣曰:昔与将军俱为黄鹄,今将军化为凤凰,荆布之室,理隔华盛。因出剪刀还之。

韦放笃旧,史著其事,亦以其为俗情所难也。

《南史·韦放传》:初,放与吴郡张率皆有侧室怀孕,因指为婚姻。其后各产男女,未及长成,而率亡。遗嗣孤弱,放常赡恤之。及为北徐州,时有贵族请婚者,放曰:吾不失信于故友。乃以息歧娶率女,又以女适率子,时称放能笃旧。

王献之临终以郄氏事为憾。

《晋书·王献之传》:献之遇疾,家人为上章,道家法应首过,问其有何得失。对曰:不觉余事,惟忆与郄家离婚。献之前妻,郄昙女也。

然王、谢世族,故多不终。

《晋书·谢安传》:王珣娶万女,弟珉娶安女,并不终,由是与谢氏有隙。

徐广大儒,尚蹈朱买臣之辙,则已婚而离者,亦史所恒有矣。

《南史·徐广传》:家贫,未尝以产业为意,妻中山刘谧之女忿之,数以相让,广终不改。如此数十年,家道日敝,遂与广离。

近世乡曲儿女,问有许聘中悔,已婚离异者。士大夫家绝鲜此风。清季偶一有之,知旧率为叹惋。

《南洋官报》:宣统元年四月初十日,宁藩司批前清河县李世由禀:查李、濮二姓,皆衣冠鼎族,互结婚姻,叶对花当,宜其琴忱瑟好。乃事出人情之外,衅起房闼之间。在濮氏本不欲嫁,而其弟以为不可,潜为议婚。该令苦于不知,贸然行聘。是其始已出于勉强,其后遂日见参商。天下勉强之事,官不能得之于民,父不能得之于子,而况夫妇?非其本心所愿,而欲百年长共枕席,此亦至苦而至难矣。既不愿合,又不能离,于是姑妇勃谿,夫妻反目,甚至运奁出外,举火自灾。当今正该令面愬之时,本司即言:合则两伤,不如离之双美。既而濮氏令祖函嘱离婚,其弟良荣亦愿葛藤永断。二月初六日面交离约,濮良馡从此大归,以为可以无事矣。乃良馡既求仁而得仁,良荣反当断而不断,一控再控,波定生波,总谓该令因婚罔利,利尽婚离,极言该令之不堪,而究不知其意之安在!此案由本司处断:李、濮二姓,断无复合之理。濮氏之嫁否听之,李令则当听其别娶,从此贫富勿相剔嬲,生死不相往来。事之痛快,无过于此。

民国以来,盛染欧美之俗,自由结婚,寻即离异,所在多有。其以旧俗为诟病,退聘弃妻者尤多,恒一之德,殆不复重焉!

古俗多离婚,亦不以再醮为病。更适之妇,可合葬于前夫。

《晋书·卞壸传》:时淮南小中正王式继母,前夫终,更适式父。式父终,丧服讫,议还前夫家。前夫家亦有继子,奉养至终,遂合葬于前夫。

世族且有诱其女改嫁者。

《世说新语》:诸葛令女庾事妇,既寡,誓不复重出。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恢既许江息重婚,乃移家近之。初诳女云:宜徙于是。家人一时去,犹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暮来,女哭詈弥甚,积日渐歇。

帝室之女,可至三嫁。

《南史·谢胱传》:梁武帝第二女永世公主适朓子谟。武帝意薄谟,又以门单,欲更适张弘策子。策卒,又以与王志子。

名门高胄,争婚嫠妇。

《南史·谢兴宗传》:兴宗女无子,嫠居,名门高胄,多欲结姻。明帝敕适谢氏。兴宗并不许,以女适袁彖。

其尤奇者,嫁妻图食,后且复合。

《南史·徐孝克传》:梁末,侯景寇乱,孝克养母,愬粥不能给。妻东莞臧氏,领军将军臧盾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谓曰:今饥荒如此,供养交阙,欲嫁卿与富人,望彼此俱济,于卿如何?臧氏弗许。时有孔景行者,为侯景将,多从左右逼而迎之。臧氏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遗母。孝克又剃发为沙门,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给焉。臧氏亦深念旧恩,数私致馈饷,故不乏绝。后景行战死,臧氏伺孝克于途中,累日乃见,谓孝克曰:往日之事,非为相负,今既得脱,当归供养。孝克嘿然无答,于是归俗,更为夫妻。

少妇更行,不惮堕孕。

《南史·徐孝嗣传》:父被害,孝嗣在孕。母年少,欲更行,不愿有子,自床投地者无算,又以捣衣杵舂其腹,并服堕胎药,胎更坚。及生,小字遗奴。

史家载之,了无讥评。第吴俗不耻再醮,亦未尝不矜尚贞节。

《文士传》:张温姊妹三人,皆有节行,为温事已嫁者皆见录夺。其中妹先适顾承,官以许嫁丁氏,成婚有日,遂饮药而死。吴朝嘉叹,乡人图画,为之赞颂云。

《南史·顾宪之传》:有贞妇万唏者,少孀居,无子,事舅姑尤孝。父母欲夺而嫁之,誓死不许。宪之赐以束帛,表其节义。

又《孝义传》:晋陵吴康之妻赵氏,父亡,弟幼,遇岁饥,母老病笃。赵诣乡里告乞,言辞哀苦。乡里怜之,各分升米,遂得免。及嫁康之,少时夫亡,家欲更嫁,誓言不贰焉。

又:义兴蒋隽之妻黄氏,夫亡,不重嫁。家逼之,欲自杀,乃止。建元三年诏,蠲表门闾。

不赡兄子,致使随母他嫁者,国典及乡论均摈斥之,知再醮与守节固并行而不悖也。

《南史·齐明帝纪》:宣德右仆射刘朗子,游击将军刘璩之子,坐不赡给兄子致使随母他嫁免官,禁锢终身,付之乡论。

宋范仲淹母亦更适

《宋史·范仲淹传》: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少有志操。既长,知其世家,乃感泣辞母,去之应天府,依戚同文学。举进士第,为广德军司理参军,迎其母归养。改集庆军节度推官,始还姓,更其名。

复姓表文,传诵于世。

《中吴纪闻》:范文正公幼孤,随其母适朱氏,因从其姓。登第时,姓名乃朱说也。后请于朝,始复旧姓。表中改用郑准一联云:志在投秦,入境遂称于张禄;名非伯越,乘舟偶效于陶朱。范蠡、范睢事,在文正用之,尤为切当。今集中不载。

元、明礼制,有三父八母之称。论者极推明祖议礼之周,是皆论婚姻风俗者所宜综览矣。

从先维《俗议》:至矣哉,圣祖议礼之周也。其义悉裁于古,而推情更密焉,三父八母之服图其征也。三父:一曰同居继父,二曰不同居继父,三曰从继母嫁之继父。同居中复分二等:一则两无大功亲者,为服齐衰期年;一则两有大功亲者,为服齐衰三月。不同居中亦分二等:一则先曾同居,有齐衰三月之服;一则从来不同居者,无服。而服从母嫁之继父,则为之齐衰杖期。八母云者:一曰嫡母,二曰继母,三曰养母,四 曰慈母,五曰嫁母,六曰出母,七曰庶母,八曰乳母。

按清代礼制,子为嫁母、出母服齐衰杖期;为从居改嫁继母及同居继父两无大功以上亲者,齐衰不杖期;为继父先同居今不同居者,及同居继父两有大功以上亲者,齐衰三月:略同明制。

矜尚节义之极,遂有未婚而守贞之俗,学者多著论非之。

归有光《贞女论》:女未嫁人,而或为其夫死,又有终身不改适者,非礼也。夫女子未有以身许人之道也。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者,是以身许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礼,父母主之;父母不在,伯父、世母主之;无伯父、世母,族之长老主之。男女无自相婚姻之礼,所以厚别而重廉耻之防也。女子在堂室,唯其父母为之许聘于人也,而己无所与,纯乎女道而已矣。六礼既备,婿亲御授绥,母送之门,共牢合卺,而后为夫妇。苟一礼不备,婿不亲迎,无父母之命,女自往也,犹为奔而已。女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是六礼不具,婿不亲迎,无父母之命而奔者也,非礼也。阴阳配偶,天地之大义也,天下未有生而无偶者。终身不适,是乖阴阳之气,而伤天地之和也。曾子问曰:婚礼既纳币,有吉日,婿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婿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也。弗敢嫁而许诺,固其可以嫁也。婿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婿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夫婿有三年之丧,免丧而弗取,则嫁之也。曾子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婿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不系于夫也。先王之礼,岂为其薄哉!幼从父兄,嫁从夫。从夫则一听于夫,而父母之服为之降。从父则一听于父,而义不及于夫。盖既嫁而后夫妇之道成,聘则父母之事而已。女子固不自知其身之为谁属也,有廉耻之防焉。以此言之,女未嫁而不改适,为其夫死者之无谓也。或曰:以励世,可也。夫先王之礼,不足以励世,必如是而后可以励世也乎?

汪中《女子许嫁而婿死从死及守志议》:女子之嫁有三:亲迎也,同牢也,见舅姑也。若夫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固六礼欤!然是礼所由行也,非礼所由成也。何以知其然也?曾子问曰:婚礼既纳币,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婿使人吊。如婿之父母死,则女之家亦使人吊。父丧称父,母丧称母。父母不在,则称伯父、世母。婿已葬,婿之伯父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不敢嫁,礼也。婿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婿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女亦父母死,婿亦如之。由是观之,请期之后,其可以改嫁者凡四焉,而皆谓之礼。然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是礼之所由行也,非礼之所由成也。故曾子问曰: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曾子问曰:亲迎女在涂,而婿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缟总以趋丧。女在涂而女之父母死,则女反。于是郑氏增成其义曰:未有期三年之恩也。明乎亲迎,而后可以丧其舅姑,亲迎而后可以出降之服,服其父母也。先王制礼,以是为不可过也。故女子许嫁而婿死,从而死之,与适婿之家,事其父母,为之立后而不嫁者,非礼也。夫妇之理,人道之始也。子得而妻之,则父母得而妇之,故婚之明日,乃见于舅姑。父得而妻之,则子得而母之,故继母如母。不为子之妻者,是不为舅姑之妇也。不为父之妻者,是不为子之母也。故许嫁而婿死,适婿之家,事其父母,为之立后而不嫁者,非礼也。《礼》:女未庙见而死,不迁于祖,不柑于皇姑,婿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氏之党。示未成妇也。今也生不同室,而死则同穴,存为贞女,没称先妣,其非礼孰甚焉!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父母生我者也,夫成我者也。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妇人不二斩,故为夫斩则为父母期。未有夫妇之恩而重为之服,以降其父母,于婿为无因,于父母为不孝,失礼之中又失礼焉。女之嫁者,为人后者,并以出降为父母期。若使非我大宗而强为之后,是所谓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何以异于是?先王恶人之以死伤生也,故为之丧礼以节之。其有不胜丧而死者,礼之所不许也。其有以死为殉者,尤礼之所不许也。虽然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恩不可解于心,过而为之死,君子犹哀之。苟未尝以身事之,而以身殉之,则不仁矣!女事夫,犹臣事君也。仇牧、荀息,君亡与亡,忠之盛也。其君苟正命而终于寝,虽近臣犹不必死也。若使岩穴之士,未执贽为臣,号呼而自杀,则亦不得谓之忠臣也。何以异于是哉?刘台拱曰:归太仆曰:女子未有以身许人之道也。女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是六礼不备,婿不亲迎,比之于奔。其言婉而笃矣。中以为未尽也。事苟非礼,虽有父母之命,夫家之礼,犹不得遂也。是故女子欲之,父母若婿之父母,得而止之;父母若婿之父母欲之,邦之有司、乡之士君子得而止之。周公监于二代,而制为是礼,孔子述之,意周公、孔子可非乎?则其礼不可也。故曰:过犹不及。婚姻之礼,成于亲迎,后世不知,乃重受聘。以中所见,钱塘袁庶吉士之妹,幼许嫁于高秀水,郑赞善之婢,幼许嫁于郭。既而二子皆不肖,流荡转徙,更十余年,婿及女之父母成愿改图,而二女执志不移。袁嫁数年,备受棰楚,后竟卖之。其兄讼诸官,而迎以归,遂终于家。郑之婢为郭所窘,服毒而死。《传》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若二女者,可谓愚矣!本不知礼,而自谓守礼以殒其身,良可哀也!《传》曰:一与之齐,终身不二。不谓一受其聘,终身不二也。又曰:烈女不事二夫。不谓不聘二夫也。归太仆曰:女子在室,惟其父母为许聘于人而已,已无与焉。纯乎女道而已,善夫!

而苏俗之守贞且以身殉者自若。稽之经史,衡之法制,未始不持之有故。通儒复为之声辩,俗遂不革。

陈祖范《陈贞女林氏子合葬议》:长洲陈氏女许嫁于林,林氏子夭,女闻自经,救而苏。谨防护,逾三年,闻有求婚者,卒缢死。林氏将迎柩合窆,或据礼为疑,余因而论焉。礼:许嫁,笄而缨,明有系也。纳采而被采择,问名而知名字,申之以卜筮,固之以皮币,丁宁郑重若此,犹得云己勿与知乎?且夫善感者,少男少女之性也。以善感之性而感于于其所当恒,则一感而此念无从转移矣,何生死足以贰其心哉!执嫁未嫁,论之者特相索于形骸之外,非至论也。《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男女私相悦而不得遂之辞,所谓免而无耻者也。媒氏所禁,殆是此类。若夫以正感,以义终,固当哀其志而遂之。异室同穴,何不可之有?

焦循《贞女辩》:或谓古无贞女之名,非也。《后汉书·百官志》: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顺孙、贞女、义妇,皆匾志其门,以兴善行。然则今之旌表贞女,自汉已然。或曰:古之贞女,非今之贞女也。《魏书·烈女传》:贞女兕先氏许嫁彭老生,未及成礼,老生逼之,不肯从,被杀。诏曰:虽处草莱,行合古迹,宜赐美名,号曰贞女。则贞女者,非未婚夫死守贞不嫁之谓也。呜呼!引是说者,盖读书不广矣。刘向《列女传》卷四《贞顺传》,首列名南申女,称其许嫁与酆夫家,礼不备而欲迎之,不肯往,遂致之狱。作诗曰:虽逮我狱,室家不足。兕先之事,黯与此合。故其时谓之合古迹,以贞女号之也。《列女传》又云:卫寡夫人者,齐侯之女也,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入持三年之丧。毕,弟立辞曰:卫,小国也,不容二庖,请愿同庖。终不听,作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诗人美其贞一,故举而列之于《诗》。此即未婚夫死不嫁者也。兕先合于申女之事,得以贞女名之。世之未婚夫死不嫁者,乃不容附诸卫寡夫人之列,说者罪矣。刘向为鲁诗学,经之所传,汉儒之所重可知也。或曰:古之贞女少,今之贞女多,何也?古男女议婚晚,聘与娶,一时事,故如卫寡夫人者偶也。今人龆龀议婚,或迟五年,或迟十年,甚或二三十年,聘与娶悬隔甚远,其中死亡疾病,自不能免且古之婚礼,以亲迎为定,故曾子问未亲迎以前,或遭父母之丧,可以再娶再嫁;亲迎在路,闻婿之父母死,则改服而趋丧;又亲迎之日已定而女死则婿服齐衰,婿死则女服斩衰。是古之夫妇以亲迎为定也。今则不然。国律,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笞五十;虽无婚书,但曾受聘财者亦然。是一报婚书,受聘财,而上以之听民讼,下以之定姻好,不必亲迎,而夫妇之分定矣。古定以亲迎,则未亲迎而夫死,嫁之可也。今定以纳采,则一纳采而夫死,有可不嫁者矣。《礼》曰: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吾为议贞女者告之。

清芬苦节,题咏流传,闻者哀之。

张文虎《书清芬集后》:明归熙甫以女子未婚守志为过礼,近世江都汪容甫复作议以佐其说。甚者,二君之不知礼也。古圣人缘情以制礼,度夫中人所能行者著之,而不责以卓绝过高之行,此礼之所以通于天下万世也。然其中有隐微疑似之间,不能显著之令者,则以俟知其意者之善择焉。哀公问于孔子曰:礼,男必三十而有室,女必二十而有夫也,岂不晚哉?孔子曰:夫礼,言其极也,不是过也。男子二十而冠,有为人父之道;女子十五许嫁,有适人之道。推此,则礼文之不可泥明矣。二君所执者,曾子问之文也。其文曰:既纳币,有吉日,婿之父母死,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不敢嫁。婿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婿弗娶而后嫁之。夫其不敢嫁者,正以女已许人而重之也。婿弗娶而后嫁,而不责以坚守者,所谓度中人所能行也。而后嫁者,难辞也。又曰:娶女有吉日,而女死,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注曰:女服斩衰,何服也?服以斩衰,则俨然其夫矣。而不责以守节者,亦度中人所能行也。设于时有矢志不嫁,或以身殉,或愿事舅姑者,君子亦悲其情而许之。而容甫氏乃比之齐、楚之君死,鲁、卫之臣号呼而自杀,则必为狂易失心之人。呜呼!是何言也?婚礼纳采,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注曰:将以先祖之遗体与人,故受其礼于祢庙。《曲礼》:女子许嫁,缨。注曰:女子许嫁,系缨,有从人之端也。许嫁之初,其重如此,而比之鲁、卫之臣于齐、楚之君,其不为狂易失心之论乎?昔者,齐侯之女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母曰:可以反。女不听,遂入持三年之丧。弟立请同庖,女不听。卫愬于齐,齐使人告女,女作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又卫女嫁于齐太子,中道闻太子死,问傅母曰:何如?傅母曰:当往持丧。丧毕,不肯归,终之以死。此二女者,岂不知有既葬除服之礼哉!矢志不嫁,节著千载。容甫又将比之鲁、卫之臣号呼而自杀乎?高子问于孟子曰:夫嫁娶者,非己所自亲也。卫女何以得编于《诗》也?孟子曰:有卫女之志则可,无卫女之志则怠。 见《韩诗外传》。 此即所谓卓绝过高之行,不可以责之中人者也。以卓绝过高之行而谓其狂易失心,吾不知容甫之心何心也?熙甫曰:女子在室,惟其父母为许聘于人,而己无与焉。夫己身,父母之身也。以已身许嫁者,父母也。父母许之,而曰已无与焉,此复成何说乎?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以今世俗披靡,日趋浮薄,苟有卓绝过高之行,实足以激励人心。而二君者,又从而非议之,其亦易乎孔子之论礼矣。然熙甫亦自知其言之过,故于《张氏女贞节记》斡旋之,举三仁夷齐为况,而容甫遂怙终焉。奉贤徐母吴孺人,未婚夫死,在室守志十五年,闻姑病,泣请归,徐事姑、抚嗣子得厚成立。事闻于学使者,旌其庐。士大夫有歌咏其事者,得厚汇刊为《清芬集》,乞言于虎。虎读临川、昆明两学使序,辨熙甫之谬,引而未发,又末及容甫所议,故为推而详之。

俞樾《书应观察所记张贞女事后》:余同年生应敏斋观察出所记张贞女事示余,余大书奇、贞、苦、节四字于其卷首。或问余曰:未嫁而为夫守节,礼欤?余应之曰:礼。《礼记·曾子问篇》:曾子问曰:娶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郑注曰:未有期三年之恩也,女服斩衰。孔氏《正义》曰:以婿服齐衰,故知女服斩衰。夫妇人不二斩,在室,为父母,已嫁,为夫。今闻婿死,斩衰往吊,是固以夫之服服之也。惟是圣人制礼,本乎人情,使必斩衰三年。终身不嫁,则是强人以所难行,而中人以下之人,其不能仰而跂者众矣。故为之制,既葬而除之,除之而女得嫁于他族。斯礼也,所以全中人以下之人,而使天下可以通行也。世之儒者,执此以绳天下之女子,见有未嫁夫死而为之守者,辄以非礼诋之。呜呼!过矣。《士婚礼》郑注日:妇人年十五许嫁,笄而礼之,因著缨,明有系也。是许嫁之后,此身已有所系属矣。故必待成婚之夕,夫亲为脱缨。今不幸夫死,此缨孰脱之乎?将遂不脱而又系于他族乎?是一系再系也。将自脱之,待其许嫁他族而又著缨乎?是系而不系也。以是言之,设有婿死往吊,而遂不归,奉舅姑、抚嗣子,数十年如一日者,圣人必深许之也,必不以非礼诋之也。昔延陵季子一剑之细,不因生死易心,况女子以身许人,而忍负之?国家定制,凡未婚守志者,皆旌如例。考之礼经,则有斩衰之服;稽之功令,则有旌表之典。然则余于贞女何讥焉?民国不旌贞节,而女子好称独身,其风遂与明、清大异。近人恒斥礼教杀人,盖指强慕贞节,情实堙郁者而言。然纵情所之,朝合暮悖,因以殒命赍恨者无算焉,衡之固无轩轾也。

吕雉奇妒,而刘邦早有外妇。

《汉书·高五王传》:齐悼惠王肥,其母高祖微时外妇也。 师古曰:谓与旁通者。

王僧孺室无倾视,而友妾寄居而孕。

《南史·王僧孺传》:帝问僧孺妾媵之数,对曰:臣室无倾视。及在南徐州,友人以妾寓之,行还,妾遂怀孕。为南康王典签汤道愍所纠,逮诣南司,坐免官,久之不调。

帷簿之事,盖难言之。颜之推美南人之不鄙庶孽,限以大分。

《颜氏家训》:江右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疥癣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希斗鬩之耻。

而淫纵诞佚之事,史不绝书。

《江表传》:张俶奢淫无厌,取小妻三十余人。

《南史·王诞传》:为会稽王世子元显后军长史、琅邪内史。诞结事元显嬖人张法顺,故见宠。元显纳妾,诞为之亲迎。

又《郁林王何妃传》:南郡王侍书人马澄,本剡县寒人,尝于南岸逼略人家妇女。又逼求姨女为妾,姨不与,澄诣建康令沈徽孚讼之。徽孚曰:姨女可为妇,不可为妾。澄曰:仆父为给事中,门户既成,姨家犹是寒俭,政可为妾耳。徽孚诃而遣之。

又《蔡兴宗传》:兴宗纳何后寺尼智妃为妾,姿貌甚美。迎车已去,而尚书仆射颜师伯密遣人诱之,潜往载取,兴宗迎人不得。

俗之敝固非礼教所能域也。

明人于妾婢家居之礼,分别极严。

从先维《俗议》:夫之临妾也,以君道为夫道,但有侍立,而无侍坐。妻之临妾也,以母道参姊道,与夫同席,不命坐;与夫别席,亦命坐。妾与子不相参承。夫恒贵子妇而贱妾,以子妇有承祧之责,而妾则不祔于庙者也。妻则上妾而下子妇,以妾任事夫之役,而子妇则事我者也。故妾侍夫侧,常为子妇作引导;侍妻侧,则女若妇俱当以肩随之体让妾。亦有不必让者,宗子妇之长于父妾者是也。婢妾又下妾一等,而不得与嫡子之妇同,班矣。盖婢有子而附名于妾,仍婢也,夫亦以婢临之而已。妾则为子当稍优其待,而进之群婢之上。然亦班于妾后,而不得如妾之命坐也。饮食寝处,则当使之越群婢班焉。即无子而久御于夫者,亦与之相上下可也。大概妻之待婢妾,与夫待妾之体同。婢妾之待妾,与妾待妻之体亦同。而先后进之间,复有辨。媵婢先妾而进,又或先妾得子,虽压于女君,不得如妾之同坐席隅,而聚于侧室中,亦可以肩随之体分左右,但当让妾一肩。若后妾而进,则虽有子而难与妾比肩矣。妾有多体,而所生之子无贰体。子事所生之母,则不得与嫡母同体。妾与婢妾之临其子也,亦不得与嫡母同。盖参食母之体于其间,以避尊也。

子行冠、婚之礼,嫡母随父同受拜于中堂,生母则俱受诸侧寝。亦惟嫡母坐受不答拜,生母不设坐,但西面北上而立。子妇就北面行大礼四拜,在妾母则前二拜可以小拜答,后二拜必以大拜答。在婢妾母则四拜全答,以示不敢当妇之拜。子独行礼,则可从妾母例。盖子犹己出,虽压于尊而亦同称生母。子之妇则出于夫君,女君敌体之所生,安敢不避姑道之嫌也?生母当子妇之参谒,亦必先拜夫君女君于中堂,妾以顿首,婢妾以稽首,然后敢受侧室而行礼焉。此与父母之先拜祖父母而后受子妇之拜同义也。婚后,妇不得以嫡姑疑似之称滥于夫之生母,而生母称妇不嫌俯从家众之称。其行生子不得与生母并,而妇则可以肩随之体比肩而事嫡姑。姑命妇坐而婢侍立,虽命不敢坐。母反避之,然后坐。与妾母同赐坐,则让一肩。其步趋不得疾行先母,而母则常以姊道临之,不敢处于姑道。父母虽殁,子妇不得拜生母于中堂,盖嫌于据父母之旧位。即有庆祝大礼,亦于贰室行之,其答礼与初婚之体同。子膺锡典,妾母于嫡母去后得封。谢君恩必于中堂,设私宴亦于贰室。子妇从而拜贺焉,亦如初婚相拜之礼。设宴,则母可权踞南面之席,而妇以北面佥陪矣。子或侍母,则妇随夫并入隅席。婢母例不受封,或有他庆,亦行于贰室中。母西面北上,子妇东面南上,行交拜礼,礼拜毕设宴。母可从西面转南挨左上坐,妇可从东面转北挨右佥陪。夫在则妇不得独佥,当移母南面之席作佥向,而夫妇自正昭穆之席。盖生母虽微,而上无夫君女君之压,亦可少伸须臾之尊。妇虽不可混婢姑于嫡姑,而特谓为夫所压,亦当从夫之尊母者,尊婢姑于须臾也。居常相叙,则但以左右分席,而让一肩可矣。惟入子妇房帷中,不嫌直踞上席,妇或佥陪,或隅陪,皆无不可。而夫在,则亦不得不隅也。又或享年永久,而孙男行吉庆之礼,则以年尊破格而踞贰室中南面之席,亦可以无大嫌矣。

丧:群母于父殁之后,惟嫡母停柩于中堂,妾母、婢母俱在贰室。无贰室,则权停柩于室之右隅。有嫡母在,亦不可。其报讣不得书卒于正寝。正寝,即中堂之别称也。妾母则于铭旌书父之侧室,婢母不得以侧室书。嫡子于父侧室,临其丧而拜之,如拜嫂之礼。服制则与期亲同。非侧室而所出者贵,亦临其丧,但长揖而不顿首,亦不入期丧之列。姊妹行亦然。同在庶子之列,则生时虽不以母事,而殁则皆以犹子之礼自处,拜之如姆婶然。或压于嫡母,礼亦从杀。然嫡母亦不可禁庶子之拜奠诸母也。祭则各于其寝。

又:夫或妻其妾而婢其妻,不义也。妻或婢其妾而妾其婢,亦不义也。亲女妇而仇妾婢,不仁也。坐庶子之妇而立庶子之母,亦不仁也。妾婢倚夫之宠而至于侮无罪之女君,即夫之不义也。冢妇挟姑之威而至于虐事舅之婢妾,即妻之不仁也。嫡子知有嫡母而不知有庶母,不孝也。庶子知有生母而不知有诸母,亦不孝也。又或尊嫡母而卑生母至于草芥如婢,亲生母而疏嫡母至于矛盾若仇,皆不孝也。而父为子地,亦当有防微杜衅之远猷也。老而丧偶,则不必纳少艾之妻,为子孙累;在中年,则当别论。妾而无子,则不必正庶母之名为嫡子累;在有劳有德之庶母,亦当别论。

而嘻嘻嗃嗃,家各异尚,不和之本,率由纳妾焉。

李渔《怜香伴剧》:俗语说得好,若要家不和,娶个小老婆。

今人多谓欧美一夫一妻,胜于国俗之多妻。 中国无多妻之制。虽多妾者,仍止一妻。 而离贰旁通,缘以加甚,交际之公开,靡然益不知所底矣。

男女有别,历代所同,世族接谈,恒施障幔。

《晋书·王凝之妻谢氏传》: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障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晋时有女人为将军及官属者,殆非通俗。

《南史·顾琛传》:琛母孔氏时年百余岁,晋安帝隆安初,琅邪王于吴中作乱,以为贞烈将军,悉以女人为官属,以孔氏为司马。

齐时有女子仕至扬州议曹从事,亦以变服欺世为然。

《南史·崔慧景传》:先是,东阳女子娄逞变服诈为丈夫,粗知围棋,解文义,遍游公卿,仕至扬州议曹从事。事发,明帝驱令还东,逞始作妇人服而去,叹曰:如此使还之为老妪,岂不惜哉!

唐、宋之俗,男女内外通问则以使,拜而致命不直接也。

《梦溪笔谈》:唐风俗,人在远或闺门间,则使人传拜以为敬。本朝两浙仍有此俗。客至,欲致敬于闺闼,则主使人而拜之;使人入见所礼,乃再拜致命。若有中外,则答拜;使人出复拜客,客与之为礼如宾主。

明初,选江南女子授内职。宫女通文理者,号女秀才。

《野获编》:洪武五年,选苏、杭二府妇女愿入宫者四十四人,授内职,蠲其家徭役。其三十人年未二十,各赐白金遣还,使其适人。洪武十四年,敕谕苏、松、嘉、湖及浙江、江西有司:民间女子年十三岁以上、十九岁以下,妇人年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无夫者,愿入宫备使令,各给钞为道里费,送赴京师。盖女子以备后宫,而妇人则充六尚也。时孝慈皇后正母天下,其注意江南如此。此后天顺间,命内臣选南方女妇,已昉于此。

又:凡诸宫女曾受内臣教习读书通文理者,先为女秀才,递升女史,升宫官,以至六局掌印,则为清华内职,比外廷通显矣。永乐二年,左都御史陈瑛诬驸马都尉梅殷与女秀才刘氏为邪谋,则女秀才之名久矣。

盖犹古者宫官不与朝臣杂处也。清袁枚以诗广授女弟子,章学诚作《妇学》讥之,痛言礼防决而人心风俗不可复言。

《文史通义·妇学篇》:古之妇学,必由礼以通诗;今之妇学,转因诗而败礼。礼防决而人心风俗不可复言矣。夫固由无行之文人,倡邪说以陷之。彼真知妇学者,其视无行文人若粪土然,何至为所惑哉?古之贤女,贵有才也。前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者,非恶才也。正谓小有才而不知学,乃为矜饰鹜名,转不如村姬田妪,不致贻笑于大方也。

是亦可见乾、嘉间人之思想。太平天国军兴,厉行男女有别之制,分立男馆、女馆,不得亲相授受。

稻叶君山《清朝全史》:《太平军营规十要》:(五)男营与女营有别,不得授受相亲。

又:天京分设男馆、女馆。男馆分前、后、左、右、中五军。女馆分八军。军有女军帅一人,下有女百长数十。此馆之创置,一面预防逃亡,一面便于布教。咸丰三、四年中,收容此馆者,男馆广西约千五百人,广东约二千五百人,湖南约一万人,湖北约三万人,安徽约三千人,各省约二千人,金陵约五万人,镇江、扬州约五千人;女馆广东约二千人,湖南约四万人,湖北约二万五千人,安庆约二千人,镇江、扬州约一万人,金陵十万人。共计二十四五万人。

又有《原道救世诏》者:第一不正淫为首。诏云:天下凡间分言之有万国,统言之实为一家。天下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

又作《幼学诗》、《三字经》,敷演基督教之宗旨,努力改良风俗,耳目一新。禁妇人缠足,禁买卖奴隶,禁娼妓,禁人民蓄妾,不一而足。类皆提倡人权,裨益风化。

清人异其所为,则丑诋之。

《金陵摭谈》:男子馆立,不许归家。又赶妇女出,不准私住。于是扶老携幼,背行李仓皇道路,得间投河者不计其数。驱之东,复驱之西,不敢哭,哭即为妖,非鞭即杀。不得已露宿檐下,越日乃分前、后、左、右、中五军。女馆每以一至八,又分八军。军设女伪军帅一,统女伪百长数十,以拘禁妇女。其夫与子寻踪至,难见面而不敢交一言,言则为犯天条、不遵天令,以此受杖及死者甚夥。侯相至旅帅妇俱称贞人,其下称夫人。又另设女官,在府者有女丞相、检点等。在外统带女馆者至军帅止,余为女百长,俱用黄巾扎头,上写伪衔,军帅以上皆大脚。咸丰四年正月元旦,金陵城中女馆着裙相庆贺,伪女官觉,锁去,或杖或枷,目为妖。东贼伪谕,朝夕敬天父,男乐在外,须女乐在内。搜逼金陵乐妓进伪府,每贼处数十名,朝夕琵琶,以供赞美。东贼逼选民女认字者,充女簿书,代己批判。有傅善祥者,金陵女,二十余岁,自恃其才,选入伪府。凡贼文书,皆归批判,有不合善祥式者,辄批骂,由是伪官均尚文。善祥能合贼意,遂恃贼宠,逞其骄傲,屡言老长毛狗屁不通,忤东贼,乃借善祥吸食黄烟,枷号女馆以示众。嗣知其病,释其枷,使国医往视。善祥得随意往各女馆,无所禁,遂不知所终。自善祥枷出,女簿书无当意者。有人以九妹闻,乃逼九妹入伪府。九妹,朱姓,湖北人,年二十,有姿色,能诗文,自为贼掳,依于广西,禁女百长馆中。百长与九妹意相投,且怜而爱之,凡东贼选识字女子,屡隐而不列九妹名。至是东贼闻之大怒,作天父下凡状,指出九妹,谓某百长当五马分尸,其众女官及众百长均杖二百,以为瞒隐者戒。传众至,群跪于东府前。问九妹:识字否?对曰:否。某女百长藏尔否?对曰:否。乃杖九妹三百。问某女百长,对与九妹同。立杀某女百长,先挖其眼,次割其乳,然后剖其心,枭其首,谓天父意非此不足以儆众。适大风雨,乃免众责。九妹遂入伪府。月余,九妹觅得砒霜入,勾结伪王娘,将以药死东贼,谋泄。又言天父下凡指出,杀九妹,并杀同女馆者九人。

《平定粤匪纪略》:贼令尤严男女之辨,行军所掳,男归男营,军帅统之;妇女则别置后营,粤西老蛮女统之。至金陵,设馆,钤束更甚。行营间有混迹女馆,逐日搜查。立门牌,以馆长出名统其下,月送册伪诏书馆核数,虽粤西老贼,亦不敢乱群,肆行强暴,闺秀得恃以自贞。咸丰五年后,分配之令下,高格者娶妇至十人,卑亦不减三四人,颠倒抑勒,饮泣含冤,不可殚述。其洁白自矢者,惟坠井投缳而已。首祸者随处淫掠,万众发指。而伪西王萧朝贵,其父在长沙途中,密遣贼招朝贵母同卧。众觉,白杨逆转达洪逆,皆曲原之。而朝贵公讼斩其父母警众,且扬扬语人曰:父母违犯天条,不足为父母也。

又:宣娇,洪逆妹,而云天父女降凡。为萧朝贵妻,杨逆私通之。尝共卧起,众狡至,徐整坐,传天父令曰:宣娇、秀清,同胞兄妹,卧何嫌?我令秀清卧,为天下兄弟赎病也。令宣娇同秀清卧,为天下姊妹赎病也。

《寄蜗残赘》:吴家桢《金陵事杂咏》:棘闱先设女科场,女状元称傅善祥。堪惜扬州朱九妹,含冤六月竟飞霜。 原注:贼将女馆内识字女子考试,取傅善祥为第一,唤入伪府,令司批答。扬州人朱九妹亦工书算,谋用砒霜毒死杨逆,未成,被杀极惨。 六军女馆重关防,廿五娇娃聚一房。轮聘今宵逢月建,满城飞遍野鸳鸯。 原注:每女馆住二十五人,有大脚广婆看守,每日给米四两,犯奸者立死。逢月晦日,贼众各取一人,任其奸宿。

又《庚申遇变杂记》:妇女掳入姊妹馆者,派贼看守,禁止出入。贼中给有龙凤批者,始准到馆中自行择配。 按此纪苏州事。

《钞报随闻录》:《江祸纪略》:妇女年轻者,押入贡院,每一号派一广西大脚管婆,每日给米四两。女馆亦以二十五为一牌,派女伪司看管,防守极严,即夫妇亦不许相见。各伪王俱有妇女数十人。传话出入者,均十余岁女童。伪侯、伪丞相以下,概不准私藏妇女。

又《摭言纪略》:《天津十六条》:夫妇只准月晦日同宿,余犯者为违教。每人止许生一子,多生亦为违教。

又《竹枝词》:可恨闺中女命乖,鸳鸯已许未和谐。在家被贼来抄掠,几处成称姊妹街。 原注:城内五条街、第一楼街、剪子巷,皆是女人公馆。二十五人一处,称为姊妹街。按此纪镇江事。

顾初以行营制判男女,后又下分配令而拥妾媵,其行事亦至矛盾矣。清军复其故物,一切仍反初俗。丁日昌抚吴,禁妇女不得入茶肆。

《抚吴公牍》:《禁妇女上茶馆札》:贞淫为风化之首,男女宜授受不亲。是以由左由右,道路亦申礼防;采唐采葑,风人特严诗刺。未有招摇过 市媟亵褰裳男女同入茶馆,如是其无耻者也。本部院访闻吴中陋习,通衢僻壤,茗市纷开,杂遝喧阗,士女混坐。入门者即非郑妇,在座者岂竟鲁男?即使瓜李无嫌,而履舄交错,亦复成何事体?伤风败俗,莫此为甚!惟是蚩氓无识,姑宽闺阁之眚;而佣保揽财,宜严招诱之罚。合行札禁,为此札饬该司,转饬首府、县,认真严禁。嗣后凡省城内所有茶馆,均不准招集妇女入内饮茶。有违禁者,即拿该茶保杖责,枷号两月,游街示众。仍出简明告示,择首领中之勤妥者数员,饬令持示分往茶馆张贴,藉可面为劝谕,并不得多带从人,致有骚扰。

光绪初,苏布政司亦尝申禁。

《江苏省例三编》:光绪五年十一月,布政司谭申禁积习示:(一)不准妇女入茶馆。

而沪市通商,欧风东渐,尊女抑男之说,亦萌芽于是时。

《城南草堂笔记》:泰西重女轻男,饮食必待女先坐后男就位。凡餐则更衣,男女长幼同。又男女杂坐,翁媳等不避忌。又妇女在座,男不得吸烟,以昭敬重。西俗之行女先男后,坐谈女右男左,夫妻则挽手并行于途。或客至,及告辞,须相握手。送客则不出户,不下楼。西妇每日或驰马乘车,必游行街市。如男子禁之,妇可控官,例判将夫监禁若干日,以昭儆戒。又可只身搭船、搭车远行,不以为怪。

洎学校大兴,风气日辟,男女之智力渐跻于平,益厌旧俗之束缚。民国初元,组织军队,要求参政,时有所闻。至近日而官署、党会、商肆、学校,两性耦居已成通俗。宴会酬酢,行旅游览,视欧美殆尤自由云。

扬州之民,二男五女,盖自古女多于男,卖女买妾之风盛于各地。职是之故,明人购妾,多在扬州,号为瘦马。

《野获编》:今人买妾,大抵广陵居多,或有嫌其为瘦马,余深非之。妇人以色为命,此李文饶至言。世间粉黛,那有阀阅?扬州殊色本少,但彼此以为恒业,即仕宦豪门,必蓄数人,以博厚糈,多者或至数十人。自幼演习进退坐立之节,即应对步趋,亦有次第。且教以自安卑贱,曲事主母,以故大家妒妇,亦有严于他方、宽于扬产者,士人益安之。予久游其地,见鼓吹花舆而出邗关者,日夜不绝。更有贵显过客,寻觅母家,眷属悲喜诸状,时时有之。

《陶庵梦忆》:扬州人日饮食于瘦马之身者,数十百人。娶妾者切勿露意,稍透消息,牙婆驵侩成集其门,如蚁附 羶,撩摸不去。黎明即促之出门。媒人先到者,先挟之去,其余尾其后,接踵伺之。至瘦马家,坐定进茶,牙婆扶瘦马出曰:姑娘拜客。下拜。曰:姑娘往上走走。曰:姑娘转身。转身向明立,面出。曰:姑娘借手 睄睄。尽褫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曰:姑娘睄相公。转眼偷觑,眼出。曰:姑娘几岁了?曰:几岁。声出。曰:姑娘再走走。以手拉其裙,趾出。然看趾有法,凡出门,裙幅先响者,必大;高系其裙,人未出而趾先出者,必小。曰:姑娘请回。一人进,一人又出。看一家,必五、六人,咸如之。看中者用金簪钗一股插其髻,曰插带。看不中出钱数百文,赏牙婆,或赏其家侍婢,又去看。牙婆倦,又有数牙婆踵伺之。一日、二日,至四、五日不倦,亦不尽。然看至五六十人,白面红衫,千篇一律,如学字者,一字写至百至千,连此字亦不认得矣。心与目谋,毫无把握,不得不聊且迁就,定其一人。插带后,本家出一红单,上写彩缎若干、金花若干、财礼若干、布匹若干,用笔蘸墨,送客点阅。客批财礼及缎匹如其意,则肃客归。归未抵寓,而鼓乐盘担、红绿羊酒,在其门久矣。不一刻而礼币、糕果俱齐,鼓乐导之去。去未半里,而花轿、花灯、擎燎、火把、山人傧相、纸烛、供果、牲醴之属,门前环侍。厨子挑一担至,则蔬果、僧馔、汤点、花棚、糖饼、果团、坐褥、酒壶、杯箸、龙虎寿星、撒帐、牵红、小唱、弦索之类,又毕备矣。不待复命,亦不待主人命,而花轿及亲送小轿,一齐往迎。鼓乐灯燎,新人轿与亲送轿,一时俱到矣。新人拜堂,亲送上席,小唱鼓吹,喧阗热闹。日未午而讨赏遽去,急往他家,又复如是。

《万历江都志》:里猾射利,多买贫家稚女稍有姿态者,容饰之外,教以歌舞、书画诸技,厚赂媒妁,以诱嫁四方富贾宦游者。初买不逾十余缗,嫁辄昂其值至数百缗。后贫家窥其利厚,生女亦辄为之,以故四方富贾宦游者买妾,皆称扬州,麇至而蝇聚,填塞衢市。或为媒妁所绐,误入乐籍者,往往有之。风俗污蔑,莫此为甚矣!

清代买妾者,不之扬,则之苏。

《文献丛编》:秦道然口供:何玉柱第一次到江南,在苏州买一个女子进允禟;第二次到江南,带了十多个来,闻说是扬州安二送允禟学戏的。

又王鸿绪《密缮小折》:访得苏州关差章京买昆山盛姓之女,又买太仓吴姓之女,又买广行邹姓之女。革职科员陈世安在苏州买人,要营谋起官,又贪商家赀财之富,将妾重价卖与之。成交之后,其女大出怨言云:当日价不满百两,留待数年,今卖重价。等语。

又:侍卫五哥买女人一名,用价四百五十两;又买一女子,价一百四十两;又一婢,价七十两。方姓媒婆成交。

又:臣续访得铜商阎姓买三人:一吴姓,泰州人,年十七岁;一张三娘,苏州人,年十八岁,善丝竹;一王姓,吴县县前换钱店之女,年十六岁。又杭州布政黄明买三人,内一系米行陆南林之女,其二人未知确姓。又扬州商纲到苏买人,不一而足。

又:范溥强买卖香油柳姓之女,又强买一妓女,又买十三四岁者八名,不知送于何处。少女之鬻为妓妾者,有苏浜、扬浜之称。

《扬州画舫录》:官妓既革,土娼潜出,如私窠子、半开门之属,有司禁之。泰州有渔网船,如广东高桅艇之例,郡城呼之为网船浜,遂相沿呼苏妓为苏浜,土娼为扬浜。

又:扬小宝,苏人,而卖为扬人作女,故咸云扬浜绝色。

沪市有蚁媒,以买良为贱为业。

《沪游杂记》:白蚂蚁,专蛀人家房屋。上洋有等妇女,经手买良为贱,设计图财,窝藏拐骗,最易坏人名节。其术虽异,用意则同,人亦目为白蚂蚁云。

有识者恒惄焉伤之。

《妇女时报》第二号《救济苏州女子堕落文》:苏州风土清嘉,习尚华靡。其为女子也,以固有天然之美,而尤好修饰,他郡之人不及也。于是小家碧玉,有堕落而为娼妓者。势豪驵侩,恒斥其不义之财,归而藏之金屋,动辄以数千计。于是恶鸨蚁媒争涎其利,四出购觅,而贫家小女子被荼毒、遭鲸鲵矣。

汤文正抚吴,禁约略贩。

汤斌《抚吴告谕》:略贩之罪,新例甚严。乃吴下恶俗,有等奸媒牙保,觇知贫人子女稍有姿色,辄巧言哄动,或称官宦讨取媵妾,或称富豪收为儿女,始以重价成立文券,及至攫金到手,半入奸囊。而为父母者,止图目前之赀财,不顾骨肉之分散。或父母稍有良心,不受哄骗,若辈即纠合党类,埃候子女偶然出门,竟行诱抬入窟,展转远卖,得价瓜分。迨其父母告官追缉,其去已远,杳然莫可跟踪,不独骨肉分离,反多公庭拖累。言念及此,殊堪发竖!又有一等无赖之徒,嫖赌放荡,衣食不给,被奸媒说骗,或将本身妻子自卖远方,永离乡井,甚至鬻为水贩,堕落娼家。更有为富不仁之辈,收买人家子女,教习吹弹技艺,通同媒妪,诱纨绔子弟,婪取重价,卖为姬妾。愚民误堕其术,生离远别,而若辈坐享其利,天理王法,皆所难容!该管有司,身在地方,视为细事。本院念切维风,合行严禁,为此示仰抚属官吏军民人等知悉,凡有前项奸媒贩棍,以及收养瘦马之徒,严行驱逐出境。如愍不畏死,潜顿境内,仍前拐贩子女,许邻里保甲赴该管官,据实举报,解本院审明,题请正法。邻甲容隐不报,一体治罪。至若穷民不惜儿女,远卖他乡,有司官务须多方劝谕,令其悔悟。如冥顽无知,甘心抛弃,一并照例惩治,决不姑贷。各宜猛省,毋蹈法网!

清季及民国初年,迭颁禁止买卖人口之诏令,锢习所在,未能尽涤也。

贫家艰于生活,有生子不举者,晋陵、宜兴在晋、梁时已有此风。

《晋书·殷仲堪传》:领晋陵太守,居郡禁产子不举。

《南史·任昉传》:为宜兴太守,时产子者不举,昉严其制,罪同杀人。孕者供其资费,济者千室。而溺女之俗为尤甚。

《图书集成·职方典·扬州府纪事》:如皋俗最喜溺女,民有连生四女者,皆溺之,瘗于寝室。最后溺一女,瘗已月余,忽见女手出地上。

贫民苦无养赡,中人虑其多费,有司为之严禁,或设会专以保婴。征之文告,亦足觇敝俗之久矣。

《江苏省例》:光绪二年三月,布政司恩示:天地之大德曰生,各属捐办婴堂,于挽救溺女之中,仍寓保全赤子之意。诚能官绅协办,推广举行,实于培养元气有益。乃苏属各县,民间溺女之风总不能绝,似此忍于残害,必致上干天和。推原其故,多由家计艰窘,虑难养赡,子女过多,恐妨工作,或不得已之苦衷。而有力之家,每以养女多费,亦复为之,其情尤为可恶。今当大乱初平,正望生齿日繁,若不痛惩此习,难为生聚之谋。然有力者之溺女,地方官固应严申禁令,示以重惩;而无力者之溺女,亦必思所以保全之计。查各州、厅、县育婴堂类,皆设于城镇,而乡村之僻远者,或因未能送入,仍复溺弃。即使送入堂中,能保全者,亦不过十之五六,盖因甫经出胎之婴,体质柔脆,难禁风露,抱送之时,每多受病。且堂中乳妪,往往一人辄哺数婴,又因他人所生,不免心存漠视。故婴堂虽系旧制,难免利弊相参。欲求万全计,莫妙于育婴堂之外,各乡村举办保婴会,给钱米于本母,令其自养。几月以后,或送局,或自育,听其自便。现在候选同知沈以熊,已于嘉定县城中设立总局,劝谕城乡绅耆,竭力举办,业已著有成效。其余各属,亦应一律次第遵行,以遂生机而全善举。其贫家产女无力抚养者,或送堂,或赴会,请领资助,切勿轻弃伤残,以全生命。自示之后,务须革除恶习,力改前非。如再忍心害理,仍行淹溺,许绅董人等以及族邻地保,呈首到官,治以应得之罪。

生子相贺,秦时丰、沛故俗也。

《史记·卢绾传》:卢绾者,丰人也,与高祖同里。卢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卢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卢绾壮,俱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两家羊酒。

至南朝,遂有试儿及生日之宴会。

《颜氏家训》: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亲表众集,因成宴会。自兹以后,二亲若在,每至此日,常有饮食之事。无教之徒,虽已孤露,其日皆为供顿,酣畅声乐,不知有所感伤。梁孝元年少时,每八月六日载诞之辰,尝设斋。自阮修容薨后,此事亦绝。

元人生日有寿面。

《郭天锡日记》:至大二年二月十一日,方仲思自吴江来,见寄蒜山舅书,以金绣寿面为大人寿。至大二年五月初九日,晴,祖母生日寿面。九月初一日,生日寿面。

明人祝寿者,综其人之生平,为文以张之,曰寿序。归有光为之最多。

归有光《唐令人寿序》:吴俗重生辰,每及期,亲党咸集,置酒高会以为乐。然惟富贵之家为盛。

又:《默斋先生六十寿序》: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自五十以往,始为寿每岁之生辰而行事。其于及旬也,则以为大事。亲朋相戒,毕致庆贺,玉帛交错,献酬燕会之盛,若其礼然者。不能者,以为耻。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考之前记,载吴中风俗,未尝及此,不知始于何时?长老云:行之数百年,盖至于今而益侈矣。

清初,淮郡之俗,有十龄即开筵演剧者。

戴晟《楚州二俗》:吾淮之俗,不可解者有二:一拜寿,一守七。长淮之北,安宜之南,未之或闻也。言未既,有同列者笑日:祝年之盛,江南为最,《玉峰集》中,寿文多至二卷,何独一郡为然?余曰:唯唯,否否。震川诸序,大都伤世风之不古,非必皆许之之辞也。今考集中为五十序者不多见,何尝为儿童称祝耶?吾郡今有十龄即开筵演剧者,至有降伯氏、舅氏之尊,而伛偻磬折其庭者。群饮谐谑,尤而效之,一月之间,困于酒食,士农工商,废时失业,未或不由于此。

有甫冠即赠序为祝者。

陈检讨四六有《赠阎梓勤二十初度序》,踵事增华,识者非之。

《日知录》:生日之礼,古人所无。余昔年流寓蓟门,生日有致馈者,答书云:小弁之逐子,始说我辰;哀郢之放臣,乃言初度。此礼起于齐、梁之间,逮唐、 宋以后,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不崇饰此日。开筵召客,赋诗称寿,而于昔人反本乐生之意,去之远矣!

王昶《孙虹桥六十生辰诗序》:生辰为寿,自古无之,盖古之所谓颂祷者,乃出于平日之词。故天保报鹿鸣之燕也,而曰如南山之寿;行苇养老乞言也,而曰以祈黄耇,寿考维祺;楚茨信南山力田以奉宗庙也,而曰报以介福,万寿攸酢,又曰曾孙寿考,受天之祜。至于生辰为寿,则古帝王且未之闻,而况士庶人欤?非以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之日,更为宴乐,孝子仁人,实有所不忍欤。故唐文皇垂泣以对群臣,而国初孙退谷、张篑山诸公,遂欲废此礼。非笃论欤?孙子虹桥以乾隆辛丑某月日为六十生朝,作诗见志,誊父母,感妻子。绎其词,如清商之奏,如哀弦之引,凄然诎然,使人不可卒读。而卒以消宿疾而邀天祜,自慰自解,洵乎安贫乐道,与仁人孝子之思有合也。由是志推之,虽丝竹阗堙,贤朋杂沓,以称百年之觞,岂孙子所欲也哉!孙子诗既出,和者凡数十家。余之序之,窃欲与孙子废非礼之礼以复于古云。

通行之俗,自初生以至耆耇率为庆,丰俭视其力。

《光绪通州志》:妇人妊子,教之使毋赤手馈盐,扫必扬尘于箕以退,委积户侧。如是,则产吉。初产得男,茜鸡鸭卵,遍告戚 闾。女否。匝月,男子剪发夹囟,曰留胎发。祝曰:敬尔发肤。女子穿耳,祝曰:毋侧听。以脂涂唇,祝曰:毋多言。子生周岁曰晬,外家以彩钱或金银钱、珠翠、衣履及儿食物送其家。乳媪奉啐盘,置书册、俎豆、干戈之属示儿,以观其所取。俗尚介寿,亲至六十以上,子孙设屏幛,具酒食,跻堂称祝者,恒数百人。

推之至冥寿,亦为追庆,则尤古礼所无,而俗情相沿不废焉。

《春在堂随笔》:世俗有祝冥寿之说,达礼者非之。然顾亭林先生有《丁贡士亡考衢州君生日》诗,其序云: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称也,世俗乃又以父母之生日设祭,而谓之生忌,礼乎?考之自梁以后,始有生日宴乐之事。父母之存,固已尝为之矣,则于其既亡而事之如存,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丁君雄飞乃追溯其考之年及其生日,而曰:吾父存,今八十矣。乃陈其酒脯,设其裳衣,如其存之事,而求诗于友人,其亦孝思之所推欤!然则祝冥寿之说,固亦君子之所许。亭林此序,知之者鲜,故为表而出之。

附  语  言

本省语言,大别为北京官话、扬州话、上海话及苏州方言、松江方言各种。

据李长傅著《镇江地理》书中云:江苏省之方言,大概分二系统,江北属官话区域,江南属方言区域。但其语言之分界线,并不以长江为限。据著者之研究,自茅山脉而北,折而东,沿宁镇山脉向东,渡长江,经靖江县北,又沿长江至通州东南、海门之北而止,为官话与方言之分界线。镇江在江南,反操扬州官话。江北语。靖江及海门在江北,反操苏沪方言。吴语。据近人丁文江氏以为,海门、靖江原属江心沙洲,当时较近南岸,故语言至今未改。更西则以山巅为界,故南京、镇江语言出于官话,句容、溧水则为官、吴之混合语云。但著者为地理之因素外,应加以移民之因素说明之,如句容、溧水语言,则属于官话,而丹阳始为官、吴之混合语也。

依吾人考察,大抵徐、海一带语,似北京官话与楚音混合而成,同时又与南京话相类。淮、扬一带,则通行扬州话。江宁一带,通行南京官话。过镇江至丹阳,则语有大异。至苏州,则有苏白。昆山,则昆腔。松属各地,虽以松江方言为主,然上海以商埠关系,其通行语已经独立,即俗称之曰上海闲话。考之本省言语,以镇江为最大关键,盖镇江乃吴、楚相交之地也。

兹将本省各县语言之大概情况,列表如下:

县  别    最普诵之语言

江  都    扬州话

无  锡    无锡话

吴  县    吴语  苏州话  苏白

常  熟    苏州话

武  进    常州话  吴语

南  通    江北话

吴  江    吴江及苏州话

江  阴    类似常州话

松  江    松江语

盐  城    单音较国音略异

铜  山    类似北平语

如  皋    与普通语相近

太  仓    吴语

泰  县    江北土语

镇  江    扬州话

阜  宁    土音

丹  阳    土语  与各县皆不相同

江  宁    南京官话

东  台    江北土语  类同扬州话

淮  安    扬州话

高  邮    高邮话

六  合    本处语

兴  化    兴化语

宿  迁    土语

南  汇    类似浦东话  有松江方言

青  浦    青浦语  有松江方言

嘉  定    类似上海方言

泰  兴    江北土语

邳  县    江北国音

宜  兴    宜兴语

金  坛    以北音为多

睢  宁    国语

海  门    海门语  有上海话

淮  阴    国语

崇  明    崇明语

涟  水    山东语

泗  阳    泗阳语

溧  阳    土语

宝  应    土语

上  海    上海语

昆  山    吴语  最普通者为昆腔

沭  阳    普通语

灌  云    土语

句  容    南京官话

奉  贤    浦东土语

靖  江    靖江土语

高  淳    类似苏、常语

赣  榆    山东语

启  东    与崇明、海门语相近

东  海    类似山东语

宝  山    宝山语  有上海浦东话

金  山    较国语相差不远

溧  水    溧水语及国语

萧  县    山东语

江  浦    南京语

仪  征    京语、仪征语

沛  县    土语

砀  山    土语

扬  中    类似宁、镇语

丰  县    丰县语

川  沙    浦东语、上海语

方  言  一

吴下方言,谓善伊为稻缓, 《春秋谷梁传》。 谓来为厘, 《吴郡志》。本陆德明:贻我来牟,弃甲复来,皆音厘。德明,吴人,岂遂以乡音释注,或自古本有厘音耶?  谓罢必缀一休字,曰罢休, 《史记》:吴王谓孙武曰:将军罢休。 相谓曰侬, 自称我依,称人你侬、渠依,隔户问人曰谁依。《湘山野录记》:钱武肃王歌云:你辈见侬的欢喜,在我侬心子里。  谓中州人曰伧, 《晋书·周圯传》:害我者诸伧子也。 谓不慧日呆,《唐韵》:小呆大痴不解事者。 谓虹曰鲎, 鲎,许候切。 谓嬉劣曰薄相, 薄,音勃。 谓不任事曰缩朒,《汉书·五行志》:王侯缩 朒。 谓佣工曰客作,《汉书.匡衡传》:衡乃与客作而不求偿。 谓贪纵曰放手,《后汉书》:残吏放手。 谓钱之美者曰黄撰, 撰与选同。《史记·平准书》: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值三千……乃铜造,故云黄撰。 谓绦帨之垂日苏头, 晋挚虞云:流苏者,缉乌尾,垂之若流然,以其蘂下垂,故曰苏。 谓葺理整齐曰修娖, 娖音捉,《唐书》:修娖部伍。 谓当筵犒赏曰喝赐, 唐时娼妓有缠头喝赐。 谓责人而姑警之曰受记,责人曰数说, 如汉高之数项羽。 谓语不明曰含胡, 《唐书·颜杲卿传》:含胡而绝。 谓机巧曰儇利,乡音讹还赖。 谓指镮曰手记,《诗》郑笺:后妃群妾以礼御于君所,女史书其日月,授之以 镮,当御者著于左手,既御者著于右手。今俗亦称戒指。 谓暖酒曰急须, 《菽园杂记》:急须,饮器也。赵襄子杀智伯,漆其头为饮器注:饮,于禁切,溺器也。今人误以暖酒为急须,盖饮字误之耳。俗又讹为滴苏。  谓以卤酶物曰盐, 去声。《内则》:屑姜与桂以洒诸上而盐之。 谓般运曰, 力展切。《南史》:何远为武昌太守,以钱买井水,不受钱者,水还之。 谓不倜傥为眠娗, 《列子》眠娗诿诿注:眠,莫典切。娗,徒典切。瑟缩不正之貌。 谓凑合无罅隙曰脗缝, 脗,美韵切,合唇也。缝,去声。唇合无间。 谓甓曰砖, 《尔雅》 瓴甋谓之甓注:砖也。 谓芦席曰芦, 宋琅玡王敬彻遗命:以一芦藉下。 谓众多曰多许, 许字音若黑可切。谓所在亦曰场许。 语尾每曰那, 那,乃贺切。《后汉书》:公是韩伯休那。 谓有事曰事际, 《南史》:王晏专权,帝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 谓死曰过世, 《晋书·秦苻坚传》:陛下虽过世为神。 嘲笑人曰阿, 亦招呼声。 谓冷热适中曰温暾, 唐王建诗:新晴草色暖温暾。 谓发粘曰䐈, 䐈,音织。《周礼·考工记》弓人注:枳脂膏䐈败之䐈。䐈亦粘也。疏:若今人头发有脂膏者则谓之䐈。 谓物之不齐曰参差, 参,音如仓含切。差,音如仓何切。亦云七参八差。 谓恶少矫捷曰佽飞。 佽音侧,《汉书》谓 佽飞即此。 事已了将了皆曰哉, 常熟曰且。音若嗟,即诗中旬尾助字。吴江曰蹇,疑即《楚辞》之发语声。 谓走曰奔,昆山曰跌,常熟曰跑,吴江曰跳。 语睡声曰惽涂,北人曰打呼, 惽涂疑即呼字反切。 孔曰窟笼,团曰突栾,侦视曰张,看曰望,羞曰钝,扶曰当,  去声。按曰钦, 去声。 转曰跋,浮曰吞, 上声。 流曰淌,盖曰,捧曰掇,藏避曰伴,藏物曰园,稠密曰猛,积物曰顿,布帛薄者曰浇,门之关曰闩,美恶兼曰暖,见陵于人曰欺负,非常事曰咤异,喜事曰利市,忧事曰钝事,下酒具曰漆按,物完全曰囫囵,揖曰唱喏,阶级曰僵礤,所居曰窠坐,托盘曰反供,此处曰间边,彼处曰个边,作事无据曰没雕当。 去声。 谓人不能曰无主张,不便利曰笨,亦曰不即溜,自夸大者曰卖弄,事之相值曰偶凑,六蓄总曰众 作平声。 生,数钱五文曰一花,觅利曰赚钱,锄地曰倒地,首饰曰头面,鞋袜曰脚手,器用曰家生,亦曰家伙,常熟谓何人曰遐个。 《诗》遐不作人注:遐,何也。 灰韵入支, 即来谓厘之类。 支韵入齐, 儿谓倪之类。 庚韵入阳, 羹谓冈之类。 虞韵入麻,又入东。 小儿为孥儿之类,常熟以吴塔为红塔。以上《乾隆志》。

呼妇人曰女客,  《高唐赋》: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打亦谓之敲,  《左传》:执其戈以敲之。刺亦谓之揭,  《庄子》:冬则揭鳖于江湖。相连曰连牵,亦曰牵连,  《晋书·五行志》:苻坚初,童谣曰:阿坚连牵三十年。《淮南子》:以摸苏牵连,物之微妙。折花日拗花。  元微之诗:今朝谁是拗花人。言人逞独见而多忤者曰焗莫,  音如列的。《汉书》:煽荚而无志节。言人无所可否而多笑貌者日墨尿杘,  音如迷痴,《俗呼小录》作眉西,出《列子·力命篇》。言人胸次耿耿曰怡儗,  音如炽腻。司马相如赋:仡以怡儗。  言人无用曰不中用,  《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言人聆言不省曰耳边风,  杜苟鹤诗:百岁有涯头上雪,万般无染耳边风。人有病曰不耐烦。  刘宋《庾炳之传》:为人强急而不耐烦。谓人之愚者曰不知蒲董,  《尔雅》荚鼐蕫注:似蒲而细,不知蒋蕫者,即不辨菽麦意。  习气曰毛病,  黄山谷《刀笔》云:此荆南人毛病。  物不洁曰鏖糟,前《汉书·霍去病传》注:杀人为鏖糟。盖血肉狼藉意。言戏扰不已曰嬲,  音如嫋,去声。嵇叔夜书:嬲之不置。小食曰点心,  《能改斋漫录》:唐郑惨夫人云: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憎人而不与接曰不倸,  《北齐书》后主皇后不倸轻霄。  以网兜物曰挹兜,  摧,呼孩切,音海,平声。见《类聚·音韵》。诱人为恶曰撺平声。掇,  见《韵会小补》。疾速曰飞风,  唐制,凡杂马送尚乘局者,以风字印印右膊,以飞字印印左膊。  胡说曰扯谈,  宋时梨园市语。  问何人曰陆顾,  吴中陆、顾两姓最多,故以为问。  言人举止仓皇曰麇獐马鹿。  盖四物善骇,见人则跳跃自窜,故以为喻。

《俗呼小录》载:忍谓之熬,足谓之毅,移谓之捅,  按《集韵》:捅,他总切,进前也,引也。热物谓之顿,热酒谓之烫,泻酒谓之筛,遥相授受曰胄,干求请托谓之钻,断港谓之浜。鸟兽交感,鸡鹅曰撩水,余鸟曰打雄,蚕蛾曰对,狗曰练,蛇曰交。霸谓之洞,概谓之荡,通称一顿。《 世说》:欲乞一顿食。《汉书》:一顿而成。《唐书》:打汝一顿。谓物事曰牢曹,疟疾曰愕子。俗牵连之辞,如指某人至某人,某物至某物,皆曰打。  按张晋公诗:赤洪崖打白洪崖。俗作入声,读如笪。事在两难曰尴尬。

广中俗字最多,如奎、稳。香、  矮。柔、  亦音矮。奀勒。之类,见范石湖《桂海虞衡志》。吾苏亦有之,如谓积秽物曰垃圾,音腊闸。谓人能干曰唓亦作嗻。嗻,上音库平声,下音遮。垃字、唓字不载字书。圾,《集韵》:同岌岌也。嗻,《类篇》:多言也。其解不同。又物残缺不齐曰频龋,上颜入声,下残入声。又麟、麟二字俱五锫切,上字齿缺也,下字器皿也。四字见《俗呼小录》、《吴门补乘》。

他如电曰霍闪,  顾云诗。滴水曰滞,  《广韵》。饭粒曰米糁,  《庄子》:藜羹不糁。吃食曰喔,《礼记》。附近曰左近,  《梁书·扶南传》:左近人剥取树皮织布。婢曰丫头,  刘禹锡诗:花面丫头十三四。  共事曰火,  《唐书·兵志》:十人为火。  呼痛曰安伟,  《北史·儒林传》:道晖徐呼:安伟,安伟。馈人曰作人情,  杜诗:柜妆作人情。  问辞曰能亨,  《癸辛杂识》。事烦无条理日磊滹。  《说文长笺》。  谓事曰正经,  桓谭《新论》篇目。谓物曰物事,  《隋书·张衡传》:我为人作何物事。  浣衣曰汏,《说文》。几下函谓之替,  宋武帝为殷淑仪作通替棺。谓诈骗曰黄六,黄巢行六而多诈,故诈骗人者曰黄六。见《艺林汇考》。扶持曰抬举,  白居易诗:亭亭自抬举。物之阔者曰扁,  刘禹锡诗:压匾佳人缠臂金。有所倚曰靠,  范致明《岳阳风土记》:虽无风涛之患而常靠阁。料事曰打算,  《元史·刘乘忠传》。畏惧曰寒毛卓卓竖,  《晋书·夏统传》:不觉寒毛尽戴。负而不偿、许而不予皆曰赖,《晋语》:已赖其地,而又爱其宝。计簿曰账目,  《宋史·孙何传》。掰橙橘之属曰朳,  《广雅》。匠斫木而复平之曰刨,  元微之诗:方椽郢匠刨。  石声曰跣踅,  《通志·六书略》。  人物作闹声曰击毂。《国策》:车击声。此虽俚俗无稽,征诸古籍,往往适合,又不独如《补乘》所称引矣。

又按《渌水亭杂识》:姑苏台台因山名,合作胥,今作苏者,盖吴音声重,凡胥、须字皆转而为苏,故直曰姑苏。

方  言  二

邑民得江海濒洞之气,故发音宏亮。近江北而语言同江南者什九,就地理推之,介两界之间,风土人情转相传习,则刚柔清浊,宜有以融合之矣。昔扬雄《方言》多识奇字,固博雅君子所乐闻,而岂仅声音之道通乎政事哉!

凡方言用奇字者,如奣、 古猛切。昆山县有奣子桥。《六书略》:明也。邑人称两沙中间截界后有余地曰舀积。㫰、 当作晾,曝也。 氽、《字汇》:土恳切,音吞,上声。《字林撮要》:人在水上为氽。俗谓溺水而浮去也。 旰、 乃旦切。俗谓晚也。《左传》:日旰不召。 井、 音黕,投物井中也。俗呼以物渍水曰井。坍、 音塌,水坏岸也。邑地 齧于海曰坍。 、 音磡。俗称岸斗曰崭。岔、 音咤。俗称歧路曰岔。、 音贡,地中有物负土突起也。《夷坚志》梦龙场窝条有云:平地出一窟。俗谓物在内动曰小儿有蟮头病。 窎、 音吊。俗言甚远曰窎远。 塳、 音蓬,尘也。俗谓尘曰塳尘。 砳、 亦作。《广韵》:音壳。两石相击声,鞭击空硬物声。俗谓空堕声曰砳托。泽、 音铎,淞也。俗呼檐冰为零泽。戗、音戗。《说文》:伤也。邑人呼圩东西岸曰戗水,言拒水也,亦作水。 圩、 音于,岸也。《史记》:孔子生而圩顶,故名丘。邑人于新涨地筑岸捍潮曰圩。扒、 《唐韵》:博怪切,音拜。邑音读把。称圩南北岸曰扒头,言界之尽头也。砑、 音牙,去声。凡物不光泽,以玉石类砻治之曰砑。陆游书巢五咏有砑蠡诗。碇、音订,船定泊也。俗谓定水沈滓为碇,亦作淀。  泸、 音虑,物渍水置绢去其渣滓也。 、 音捞,转音作掠。俗谓掠饭根。《汉书》:羹尽釜。 、 音耀。《说文》:杼臼也,挹彼注兹也。俗谓之水。、音豁。《唐韵》:去水曰。今俗转滑。 揾、 音温,上声。俗谓以物强置水令水入曰揾。 、 音泡,以汤灌饭也,见《清波杂志》。 、 音毁,熟食复煮曰。 秚、 音伴。俗谓和物曰秚。 笴、 音擀。俗笴棰所以擀面者。《北梦琐言》:赵雄武能造大饼,以三斗面擀一饼。 渧、 音帝。俗水滴曰渧。 辊、 物转也。陆游诗:满路杨花辊雪球。俗作滚,非。 焐、 音五。俗谓以体热温干湿冷物为焐。 、 音问。扬子《方言》:秦晋器破而未离谓之。邑音转审。 帩、 音峭,绳绞紧也。 、 俗言悬物也。缢死曰。 牮、 音荐。俗谓屋将倾,用木斜支也。 、 《肯綮录》音奠。俗谓以物支足令平也。 、 音煞。俗以木削楗宽榫曰钻。钻音针。 、 关门横机也。俗作闩,竖机曰,音掌,上声。 榫、 音笋,木器削凿凹凸,两窍相合也。俗言榫头。 、 《俗书刊误》:音补。虚张曰绷。 戤、 《字汇补》:渠盖切,物相倚也。  豛、 冬毒切,音笃,掷物曰豛。 甩、  智灯《难字》:音环,弃掷物也。一作。  、 智灯《难字》:音枭,揭盖曰。 撬、 音跷,掀起也。 丢、 音兜,俗谓去物曰丢,见李氏《俗言录》。桚、 音札。刑法有桚指。俗呼以绳紧物曰桚。 㪬、 音擉,用物冲人也。作戳非。 撦、 俗作扯,裂开也。平声。 挦、 音潜,挦去毛也。 捻、 音念,入声。俗谓以指捻物。 掐、 音恰。俗谓指爪摘物。 揵、 音虔。俗谓以肩举物。见《史记》。 、 音陀。俗谓以背负物。 , 音罄。俗谓以手按物。见《南史》。 捼、音傩。俗谓以手摩物。 、 音抠。俗谓以指剜物。 、 音托。俗以两手度物曰一、两。见梁周子良《冥通记》云:横展两臂也。  、 音挤,手逼物出汁也。 、 音汤,以手抵御也。隋童谣:提刀向前荡。古只作荡。 揞、 音庵。俗谓手覆物为揞。东坡有《谢惠一揞巾》诗。 㧳、 焦氏《俗书刊误》:音摆。俗谓陈列物也。 夯、 呼讲切,近壑,上声。今造屋、开墙沟、布石子,群举重石,同力掷下,俗谓石夯。金萧贡《洛阳》诗云:郭威夯市又三朝。已用此字。 鋬、音班,鋬钮也。 箍、 俗以篾束桶曰箍。 儴、音囊,俗谓蒙物中宽不紧为儴。 、 音捆,俗谓束大物也。 囥、 音抗,俗谓藏物也。 铦、 音忝,去声。锁不开,以物铦之。 掭、 音忝,以针剔灯火也。 斠、 音教,斗解不准,比较之谓之斟。《汉书》斟若画一。 掂、 《字汇》:丁练切,音点,以手称物之轻重也。俗以难事叩人曰掂斤两。 、 音啾,俗音近九。谓物收缩曰拢来。 倞、 音竞,俗谓用力为起倞。 、 音?。俗用歪。凡物不正曰斜。白居易诗: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自注:夭,伊焉切。则斜可作夭斜。 、 音骚,俗骂人淫贱也。 呆、 俗呼士人为书呆。 啯、 音掴,读如固。俗谓漱曰 啯口。 、 音匝。《集韵》:啖也。《风俗通》:入口曰。俗谓啖美而口作声曰。 囝、 音暖,戏呼幼贱者之称。 圣、 音窟。《唐韵》:低头曰圣。 奤、 音胖,俗呼肥硕者为奤子,本诸《菽园杂记》。 、 音如哇,不正也。俗称人口鼻不正曰子。《元史》有微政使头。 眨、 音杀。俗呼目动也。史有杀人不眨眼将军。 、 音气,俗谓近视为近。 、 音漂,上声。俗谓多白眼为。 齆、 音瓮,俗为鼻病。 、 音呆,入声。器缺俗曰,见《成庵漫笔》。 、 呼谓齿见唇也。 趼、 足老皮也,俗曰趼。 、 音窍。俗谓皮散。 、 音燥,俗谓快性。 嬲、 音娆,扰也。俗谓戏扰不休为嬲。嵇康《与山涛书》云:足下若嬲之不止。 嗌、 音盘,俗谓诘人曰问。 嗀、 音壑。俗谓引物从口出曰嗀。 、 音忝,俗谓舌取物也。《孟子》作 餂,同舚。 尿、 音鸟,同溺。俗呼小儿阴曰小尿,小便亦曰尿。 䊧、 谷道气也。 、 音曹,俗谓腹如常饿曰心。、 音忽,俗谓睡一觉为一。 、 音排,俗谓身伏地手足并行也。 蹩、 音撇,俗谓足不正为蹩脚。 馊、《唐韵》音搜。俗谓饭不中也。 、 音殠。《说文》:腐也。 、 音蘸,以食物染酱醯,俗曰。 瘪、 音必,俗谓物干缩曰瘪。 、 音宠,俗谓小儿行步不稳、作事图侥幸,皆 曰。 、 音稣。 、 音烂,俗谓物之腐也。 匟、 音抗,坐榻谓匟为匟床。北方冬生火作炕。、 音调。邑俗嫁奁中春,即长杌。 屉、 音替。桌便藏物,皆有抽屉。 、 音大。《集韵》:海隅谓篮,浅而长者曰。《韵府》:萃音浅,摊敞者曰。今邑俗概称曰篮。 笊、 音罩,入声。 、 音厘。笊竹器,所以漉面。 、 音戈。沙锅当从此。陆游诗:沙煮麦人。 甏、 音彭,去声,俗呼瓮为甏。 镣、 音吊,俗呼炊镣为茶镣。 、 音禾。《玉篇》:棺首也。俗谓之头,亦作和。 、 音感,器物子盖。俗呼镬、缸。 、 音须,俗称排。  袢、 衣钮袢也。 掍、 音 䘱,俗称衣缘曰掍边。 、 力碾切,俗呼搬茶水,《南史》:何远为武昌太守,以钱买水。不受钱者,水还之。 擤、 音亨,俗以手捻鼻出涕曰擤。 乒乓  俗读若兵邦,无此字。县境有乒乓桥。之类。

用古语者,如哉、语了词也,见《经传》。那、 语余声,乃贺切。《后汉书》:公是韩伯休那。也。语止词,见《经传》。邑语音合本字,而读音误转为宴。 作、 音佐,俗用做作,非。《后汉·廉范传》: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扛、 《说文》:横关举也。《史记》:项羽力能扛鼎。 捋、 取易也。 掇、《说文》:拾取也。俗谓两手取物为掇,并见《诗·苤苢》。 、 音尊,俗谓手挤人。《左传·定八年》:涉佗卫侯之手及捥。 扳、 音攀,手高摘也。《公羊传·隐元年》;诸大夫扳隐而立之。 彀、 满足也。《孟子》: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盖取之义。俗作够。 畔、 俗谓躲避也。王隐《晋书》:邓攸避石勒难负妻子以叛。叛、畔通。 笨、 俗谓粗鲁也。《晋书》:史畴为人肥大,人目为笨伯。 坏、 俗谓瓦器未烧曰坏,未成材亦曰坏。《后汉·崔驷传》:坏治一陶。 打、 俗谓与人曰搭,应用打字,轻唇读入声。唐寒山子诗东壁打西壁,宋丁谓诗赤洪厓打白洪厓,明杨慎记俗谚霜淞打雾淞,皆作相连之词。 赖、 欺诈不践约也,如俗谓赖债、悔赖之类。《左传》: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 顿、 呼餐为顿。《世说》:罗友曰:欲乞一顿食。杜甫诗:顿顿食黄鱼。又,打一顿,见《唐书》。 中饭、 午餐也。唐权德舆诗:山僧相期劝中饭。 点心、 清晨、午后食物之称。《能改斋漫录》:郑夫人曰: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 生活、 俗谓手做事也,见《孟子》。 活计、 俗谓治生理也。白居易诗:休厌家贫活计微。 经纪、 俗鄙人营生曰经纪,见《唐书》。 利市、 得财。《易·系辞》:利市三倍。 多许、 见《隋书》,倒为许多。 孛相、 俗谓嬉游日孛相。《太仓志》作白相,《宝山志》作薄相。黄庭坚《与范长老书》:韩十逐日上学,且护其薄相耳。 荒唐、 见《庄子》,语不经也。俗谓不事正经为荒唐。 鏖糟、 污秽也。《汉书·霍去病传》注:尽杀人为鏖糟。 眠娗、 不开通貌。《列子》:眠娗诿。注:眠,莫典切。娗,徒典切。 鹘突、 呆钝也,见《朱子语录》。 墨杘、 音沵痴,犹豫也。《列子》:墨杘单至。 怡儗、 音炽腻,进退不决也。司马相如《大人赋》:仡以佁儗。 褦襶、 音捺搭,衣服厚重貌,俗谓呆劣之人。《古乐府》:今世褦襶子。 含胡、 语不明也,见《唐书》。 耐可、 犹那可也,见唐李白诗。 邪许、 众同力声。俗呼若谐火,转为含伙,又若项吼。许、伙同音。《诗》:伐木许许。《淮南子·道应训》: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 彭亨、 腹胀貌,见唐韩愈诗。 郎当、 谓衰惫也。杨亿《傀儡诗》:笑他舞袖太郎当。修娖、 葺理也。唐中和二年,修娖部伍。 连牵、 连带也。《晋书·五行志》:童谣云:阿坚连牵五十年。 蜪伴、 蜪,蝗属,飞则群聚,见《尔雅》注。俗假为伙伴之称。 瓜葛、 俗谓亲戚关连也。晋王导与子围棋,争道,导笑曰:相与有瓜葛,那得尔邪。 杂种、 骂人狡猾之词。晋《前燕纪》:蠢兹杂种。傋、 俗谓无知不敬事也。《集韵》:不媚为傋。《汉书·五行志》云:不敬而傋,所致也。《苟子·儒效篇》:愚陋傋。 毛病、 习气也。黄庭坚《刀笔》云:此荆南人毛病。 习惯、 练事也,见《贾子》。杜甫诗:习惯成自然。 唱喏、 俗谓揖也。《淮南·道应训》:子发曰:喏。不问其辞而遣之,是喏与诺同为应声,但喏必揖耳。 数说、 数其罪而责也。《左传》:乃执子南而数之。 胡咙、 喉也。《汉书·五行志》:请为君鼓咙胡。 落度、 音拓,见《宋书》。 流落、 漂流在外也,见《明皇杂录》。 妥贴、 平稳也。韩愈诗:安贴力排奡。 子细、 俗谓谨小也。《北史·源思礼传》:何必大子细也。 厔、 俗言事不能径遂直行也,音周折。山曲 曰,水曲日厔,故俗假此义。 温暾、 不冷不热也。蜀王建《宫词》:新晴草色暖温暾。 米糁、 《庄子》:藜羹不糁。又作散,义如糁盐糁沙之类。 麸炭、 松炭也,见陆游《老学庵笔记》。 苏头、 绦帨之蕊也。挚虞曰:流苏者缉乌尾垂之,有若流然,以其橤下垂,故曰苏。今概称行为苏头。 寒毛、 《晋书》:闻君之信,不觉寒毛尽战。 冻瘃、 《说文》:中寒肿核。《玉篇》:手足中寒疮也。《赵充国传》:手足皲瘃。眼孔浅、书言故事云:桑维翰爱钱,上曰:措大眼孔浅。 耳边风、 见唐杜荀鹤诗。 赤骨律、 俗谓赤膊也。《朱子语录》引《北涧禅师偈》曰:无位真人赤骨律。 光辣挞  陈郁《话膄》:宋艺祖咏日诗云:欲出不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 之类。

其音之近古者,如儿音倪, 汉倪宽本作儿,今称儿子曰倪子。 又音异, 《诗》:三爵不识,矧敢多又。又,音羽意切。 死音洗, 《广韵》:死,息姊切,本音澌,上声。 水音使, 李白诗鸟宿芦花里,下叶歌声逐流水。 土音杜,《诗》:彻彼桑土。土音动古切。 大音驮, 《唐韵》、《集韵》并唐佐切。又《韵会》、《正韵》并吐卧切,音堕。 龟音居, 《集韵》:龟,居逵切,居为龟之音母。又王褒僮约,结网捕鱼,缴雁弹凫,下云入水独龟,是龟叶居。而俗又转基。 居音归, 邑人称所得产物曰居,转音曰归。按:居,蓄积也。《皋陶谟》:懋迁有无化居。《货殖传》:富商转谷,百货废居。徐广注:言有所废,有所蓄也。而俗又称风之路曰居路。锯亦曰。 鬼与贵并音举,而举又转季,则皆根乎音母也。

其音之变者:鱼曰切, 偶依切。 雀曰将, 上声。雀,《唐韵》即略切。将,即谅切。以同音母转。 蛇曰茶, 《广韵》:食遮切。 蚕曰射, 是适切,平声。 人曰迎,赁曰佞,赊曰沙,商曰伤,式羊切,与生熟之生同音。 江曰冈,学曰获,围曰圩, 田四周岸也。俗谓围身衣曰圩腰,围颈巾曰圩颈。 物曰末,鼻曰弼,觉曰谷,日曰聂,月曰兀,亦曰帨、曰朒, 音恧。 耳曰腻,二亦曰腻,疟曰愕,吹曰痴,让曰酿,击曰记,热曰业,旺曰巷,密曰蒙, 读若孟。 孝曰耗,亏曰区,忘曰茫,愈曰越,太曰忒,忌讳曰惧许,毁齿曰煦齿。无、吴为一音, 读如姆,平声。 母、午、五、你为一音, 读并如姆,去声。 俱从鼻出。

又支、朱不分,王、黄莫判,诗、书等韵,河、湖并声,我、吾齐音,驴、骡同读。言与盐,轻与侵,辞与除,奇与齐,起与趣,争、烝与真,家、加与皆、亏, 刲与魁,星、心与新,皆相淆乱。固不第烹、庚、彭、撑、盲、横、樱、耕之并作阳韵,硬、梗、剩、冷之并作漾韵,石、白、宅、尺、额、格、客、麦、责、吓、只、拆等之并作药韵已也。而假与借,太与大,夜与雁,贺与和, 去声。 如与时之以音转而混者,又承讹久矣。

其以反切成字者,如弗曾曰分,勿要曰奥,是侬曰仲, 读如属我切。 是你 读如姆,鼻音。 曰任,即项 此处也。 曰降,该项 彼处也。 曰傋。 古项切。 则曰格末,故曰各路, 路又转落。 孔曰窟窿,盘曰孛篮, 转为薄栾。 村为丘根, 俗谓不识好物为丘根头,言村夫也。 呼曰涂,精曰节零 俗呼筋骨瘦挺人曰节零光。 之类。

其语之异者,如何曰哈、 或轻音作何矮切。 曰舍, 失雅切,哈之转也。 谁曰那, 那个谓谁人也,那个谓谁处也。 他曰伊、曰该, 刻依反。 此曰基, 该依反。 是曰晻,否曰啐, 叱声亦然。 诺曰,讶曰嗄,惊曰呀,诧曰咦,恨曰哼,叹曰欸,斥曰啡, 音丕。 赞曰嗳,惊喜曰嗳唷,慢曰唉, 轻读。 呼人亦曰唉, 重读音哀。 又曰诶, 呼来切,音哈。 又曰。 轻声呼人音兜。 指事曰哪。授物曰嗻, 音遮,转作招,集不要语也。   由曰打,与曰搭,在曰拉里,颇曰蛮, 盟还反,音如横,谓甚无理曰横门。 尚曰还,如曰像,恰曰正好,甚曰直头,略曰少微 音微。 之类。

其称谓之别者,如呼父爹爹, 的爷切。 呼母姆妈,祖父曰公公,祖母曰亲婆,曾祖父母曰太公、太婆,高祖父母曰太又 音异 太,子妇曰媳妇, 媳转如新。 媳称舅姑曰公婆。从父以次称皆曰伯, 或属名称之。 伯母曰妈妈, 转音作。 叔母曰婶娘, 亦称妈妈。 姑曰姑娘, 亦称妈妈。 祖姑曰姑婆,兄曰哥,弟曰兄弟, 或以次称,或属名称之。 兄妻曰,答称曰叔, 或从夫称某弟。 弟妻曰弟妇, 亦称娘娘、奶奶, 答称曰伯, 或从夫称哥哥。 娣姒相称妯娌, 音轴转。 亦称婶,兄弟之子曰侄,妾曰姑娘, 贱之曰小。 子称父妾曰姨娘,外祖父母称同祖父母,母舅曰娘舅,舅母曰妗妈, 转音。 从母曰大姨娘,姨自称曰甥,妻曰娘子,妻父母曰丈人、丈姆,自称曰婿,妻兄弟曰阿舅,舅妻曰妗姆, 妗转音忌。妻姊妹曰姨, 盖假子女称之,嫌于喏也。 友婿曰连襟。男曰猴子, 亦曰儿子。儿音倪,从鼻出。 女曰丫头, 转音豚, 婢亦曰丫头,叟曰老头子,妪曰老太婆, 皆贱称也。 壮男曰小伙子,少女曰都都,尊之曰小姐,都美也。俗妄作姼,则楚人称其妣也。音提。 少妇曰娘娘, 尊之曰奶奶。 老妇曰, 尊之曰太太。 绅富曰粮户, 尊之曰老爷,或先生。 耕者曰佃人,商雇曰伙计,工徒曰徒弟,农佣曰长年,家佣曰帮工,义子曰寄子, 即假子。 养子曰螟蛉,奴曰鼻头, 吴音,主同嘴,奴势出主上,故假言鼻头也。 史曰书办,隶曰头儿,成衣匠曰裁缝,医生曰郎中,男巫曰童子,女觋曰师娘,僧曰和尚,尼曰道婆,羽士曰道士,典伙曰朝奉,舵工曰老大,乞丐曰叫化子,丐头曰大头,无赖曰流氓, 上声。 亦曰浪荡, 皆平声。 谄媚人曰篾片,倡伎曰婊子,倡家主曰龟,游婿曰姻嫪,私生子曰蟹,谓人诚曰老实,狡曰刁,俊曰嫖致,丑曰蠢,知曰先知, 先音西遐反。知音支惹反。 愚曰乌。

其名物则虹曰鲎,霞曰瑕, 音娃。 电曰霍闪,雾曰迷露,霰曰雪珠,雹曰冰块,晴曰好天,黎明曰黑胧胧,望日曰月半,断港曰浜,沙间流水曰洪,田问路曰埂,岸田间水曰邻沟,风信曰暴, 音爆。 潮信曰汛, 音亨。 屋内堂曰前头,厨曰灶下,厕曰坑棚,屋旁墙曰山头,围墙曰风墙,庭曰场心,鸱吻曰步鸡,地阁曰地平,承尘曰天面,旅舍曰下处,疏布曰单纂,夏布曰散绩, 绩转计,去声。 针曰引线,箸曰筷,匙曰调羹,釜曰镬,蒸饼曰饽饽, 音如巴。 角黍曰粽,面糊曰浆,屎曰污,尿曰尸,粪曰垩壅,物半曰爿, 郑樵《六书略》:判木也,音戕。俗音作。 物碎曰垃圾, 亦音力屑。 货劣曰秋, 言残落也。 器具曰家生,工作曰庸生,畜类曰众生。呼鸡, 《集韵》:之六切,音祝。 呼鸭,呼狗猡猡,呼猫, 音咪。 虾蟆曰癞团, 亦曰癞疙疤。 蛙曰田鸡,蟋蟀曰赚绩,莎鸡曰织布娘,萤曰游火虫,蝉曰紫蜩,螳螂曰突郎,粉蝶曰梁山伯,花蝶曰祝英台,鼠曰老虫, 亦曰陈大伯伯。 蚤曰跳虱之类。

他如看曰张、曰睃,走曰跑、曰躟、 疾行也。 曰踱, 缓步也。 取曰拿,卧曰困,移曰捅, 音统。 拨曰抈, 音岩,入声,转动物而拨之也。 避曰躲,忍曰熬,提曰离, 拎携切。 助曰帮,倚曰靠,瀚曰汏,流曰淌,热物曰顿,热酒曰烫,火干曰,早起曰出来,午睡曰昼,盹曰瞌春, 去声。 得利曰赚,失意曰倒霉, 亦曰倒运、曰灰气。 技能曰本事,适值曰偶凑,阻抑曰促狭, 音如恰。 浪费曰酵粥,不当心曰,不洁曰恶心、曰邋遢、曰龌龊,不清割曰离如, 音罗。 急作曰流星, 读如性。 纠葛曰噜唆、曰累坠,受骗曰上当,两难曰尴尬,事败曰黄落,懊悔曰懊,侥幸曰造化,不明曰糊涂,苛细曰 扢搭,鄙啬曰搂搜,怀嫌曰跷蹊,多语曰唠嘈,惹事曰挆, 音点掇。 凶横曰泼赖, 泼音如泒。 呆钝曰懵憧,巧刻曰尖钻,逢迎曰凑奉,阔绰曰海外,相与曰答煞,体震曰戽竹抖,袖手曰镶笼空之类,则皆吴语相同者也。

盖声音发于天籁,域于地势,而辨其文质,则民俗之淳漓,诚伪见矣。听政者乌可以言语不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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