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书治要译注 卷二

卷二

尚书

题解

《尚书》亦称《书》《书经》，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宫廷文献，儒家的重要经典。唐孔颖达《尚书正义》云：“道本冲寂，非有名言。既形以道生，物由名举，则凡诸经史，因物立名。物有本形，形从事著。圣贤阐教，事显于言，言惬群心，书而示法。既书有法，因号曰'书’。后人见其久远，自于上世。'尚’者，上也。言此上代以来之书，故曰'尚书’。”意思是说，尚书是古代的圣贤为了阐明天地自然的根本大道，弘扬大道，而采用文字传法的形式，专门为后世之人留下的一部关于立身处世、齐家治国平天下根本道理的著作。因为年代极其久远，源自上古，所以后人称之为“尚书”。

《汉书·艺文志》上说：“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则为《春秋》，言为《尚书》。”《尚书》主要记录了虞夏商周各代部分帝王与大臣们的言行。其最引人注目之处是它独特的“天命观”，认为天命是由人心决定的，上天对任何人都没有偏爱，谁拥有德行，上天就会站在谁的一边（“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是怀”，“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所以圣王拥有天下，必定以爱民、“养民”为自己的天职（“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君王爱护人民，要象爱护自己初生的婴儿一样，天下 才能安乐和顺，臻于大治（“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否则，为政者失去了德行，就会失去“天命”，自取灭亡（“惟上帝弗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并针对统治者在顺境中容易滋生贪图享乐思想的现象，一针见血地指出“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

《尚书》的要旨，一是明仁君治民之道，二是明贤臣事君之道。

为君之道，首在正身，次在任贤。“正身”就是要孝亲敬老，和睦亲族（“奉先思孝，接下思恭”，“克明俊德，以亲九族”），端身正意（“慎厥身修思永”，“钦明文思安安”），远离各种欲望的诱惑（“敬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无康好逸豫”），为天下百姓做出一个好的榜样（“尔惟风，下民惟草”）。“任贤”有三重含义，一是以贤臣为师，虚心听从贤臣的教导和劝谏，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归于正道（“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以匡乃辟”）；二是在治国上充分调动贤臣（“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自己只负责寻求和任用贤才（“在知人”），就可令政治清明，百废俱兴（“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而不必亲自干预政事（“罔敢知于兹”），否则反而会令群臣懈怠而万事不举（“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三是亲近贤者，远离奸佞小人，连身边的侍从仆役，都要选择能够时时鉴督并指出君王过失的忠贞之士，（“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懋乃后德，交修弗逮”）而绝不允许有阿谀奉承、巧言令色之人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无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以防受其迷惑而生出傲慢懈怠之心。

为臣之道，首在正君，次在安民。“正君”就是作为君王的辅佐，要能及时纠正君王的过失（“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上正则下化（“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安民”则包括教民（“慎徽五典”）和“养民”（“六府三事”）两个方面。教民以身教为主，重在感化（“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对于极少数顽固 不化之人，以刑罚作为教育的补充（“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使用刑罚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惩治罪犯，而是为了天下不再有人去犯罪受刑（“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辟以止辟，乃辟”）。“养民”就是以爱民利民为唯一目的，在不损害他人和大众利益、不破坏自然环境的前提下（“正德”），合理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利用”），使人民的物质生活获得充分地保障（“厚生”）。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论语》）。君正臣贤，万民自化。不管到任何时候，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只要是贤人在位，人民自然就会受到教化。民安则国泰，不仅人民安居乐业，而且爱敬天地万物，自然风调雨顺，泽被千秋，而无遗患于后世。德风所至，万国来归，这是大治之道（“德惟治”）。一旦政府的官位不幸被一些缺乏德行的自以为是的“能人”所占据，社会问题就会层出不穷，这是大乱之道（“否德乱”）。

这就是中国古圣先贤留给我们的启示：人存则政举，人亡则政息。一切都是以“人”为本。纵然制度不够完善，只要有圣贤人在位，都能够逐步趋于完善，进而造福人民（“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庶绩其疑”）。相反，纵然社会制度再好，如果不能任人唯贤，一旦恶人当道，再好的制度也会变味，人民同样遭殃，国家同样要陷于危亡（“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弗保，天降之咎”）。所以说“建国君民，教学为先”（《礼记》），为政者永远要把人民的教化摆在首位！

魏徵对《尚书》有着十分透彻的研究。他在编撰《群书治要》时，从《尚书》中的《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各章内经过“剪截淫放”（录其大要并节录了孔安国的注解）节录三十四篇段，内容涵盖修德、任贤、教民、择人、民生、刑罚等诸多方面，对执政者治理天下具有极强的指导意义。其中很多都成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言，如“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等等。

贞观十三年五月，久旱不雨，唐太宗诏令五品以上官员，均要上奏疏。魏徵的《十渐不克终疏》就是这年五月的应诏之作。他在疏文中引用《尚书》“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的古训，针对太宗“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的错误思想，批评太宗说：“自古以来，未有由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太宗读后，“深加奖叹”，为了“反覆寻研，朝夕瞻仰”，又把这篇奏疏陈列在皇宫的屏障上，以示“闻过能改”。

唐太宗、魏徵君臣之间的这些言论和对话，足以证明《尚书》在当时已经成为唐朝治国安邦的重要指南。

作者简介

《尚书》相传经先圣孔子亲自编订而成。魏徵等人节录《尚书》同时节录了孔安国的注。

孔安国，西汉鲁人，字子国，孔子十一代孙。西汉经学家。约汉景帝元年，至昭帝末年间在世，受《诗》于申公，受《尚书》于伏生。武帝时，官谏大夫，临淮太守。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府旧宅，于壁中得《古文尚书》《礼记》《论语》及《孝经》，皆科斗文字，当时人都不识，安国以今文读之，又奉诏作书传，定为五十八篇，谓之《古文尚书》，又著《古文孝经传》《论语训解》。

历来注释和研究《尚书》的著作很多，影响较大的有唐孔颖达的《尚书正义》，宋蔡沈的《书集传》，清孙星衍的《尚书今古文注疏》等。

昔在帝尧 [1] ，聪明文思 [2] ，光宅 [3] 天下。言圣德之远著。作《尧典》 [4] 。典者常也。言可为百代常行之道。

译文

昔日唐尧称帝之时，以其聪敏贤明经纬天地，谋划众物，德光普照天下（谓古圣先贤的德化对当时及后世的深远影响）。史官根据这些写作了《尧典》（典，是“常”的意思。可以作为子孙后代长久遵循的准则，才称之为“典”）。

曰若稽古 [5] ，帝尧，言能顺考古道而行之者。帝尧也。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 [6] ，勋，功也。言尧放上世之功化，而以敬明文思之四德，安天下之当安者也。允 [7] 恭 [8] 克 [9] 让 [10] ，光被 [11] 四表 [12] ，格 [13] 于上下。既有四德，又信恭能让，故其名闻充溢四外 [14] ，至于天地也。克明俊德 [15] ， 以亲九族 [16] 。能明俊德之士任用之，以睦高祖玄孙之亲也。九族既睦，平 [17] 章 [18] 百姓。百姓，百官。百姓 [19] 昭明，协和万邦 [20] ，黎 [21] 民于 [22] 变时 [23] 雍 [24] 。时，是也。雍，和也。言天下众人皆变化从上，是以风俗大和也。

译文

用心查考往事，凡事都遵循古人的常道，这个人就是尧帝（这是说能够用心地查考并遵循古道而行的人，莫过于尧帝啊）。尧帝以“放勋”为名。以钦、明、文、思四德来安定天下（勋，是“功绩”的意思。谓尧效法前代圣王治理天下的经验，而以“敬、明、文、思”这四种德行教化人民，使天下得以安定）。他诚信、恭谨、克己、礼让，德光泽被天下，成为上下之楷模（具备了这四种德行，又能够诚实守信、谦恭礼让，所以他的德名被传播到四方以外，直至布满于天地之间）。他能弘扬美德、以亲睦九族（就是任用有德能的贤达之士，使上至高祖，下至玄孙的族人都和睦亲爱）；九族亲睦之后，又为百官赐授姓氏、区别宗族（百姓，即百官）。这 一百个官位都用来让那些贤明之士得到任用、从而使四方各国协调和顺，黎民随之也变得友好和睦（时，如此的意思。雍，和的意思。这是说天下百姓因为受到百官德行的感召自上而下地发生变化，所以民风民俗出现了十分和谐的局面）。

虞舜 [25] 侧微 [26] ，尧闻之聪明，侧，侧陋。微，微贱。将使嗣位 [27] ，历试诸难。历试之以难事。慎徽 [28] 五典 [29] ，五典克 [30] 从 [31] ；五典。五常之教也。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舜举八元 [32] 。使布五教于四方。五教能从。无违命也。纳 [33] 于百揆 [34] ，百揆时叙 [35] ；揆，度也。舜举八凯 [36] 以度百事，百事时叙也。宾 [37] 于四门，四门穆穆 [38] ；宾，迎也。四门，宫四门也。舜流四凶 [39] 族，诸侯来朝者，舜宾迎之，皆有美德，无凶人也。纳于大麓 [40] ，烈风雷雨弗迷。纳舜于尊显之官，使大录万机之政，于是阴阳清和，烈风雷雨，各以期应 [41] ，不有迷错愆伏 [42] ，明舜之行合于天心也。

译文

虞舜出身微贱，隐匿于民间（侧，是侧陋的意思。微，是微贱的意思）。尧帝听说他聪敏贤明，打算让他继承自己的帝位，（为了考察他的德能就）屡以各种难事相试（多次找一些难办的事来考验他）。让他用心地去传布“五典”，以美德教化百姓，结果百姓都能接受顺从（五典，指的是五种关于伦常的教育，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舜从高辛氏的后人中选出八位贤能的人（世称“八元”），令他们传布五伦之教于四方，结果这五种教义都能够被大众顺利地接受，没有人违背它）；让他摄理百官事务，他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揆，是揣度的意思。舜从高阳氏的后人选出八位贤能的人（世称“八凯”）帮助处理百官事务，结果事事都处理得有条有理）；让他在宫庭四门迎接前来朝见的宾客，四门都礼仪整肃，没有丝毫差错（宾，是迎接宾客的意思。四门，指宫庭四面的门户。舜处置了四凶及其族人，将他们流放到边远之地。诸侯有来朝拜的，舜都以宾客之礼来迎接，处处体现出优美的德行，国中再也没有肆意作恶的人了）；让他统领治理政务，其德能感顺天地之心，暴风雷雨也不再肆意逞凶了（让舜担任地位显要的职务，令他总揽一切政务，则天地间阴阳二气清澈冲和，烈风雷雨，皆随时令而作，不再错乱生灾，这些都足以证明舜的德行已与天地之心合而为一）。

正月上日 [43] ，受终 [44] 于文祖 [45] 。尧天禄永终，舜受之也。文祖，是五庙之大名也。五载一巡狩 [46] ，群后 [47] 四朝 [48] 。

译文

正月的一个吉日，舜在尧的太庙接受了禅让（尧帝完成了上天赋予他的使命，由舜帝来继承他。文祖，是五庙的名称）。每五年对各诸侯国巡视一次，四方诸侯分别在四岳朝见，以示其忠正。

敷 [49] 奏 [50] 以言，明试 [51] 以功，车服以庸 [52] 。敷奏，犹遍进也。诸侯每见，皆以次序遍进而问焉，以观其才。既则效试其居国为政，以著其功。赐之车服，以旌 [53] 其所用任也。象以典刑 [54] ，典，常也。象用之者，谓上刑赭衣 [55] 不纯。中刑杂履。下刑墨幪，以居州里，而民耻之，而反于礼。流 [56] 宥 [57] 五刑 [58] ；流，放也。宥，三宥 [59] 也。言所流宥，皆犯五刑之罪也。眚 [60] 灾肆 [61] 赦 [62] ，眚，过也，灾，害也。肆，失也。言罪过误失，以为当赦之也。怙 [63] 终贼刑。怙，谓怙赦宥而为者也。终为残贼 [64] ，当刑之也。

译文

舜让他们依次进言，公正地评价他们的政绩，赏赐车马衣物，以示表彰（敷奏，是普遍进言的意思。诸侯每次朝拜，舜帝都会安排他们依次见面，并和他们逐一交谈，从中观察他们的才干。接著将一些重要的政事安排他们去担当，使他们的才干在实践中得到验证，为国家建功立业。 然后再赐给他们车马衣服作为酬劳，以表彰其功绩）；明确告诉他们掌管刑罚的原则（典，经常的意思。象征性地运用刑罚，指的是对犯有严重罪过者令其穿上颜色深浅不同的赭色衣服，中等过失的人令其穿颜色不同的鞋子，轻微过失的人穿灰黑色的衣服，让他们居住在大众中间，让大众都知道这是羞耻的事，使大家都回归到礼的行为准则上来）；对犯有法律规定的五类罪行者，予以流放，或适时宽赦（流，放逐的意思。宥，视其情节，分三种情况予以宽减或免于处罚。这里说的是不管是流放还是宽宥，其对象都是指触犯了法律规定的五种罪行的人）；人有过错，或不慎对别人造成了伤害，或行为放纵不够检点，皆可酌情赦免（眚，指过错；灾，指伤害；肆，指过失。谓这些罪过误失，都是可以宽恕和赦免的）；对于有所倚仗而不思悔改者，终必处以极刑（怙，指的是倚仗可以得到赦免而故意胡作非为的人。这些人终究会发展成为凶残暴虐的恶人，必须予以严惩）。

流共工 [65] 于幽洲 [66] ，共工，穷奇也。幽洲，北裔 [67] 也。放欢兜 [68] 于崇山 [69] ，欢兜，浑敦，崇山，南裔也。窜三苗 [70] 于三危，三苗，国名也，缙云氏 [71] 之后，为诸侯，号饕餮 [72] 也。三危 [73] ，西裔也。殛 [74] 鲧 [75] 于羽山 [76] 。鲧，梼杌 [77] 也。殛，诛也。羽山，东裔也。四罪 [78] 而天下咸服。美舜之行，故本其征用 [79] 之功也。

译文

舜将共工流放到幽州（共工又名“穷奇”。幽洲在北方边远的地方），将欢兜发配到崇山（欢兜又名“浑敦”。崇山在南方边远的地方），将三苗驱逐到三危（三苗是国名。缙云氏的后代，是当时的诸侯，号称“饕餮”。三危在西方边远的地方），将鲧放逐到羽山（鲧又名“梼杌”。殛，诛责的意思。羽山在东方边远地方）。这四个罪人得到应有的惩处，天下人都心悦诚服（这里为光显舜帝的善行，所以引用了他当年适当运用刑罚治理国家的事迹作为证明）。

二十有 [80] 八载，放勋 [81] 乃徂落 [82] 。百姓如丧考妣 [83] ，三载，四海遏密 [84] 八音 [85] 。遏，绝也。密，止也。尧崩，百姓如丧父母，绝止金石八音之乐也。

译文

舜继承帝位二十八年后，尧帝逝世，百姓像失去了父母一样悲痛，三年内，全国停止了各种音乐娱乐（遏，断绝。密，停止。尧帝驾崩，人民如同失去父母一样悲痛，所以一切音乐娱乐都停止了）。

舜格 [86] 于文祖，询于四岳 [87] ，辟四门，开辟四方之门，广致众贤也。明四目 [88] ，明视四方也。达四听（本书听作恩）；听达于四方也。柔 [89] 远能迩 [90] ，能安远者，则能安近也。不能安近，则不能安远也。敦 [91] 德允 [92] 元 [93] ，所厚而尊者德也。所信而行者善也。而难任人 [94] ，任，佞 [95] 也。辩给 [96] 之言，易悦耳目，以理难之也。蛮夷 [97] 率 [98] 服；远无不服，迩无不定。三载考 绩 [99] ，三考 [100] ，黜 [101] 陟 [102] 幽明 [103] ，黜，退也。陟，升也。三岁考功，九载三考；退其幽暗无功者，升其昭明有功者也。庶 [104] 绩咸 [105] 熙 [106] 。九载三考，众功皆兴也。

译文

舜继承了尧的治国之道，又向所有部落首领虚心请教，咨询政事，打开所有招贤之门（打开四方之门，让众多贤能的人都汇集到自己身边），敞亮四面八方的视野（对四方看到的各种情况都能辨别明白），通达四方资讯（对四方的各种声音都能清楚地听到），远近之地都得到安抚（能安抚远方，自然也能安抚近方。不能让近处得到安定，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去安定远方之地），亲厚贤德之人（所厚待并尊重的，唯有德。所信奉并力行的，唯有善），而拒纳佞邪之辈（任，佞的意思。巧言善辩之人的言语，容易迷惑人，应当明辨是非令其不能得逞），边远蛮夷之族，无不顺服（边远之地没有不敬服的，附近的地方也没有不安定的）。舜帝三年考察一次政绩，经三次考察后，罢免昏官，提拔贤明（黜，罢免。陟，升迁。每三年一次到各地巡回考察功绩，九年共经过三次巡回考察；罢免了那些昏庸没有作为的人，仁德贤能有功绩的人得到了进一步重用），于是一切政绩都兴盛和美（九年三次考察，众多政绩显现，一派兴盛的景象）。

曰若稽古，大禹 [107] 曰：“后克 [108] 艰厥 [109] 后 [110] ，臣克艰厥臣，政乃乂 [111] ，黎 [112] 民敏 [113] 德。”敏，疾也。能知为君之难，为臣不易，则其政治，而众民皆疾 [114] 修德也。

译文

考证往事，大禹曾说：“如果君主能够了解先王治国的艰难并勇于担当，臣子能够了解先贤为官的艰辛并不辞勤勉，国政就会得以安定，民众就会勉力修德（敏，迅速。如果真能明白作为一国之君的艰难，作为臣子辅佐君王的不易所在，那么国家的政事就会得到妥善的治理，民众也会很快地提高自己的德行和修养）。”

帝曰：“俞 [115] ！允 [116] 若兹 [117] ，嘉言 [118] 罔 [119] 攸 [120] 伏 [121] ，野 [122] 无遗贤，万邦咸宁。攸，所也。嘉言无所伏，言必用也。如此，则贤材在位，天下安也。稽 [123] 于众，舍己从人，弗 [124] 虐无吿 [125] ，弗废 [126] 困穷，惟 [127] 帝时 [128] 克 [129] 。”帝谓尧也。舜因嘉言无所伏，遂称尧德以成其义。考众从人，矜 [130] 孤 [131] 愍 [132] 穷 [133] ，凡人所轻，圣人所重也。

译文

舜帝说：“是啊！如果真是这样，善的言论不会被埋没，民 间没有被遗漏的贤才，万国都会太平了（攸，是所的意思。善的言论不会被埋没，指听到善的言论就一定努力去实行。这样，才是真正的贤才在位，天下就太平了）。认真听取众人的意见，放弃个人私见，听从大家的公论；不使孤苦无依之人受到侵害，不使艰难穷困之人沮丧失望；只有我们的尧帝随时都能做到（舜帝说的是尧。舜有感于“善言不被埋没”的道理，于是称颂尧帝的德行，来阐明其中的义理。虚心听取并随顺众人的善言，怜惜和帮助孤苦穷困的人，这些平常人不经意处，正是圣人所留意注重的啊）。

益 [134] 曰：“都 [135] ！帝德广运 [136] ，乃 [137] 圣乃神，乃武乃文。益因舜言，又美尧也。广谓所覆者大，运谓所及者远。圣无不通，神妙无方，文经纬 [138] 天地，武定祸乱也。皇天眷 [139] 命，奄 [140] 有四海，为天下君。”言尧有此德，故为天所命，所以勉 [141] 舜也。

译文

益说：“可敬呀！尧帝德行广大而影响深远，真是圣明而神妙，武治能平定祸乱，文治能定国安邦（伯益听了舜的一番话，更加崇敬尧的美德。广，是说所覆盖的面积大；运，是说所达到的地方远。圣德无所不通，神妙无际。文，可以规范、统理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武，可以平定远近的祸乱）。皇天眷念其至德而授予天命，使尧拥有四海，成为天下的君主（这里是说尧有这样的德行，所以得到上天的垂爱，被赋予神圣的使命，伯益这样说，目的是以此来勉励舜帝）。

禹曰：“惠迪 [142] 吉，从逆 [143] 凶，惟 [144] 影响。迪，道也。顺道吉，从 逆凶。吉凶之报 [145] ，若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言不虚。”

译文

禹说：“随顺正道则吉利，违背正道而行则凶险，其效应正如影必随形、响必应声一样（迪，是道的意思。沿着正确的道路行走就会诸事吉祥，顺着错误的道路走下去就会遭遇凶险和不测。这种吉和凶的报应，就像影子是因身体而有，回音是因声响而发一样，这话一点都不假）。”

益曰：“吁，戒 [146] 哉！敬戒无虞 [147] ，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 [148] 淫于乐。淫，过也。游逸 [149] 过乐，败德之源，富贵所忽 [150] ，故特 [151] 以为戒也。任贤勿贰 [152] ，去邪勿疑，疑谋勿成 [153] ，百志 [154] 惟熙 [155] 。一意任贤，果于去邪，疑则勿行，道义所存于心者，日以广也。罔违道以干 [156] 百姓之誉，干，求也。失道求名，古人贱之也。罔咈 [157] 百姓以从己之欲。咈，戾也。专欲难成，犯众兴祸，故戒也。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158] 。”言天子常戒慎，无怠惰荒废，则四夷归往之也。

译文

伯益说：“啊！要谨慎啊！要恭敬地对待前人的训诫，方可免于犯错。做事情不要轻易违失古人的法度；不要耽于游闲安逸；不 要过分追求娱乐（淫，过分的意思。过分贪图享乐，是道德败坏的根源，人在富贵的时候往往最容易忽视这一点，所以要特别引起警觉）。任用贤才勿存疑心，去除奸佞不要犹豫不决。心中怀有疑虑，有好的谋略也不会成功。让美好的德行广泛流布，国家就会兴盛起来（一心一意任用贤能的人，果断地远离种种邪说。如果觉得有些说法似是而非，一时拿不定主意，就不要急于实行。领导者心中时时装满着道义，良善的风气逐步形成，并且越播越广）。不要违背正道去谋求百姓的赞誉（干，是谋求的意思。舍弃了正确的道路〔让自己时时处于危险的境地〕去谋求〔那本不存在的虚假的〕名声，在古人看来，这显然是很愚蠢下贱的）；不要损害百姓的利益去满足自己的欲望（咈，违逆、乖戾。独图私欲难以成事，况且触犯众怒必将给自己带来灾祸，所以一定要谨慎啊）。为政不怠惰、不荒弃，周边诸国就会归附于君主（谓做君王的常常鉴戒、谨慎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因怠惰、放逸而荒废了自己的职责，那么四方边远之地的国家都会来归顺于他）。”

禹曰：“于 [159] ！帝念 [160] 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161] ，言养民之本在先修六府也。正德 [162] 、利用 [163] 、厚生 [164] 、惟和 [165] 。正德以率下，利用以阜财，厚生以养民，三者和，所谓善政也。九功 [166] 惟序 [167] ，九序惟歌 [168] 。言六府 [169] 三事 [170] 之功，有次序，皆可歌乐，乃德政之致。戒之用休 [171] ，董 [172] 之用威，劝之以《九歌》 [173] ，俾 [174] 勿坏。”休，美也。董，督也。言善政之道，美以戒之，威以督之，歌以劝之，使政勿坏，在此三者也。

译文

禹说：“这些话，舜帝您值得思考啊！（帝王的）德行就体现在推行善政上，所谓善政就是'养民’（让人民都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妥善治理水、火、金、木、土、谷这'六府’（'养民’的根本，就是首先要治理好'六府’〔这六个藏财之地，以解决人民的生计问题〕）；端正德行、合理地利用自然资源、重视解决人民的生计问题，这三件事要相辅相成（端正德行就能带领好臣民一齐修德向善，自然资源得到合理利用可以聚集财富，让人民生活富足，安定和乐，这就是'养民’了。这三件事能够相辅相成，和谐并进，就可以称为'善政’了）；这九件事做起来应当安排有序，九件事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就可以将这些事迹配以音乐来加以歌颂（这里说的是'六府’'三事’这九件事都能有条不紊的进行，并被人们尽情地歌颂，那就是把君王推行仁德的善政发挥到极至了）。要用美德来劝戒；用刑威来鉴督；用《九歌》来勉励；以保持善政不致被败坏（休，美善的意思。董，鉴督的意思。谓推行善政的途径，就是用美德来劝勉人们，用刑威来约束人们，用至善的音乐来感化人们。要使政事不至于衰败，最关键的就是这三条啊）。”

帝曰：“俞 [175] ！地平天成 [176] ，六府三事允 [177] 治，万世永赖 [178] ，时乃 [179] 功。”水土治曰平，五行 [180] 叙曰成，因禹陈九功而叹美之，言是汝之功也。

译文

舜帝说：“对！如果有一天真的天下太平，'六府’'三事’都得到妥善治理，（这些宝贵的经验财富）能让千秋万代的后人都有所 依靠借鉴，这也是你的功劳（水土得到治理为“平”，天地万物按序排列各就其位为“成”，舜帝因大禹陈述“九功”的治国方略而大为赞叹，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帝曰：“咎繇 [181] ，惟兹臣庶 [182] ，罔或 [183] 干 [184] 予正 [185] 。或，有也。无有干我正，言顺命也。汝作士 [186] ，明于五刑 [187] ，以弼 [188] 五教 [189] ，期 [190] 于予治。欲其能以刑辅教，当于治体也。刑 [191] 期于无刑，民协 [192] 于中，时乃功，懋 [193] 哉！”虽或行刑，以杀止杀，终无犯者，刑期于无所刑，民皆合于大中 [194] ，是汝之功勉之也。

译文

舜帝又说：“咎繇啊，群臣众庶，没有人触犯我的政令（或，有的意思。“没有人触犯我的政令”，谓大家都能顺从天命）。你作为执掌刑狱之官，彰明五类刑罚，用以辅助'五教’，帮助我使天下得到妥善的治理（希望他能以法制来辅佐教育，使治理国家的政策能够完善而无有偏颇）。你运用刑法，真正达到了不必对人民实施刑罚的目的，百姓的心中一片祥和，不再有人触犯国家的法令。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令人赞叹啊！（虽然有时也运用刑罚，用暴力手段来阻止暴力的泛滥，最终令大家都不再背离正道，适当地运用刑罚，是期望将来不再需要刑罚，人民的日常言行都能符合无过与不及的中正之道。舜帝说“这是你们的功劳”，这是对大臣们的鼓励啊）。”

咎繇曰：“帝德罔愆 [195] 。临下以简，御众以宽；愆，过也，善则归君，人臣之义也。罚弗 [196] 及嗣 [197] ，赏延于世；嗣，亦世也。延，及也。父子罪不相及也，而及其赏，道德之政也。宥过 [198] 无大，刑故 [199] 无小；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也。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至也。与其杀弗辜，宁失不经 [200] 。好生之德，洽 [201] 于民心，兹用弗犯于有司 [202] 。”咎繇因帝勉己，遂称帝之德，所以明民不犯上也。宁失不常之罪，不枉不辜之善，仁爱之道也。

译文

咎繇说：“舜帝您的德行无可挑剔。你以平易对待臣下，以宽容驾驭百姓（愆，过错的意思。将善绩归功于自己的君主，是做臣子的本分）；惩罚不株连子孙，赏赐却延及后代（嗣，和“世”一样指的是后代。延，及的意思。父子之间如果有罪过被惩罚，可以不互相牵连；但如果是荣誉、嘉奖却可以共享，这是真正有道德的善政啊）；过失犯罪再大也可以宽赦，故意犯罪再小也必定惩罚（因过失而犯罪，虽然后果严重也必定从宽处理，如果是无所顾忌的故意犯罪，罪行再轻必定严肃惩处）；犯罪事实有疑点时考虑宁可从轻判处；立功事实有疑点时考虑宁可从重奖赏（量刑时有疑问难决就尽量从轻；赏赐时有疑问难决则尽量从重，忠良敦厚的风气就会慢慢形成了）；与其错杀无罪之人，宁可失之于'治理不力’。您怜爱生命的美德，浸润于民众之心，所以百姓才不会冲犯官府（咎繇受到舜帝的夸赞后，立即称颂舜帝的德行，以显示臣民不可以目无君王而妄自居功。宁可犯下执法不严的过失，也绝不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这才是仁爱之道啊）。”

帝曰：“来 [203] ，禹！汝惟弗矜 [204] ，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弗伐 [205] ，天下莫与汝争功。自贤曰矜，自功曰伐。言禹推善让人而不失其能，不有其劳而不失其功，所以能绝众人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206] 。危则难安，微则难明，故戒以精一，信执其中也。无稽之言勿听，弗询 [207] 之谋勿庸。无考，无信验也。不询，专独也，终必无成，故戒勿听用也。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 [208] 后 [209] 何戴 [210] ？后非众罔与守邦。庶民以君为命，故可爱。君失道，民叛之，故可畏。言众戴君以自存，君恃众以守国，相须而成也。惟口出好兴戎 [211] ，朕言弗再。”好谓赏善，戎谓伐恶。言口荣辱之主，虑而宣 [212] 之，成于一 [213] 也。

译文

舜帝又对禹说：“禹呀！你虽然不炫耀自己的能力，天下却没有人与你争能；你虽然不炫耀自己的功劳，天下却没有人与你争功（自以为贤明叫'矜’，自夸有功叫'伐’。这里是说禹举荐并让位于贤能的人，但并不因此而失去自己贤能的声誉；有了成绩从不居功，但他的功劳谁也无法否认。这正是他的过人之处啊）。人心（人的欲望）是危险的，道心（伦理道德）是微妙的，只有勇猛精进，住于一心，才能真正的把握中正（无过之、无不及）之道（欲望是危险的，使人心难以安定；道心是 微妙的，人们又很难明了，所以在这里告诫大家：必须精进、专一地修学善法，才能真正把握好中道）。没有根据的话不要听信，没有征求过众人意见的谋略不要采纳（没有根据的言论，也没有办法用事实来验证。不征求别人的意见，就是独断专行。这两者最终都不能成事，所以说要不听、不做）。世界上最可爱戴者不就是君主吗？最可畏惧者不就是民众吗？民众没有君主又拥戴谁呢？君主没有民众的拥护也就无法守住自己的国家（民众把君主当作自己的命运的依靠，所以说值得敬爱。如果国君背弃了为民做主的正道，人民也会随着背叛国君，所以说值得畏惧。这里说的是民众拥戴自己的君主，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君主也是因为有了大众的拥护和支持才能保持国家的稳定和繁荣，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言语可以用来赞叹美德，也可以用来讨伐罪恶，所以我不会轻易开口说什么，一旦说出来就意味着不容更改（这里说的'善事’指赏善，这里说的'讨伐’指除恶。这里说的是：一个人口中说出的话直接关系着自身或他人的荣辱，必须慎重地考虑明白了以后再说出来，专一精思之后，无过无不及，才能成事）。”

帝曰：“咨 [214] ，禹！惟时有苗 [215] 弗率 [216] ，汝徂征 [217] 。”三苗之民，数干 [218] 王诛。率，循也。徂，往也。不循帝道，言乱逆也。命禹讨之。

译文

舜帝说：“唉！禹呀！现今三苗不遵循帝道，就命你去讨伐他们吧（三苗的民众，多次冒犯天威。率，遵循的意思。徂，往的意思。不遵循帝道，指犯上作乱。于是命禹去讨伐三苗）。”

禹乃会群后 [219] ，誓于师曰：“济济 [220] 有众，咸听朕命。会诸侯共伐有苗也。军旅曰誓。济济，众盛之貌也。蠢 [221] 兹有苗 [222] ，昏迷弗恭；蠢， 动也。昏，暗也。言其所以宜讨也。侮嫚 [223] 自贤 [224] ，反道败德；狎 [225] 侮先王，轻嫚典教 [226] ，反正道，败德义也。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废仁贤，任奸佞。民弃弗保，天降之咎 [227] 。言民叛之，天灾之也。肆 [228] 予以尔众士，奉词伐罪。肆，故也。尔尚 [229] 一乃 [230] 心力，其 [231] 克 [232] 有勋 [233] 。”

译文

于是，禹便会聚各方诸侯，并在誓师大会上说：“众位官兵，都要听从我的号令（调集各路诸侯共同征伐有苗。在大军出发前盟约叫“誓”。济济，人数众多的样子）。那蠢蠢欲动的三苗，昏庸糊涂，不恭不敬，轻慢君主（蠢，蠢蠢欲动的意思。昏，昏暗的意思。说明为什么要征讨三苗），妄自尊大，违反正道，败坏德义（对先王毫无恭敬，把典章教化不当回事，违背伦常的正道，败坏社会道德规范），有德行操守的人都散落在民间，追名逐利之徒则受到重用（正直贤良的人被排斥，奸佞之徒纷纷被任用），百姓背弃自己的国家不愿保护它，上天已经降罪于这片土地（谓人民背叛他，上天也降灾于他）。因此，我率领你们诸位，奉舜帝之命，讨伐其罪行（肆，因此）。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必将在这次征战中建立功勋。”

三旬，有苗民逆命 [234] ，益赞 [235] 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236] 。满招损，谦受益，时 [237] 乃天道。自满者人损之，自谦者人益之，是天道之常。至诚（诚作諴）感神，矧 [238] 兹有苗。”至和感神，况有苗也。言易感也。

译文

过了三十天，三苗之民（虽然暂时被武力所震摄，但内心里）还是不能顺从禹的命令。伯益向禹建言说：“只有德行能够感动上天，无论多远，其感召力都可到达。自满会招致损害，谦虚会得到益处，这是天下至理（骄傲自满的人会受到众人的厌弃或攻击，谦卑恭敬的人会得到众人的拥戴和帮助，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至诚连神灵都能感动，何况这个三苗呢？（天地间祥和之气连神明都可以感动，何况是有苗呢？这里说的是人性本善的道理，一切人都可以通过德行来感化他）”

禹拜昌言 [239] 曰：“俞 [240] ！”班 [241] 师振 [242] 旅。以益言为当，故拜受，遂班师。兵入曰振旅，言整众也。帝乃诞敷 [243] 文德 [244] ，远人不服，大布文德以来之也。儛干羽 [245] 于两阶 [246] 。七旬，有苗格 [247] 。讨而不服，不讨自来，明御 [248] 之必有道也。

译文

禹接受其善言，说：“很对！”随即整顿士兵，撤回了军队（认为伯益的话是对的，所以虚心地接受，于是撤回军队。让军队回到原地叫“振旅”，是让众将士得到休整的意思）。于是，舜帝对苗民广泛进行礼乐道德的教化（边远地方的人民不愿遵循王道的统治，可以通过努力进行 礼乐教化，使他们心悦臣服地主动来归顺），在宫殿两侧台阶前持盾牌、羽具，在一片祥和的音乐声中，演出祈祷幸福、和平的歌舞。七十天后，三苗终于主动前来归顺（武力不能让对方屈服，放弃武力后却能让对方主动归顺，说明治理天下必定是有正确的途径可循的）。

咎繇曰：“允 [249] 迪 [250] 厥 [251] 德，谟 [252] 明弼 [253] 谐。”迪，蹈。厥，其也，其古人。谟，谋也。言人君当信蹈 [254] 行古人之德，谋广聪明 [255] ，以辅谐 [256] 其政也。

译文

咎繇说：“君主坚定地蹈行古圣先贤的德范，才能感召来贤明的辅佐良臣，谋划就会英明，君臣就会和谐（迪，遵循。厥，那些，这里是“那些古人”的意思。谟，谋略。谓作为人民的领袖应当努力继承古圣先贤的德范，广泛谋求贤德之才以辅弼政务，谐和政风以利兆民）。”

禹曰：“俞，如何 [257] ？”然其言问所以行也。咎繇曰：“都 [258] ！慎厥身修，思永 [259] 。叹美之重也。慎修其身，思为长久之道也。惇 [260] 叙九族，庶明厉翼 [261] ，迩可远 [262] ，在兹。”言慎修其身，厚次叙九族，则 [263] 众庶皆明其教，而自勉厉。翼戴 [264] 上命 [265] ，迩可推而远者，在此道也。

译文

禹说：“你说得对！那么应当怎样去做呢（先肯定对方的话，再问到具体应该怎样去做）？”咎繇说：“问得好！谨慎其自身品德修养，要从长远考虑（感叹美德的重要。让每个人都重视完善自身的德行，为的就是治理国家的长久之道啊），重视九族上下的秩序，让大众都懂得努力辅佐尊长，那么由近可以致远（由父可以致君，由家可以致国），天下的太平就从这里开始（谓高度重视自身的德行修养，虔诚恭敬地顺从家族长幼尊卑的秩序，一旦天下百姓都能够明白、愉快的接受这种德行的教育，就能够时时自我勉励。从自觉的辅佐拥戴家族的尊长一直到忠于国家的领袖，由近可以及远的道理就在于此啊）。”

禹拜 [266] 昌言曰：“俞！”以咎繇言为当，故拜受而然之。咎繇曰：“都！在知人，在安民。”叹修身亲亲 [267] 之道在知人，所信任 [268] 在能安民也。

译文

禹接受其善言，说：“你说得对（认为咎繇说的话很恰当，所以恭敬地接受并给予称赞）！”咎繇说：“啊！重要的还在于知人善任，在于让人民安居乐业啊（进而感叹要让民众都能做到重视自身品德修养、亲人之间都能相亲相爱，重要的还在于了解和选拔人才。让真正赢得大众信任的贤能之人得到任用，原因在于他们能以身作则教会民众敦伦尽分，以此安定民心）。”

禹曰：“吁 [269] ！咸若时 [270] ，惟 [271] 帝其 [272] 难之。言帝尧亦以知人安民为难也。知人则哲，能官人 [273] ；安民则惠 [274] ，黎民怀之。哲，知也，无所不知，故能官人。惠，爱也，爱则民归之也。能哲而惠，何忧乎 [275] 欢兜？何 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 [276] 孔壬 [277] 。”孔，甚也。壬，佞也。巧言，静言 [278] 庸违 [279] 也。令色，象恭滔天 [280] 也。禹言有苗、欢兜之徒，甚佞如此，尧畏其乱政，故迁放 [281] 之也。

译文

禹说：“哦！要都做到像这样，连帝尧也认为是不容易的（这是说尧帝也觉得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和让人民安居乐业都是很困难的啊）。能透彻地了解别人就是大智，这样就能恰当地选拔官员；能让人民安居乐业就是大仁，百姓就会归顺他（哲，是智慧的意思。一点不会看错人，所以有能力任命官员。惠，是爱的意思。仁爱，民众就会归顺他啊）；智慧与仁爱兼于一身，怎会担忧欢兜？何必流放三苗？又怎么会惧怕善于花言巧语、察言观色的奸佞之人呢？（孔，是大的意思。壬，是奸佞的意思。巧言，就是花言巧语，它的用意是邪僻的。令色，貌似恭敬，但实际却傲慢到了极点。大禹说像有苗、欢兜这些恶人，奸佞到这种程度，尧担心他们会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所以才把他们流放到边远之地。）”

咎繇曰：“都！亦 [282] 行有九德：言人性行有九德，以考察真伪，则可知也。宽而栗，性宽弘 [283] 而能庄栗 [284] 也。柔而立，和柔而能立事。愿而恭，慤愿而恭恪 [285] 也。乱而敬，乱 [286] ，治也。有治而能谨敬也。扰而毅，扰 [287] ，顺也，致果为毅 [288] 也。直而温，行正直而气温和也。简而廉，性简大 [289] 而有 廉隅 [290] 也。刚而塞 [291] ，刚断而实塞也。强 [292] 而义。无所屈挠，动必合义。彰厥有常 [293] ，吉哉！彰，明也。吉，善也。明九德之常，以择人而官之，则政之善也。

译文

咎繇说：“啊！人的品行有九种类型（具体分析人的优良品格，大致可分为九类，以此来考察人的善恶真伪，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一是秉性宽弘而不失庄敬（胸怀宽阔，器量宏深，能包容万物，而又态度鲜明，不失其肃敬庄严）；二是外表柔和而内心不失其贞正（性格温和却能成就善举）；三是老实忠厚又能恭肃庄重（诚实善良又能谨慎恭敬）；四是精于治事又有敬业的精神（乱，在这里是“治”的意思。有治国的才能，又能够时时恭敬谨慎而无丝毫骄慢之心）；五是为人驯顺，内心却刚强坚韧（扰，和顺的意思。真诚的驯顺或者说绝对的忠诚可以造就内心的坚定与刚毅）；六是为人正直却能待人温和（行止方正刚直而态度却不失温和）；七是性情简脱却有操守（性格豪爽，落拓不羁，却能保持品端行正）；八是性格刚毅又实在（刚毅果断又能实事求是）；九是坚强不屈又能坚持正义（做任何事都有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并且凡事必定得合乎道义才肯去做）。要表彰符合这九种道德标准的人，天下才会昌顺啊！（彰，是表彰、彰显，让大家都明白的意思。吉，大好的意思。让天下人都明白这九种美德的标准，依此来选拔人才并委以重任，那么国家的政治就清明了）。

“九德 [294] 咸事 [295] ，俊乂 [296] 在官 [297] 。使九德之人皆用事，则俊德治 能之士并在官也。百僚师师 [298] ，百工惟时 [299] ，僚工，皆官也。师师，相师法也。百官皆是，言政无非也。庶绩其凝 [300] 。凝，成也，言百事功皆成也。无教逸欲有邦，不为逸豫 [301] 贪欲之教，是有国者之常也。兢兢 [302] 业业 [303] ，一日二日 [304] 万几 [305] 。兢兢，戒慎。业业，危惧。戒惧万事微也。无旷 [306] 庶官 [307] ，天工人其代之。旷，空也。位非其人为空官。言人代天理官，不可以天官私非其才也。政事？ [308] 懋 [309] 哉。”言无非天意者，故人君居天官，听政治事，不可以不自勉也。

译文

“假使具备上述九种德行之人都来参与政事，才德出众之才都处在官位，（让具备“九德”之人都出来从政，那么贤能的人都得到任用）。百官之间互相学习、仿效，这样官员们就可以都达到良善的境界（僚、工，都是官员的意思。师师，相互学习的意思。官员都能够这样，谓国家的方针政策已经没有什么不当的了）。那么，各种事业都将会获得成功（凝，成就。谓凡事都会顺利成就）。不要教人贪图享受和放纵欲望，才能管理好国家和人民（领导者不要为民众做出贪图享受的不良示范，这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原则），要时时刻刻防微杜渐（兢兢，常常自我告诫，小心谨慎的意思。业业，忧虑恐惧的样子。从万事的开端就要小心警惕）。不要空设各种官职，因为天赋予的职事，将由人来代它完成（旷，是空缺的意思。官位被不适合的人占据叫“空官”。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代表上天来行使职责，不可以将上天赋予的官位让那些不具备行使上天职责的没有德能的人私下占据）。应勤勉于政事啊！（谓一切都是在遵循上天的旨意，所以作 为人民的领袖，肩负着上天赋予的神圣职责与使命，执政处理国家大小事务，不能不经常勉励自己啊）。”

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邻，近也。言君臣道近，相须 [310] 而成也。

译文

舜帝感叹地说：“啊！大臣是君主亲近的人，君主亲近的人就是大臣啊！”禹说：“正是！”（邻，接近的意思。谓君王和大臣的职责和使命相近，是相互依靠、相辅相成的。）

帝曰：“臣作朕 [311] 股肱耳目，言大体若身也。予欲左右 [312] 有民，汝翼 [313] 。左右，助也。助我所有之民，富而教之，汝翼成我也。予欲观古人之象 [314] ，欲观示法象 [315] 之服制也。以五采 [316] 彰施于五色 [317] 作服，汝明 [318] 。天子服日月以下，诸侯自龙衮 [319] 以下，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 [320] 。以五采明施于五色，作尊卑之服，汝明制之也。予欲闻六律 [321] 五声八音 [322] ，以出纳 [323] 五言 [324] ，汝听。言欲以六律和声音，出纳仁义礼智信五德之言，施于民以成化，汝当听审之。予违 [325] ，汝弼 [326] 。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我违道，汝当以义辅正我。无得面从我违，退后言我不可弼也。

译文

舜帝说：“大臣犹如我的股肱耳目（这里说的是君王与群臣是一个大的整体，就像一个人的身体一样）。我想教化引导所有百姓，你们来扶助我吧（左右，从旁帮助的意思。帮助我国中所有的人民，让他们富裕，并让他们受到礼乐道德的教化，你们来帮我一起做成这件事吧）。我想看到古人的样子（希望能看到可以显示符合礼仪规范之仪表、举止，且因尊卑不同而款式、图案各异的衣着式样），以五种颜料将布帛染成五种鲜明的色彩来制作服装，让尊卑有序，你们把这件事明示于众吧（天子穿的是绘有日月图案的衣服，以及以下等级的衣服；诸侯穿的是绘有龙的图案的被称作“龙衮”的制服，以及以下等级的衣服。尊贵的人可以同时穿低级别的衣服，低级别的人不可以越分冒用尊者的仪制。用五种颜料将布帛染成五种颜色，制作用来区别尊卑的朝服，你们把这些都详细搞清楚以后再把它做出来）！我希望能够重新听到（像古时那样的）六种旋律、五级音阶、八类乐器演奏的至善至美的音乐，用以显露传布'五德’之言，你们同我一起听受、审辨（谓希望能以六种音律和各种乐声，来传播仁义礼智信“五德”之言，使其广布于民间以起到教化的作用。你们应当和我一起仔细倾听，并加以辨别，以便从中选出至善至美的音乐来）；我如果有什么过失，你们应当及时帮我纠正。你们不可以当面顺从，从我这里离开后又在背后议论我（我要是违背了正道，你们应当以义理来纠正我。不要当面顺从我的错误，事后又说我这人没法辅佐）。”

禹曰：“俞哉！万邦黎献 [327] ，共惟帝臣，惟帝时举 [328] ，敷纳 [329] 以言，明 [330] 庶以功，车服以庸 [331] ，献，贤也。万国众贤，共为帝臣，帝举是而用 之，使陈布其言 [332] ，明之皆以功大小为差 [333] ，以车服旌 [334] 其能用之也。谁敢弗让？敢弗敬应？上唯贤是用，则下皆敬应上命而让善也。帝弗时，敷同日奏 [335] ，罔功。帝用臣不是，则远近布同，而日进于无功，以贤愚并位、优劣共流 [336] 故也

译文

禹说：“是啊，舜帝！全天下贤能的人，都是您的臣子，任由您选拔举用。如果能广泛地采纳他们的意见，公正地考察他们的业绩，赐予车辆官服以表彰那些有所作为的人（献，贤的意思。各诸侯国众多的贤能之士都是您的臣民，您从中选拔最合适的人并任用他们，让他们各自教化一方，再分别依据他们各自功绩的大小明察他们的德能，分别等级次序，赐以车马官服，用来表彰那些有功之臣），这样一来，还有谁不谦让，谁敢不恭敬地接受呢（君上能够唯贤是用，那么群臣都会恭敬地响应上面的号召，并互相让功与对方）？您如果不是这样，不能够做到近贤远佞，而是对贤愚优劣都一概同等对待，那么国家的政事就会一天天荒废下去（帝王任用臣僚不恰当，那么对待臣下就没有了贤愚远近之分，政事也就会日渐衰微。这是因为贤良优秀的人才和庸愚无行的人受到同等待遇的缘故啊）。

无若丹朱 [337] 奡 [338] ，惟慢游 [339] 是好，丹朱，尧子，举以戒也。傲虐 [340] 是作，罔昼夜额额 [341] 。傲戏而为虐，无昼夜常额额，肆恶不休息也。罔水行舟，朋淫 [342] 于家，用 [343] 殄厥世 [344] 。朋，群也。丹朱习于无水陆地行舟，言无度也。群淫于家，妻妾乱也。用是绝其世，不得嗣也。帝其念哉！”

译文

所用之人，不能像丹朱那样傲慢，只喜欢游手好闲（丹朱，尧的儿子，举此例引以为戒）、戏谑作乐、不分昼夜地恣意妄为而无休止（遨游嬉戏，为害百姓。额额不分昼夜，指的是放纵恶行没完没了）；自己坐于木船之上，让人在平地上推着行走；妻妾成群，淫乱于家。其后果是被取消嗣子之位（朋，群的意思。丹朱喜欢在无水的陆地上让人推着行船，谓行为一点没有节制。在自己家中聚众享乐，纵欲无度，谓妻妾家人均不能以礼相待。因此才被取消了世子的爵位，不能够继承帝位）。舜帝您当深思啊！”

夔 [345] 曰：“于！予击石拊石 [346] ，百兽率儛 [347] ，庶尹 [348] 允谐。”尹，正也。众正官 [349] 之长，信皆和谐，言神人 [350] 治也，始于任贤，立政以礼，治成以乐，所以致太平也。帝庸 [351] 作歌，曰：“敕 [352] 天之命，惟时惟几 [353] 。”敕，正也。奉正天命以临民，惟在顺时、惟在慎微也。乃 [354] 歌曰：“股肱喜哉！元首 [355] 起 [356] 哉！百工熙哉！”元首，君也。股肱之臣，喜乐尽忠，君之治功乃起，百官之业乃广也。

译文

乐官夔赞叹说：“啊！我依着节拍敲击石磬，连百兽听闻也纷纷随之起舞。众多的君长确实已将天下治理得十分和谐了（尹，君长的意思，这里是指众多官员中的尊长。百官和谐一致，万物神灵和人民都归于大治。这一切都始于选拔任用贤能的君子，用礼规范人的行为，确立为政之道，国家安定后就依靠音乐的教化，来移风易俗，所以天下太平）。”舜帝于是作歌唱道：“我等尊奉上天之命，凡事都必顺应天时，诸事谨慎及于细微之处（敕，以上正下。奉上天之命以正下民，就是要尊重大自然的法则，顺应天时，细微之处也小心谨慎）。”接着又唱道：“看到终日勤于国事的大臣们是如此地欢喜啊！作为你们的君主我是多么地振奋！百业兴盛的时代已经来临（元首，指天子。大臣们都能心甘情愿、欢喜快乐地为君王竭尽忠诚，君王治理天下的功绩就从这里开始了，各行各业也会越来越兴盛）！”

咎繇拜手稽首 [357] ，乃赓载 [358] 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 [359] 哉！”赓，续也。载，成也。帝歌归美股肱，义未足，故续歌先君后臣，众事乃安，以成其义也。又歌曰：“元首丛脞 [360] 哉！股肱惰哉！万事堕 [361] 哉！”丛脞，细碎无大略 [362] 也。君如此则臣懈惰，万事堕废，其功不成。歌以申戒 [363] 也。

译文

咎繇拱手叩头，紧接着唱道：“我们的君主是如此地圣明啊！大臣们才如此心甘情愿地竭尽忠心！才有了今天的诸事康顺（赓， 继续。载，完成。舜帝作歌将美德归功于大臣，如此，其中的义理尚不能完全显现，所以下面咎繇继续歌唱。君在先，臣在后，诸事有序，才是安治天下的道理。这样一来，就将天下大治的真谛完全显现了）！”接着又唱道：“倘若做君主的不懂得治国的要领，包揽琐事，事必躬亲，大臣们就会因此而懈怠，万事必定随之荒废，叫人寒心（丛脞，拘泥于琐碎的事务而没有远大的谋略。领导者如此，那么做下属的就会懈惰，万事都会随之荒废，君王治理天下的大业就无法完成了。所以在此作歌以为告诫）！”

帝拜曰：“俞，钦 [364] 哉！”拜受其歌，戒群臣自今已往敬职也。

译文

舜帝听后拜谢道：“唱得好啊！群臣自今以后务必兢兢业业善始善终啊（舜帝在此敬受咎繇歌中的告诫，同时以此来告诫群臣：从今以后，国事就倚仗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尽职啊）！”

太康尸位 [365] 以逸豫 [366] ，启子也。尸，主也。以尊位为逸豫，不勤也。灭厥德，黎民咸贰 [367] 。君丧其德，则众民二心也。乃 [368] 盘 [369] 游无度，盘乐游逸，无法度也。畋 [370] 于有洛之表 [371] ，十旬弗反 [372] 。洛水表也。

译文

太康身居帝位而不务正事，因为贪图安逸享乐（太康是夏启的儿子。尸，因为是代死者受祭，所以象征着祭祀者的主宰。太康就像 “尸”一样，虽然居于尊位，被奉为万民之主，但却只知道贪图享受安逸，不能勤于国事），丧失了一个君主应有的品德，百姓都对他怀有二心（君王失德，天下百姓就会离心）。他这样纵情游乐没有节制（只知道享受游逸之乐，行为不依照礼仪规范），在洛水的南面打猎，百余天都不回京都。

有穷 [373] 后 [374] 羿 [375] ，因 [376] 民弗忍，拒于河 [377] 。有穷，国名。羿，诸侯名也。拒太康于河，遂废之 [378] 也。

译文

有穷国国王后羿，因为国民都不能忍受太康的所作所为，趁机就在黄河岸边阻止太康返回京都（有穷是国名，后羿是有穷国诸侯的名字。后羿在黄河边阻拦太康，从此结束了太康的统治地位）。

厥 [379] 弟五人，御 [380] 其母以从，御，侍，言从畋也。俟于洛之汭 [381] 。五子咸怨，待太康，怨其久畋失国也。述 [382] 大禹之戒以作歌。述，循也。

译文

当时，太康的五个弟弟侍候他们的母亲随从打猎，在洛黄交汇的河湾等候他（御，陪侍，这里指随从打猎）。五个弟弟都埋怨太康（等待太康，责怪他迷恋打猎时间太久，终于失去了国家），遂依据大禹的训诫而作歌（述，遵循的意思）。

其一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言人君当固民以安国也。 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 [383] 能胜予。言能敬畏小民，所以得众心也。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不见是谋，备其微也。予临兆 [384] 民，廪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385] 。廪，危貌也。朽，腐也。腐索御马，言危惧甚也。为人上者，奈何弗敬 [386] ？”能敬则不骄，在上不骄，则高而不危也。

译文

太康的第一个兄弟唱道：“百姓是立国的根本，根本得以稳固，国家才会安宁（谓人君应当稳固民心，才能使国家安定）。我遍观天下之事，深感愚夫愚妇都能将我战胜（谓能敬畏小民，才能赢得人心）。对于民怨，应在其尚未显现时就有所谋划，岂能等它明显了才开始警醒（防患于未然，从一开始就小心戒备）。我面对亿万民众，危惧的心情就像用腐朽之绳驾驶六马之车（廪，危惧的样子。朽，腐烂、损坏的意思。用腐烂损坏的绳索驾驭马车，比喻危惧到极点）。作为民众的君主，怎能不时刻谨慎忧惧？（能敬畏就不会骄傲，能处于上位而不骄傲，即使居位再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 [387] ，外作禽荒 [388] ，迷乱曰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 [389] 弗亡。”此六者，有一必亡，况兼有乎。

译文

第二个兄弟接着唱道：“先帝的《训诫》中有这样一段话语，我们千万不能忘记：在内沉迷于女色，在外迷恋于游猎（迷乱叫 '荒’），贪杯好酒无节制，迷恋歌舞无止时，房子愈造愈大，一味追求豪华，在墙壁上到处雕绘形形色色的图画。只要有上述情况之一，就没有不导致亡国的！（这六种情况，只要有其中的一种情况出现，就必定会导致亡国，何况这六种情况同时出现呢？）”

其三曰：“惟彼陶唐 [390] ，有此冀方 [391] 。陶唐，帝尧氏，都冀州也。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 [392] 灭亡。”言失尧之道，乱其法 [393] 制 [394] ，自致亡灭也。

译文

第三个兄弟唱道：“想当年先祖尧帝德化四方，才拥有了中原这片地方，（陶唐指尧帝，尧帝属陶唐氏）。如今丢弃了先帝的美德，破坏了祖宗的礼法纲常，才会招致灭亡（谓丢失了尧帝的治国之道，乱了法度，才会自取灭亡）。”

其四曰：“明明 [395] 我祖，万邦之君。有典 [396] 有则 [397] ，贻厥子孙。典，谓经籍也。则，法也。荒堕 [398] 厥绪 [399] ，覆宗 [400] 绝祀 [401] ！”言古制存，而太康失其业以亡也。

译文

第四个兄弟唱道：“我圣德煌煌的先祖啊，是众多诸侯国共同的君主。既有万世不变的经典，又有完备的礼法制度。这些无价之宝都留给了他的子孙，谨慎奉守可保其世代无虞（典，指的是经典古籍。则，指的是礼法制度）。如今典章犹在，人心不古，眼看前人的事业到此时已变得一片荒芜。宗族将要覆灭，连祭祀也面临断绝！（谓古制犹存，而太康不能守住前人的功业以至于亡国）。”

其五曰：“乌虖 [402] 曷 [403] 归？予怀 [404] 之悲。曷，何也，言思而悲也。万世 [405] 仇予，予将畴依 [406] ？仇，怨也，言当依谁以复国乎。郁陶 [407] 乎予心，颜厚有忸怩 [408] 。郁陶，言哀思也。颜厚，色愧。忸怩，心惭也。惭愧于仁人贤士也。弗慎厥德，虽悔可追？”言人君行己，不慎其德，以速灭败。虽欲改悔，其可追及乎？言无益也。

译文

最后第五个兄弟也唱道：“啊！我们将归向何方？我一想到这里，便感到无限悲伤（曷，何，此处说因忧思而悲伤）。普天下的人都对我们充满怨恨，我们还有谁可以依凭（仇，怨恨。这句说的是还可以依靠谁来帮助复国）？我等终日哀伤能怨谁？纵然脸皮再厚也难掩内心的羞愧（郁陶，说的是心中忧思难平。颜厚，就是面有愧色。忸怩，是心中惭愧。这是因想到古代的仁人贤士而惭愧啊）。平日不慎修自己的德行，此刻已难以追悔！（这里说的是人君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慎重自己的德行，就会迅速败亡。此时再想悔改，哪里还来得及呢？也就是说，那已经无补于事了啊！）”

成汤 [409] 放桀于南巢 [410] ，惟 [411] 有惭德 [412] ，有惭德，惭德不及古也。曰：“予恐来世以台 [413] 为口实 [414] 。”恐来世论道，我放天子，常不去口也。仲虺 [415] 乃作诰 [416] ，陈义告汤可无惭也。

译文

成汤灭夏后，将夏桀放逐到南巢，觉得自己这样做有愧于尽忠的德行，（有惭德，即自惭德行比不上古人）。于是说道：“我担心后世之人要把我的行为当成话柄（担心后人评论得失，说我放逐天子，并把这件事常常挂在嘴上）。”仲虺于是写下了这篇诰文（文中向成汤陈述了他可以不必内疚的道理）。

曰：“乌虖！惟天生民有欲 [417] ，无主 [418] 乃乱，民无君主，则恣情欲，必致必祸乱也。惟天生聪明时乂 [419] 。言天生聪明，是治民乱也。有夏昏德 [420] ，民坠涂炭 [421] 。夏桀暗乱 [422] ，不恤下民，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无救之者。

译文

他这样写道：“啊！人天生就有七情六欲，百姓如果没有君主来教导约束，就会产生祸乱（民众如果没有君主的约束，就会放纵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必然要导致祸乱），只有上天降生聪明仁德之人施以 教化，时势才能安定（谓上天降生聪明之人，就是为了治理民乱）。夏桀昏庸无德，没有能力教化人民，百姓就如同坠入泥潭、炭火之中（夏桀昏乱失德，不能体恤帮助下民，人民的境遇，立刻就像陷入泥潭，坠入大火中一样，却没有人能够救他们）。

“惟王弗迩声色 [423] ，弗殖 [424] 货利 [425] ；迩，近也。德懋懋官 [426] ，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弗吝 [427] ；勉于德者，则勉之以官，勉于功者，亦勉之以赏。用人之言，若自己出。有过则改，无所吝惜。所以能成王业者也。克宽克 [428] 仁，彰信 [429] 兆民 [430] 。言汤宽仁之德，明信于天下也。

译文

“今大王（成汤）不接近歌舞女色，不聚敛金钱财物（迩，近）；对德高者以官职予以劝勉，对功高者以赏赐予以鼓励；任用贤人就像对自己一样信任，改正自己的过错毫不吝惜（对努力修德的人用官位来劝勉他，对勤奋做事的人用赏赐来激励他。采纳别人好的意见，就像自己的一样毫不犹豫。自己有过失立即改正，丝毫不会迟疑。这才是真正能成就帝王之业的人啊）；待人宽厚、内心充满了仁爱，信义播于四海（指成汤宽厚仁爱的品德为天下人所公认）。

“乃 [431] 葛伯 [432] 仇饷 [433] ，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葛伯游行，见农民之饷于田者，杀其人，夺其饷，故谓之仇饷。仇，怨也。曰：'奚 [434] 独后予。怨者辞 [435] 也。

译文

“当初葛国的君主随意抢夺、杀害为耕田者送饭的人，所以最初的征伐行动就是从葛伯开始的。没有料到的是，大王往东征伐，西夷之民就会埋怨；大王往南征伐，北狄之人就会埋怨（葛伯在出游的途中，看到往田地里给干活的农民送食物的人，葛伯夺其食物，又杀了这个人，引起天下人的怨恨，所以叫'葛伯仇饷’。仇，怨恨）。他们都说：'凭什么偏偏要把我们这个地方摆在后面呢’（这都是心怀怨恨的人说的话啊）？

攸徂 [436] 之民，室家 [437] 相庆，曰：'徯 [438] 予后，后来其苏。’汤所往之民，皆喜曰：“待我君，君来其可苏息 [439] 也。”

译文

“大军将到之地的百姓，家家互相庆贺说：'等候我们的君王吧！君王到来，我们就有活路了。’（汤王将到之处的人民，听说汤王大军就要到来，都欢喜地说：'等着吧，君王来了，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右 [440] 贤辅德，显忠进良 [441] 。贤则助之，德则辅之，忠则显之，良则进之，明王之道。推 [442] 亡固存，邦乃其昌。有亡道则推而亡之，有存道则辅而固之。王者如此，国乃昌盛也。德日新 [443] ，万邦惟怀 [444] ；志自满，九族 [445] 乃离。日新，不懈怠也。自满，志盈溢也。

译文

“佑护和辅助贤德的君子，表彰和进用忠良之士（发现贤能的人就帮助他，发现德行高尚的人就协助他，发现忠义的人就表彰他，发现良善的人就举荐他，这就是历代圣明帝王的治国之道啊），去恶务尽，从善如流，这样国家才会得以昌盛（对败家亡国的恶习及早铲而除之，对有利于安邦定国的良善之举大力表彰和提倡。做君王的能够这样，国家就会昌盛了）。君王虚心向善，让自己的道德修养一天天提升，万国都会向往；如果心中骄傲自满，九族亲人也将背离（日新，就是每天都要有新的收获，永不懈怠。如果骄傲自满，就意味着心中什么东西也装不下了）。

王懋昭 [446] 大德，建中于民 [447] ，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乖裕 [448] 后昆 [449] 。欲王自勉，明大德，立大中之道于民。率义奉礼，垂优足之道示后世也。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 [450] ，求圣贤而事之。谓人莫己若 [451] 者亡。自多足，人莫之益，己亡之道。好问则裕，自用 [452] 则小。’问则有得，所以足也。不问专固 [453] ，所以小也。’

译文

“大王努力显扬大德，在百姓中建立中庸之道，依据道义来做事，以礼法来调伏人心，将伟大的功业传给子孙后代（希望汤王自我勉励，彰显大德，在人民中树立起大中之道的榜样。遵循道义，奉行礼法， 将治国的各种道理完备地彰显出来，用以昭示子孙后代）。我曾听说：'能自己去寻得老师者可以称王（寻访圣贤之人做自己的老师），认为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的人终究会灭亡（如果自以为了不起，那谁都帮不了他，这正是自取灭亡之道）。谦卑好学不耻下问的人内心才是真正的富有，自以为是者则是那样的渺小可怜。’（好学好问，收获不断，所以愈来愈富足。不学不问，固执于一己之见，自然就渺小可怜了）。

“乌虖！慎厥终，惟其始。靡 [454] 不有初，鲜 [455] 克有终，故戒慎终如其始也。殖 [456] 有礼，覆昏暴。有礼者封殖之，昏暴者覆亡之。钦 [457] 崇天道，永保天命。”王者如此上事 [458] ，则敬天安命之道也。

译文

“啊！慎重地结束一件事要如开始时一样战战兢兢（开始做一件事时没有不慎重的，但很少有能够小心谨慎一直到结束的。所以告诫要善始善终）。对符合礼节的事情大为宣扬，对不循法度昏乱残暴的事覆盖不宣（对守礼的要尽心培养树立榜样，对无知妄为的要予以严惩隐恶不宣）。敬奉上天的意志，才可永保上天赋予的使命（君王能够这样对待国事，这就是敬奉天命安邦定国之道啊）。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 [459] ，诞 [460] 告万方。诞，大也，以天命大义告万方之众人。曰：“夏王灭德作威，以敷 [461] 虐于尔万方百姓。夏桀灭道德，作威刑，以布行虐政于天下百官，言残酷也。肆台小子 [462] ，将天命明威 [463] ，弗敢赦 [464] 。其尔万方 [465] 有罪，在予一人；自责化不至也。予一人有罪，无以 [466] 尔万方。无用汝万方，言非所及也。乌虖！尚 [467] 克时忱 [468] ，乃亦有终。”忱，诚也，庶几 [469] 能是诚道，乃亦有终世之美也。

译文

“打败夏桀后，大王自夏都回师，到达亳后，便隆重地诏告天下（诞，大。阐述天命的大义，昭告天下人民），说：'夏王丧失道德，滥用刑罚，对各方百姓施行残害（夏桀无视道德的作用，一味迷信法制，滥用刑罚，在全国上下推行苛严的刑法，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暴政啊）。因此，我奉行天命以显示天威，不敢赦免桀的罪行。如果说全天下的人都有罪，那就把这些罪过都加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自责自己的德行不足以教化所有的人，使他们免于罪责）。我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惩罚，愿从此以后一切灾祸都与你们无关。’（与所有的人无关，就是说要让大家从此不再被灾祸连累）。啊！能够常常保持这样一颗真诚的心，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善始善终之道啊（忱，真诚。如果为人君者都能够这样真诚有道，那就可以称得上善始善终了）！”

成汤既殁 [470] ，伊尹作《伊训》 [471] ，作训以教道太甲也。曰：“乌虖！古有夏先后 [472] ，方 [473] 懋厥德，罔有天灾。先君，谓禹以下少康以上贤王，言能以德禳灾 [474] 也。于其子孙弗率 [475] ，皇天 [476] 降灾，假手 [477] 于我有命 [478] 。言桀不循其祖道，天下祸灾，借手于我，有命商王诛讨 [479] 之也。

译文

成汤去世以后，伊尹写作了一篇《伊训》（作这篇训诫文是用来教导太甲的），文中说：“啊！想前代夏朝先世的君王，那时正勉力完善其美德，因此天下没有灾祸（先世的君王，指自禹以下至少康以上这中间的历代贤王，谓修德可以消除灾祸的道理）。到了他们的子孙，因为不再遵循先王之道，于是上天降灾，借我殷商之手来实现上天的旨意（谓夏桀不遵循先祖修德禳灾之道，于是上天借我之手降祸于夏朝。意谓商王是应上天的旨意，去讨伐夏桀的）。

惟我商王，布昭圣武 [480] ，代虐以宽，兆民允怀 [481] 。言汤布明武德，以宽政代桀虐政，兆民以此皆信怀我商王之德也。

译文

“再看看今天我们的商王：向全天下展示他的圣明与英武，以宽和之道取代了残暴之政，使亿万百姓都无比地怀念他（谓汤王广布圣明之道，展示武德，以宽和的仁政代替了夏桀的暴政，天下亿万百姓都因此而真诚地怀念我们商王的美德）。

今王嗣 [482] 厥德，罔弗在初。言善恶之由，无不在初，欲其慎始也。立爱 [483] 惟亲，立敬 [484] 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言立爱敬之道，始于亲长，则家国并化，终洽 [485] 四海也。

译文

“如今陛下欲继承先王的美德，一切都要从最初就开始做起啊（谓一切善恶成败，无不形成于最初的起心动念，希望大王凡事都能够慎于始啊）。在事奉父母亲人的过程中建立起自己的仁爱之心，在与长者恭敬相处的过程中建立起自己的敬畏之心，这样爱敬之风起始于家庭和邦国，最终必将扩展到整个天下（谓要树立爱敬之道，必得从家中的亲人长辈开始，这样家庭和国家同时都被美德所化，和谐、融洽之风最终必将通达于天下）。

乌虖！先后 [486] 敷求 [487] 哲人 [488] ，俾 [489] 辅于尔后嗣 [490] ，敷求贤智，使师辅于尔嗣王，言仁及后世也。制官刑 [491] ，儆 [492] 于有位。言汤制治官刑法，儆戒百官也。

译文

“啊！先王（成汤）广求聪明贤达之人，让他们辅佐你等后来的继承者（遍求贤达有大智慧的人作为国师，来帮助你等王位的继承者。谓汤王的仁德惠及后世）。他专门制定了《官刑》，以儆戒百官（谓汤王专门制定了治理官吏的刑法，用来告诫群臣要勤于修身，不可肆意违犯）。

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 [493] 于室，时谓巫风 [494] ；常舞则荒淫也。乐酒曰酣，事鬼神曰巫也。敢有徇 [495] 于货色 [496] ，恒于游畋 [497] ，时谓淫风 [498] ；徇，求也，昧求财货美色，常游戏田猎，是淫过之风俗。敢有侮圣言，逆忠 直，远耆德 [499] ，比 [500] 顽童，时谓乱风 [501] 。狎 [502] 侮圣人之言而不行，拒逆忠直之规而不纳，耆年有德疏远之，童稚顽嚣 [503] 亲比之，是谓荒乱之风俗也。

译文

“《官刑》中写道：胆敢经常在宫中观赏舞蹈、在家中醉酒、听歌的，这就叫做巫风（经常沉湎在歌舞取乐中就会流于荒淫。好酒贪杯叫“酣”，作舞以事奉鬼神的人叫“巫”）；有胆敢贪图财物、女色，经常游乐围猎的，这就叫做淫风（徇，是求的意思。愚昧失德，只知道贪图一时的财货美色，沉湎于游乐打猎，这是放纵过度的习气啊）；胆敢有轻慢圣人的言论、拒绝忠直的规劝、疏远年老德高者却亲近刁钻顽劣的市井少年的，这叫做乱风（轻慢侮弄圣人的教诲而不能依照奉行，对忠直之士的规谏拒而不纳，远离德高望重的长者，却与社会上一些愚妄奸诈的年轻人常常混在一起，这些都是荒乱的习气啊）。”

惟兹 [504] 三风十愆 [505] ，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有一过则德义废，失位亡家之道也。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诸侯犯此，国亡之道也。臣下弗匡 [506] ，其刑墨 [507] 。’邦君卿士，则以争臣 [508] 自匡正。臣不正君，服墨刑，凿 [509] 其额 [510] ，涅 [511] 以墨也。

译文

“以上这三种风气、十种劣行，公卿士大夫自身沾染其中一例，他的食邑必会丧失（只要有了其中的一种过失，那么他的道德就会荒废，这是一条走向身败名裂的败家之路啊）；诸侯自身沾染其中一例，他的封国必会灭亡（如果是一国之君不幸触犯了，那就是一条亡国之路啊）。臣下如果不匡正国君的错误，就将服以墨刑（所以，作为国君和公卿士大夫，就一定要依赖、仰仗臣下的直言诤谏，使自己的过失及时得到匡正。大臣发现君王的过错而不加以扶正，就应当对其施以墨刑，在其额头上凿上黑色的标记，以儆效尤）。”

“乌虖！嗣王祗 [512] 厥身，念哉！言当敬身，念祖德也。惟上帝弗常 [513] 。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514] 。祥，善 [515] 也。天之祸福，唯善恶所在，不常在一家也。尔惟 [516] 德罔小，万邦惟 [517] 庆。修德无小，则天下赖 [518] 庆也。尔惟弗德罔大，坠 [519] 厥 [520] 宗 [521] 。”苟为不德无大。必坠失宗庙。此伊尹至忠之训也。

译文

“啊！承继帝位的君王应当恭身自爱，念念不忘祖德啊（谓人应当自珍自爱，就是要时时思念祖宗之德，不给列祖列宗脸上抹黑）！上天的眷顾不是专对哪一家的，对行善者，就会赐予各种吉祥；对作恶者，就会降给各种灾祸（祥，是善的意思。在古代，“善”也有吉利、美好的含义。上天降祸还是降福，全在人之行善还是行恶，并不会固定地偏向于哪一家啊）。你们行有德之事不论多小，天下人都会为之庆幸（修德行善无 论多小，都会令天下人民受益并庆幸）。你们行无德之事即便不大，也是失去宗庙（亡国）的开始（如果是不善的行为，纵然不够大，也必将导致亡国之患。这一段话确是伊尹至诚至忠的告诫啊）。”

太甲既立 [522] ，弗明 [523] 。不用伊尹之训，不明居丧之礼。伊尹放 [524] 诸 [525] 桐 [526] 。汤葬地也。王徂 [527] 桐宫 [528] 居忧 [529] ，往入桐宫居忧位也。克终允 [530] 德。言能思念其祖，终其信德也。

译文

太甲登上帝位之后，不明道德仁义（不听从伊尹的告戒，也不明白在为父居丧期间所应遵循的礼法），伊尹将他安排在桐宫（埋葬商汤之地）。太甲去桐宫为其父守陵，日夜忧思自责（住进桐宫后，终日面对列祖列宗，很自然的处于一种经常忧思愧责的环境之中），终于成就了自己的真实德行（这里是说太甲能够追念先王生前的种种风范与教诲，终于成就了自己至诚恭敬的美德）。

惟三祀 [531] ，伊尹奉 [532] 嗣王归于亳，王拜稽首，曰：“予小子弗明于德，自底 [533] 弗类。类 [534] ，善也。暗于德，故自致不善也。欲 [535] 败度 [536] ，纵败礼，以速戾 [537] 于厥躬 [538] 。速，召也。言己放纵情欲，毁败礼仪法度，以召罪于其身也。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弗可逭 [539] 。孽，灾也。逭，逃也。言天灾可避，自作灾不可逃也。既往背师保 [540] 之训，弗克 [541] 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德，圆惟厥终。”言己已往之前，不能言修德于其初，今庶几 [542] 赖教训之德，谋终于善。悔过之辞也。

译文

太甲继位的第三年，伊尹迎接太甲回到国都亳。太甲向老师伊尹真诚地跪拜，说道：“是弟子不明于道德，才造作了种种的不善（类，是善的意思。一个人不明道德，所以才会给自己带来不祥啊）；放纵欲望，败坏礼法，给自身招来罪过（速，是召的意思。谓自己放纵情欲，毁坏礼仪法度，才招来自身的罪过）。天作孽，犹可避；自作孽，不可逃（孽，是灾祸的意思。逭，是逃避的意思。上天造成的灾祸，还可以避开；自己造成的灾祸，是逃脱不了的）。过去，我违背了老师您的教导，不能从一开始就严格要求自己，今后尚要依赖您老人家匡正扶助的恩德，力图能有一个好的结局（说自己往日不能修德以善始，今日亡羊补牢，或许还可以仰仗老师殷勤教导的恩德，以求善终。这些都是发心忏悔、改过自新的话语啊）。”

伊尹拜手稽首 [543] ，拜手，首至手也。曰：“修厥身，允德 [544] 协 [545] 于下，惟明 [546] 后。言修其身，使信德合于群下，惟乃明君。先王子惠 [547] 困穷，民服 [548] 厥命，罔有弗悦。言汤子爱困穷之人，使皆得其所，故民心服其教令，无有不欣喜也。奉先 [549] 思孝，接 [550] 下 [551] 思恭。以念祖德为孝，以不骄慢为恭也。视远惟明，听德 [552] 惟聪。言当以明视远，以聪听德。朕承王之休 [553] 无斁 [554] 。”王所行如此，则我承王之美无厌也。

译文

伊尹拱手伏地跪拜还礼（拜手，是一种叩首至手的礼节），说：“注重自身修养，说到做到，以诚信之美德谐和民众，这才是英明的帝王（谓努力修身，说到做到，使诚信之德自上而下形成风气，这才是明君啊）。先王像爱护子女一样爱护困苦贫穷之人，人民都顺从他的命令，没有不高兴的（谓汤王慈爱艰难窘迫之人，使他们都能够有所依靠，所以人民都听从他的教导和命令，没有不欢喜的）。奉祀祖先，必心存孝敬；接近臣民，必心存谦恭（以追念列祖列宗的德范为孝，以不骄慢无礼为恭）。能够看得长远，才叫做眼明；能够听从有德之人的善言，才叫做耳聪（谓要做到眼明，为的是能够看得长远；要做到耳聪，为的是能够听得进善言）。倘能如此，老臣将永远蒙受大王的恩惠，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哪（大王能够这样去做，那么我等蒙戴大王的恩惠就不会有止尽了）。”

伊尹申诰 [555] 于王曰：“乌虖！惟天无亲，克敬惟亲 [556] 。言天于人无所亲疏，唯亲能敬身 [557] 者。民无常怀 [558] ，怀于有仁。民所归无常，以仁政为常也。鬼神无常享 [559] ，享于克诚。言鬼神不保一人，能诚信者，则享其祀。

译文

伊尹再三告诫太甲说：“啊！上天并非固定要亲近谁，只亲近那些对天地万物心存敬畏的人（谓上天对于芸芸众生本无亲疏之别，只亲近那些能敬德修身的人）；百姓并非固定会归向谁，只归向那施行 仁政的人（民心之所向并非一成不变，仁政所在，便是民心所归，这是不变的道理）；鬼神并非固定只享用哪一家的祭祀（享用其祭品才意味着保佑），只享用能坚持诚信的祭祀者的祭品（谓鬼神从来都不是只保佑哪一个人，谁能常怀一颗至诚恭敬之心，言行一致，诚实守信，才会降临到他的祭坛）。”

天位 [560] 难哉！言居天子之位难，以此三者。德惟治 [561] ，否德 [562] 乱。为政以德则治，不以德则乱也。与治同道 [563] ，罔弗兴；与乱同事 [564] ，罔弗亡。言安危在所任。治乱在所法也。

译文

“处在天子这个位置上很难啊（为何说处在天子这个位置上难？就是因为上面这三件事啊）！任用有德行的人才会太平，任用无德之人天下就会动乱（为政以德，天下太平。为政不以德，便是致乱的根源）；与治世采用同一宗旨，则没有不兴盛的；与乱世采用同样的做法，则没有不灭亡的（谓天下安危全在用人，国家治乱只在一念之间，就看如何去选择）。”

若升高 [565] ，必自下；若陟遐 [566] ，必自迩 [567] 。言善政有渐，如登高升远，必用下近为始，然后致高远也。无轻 [568] 民事，惟难 [569] ；无轻为力役之事，必重难之乃可也。无安厥位，惟危 [570] 。言当常自危惧，以保其位也。慎终于始。于始虑终，于终虑始。

译文

“若要登高，必然从低处开始；若要远行，必然从近处起步（谓施行善政也要循序渐进，如登高行远，必从低处、近处开始，然后才能达到高远之境）；不要轻视百姓们的劳作，要想到其艰难（不要轻易兴起劳役之事，必须充分考虑到它的难度才行）；不要自安于天子之位，要想到其危险（就是说应当常常怀着一颗危惧之心，才能守住这个位置啊），考虑事情的结局，从一开始就须谨慎（从一开始就要考虑到结果，也为了有个好结果，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慎重）！”

有言逆 [571] 于汝心，必求诸 [572] 道；人以言咈 [573] 违汝心，必以道义求其意，勿拒逆之也。有言逊 [574] 于汝志，必求诸非道。逊，顺也。言顺汝心，必以非道察之，勿以自臧 [575] 也。

译文

“有些话不合您的心意，一定要从道义的立场去推度他的存心（别人的话违逆了你的心意，一定从道义的角度来衡量他的本意，不要轻易地拒之门外）；有些话顺遂你的意见，一定首先要从'违背道义’的角度来设疑推论，想想对方是否是出于阿谀奉承的动机，或是有其他的目的（逊，是顺从的意思。别人的话正好顺合了你的心意，一定要从是否违背道义的角度来审察它，不可真的就认为自己一定正确）？”

乌虖！弗虑胡获 [576] ？弗为胡成？一人元良 [577] ，万邦以贞 [578] 。胡，何也。贞，正也。言常念虑道德，则得道德，念为善政，则成善政也。一人，天子也。天子有大善，则天下得正也。君罔以辩言 [579] 乱旧政，利口覆国家，故特慎焉。臣罔以宠利 [580] 居成功 [581] ，成功不退，其志无限，故为之极 [582] 以安之也。邦其永孚 [583] 于休 [584] 。"言君臣各以其道，则国长信保于美也。

译文

“啊！不用心去体察怎会有收获？不身体力行怎么会成功？天子一人有大善，天下各诸侯国就会风气纯正（胡，何的意思。贞，正的意思。谓心中常常装着道德，才会拥有道德；经常想着如何落实善政，才能成就善政。一人，这里指的是天子。天子有大善在身，全天下都会走在正道上）。君主不要听信诡辩之言而搅乱既定政策（一张能言善辨的利口足以败国亡家，所以要特别地警惕啊）；臣下不要因为贪图恩宠和利禄而常以功臣自居（功成而不愿身退，势必另有所图，所以在这里对这些人预为儆戒，以息其私心）。那么，国家将取信于民而长治久安（这里说的是君主和大臣都能遵循道义，各自安于自己的本分，国家就会永葆其良善之风而天下太平）。”

“伊尹既复政厥辟 [585] ，还政太甲。将告归 [586] ，乃陈 [587] 戒 [588] 于 [589] 德，告老归邑，陈德以戒。曰：“乌虖！天难忱 [590] ，命靡常 [591] 。以其无常，故难信也。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 [592] 常，九有以亡。人能常其德，则安其位。九有 [593] ，诸侯也。

译文

伊尹把政权交还给天子之后（还政给太甲），打算告老归乡，于是再次叮咛告戒，要求太甲保持其德（告老还乡前，再次以德相 勉）。他说：“上天难信，天命无常（因为它无常，所以才难信）。常保其德，才能保其位；不能常保其德，国必亡（人能够经常保持自己的德行无亏，才能安居于现有的地位而不至于动摇。九有，指的是各个诸侯国）。

“夏王弗克 [594] 庸德 [595] ，慢 [596] 神虐民。言桀不能常其德，不敬神明，不恤 [597] 下民。皇天弗保，言天不安桀所为。眷求 [598] 一德，俾 [599] 作神主 [600] 。天求一德使代桀，为天地神祗 [601] 之主。惟尹躬 [602] 暨 [603] 汤咸有一德 [604] ，克享 [605] 天心 [606] ，受天明命 [607] 。享，当也。

译文

“夏桀不能经常修德，侮慢神灵，虐待百姓（谓夏桀不能继承祖德，上不能正心诚意以敬奉神明，下不能修德行善以体恤百姓），于是上天不再护佑他（是说上天因夏桀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安），一心想寻求一位有道德者，使其成为百神之主（上天要另找一个有道德的人，让他代替夏桀作为天地鬼神的祭祀者）。其时只有下臣我和先王汤都还坚守着先祖的德行始终如一，未敢有丝毫懈怠，因而能够符合上天之意，接受天帝圣明的指令（享，与其相当的意思）。

“非天私 [608] 我有商，惟 [609] 天祐于一德；非天私商而王之也，祐助一德，所以王也。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非商以力求民，民自归于一德。德惟 [610] 一，动 [611] 罔弗吉；德二三 [612] ，动罔弗凶。惟 [613] 吉凶不僭 [614] ，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行善则吉，行恶则凶，是不差也。德一，天降之福；不一，天降之灾。是在德也。

译文

“这并非是上天偏向我们殷商，而是上天在佑护永恒的道德（不是上天偏袒殷商才令其拥有天下，而是为了护佑专一不变的德行，所以才令汤王称帝的啊）；并非殷商求之于天下百姓，而是天下百姓归附于永恒的道德（并非殷商以势力征服天下人民令其臣服，而是民心本来就归向于专一不变的道德啊）。只要道德永恒不变，凡事无不吉祥。如果不能坚守道德，三心二意，则凡事无不凶险。境缘是吉是凶完全在于各人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丝毫误差；上天是降予灾祸还是降予祥瑞，只在于每个人自身的德行啊（行善则吉，行恶则凶，这是不会有错的。坚守道德，天降之福；偏离道德，天降之灾。这些都是由自身的德行决定的啊）。

“今嗣王新服 [615] 厥命，惟新 [616] 厥德；其命，王命也。新其德，戒勿怠也。终始惟一，时乃 [617] 日新。言德行终始不衰杀 [618] ，是乃日新之义也。

译文

“现在，大王您刚刚继承了天子的使命，理当勤修圣德，使自己日有所进（其命，就是帝王的使命。不断完善自己的品德，就是告诫其千万不要懈怠），始终如一坚持不懈，这样才能日见其新（谓修德行善永无懈惰之时，这便是'日新又新’的真义所在）。

“任官惟 [619] 贤材，左右 [620] 惟其人。官贤才而任之，非贤才不可任也。选左右必忠良，不忠良非其人也。其 [621] 难其慎，惟 [622] 和 [623] 惟一 [624] 。其难，无以为易也。其慎，无以轻之也。群臣当和一心事君，政乃善也。

译文

“任用官员只选那些贤德的人，所有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的人（官职只用来任命给那些有德行的人，包括对身边的侍从人员，也必须选择那些忠良之士。不是忠良之辈，就一定不能留用）。选拔这样的人很难，所以要特别慎重，细心考察，必须是能够相互间通力合作、一心一意的人（这件事很难，千万不要以为是件容易的事。这件事必得要小心慎重，千万不要轻慢忽视了。群臣协力合作，一心一意辅佐国君，政事才会日见其善啊）。

后 [625] 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 [626] 。君以使民自尊，民以事君自生。无自广 [627] 以狭 [628] 人，匹夫匹妇 [629] 弗获自尽 [630] ，民主 [631] 罔与成厥功。”上有狭人之心，则下无所自尽矣。言先尽其心，然后乃能尽其力，人君所以成功也。

译文

“君主若没有百姓就会孤立无依，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民众若没有君主的领导就不能自善其事，安居乐业（君王因为教导人民才显出自己的尊贵，百姓因为忠于国君才得以安居乐业）。不要骄傲自大轻视他人，要知平民百姓如果不能自愿尽心尽力，人主就没有人协助他成就帝王的功业（人君有了轻视别人的心，臣民就无法尽心尽力效忠于君主。这里说的是要先赢得人民全心全意的拥戴，然后才可令其各尽所能。这就是人君之所以能够成就功业的关键所在啊）。

高宗 [632] 梦得说 [633] ，小乙子也，名武丁，梦得贤相，其名曰说也。使百工营求诸野 [634] ，得诸 [635] 傅岩 [636] 。使百官以所梦之形象经营 [637] 求之于外野，得之于傅岩之溪也。曰：朝夕纳诲 [638] 。以辅台 [639] 德！言当纳谏诲 [640] 直辞 [641] 以辅我。

译文

高宗在梦中遇到了一个名叫傅说的人（商王小乙的儿子武丁，在梦中得到一位贤能的宰相，名叫傅说），便让百官去各地寻找，结果在傅岩找到了（派遣众官员按梦中所见之人的相貌，去各地四处寻访，终于在一个叫傅岩的地方，在一条小溪边找到了此人）。高宗见到傅说后就说：“我将朝夕听从您的教诲，以帮助我不断提高自己的德行修养（意思是你应当不断地以直言善语来教导辅助我）。

若金 [642] ，用汝作砺 [643] ；若济 [644] 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 [645] 大旱，用汝作霖雨 [646] 。启乃心 [647] ，沃朕 [648] 心！

译文

“如果我是一件铜器，您就是我的磨石；如果我要渡过大河，您就是我的船和桨；如果岁逢大旱，您就是甘霖。请开启你心中的智慧之水，来浇灌我干涸已久的心田吧！

若药弗瞑眩 [649] ，厥疾弗瘳 [650] ；开汝心以沃我心，如服药，必瞑眩极，其病乃除。欲其出切言 [651] 以自警也。若跣 [652] 弗视地，厥足用 [653] 伤。跣必视地，足乃无害。言欲使为己视听也。惟暨乃 [654] 僚 [655] ，罔弗同心，以匡乃辟 [656] 。”与汝并官 [657] ，皆当倡率 [658] ，无不同心，以匡正汝君也。

译文

“譬如药效不猛烈，疾病就不会痊愈（开你之心以润我怀，如生病吃药，必至头晕目眩后，方可除病。说这话是希望对方能直陈忠谏，以起到警醒自己的作用）；若赤脚行走而不察看地面，脚就会受伤（赤脚行走必得看清地面，脚才不至于受到伤害。这是希望对方能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样为己所用啊）。希望你及你的同僚，无不同心合力，以匡正你们的国君（与同僚们在一起，你要做出榜样，带头倡导，令大家都能同心同德，来辅助你们的国君啊）。”

说复 [659] 于王曰：“惟木从绳 [660] 则正，后从谏 [661] 则圣。言木以绳直，君以谏明也。后克 [662] 圣，臣弗命 [663] 其承 [664] 。君能受谏，则臣不待命，其承意而谏也。谁敢弗祗 [665] 若 [666] 王之休命 [667] ？”言如此，谁敢不敬顺王之美命而谏也。

译文

傅说回答高宗说：“木板按绳墨锯解，则会平直；君主听从 臣下规劝，则会圣明（谓木因绳而直，君因谏而明）。君主能够圣明，臣下不等令下就会主动进言（君王能诚心接受劝谏，做臣子的不用吩咐，就会主动秉承君王的意愿直陈谏言），谁敢不敬从君主美好的命令呢（谓君王能有这样的胸襟，谁还会不敬从君王这美善的命令而放言陈谏呢）？”

惟说命总 [668] 百官，在冢宰 [669] 之任也。乃进 [670] 于王曰：“乌虖！明王奉若 [671] 天道，建邦设都，天有日月五星，皆有尊卑相 [672] 正 [673] 之法，言明王奉顺此道以立国设都也。树 [674] 后王 [675] 君公 [676] ，承 [677] 以大夫 [678] 师长 [679] ；言立君臣上下也。将陈为治之本，故先举其始也。弗 [680] 惟 [681] 逸豫 [682] ，惟 [683] 以乱 [684] 民，不使有位者逸豫于民上也。言立之主 [685] 使 [686] 治民也。

译文

傅说受命总理百官（担任了太宰），遂向高宗进言说：“啊！圣明的君王遵奉天道，建立邦国，选定国都（天有日月星辰，都是按照尊卑偏正的规律依次来定位。这里说的是自古以来，圣明的君王都是遵循大自然的法则，来建立国家，并设定一国之都的），首先确立天子、再分封诸侯，接着又任命大夫、师长等官职（谓先确立好君臣上下的次序。在阐述治国的根本方针之前，先从最初的做法谈起），不是为了自己安逸享乐，只是要以此来治理万民（不能让有官位的人，为了享乐而高居在民众之上啊。谓建立上下尊卑的秩序，其宗旨不是为了少数人享受特权，而是为了治国安民啊）。

惟口起羞 [687] ，惟甲胄起戎 [688] ；言不可轻教令，易用兵也。惟衣裳 [689] 在笥 [690] ，惟干戈省 [691] 厥躬。言服 [692] 不可加非其人，兵 [693] 不可任非其才也。王惟戒兹！允 [694] 兹克 [695] 明，乃罔弗休 [696] 。言王戒慎四惟之事 [697] ，信能明，政乃无不美也。

译文

“要知道，言语不当，会招致羞辱；甲胄披身，会引发战争（谓不可轻易发布指令，不可轻易用兵）；官服存放在竹箱里，不要轻易授人；兴兵、宣战，当先考察将帅是否身堪其任（谓官服不可穿在那些德行不相配的人身上，军队不可以交给那些不适合的人才）。君王应戒慎上述四事，倘若真的对这些道理都能通达明了，就没有什么不吉庆的了（谓君王小心戒慎这四件事，确实做到了，政事就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惟治乱在庶官 [698] 。所官得人则治，失人则乱也。官弗及私昵 [699] ，惟其能 [700] ；不加私昵，唯能是官也。爵弗及恶德 [701] ，惟其贤。言非贤不爵也。虑善 [702] 以动，动惟厥时。非善非时，不可动也。

译文

“一个国家安定还是动乱，关键就在于对百官的任用上（官位选对了人，就会得到好的治理，一切都会和顺。如果是选错了官员，那就 会全乱套了）。所以官职不要授给自己所偏爱或亲近之人，应只授予有德能的人（不因为关系亲密而有所偏袒，只任用那些贤能的人）；爵位切不可授给品德恶劣的人，只赐予那些道德高尚的贤者（不是贤德之人切不可重用）。凡事考虑到确实符合道义才实施，实施前还要慎重地选择好时机（不符合道义或者时机尚不成熟，切不可轻举妄动）。

有其善，丧厥善；矜 [703] 其能，丧厥功。虽天子亦必让以得之。无 [704] 启宠 [705] 纳 [706] 侮 [707] ，开宠非其人，则纳侮之道也。无耻过 [708] 作非。”耻过误而文之，遂成大非。

译文

“一个人自以为贤德，这本身就是一种失德的表现；当一个人自居其功时，他原有的功绩就已经大打折扣（所以说即使是天子之位，也必须是经过礼让之后再得到的，才合乎天理）；不要开启偏宠之先例，为自己招致羞侮（打开偏宠之门，启用那些德行不能与官位相吻合的人，这是自取其侮的一条路啊），不要耻于认错而文过饰非（羞于承认自己的过错与失误，试图加以掩饰，终将铸成大错）。”

王曰：“旨 [709] 哉！说 [710] ，乃 [711] 言惟服 [712] 。旨，美也。美其所言皆可服行也。乃弗良 [713] 于言，予 [714] 罔闻于行。”汝若不善于所言，则我无闻于所行之事。

译文

高宗说：“说得真好啊！傅说，你的这番话句句都是切实可行的啊（旨，美的意思。觉得傅说所言甚是，都是可以付诸实施的）。如果不是你这样善于进谏这些有德之言，我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去做啊（你若不讲出这番有道德的话，我对于自己所要做的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说拜稽首 [715] ，曰：“非知之艰，行之惟 [716] 艰。”言知之易而行之难，以勉高宗也。

译文

傅说叩头下拜说：“懂得这些道理并不难，要真正做到却很不容易啊（谓知之为易，而行之为难。以此勉励高宗明白道理之后，要重在力行啊）。”

王曰：“来，汝说！尔惟训于朕志 [717] 。言汝当教训于我，使我志通达也。若作酒醴 [718] ，尔惟 [719] 曲蘖 [720] ；酒醴须曲蘖以成，亦我须汝以成也。若作和羹 [721] ，尔惟盐梅 [722] 。”盐醎，梅酢 [723] ，羹须醎酢以和之。

译文

高宗说：“来吧，傅说！请你训导我树立德行（就是说你应当尽心的教导我，使我成为能够通达事理的有德之人）。若比作酿酒，你就是酒曲（如同酒必须有酒曲才能酿成，我也是一样，必须有你的帮助才能 成就啊）；若比作调制和合众味的羹汤，你就是盐和梅（指盐咸和梅酢，制羹须用咸和酢加以调和才行）。”

说曰：“王！人求多闻 [724] ，时惟 [725] 建事 [726] 。学于古训 [727] 乃有获。王者求多闻以立事，学古训乃有所得也。事 [728] 弗师古，以克 [729] 永世，匪 [730] 说攸 [731] 闻。”事不法古训，而以能长世，非所闻。

译文

傅说说：“君主希望见闻广博，是想建立功业，认真学习古人的教导，就会有收获（作为一个君王，增广见闻是为了成就大业，学习古人的教诲才会有所收获）。做事不师法古人而能使国家长治久安，我傅说没有听说过（做事情不能遵循古人的教导，而能够做得长久的，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王曰：“乌虖，说！四海之内，咸仰 [732] 朕德，时乃 [733] 风 [734] 。风，教也。使天下皆仰我德，是汝教也。股肱 [735] 惟人，良臣惟圣。手足具乃成人，有良臣乃成圣也。

译文

高宗说：“啊，傅说！如果有一天四海之内的人民，都景仰我的品德，那都是蒙您教导的功劳啊（风，教化的意思。如果我能令全天下的人都仰慕我的德行，那都是您教的啊）。有手有脚才成其为人，有贤 良之臣才能成就圣明之君（手足具备方可成人，拥有良臣才可望成为圣君啊）。

昔先正 [736] 保衡 [737] ，作 [738] 我先王，保衡，伊尹也。作，起也。正，长也。言先世长官之臣也。乃曰：'予 [739] 弗克 [740] 俾 [741] 厥后惟 [742] 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 [743] 。’言伊尹不能使其君如尧舜，则心耻之，若见 [744] 挞于市也。一夫弗获 [745] ，则曰：'时予之辜 [746] 。’伊尹见一夫不得其所，则以为己罪也。右 [747] 我烈祖 [748] ，格 [749] 于皇天 [750] 。言以此道左右 [751] 成汤，功至大天 [752] 。

译文

“从前的贤臣伊尹，使我们先王之业振兴（保衡，即伊尹。作，兴起的意思。正，官长的意思，这里指的是前代的大臣），他说：'我若不能使君王成为尧舜一样圣明的君主，我内心就感到惭愧和羞耻，就好像被鞭挞于街市（这是说伊尹如果不能帮助自己的君王成为像尧舜那样的圣君，就会内心感到羞耻，就像在大街上被人鞭打一样）。’哪怕有一个人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他就说'这是我的罪过啊！’（伊尹如果看到还有一个人没有得到教化和帮助，就会认为是自己的罪过）。他就是这样的辅佐我显赫的先祖，以至诚感通于上天（谓伊尹正是以这样一种至诚之心辅佐成汤，因此成就了伟大的功业）。

尔尚 [753] 明保 [754] 予，罔俾 [755] 阿衡 [756] 专美 [757] 有商 [758] 。汝庶几明安 [759] 我， 事与伊尹同美也。惟后非贤弗乂 [760] ，惟贤非后弗食 [761] 。言君须贤以治，贤须君以食也。其尔克绍乃辟 [762] 于先王，永绥 [763] 民。”能继汝君于先王，长安民，则汝亦有保衡之功也。

译文

“或许你今天也可以勉力来辅佐我，不让伊尹在殷商一朝独享美名（你或许可以努力帮助我安定天下，这件事可以和当年伊尹的所作所为相媲美啊）。君王没有贤臣不能实现国家大治，贤臣没有君王也无法有所作为（谓君王须有贤人的辅佐，国家才能得以治理；贤人须以君王为依托，才可以施展其抱负）。如果你能让你的君王继续先王的事业，将使百姓得到长久的安定（你若能令我像先王一样，使天下长治久安，那么你也就有了和伊尹一样的功绩啊）。”

说拜稽首曰：“敢 [764] 对扬天子之休命 [765] ！”受美命而称扬之也。

译文

傅说跪拜道：“请让我努力报答和宣扬天子这番尽善尽美的教导吧（傅说在此接受神圣的使命并予以称扬）！”

武王伐殷，师渡盟津 [766] 。王曰：“今商王受 [767] 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 [768] 冒色 [769] ，敢行暴虐；沈湎嗜酒，冒乱 [770] 女色，敢行酷暴，虐杀 无辜也。罪人以族 [771] ，官人 [772] 以世 [773] ；一人有罪，刑 [774] 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也。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也。焚炙 [775] 忠良，刳剔 [776] 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 [777] 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也。

译文

周武王讨伐殷商，军队将从孟津渡过黄河，武王说：“当今的商纣王，不敬奉上天，给老百姓带来灾难。他嗜酒贪色，竟敢滥行暴虐之政（沉湎嗜酒，贪恋淫乱于女色，肆行酷刑暴政，残酷杀害无辜臣民），用灭族的方法惩罚人，以世袭的办法封赏官职（一人有罪，诛连父母兄弟妻子，这说的是滥用刑罚；封官不以贤能为标准，而以父兄的关系相继承，所以导致政事的紊乱），焚烧烙烤忠良之臣，剖腹验看怀孕妇女（忠良之人无罪，却去炮烙他；对怀胎的孕妇，竟然要剖腹验看。这些都是说纣王的暴虐无道）。

“皇天震怒。惟受罔有悛 [778] 心，乃夷居 [779] ，弗事 [780] 上帝神只 [781] ，遗厥先宗庙弗祀 [782] 。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 [783] 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甚也。乃 [784] 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 [785] 。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也。群臣畏罪 [786] 不争 [787] ，无能止其慢心。

译文

“上天已经震怒，但纣王受没有改过之心，反而傲慢无礼，不尊奉天地神灵，遗弃先王宗庙，不行祭祀（悛，悔改的意思。谓纣王放纵自己的恶行，毫无悔改之心，无缘无故废除了平时祭祀天地神灵和先祖宗庙的礼仪，太轻慢不恭了），还说：'我拥有百姓，因为我持有天命！’满朝文武没有人能惩戒他这种轻慢无礼的行为（纣王说我之所以拥有天下亿万臣民，因为这是上天的旨意！群臣害怕受到残酷的迫害而不敢直言诤谏，因此没有人能制止他这种傲慢之心的膨胀）。

“同力度 [788] 德，同德度义。力钧 [789] 则有德者胜，德钧则秉 [790] 义者强。揆 [791] 度优劣，胜负可见。受其臣 [792] 亿万 [793] ，惟亿万心；人执 [794] 异心，不和谐也。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一心，言同欲 [795] 也。商罪贯盈 [796] ，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纣之为恶，一以贯之。恶贯已满，天毕 [797] 其命。今不诛纣，则为逆天，与纣同罪。

译文

“（古语说）'势均力敌则看其德行，德行相当则看其仁义（力量相同，有德者胜；德行相同，符合道义的一方必定更强。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谁优谁劣，胜负立即就可以预见）。’纣王有上万臣民，却有上万条心（人若各怀其心，就不和谐了）；我有臣民三千，但大家都是一条心（三千人一条心，谓同心同德啊）。商纣恶贯满盈，上天命我诛灭他。我若 不顺从上天之意，其罪便与纣王相当（纣王的罪恶不断，从无悔改之意。恶贯满盈，上天就会来结束他的命运。今天我们不去讨伐商纣，就是违背天意，与商纣同罪）。

“天矜 [798] 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矜，怜也。言天除恶树善，与民同也。时 [799] 哉不可失！”言今我伐纣，正是天人合同之时，不可违失也。

译文

“因为上天怜悯百姓，所以百姓所期望的，上天必会顺从（矜，怜悯的意思。谓上天除恶扬善的心，与天下百姓是相同的啊）。时不可失啊（谓我们今天讨伐商纣，正是天人一心之时，不可以违背天意而造成千古遗憾啊）！”

王次 [800] 于河朔 [801] ，次，止。群后以师毕 [802] 会。王乃徇 [803] 师而誓，曰：“我闻吉人 [804] 为善，惟日弗足 [805] ；凶人 [806] 为不善，亦惟日弗足。言吉人竭日以为善，凶人亦竭日以行恶者也。

译文

武王在黄河北岸驻扎（次，停止），众诸侯率领他们的军队都来会合，武王于是检阅军队并盟誓说：“我听说，吉人做善事，整日去做仍不满足；恶人做坏事，也是整日去做还不满足（谓善人行善整天无息时，恶人行恶也是整天没有息时啊）。

“今商王受，力行无度 [807] ，播弃 [808] 犂老 [809] ，昵比 [810] 罪人，鲐背 [811] 之耇 [812] 称犂老。布弃 [813] ，不礼敬也。昵，近也。罪人，谓天下逋逃 [814] 小人也。剥丧元良 [815] ，贼虐 [816] 谏辅 [817] ，剥，伤害也。贼，杀也。元，善之长。良，善也。以谏辅纣，纣反杀之。谓己有天命，谓敬弗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 [818] 。天其以予乂 [819] 民。用我治民，当除恶也。

译文

“当今商王受，做的都是违反法度之事，抛弃忠心的老臣，亲近罪恶的小人（背上长满鱼纹斑的面色如垢的老人称“犂老”。播弃，即毫无礼敬之心。昵，亲近的意思。罪人，指在社会上四处流浪或逃亡的一类人），伤害元老贤良，残杀劝谏的大臣（剥，伤害的意思。贼，残杀的意思。元，众善之长。良，善的意思。良臣以忠谏辅佐纣王，纣王反而将这些人杀害），还声称自己拥有天命，说什么'敬天之事没必要去做，祭祀也没有用处，暴政之下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是上天让我来治理百姓的（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既然上天让我来治理百姓，那么我当然要除掉那些不听我话的“恶人”了）。’

“受有亿兆 [820] 夷人 [821] ，离心离德；平人，凡人也。虽多而执心用德不同也。予有乱臣 [822] 十人，同心同德 [823] 。我治理之臣虽少，而心德同也。今 [824] 朕必往 [825] 。百姓廪廪 [826] ，若崩厥角 [827] 。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若崩摧其角，无所容头也。乌虖！乃 [828] 一德一心，立定 [829] 厥功，惟克永世 [830] 。”汝同 心立功，则能长世以安也。

译文

“纣王受有亿万臣民，但因其暴虐无道，各怀异心，各行其是（平人，普通人的意思。人数虽多，但心里想的和做的都不一样）；我十名善于治国的贤臣，他们同心同德（我的治国之臣虽少，但是他们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如今我决定前往伐纣。殷商的百姓终日生活在危惧之中，头痛如裂（谓百姓害怕纣王的残暴，终日危惧不安，就像头骨被裂开一样痛苦难忍，没地方可容下这颗剧痛的头颅）。啊！你们一定要同心同德，建立功业，以求天下能世代安定（今天只要你们齐心协力建立功业，天下就能得到长久的安宁）。”

王曰：“商王受，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不敬天，自绝之也；酷虐民，结怨也。斫朝涉之胫 [831] ，剖贤人 [832] 之心；崇信奸回 [833] ，放黜 [834] 师保 [835] ；屏弃典刑 [836] ，囚奴 [837] 正士；屏弃常法而不顾也，箕子正谏，而以为囚奴也。郊社 [838] 弗修，宗庙弗享 [839] ；作奇伎淫巧 [840] ，以悦妇人 [841] 。

译文

武王说：“商王受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不敬天，即自绝于 天；残酷暴虐的对待臣民，就是与天下人民结怨），他曾砍断冬晨涉水人的脚胫，挖出贤良之臣的心脏，推重、宠信奸邪小人，放逐贬谪自己的老师，摒弃法典所定刑法，任意囚禁、奴役正直之士（抛弃国家的法律条文不顾。箕子正当地劝谏，却因此而被囚禁和奴役）。京郊祭天地之坛不予整修，祖宗庙堂不予祭祀，弄一些过于淫巧而无益的技艺和器物，一心取悦于妇人。

“古人有言曰：'抚 [842] 我则后，虐我则雠 [843] 。’武王述古言以明义，言非唯今恶纣也。独夫 [844] 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言独夫失君道也，大作威，杀无辜，乃是汝累世雠。明不可不讨也。树 [845] 德务滋 [846] ，除恶务本 [847] 。立德务滋长，除恶务除本，言纣为天下恶本也。肆 [848] 予小子，诞 [849] 以尔众士，殄歼 [850] 乃雠。”言欲行除恶之义，绝尽纣也。

译文

“古人曾说：'抚爱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君主，虐害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仇敌（武王在此转述古人的话，以表明此次行动的大义所在。谓并不是今天私自憎恨商纣王，而是遵循自古以来的大义行事）。’独夫纣王大施淫威，作恶多端。他是你们累世的仇敌（说他是独夫，是因为他丧失了为君之道，所以不配被称为'君’。他大施淫威，滥杀无辜，其实是你们累世的仇敌。这段话是说明对纣王不得不讨伐啊）。立德务求长远，除恶务求除根（建立美德务求与日俱进，剪除邪恶务求断其根本。谓今天的纣王就是天下众恶之源啊）。所以我今天才会合你们众将士，要大兴正义之师，去歼灭你们的仇敌（说明除恶务求除根的道理，就是要将纣王彻底歼灭）。”

武王与受战于牧野 [851] 。王曰：“古人有言：'牝鸡无晨 [852] 。言无晨鸣之道。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853] 。’索，尽也。喻妇知 [854] 外事，雌代雄鸣则家尽，妇夺夫政则国亡也。

译文

武王与纣王战于牧野，武王说：“古人有言：'母鸡没有早晨啼叫的（谓自古以来就没有母鸡司晨的道理）。如果母鸡早晨啼叫，这个家就会败尽（索，尽的意思。这是用来比喻女人掌管了外部事务。母鸡代替公鸡打鸣，家就会败尽；后宫操纵了君王的政事，国家就会灭亡）。’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 [855] 。妲己惑纣，纣信用之。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 [856] ，是崇是长 [857] ，言纣弃其忠臣，而尊长逃亡，罪人信用之。是信是使 [858] ，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 [859] 于尔百姓，以奸宄 [860] 于商邑。使四方罪人，暴虐奸宄于都邑也。今予发 [861] ，惟龚行天之罚 [862] 。”

译文

“如今，商纣王只听从女人的话（妲己迷惑纣王，纣王便一味听信她的话），而且专门尊崇、重用那些四方戴罪逃亡之人（谓商纣王抛弃忠臣，却尊崇那些从别国逃亡至商的罪人，信任并重用他们），宠信、任用，让他们占据了大夫、卿士这样重要的位置，让这些人疯狂地残害你 们这些百姓，并得以在商国都城违法作乱（致使各国的罪人，都聚集到商都，违法作乱，残害百姓）。现在我姬发，正是恭奉上天的旨意来惩罚他。”

王来自商，至于丰 [863] 。乃偃武修文 [864] ，倒载干戈 [865] ，示不复用也。行礼射 [866] ，设庠序 [867] ，修文教也。归马于华山之阳 [868] ，放牛于桃林 [869] 之野，示 [870] 天下弗服 [871] 。示天下不复乘 [872] 用也。

译文

武王伐商归来，到达丰邑，便停止武备，修治文教（将兵器一律倒置封存，表示不再起用。开始让大家修习礼射，在各地办学校，修明文治与教化），把战马放归华山之南，把当初服役的牛重新放回桃林之野，明示天下不再使用（向世人表明从此不再使用这些为战争服务的马牛了）。

王若 [873] 曰：“今商王为天下逋逃主，肆 [874] 予东征，陈于商郊，受率其旅若 [875] 林，会 [876] 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 [877] 倒戈 [878] ，攻于后以北 [879] ，血流漂杵 [880] 。壹戎衣 [881] ，天下大定。一著戎服而灭纣，言与众同心，动有成功（旧无功字。补之）。也。

译文

武王这样说道：“如今商王受已成为天下逃亡罪犯的魁首，所以我兴师东征，陈兵于商都郊外。纣王受所率的军队密如丛林，与我会战于牧野，却没有愿与我军为敌的。其前军临阵倒戈，攻击其后续军队。商军随之败逃，流血之多，可以浮起木杵。只此一战，便天下大定（一用兵便立即灭了纣王，谓万众一心，做什么事都会成功）。”

“释 [882] 箕子囚，封 [883] 比干墓，式 [884] 商容 [885] 闾 [886] 。封，益（旧无益字。补之）。其土也。商容，贤人，纣所黜退。散鹿台 [887] 之财，发巨桥 [888] 之粟，纣所积之府仓也，皆散发以赈贫民也。大赉 [889] 于四海，而万姓 [890] 悦服。”施舍 [891] 己责 [892] ，救乏賙 [893] 无，所谓周有大赉也。天下皆悦仁服德也。

译文

“随之释放被囚禁的箕子，重修比干的坟墓，礼敬商容的故居（封，加土、培土的意思。商容，贤人，曾被纣王贬黜、斥退），散发鹿台贮积的财货，发放巨桥屯聚的粮米（纣王聚积财物的仓库，现在都被用来散发赈济贫苦的百姓），广泛赏赐于天下百姓，因而万民心悦诚服。”（做完这些散发财物的事以后，贫苦无依的人都得到了救济。所谓“周朝对人人都有重赏”，说的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对周朝的仁德心悦诚服啊。）

西旅献獒 [894] ，西旅，远国也，贡 [895] 大犬。大保 [896] 乃作《旅獒》，用 [897] 训于王。陈贡獒之义，以训谏也。曰：“乌虖！明王慎德，四夷咸宾 [898] 。言明王慎德以怀远，故四夷皆宾服。无有远近，毕 [899] 献方物 [900] ，惟服食 [901] 器用。天下万国，尽贡方土所生之物，惟可以供服食器用者，言不为耳目华侈 [902] 。

译文

西旅国来周朝见时向武王献上一种名叫“獒”的高大凶猛的犬（西旅，是边远国家，进贡来一种大犬），太保（召公）得知此事后，立即撰写了《旅獒》一文，用来提醒和劝诫武王（陈述献獒这件事情背后所隐藏的道理，作为对武王的提醒和劝谏）。文中说：“啊！圣明的君王谨慎修德，所以四方外族之邦都来归顺朝见（谓明君都是通过谨慎修德来安抚边远之地的人民，所以四方邦国才一齐来归顺），不论远近，都献上当地特产，不过都是些吃穿器具之类（四方各国来朝见，都会进贡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品，这些只可用于吃穿用度而已，意思是千万不可因其稀有，能娱人耳目，而生出豪华奢侈享乐之心）。

“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 [903] ，无替厥服 [904] ；德之所致，谓远夷之贡也，以分赐异姓诸侯，使无废其职也。分珤玉于伯叔之国 [905] ，时庸 [906] 展亲。以宝玉分同姓之国，是用诚信其亲亲 [907] 之道也。人弗易 [908] 物，惟德 [909] 其物。言物贵由人也。有德则物贵，无德则物贱，所贵在德也。

译文

“圣明的君王于是借此来显扬恩德于异姓的诸侯国，使他们不要荒废了政事（恩德所到之处，就是将这些远方的贡物，分赐给那些异姓的诸侯，勉励他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又将宝玉分赐给同姓的诸侯国，以表达对亲情的重视（将宝玉分赏给同姓之国，是借以证明不忘亲情的一片真诚）。人们不轻看这些物品，是因为它代表了君王的恩德（谓物因人而贵的道理。人有德则物贵，人无德则物贱。物之可贵，只在于人的德行啊）。

“德盛弗狎侮 [910] 。盛德必自敬，何狎易侮慢之有也。狎侮君子 [911] ，罔以尽人心；以虚受人，则人尽其心矣。狎侮小人 [912] ，罔以尽其力。以悦使民，民忘其劳，则尽力矣。玩 [913] 人丧德，玩物丧志。以人为戏弄，则丧其德矣。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矣。弗作无益害 [914] 有益，功乃成；弗贵异物贱用物 [915] ，民乃足 [916] 。游观 [917] 为无益，奇巧 [918] 为异物。言明王之道，以德义为益。器用为贵，所比 [919] 化俗 [920] 生民 [921] 。

译文

“君王德行隆盛就不会轻慢、侮弄他人（厚德之人必定会自尊自爱，怎么会有轻慢、侮弄之心呢）。若轻慢、侮弄了君子，就不能使他们人尽其心地去辅佐您（以一颗谦卑的心去接纳别人，别人就会对你尽心尽意）；若轻慢、侮弄了百姓，就不能使他们各尽其力地去拥戴服 从您（让百姓欢欢喜喜地去做事，百姓会因为忘记了劳累而竭尽全力）。玩弄别人会丧德，玩物会丧志（把别人当作玩弄的对象，就会玷污其品德；把物品当作玩弄的对象，就会丧失其志向）。不要做那些无益的事去耽误、妨害了那些有益的事，这样才能成就事业；不看重奇异之物、不轻视实用之物，百姓才能富足（游逛观览即为无益，奇异机巧即为异物。这里谓明王之道，就是以道德仁义为有益，以实用为贵，一切都是为了教化和养育人民啊）。

“犬马非其土生弗畜 [922] 。非此土所生不畜，以不习其用。珍禽

奇兽，弗育 [923] 于国。皆非所用，有所损害故也。弗珤 [924] 远物，则远人格 [925] ；不侵夺其利，则来服。所珤惟贤，则迩 [926] 人安。宝贤任能，则近人安。近人安，则远人安矣。

译文

“犬马不是土生土长的不畜养（不是本地所生的不饲养，因为不常用）；珍禽异兽，不在国内繁育（因为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带来一些危害）。不把远方之物看得那么宝贵，远方的人就会归服（不会侵占夺取别人的利益，对方自然会来归顺）；所宝贵的只是贤德之人，近处的人就会安心（珍惜和重用贤能之士，身边的人就会安定。近处能安定，远处也就能安定了）。

“乌虖！夙夜罔或 [927] 弗勤。言当常勤于德。弗务细行 [928] ，终累 [929] 大德。轻忽小物，积害毁大，故君子慎其微也。为山九仞 [930] ，功亏一篑 [931] 。谕 [932] 向 [933] 成也，未成一篑，犹不为山，故曰功亏一篑。是以圣人乾乾 [934] 日侧 [935] ，慎终如始也。允迪 [936] 兹 [937] ，生民保 [938] 厥居，惟乃世王。”言其能信蹈 [939] 行此诫， 则生民安其居，天子乃世世王天下也。武王虽圣，犹设此诫，况其非圣，可以无诫乎？其不免于过，则亦宜矣。

译文

“啊！要从早到晚无不勤奋（谓君王应当常常勤于修德），平时不注重一些小事，最终将有损于大德（小的方面轻视疏忽，其危害积累起来，就会坏了大事。所以有道德的君子对待每一件小事都是特别谨慎的啊）。譬如要堆起九仞之山，却功亏于一篑（比喻堆土为山即将成功，但尚差一筐，就不能成山，所以叫功亏一篑。所以圣人总是终日乾乾，自强不息，始终如一啊）。若能真诚地奉行这些劝告，百姓将永保安居，天子才能世代称王（这里说的是如果真能老老实实的遵循这些告戒，那么人民就能安居乐业，天子也就可以世世代代的做下去了。由此看来，纵然武王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尚且需要预设下这些告戒，何况后来并非像武王那样圣明的君主，怎么可以没有人来劝诫他呢？那样的话，难免就会犯下过错，这是很自然的事啊）。”

王 [940] 若曰：“小子封 [941] ！封，康叔名。惟乃丕显 [942] 考 [943] 文王，克 [944] 明德慎罚 [945] ，弗敢侮 [946] 鳏寡 [947] ，庸庸 [948] ，祗祗 [949] ，威威 [950] ，显 [951] 民。惠恤穷民，不慢鳏夫寡妇。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明此道以示民也。天乃大命 [952] 文王，殪戎 [953] 殷，诞 [954] 受厥命。天美文王，乃大命之杀兵 [955] 殷，大受其王命。

译文

周公曾经这样说道：“我年轻的封弟啊（封，康叔名）！伟大的先父文王，能够崇尚德教，慎用刑罚，从不敢怠慢老弱孤苦之人，任用当用的人，尊敬当敬的人，威慑那些应当予以威慑的人，并将这些明示于大众（加恩体恤那些无依无靠的人，连鳏夫寡妇都不敢轻慢。用可用之人，敬可敬之士，惩罚那些理应受到惩罚的人，并将这些做法和理由公之于众）。上天这才降大命于文王，剿灭殷国，并全部承担起上天原本赋予殷商的使命（上天赞赏文王的所作所为，于是降大命于文王，令其剿灭殷商，全部肩负起天子的使命）。

“往尽 [956] 乃心，无康好逸豫 [957] 。往当尽汝心为政，无自安好逸

豫也。我闻曰：'怨 [958] 弗在大，亦弗在小。惠弗惠 [959] ，懋弗懋 [960] 。’不在大，起于小也。不在小，小至于大也。言怨不可为，故当使不顺者顺、不勉者勉也。若保赤子 [961] ，惟民其康乂 [962] 。爱养 [963] 民如赤子，不失其欲 [964] ，惟民其 [965] 皆安治也。

译文

“你此去封赏之国，要尽心为政，不要贪图安乐（你去后要一心一意放在国事上，不可安于自己的享受啊）。我听说过，'民怨不在于大，也不在于小，要使不顺从的人顺从，不勤勉的人勤勉（不在大，大 必起于小。不在小，小可至于大。这是说民怨不可结，无论大小皆可生祸，故当努力化解，让原来不顺从的人心甘情愿地顺从王命，让不勤勉的人也变得勤勉起来）。’你要爱民如子，心系人民的康乐与安定（爱护养育人民就像对待怀中的婴儿一样，不违背他们的愿望，那么人民就都能安定归于大治了）。

“非汝封刑 [966] 人杀人，言得刑杀人也。无或 [967] 刑人杀人；无以得刑杀人，而有妄刑杀也。非汝封劓 [968] 刵 [969] 人，劓，截鼻也。刵，截耳也。无或劓刵人。”所以举轻刑以戒，为人轻行之也。

译文

“若不是经你亲自核准对罪犯用刑诛杀（这里指的是按其应得之罪用刑诛杀），谁都不可以擅自妄杀无辜（不可因为有按罪用刑杀人的先例，而出现滥用刑罚妄杀无辜的情况）；不是经你亲自核准对罪犯施行割鼻割耳的刑罚（劓，是一种割鼻之刑。刵，是一种割耳之刑），谁都不允许擅自对人动用这类刑罚（这里举出一种较轻的刑罚来作为告诫，因为像这类情况往往是人们很容易就轻率去犯的错误）。”

王曰：“封！元恶 [970] 大憝 [971] ，矧 [972] 惟弗孝弗友。言人之罪恶，莫大于不孝不友。乃其 [973] 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974] 。言当亦速用文王所作违教 [975] 之罚，刑此无得赦也。敬哉！无作怨 [976] ，勿用非谋非彝 [977] 。言当修己以敬，无为可怨之事，勿用非善之谋、非常之法。小子封，惟命弗于常 [978] 。”当念天命之不于常也，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

译文

周公又说：“封啊！大奸大恶之人必定人神共愤，何况那些不孝顺父母、不友爱兄弟的人呢（谓人生的罪恶，莫大于不孝不悌）？你应当尽快依照文王制定的刑罚，对其严惩不贷（谓对这些极恶之人，应当尽快依据文王所定的有关违反典教的刑法予以严惩，不得宽恕），千万要谨慎啊！切不可与无辜百姓结怨，不要采用违背道义的计谋和不合乎古人常法的措施（谓应当勤修己德，常怀敬畏之心，不作可怨之事，不用不善之谋，不行反常之举）。年轻的封啊！要想到天命不是永久不变的（应当时时想到上天降命于谁是没有固定的，行善的人就会得到，行恶的人就会失去）！”

王若曰：“乃穆 [979] 考文王，诰 [980] 庶邦御事 [981] ，朝夕曰：'祀兹 [982] 酒。’文王所告众国治事吏，朝夕敕之 [983] ，唯祭祀而用此酒，不常饮也。曰：'小大邦用丧 [984] ，亦罔非酒惟辜 [985] 。于小大之国所用丧，无不以酒为罪也。饮惟祀，德将 [986] 无醉。’饮酒惟当因祭祀，以德自将，无至醉。

译文

周公还说道：“当初先父文王在位，曾告诫各国诸侯及大小官吏，反复强调说：'在祭祀时才可以用酒（这是文王对各国官员所说的话，早早晚晚都告诫他们：只有祭祀时才能动用这酒，切不可贪杯常饮 啊）’。又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之所以败亡了，都是因为饮酒的罪过啊（至于过去大大小小许多国家最终会败亡，没有不是因饮酒而犯下罪过的啊），只有在祭祀时方可饮酒，且要以德行来把持自己，不可醉酒（所以饮酒只能是在为了祭祀的情况下，而且要用德行来约束自己，不可以因贪杯而喝醉了）’。

“在昔殷先哲王，惟御事，弗敢自暇 [987] 自逸 [988] 。惟殷御治事之臣，不敢自宽暇自逸豫。矧 [989] 曰其 [990] 敢崇饮 [991] ，崇，聚也。自逸暇犹不敢，况敢聚会饮酒乎。弗惟 [992] 弗敢，亦弗暇。非徒 [993] 不敢，志在助君敬法，亦不暇饮。

译文

“过去殷代的先祖明君在位之时，治理国事的官员们不敢自己安闲逸乐（殷代终日忙于国事的大臣们，从不敢私下懈怠，自图安乐），更何况聚众饮酒呢（崇，聚的意思。私下自图安闲尚且不敢，哪里还敢聚众饮酒呢）？不只是不敢，也没有闲暇去饮酒啊（岂止是不敢啊，这些做臣子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辅助君王敬奉礼法，也确实是没有那些闲功夫用来饮酒取乐啊）。

“在今后嗣王酣身 [994] ，嗣王，纣也。酣乐其身，不忧政也。惟荒腆 [995] 于酒，弗惟 [996] 自息 [997] 。言纣大厚于酒，昼夜不念自息。庶群 [998] 嗜酒，腥闻 [999] 在上 [1000] 。故天降丧 [1001] 于殷。纣众群臣用酒耽荒 [1002] ，腥秽闻在天，故下丧亡于殷也。天非虐 [1003] ，惟人自速 [1004] 辜 [1005] 。言凡为天所亡，天非虐人，惟人所行恶，自召罪 [1006] 。

译文

“而近世继承王位的商纣王只顾自身酣乐（嗣王，即纣王。只顾酣乐其身，就是不以国事为虑），一味沉湎于饮酒取乐，不思停息（这是说纣王一味厚爱饮酒，昼夜放纵毫无节制之意）。群臣也随之嗜好饮酒，腥秽升闻于上天，所以上天对殷商降下丧亡之祸（纣王及其群臣，因饮酒而沉迷惑乱，腥秽之气升达于上天，所以才会降大祸于殷商）。这不是上天暴虐，都是人自己招来的罪祸啊（就是说凡是被上天所灭的，并非上天要对人施暴，都是人自己作恶，自己招来的灾祸啊）！

“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鉴 [1007] ，当于民鉴。’古贤圣有言，人无于水鉴，当于民鉴也。视水见己形，视民行事见吉凶。今惟殷坠 [1008] 命 [1009] ，我其 [1010] 可弗大鉴。”今惟殷纣无道，坠失天命，我其可不大视为戒也。

译文

“古人有句格言说：'有智慧的人不是把水当成镜子，而是把百姓当成一面镜子（古圣先贤曾说过：不要以水为镜，要以民为镜。观察水面只能看到自己的相貌，观察民众的所作所为才可以预见未来的吉凶祸福）’。现在殷商已丧失了上天曾经赐予的大命，我们怎么能不引以为最宝贵的借鉴呢（如今纣王无道，丧失了上天赋予的统治天下的使命，面对这深刻的教训，我们怎能不引以为戒呢）？”

周公作《无逸》 [1011] 。中人之性，好逸豫 [1012] 。成王即政 [1013] ，恐其逸豫，故以所戒名篇。周公曰：“乌虖！君子 [1014] 所 [1015] ，其无逸。叹美君子之道， 所在念德，其无逸豫也。君子且犹然，况王者乎。先知稼穑 [1016] 之艰难，乃逸 [1017] ，则知小人 [1018] 之依 [1019] 。稼穑，农夫之艰难事，先知之，乃谋逸豫，则知小民所依怙。

译文

周公撰写了《无逸》一文（一般常人的秉性都喜欢安逸享乐。成王执政后，周公担心他会安于享乐才说了这番话，于是就用所告诫的内容作为这篇文章的篇名）。周公说：“啊！君子所居之处，是没有自己的安逸的（赞叹君子之道，时时处处只想着修德，是不会顾及个人的享受的。好的官吏尚且如此，何况是君王呢）？先了解百姓耕耘劳作之艰难，再考虑他们的安乐，就会知道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了（耕耘劳作是农夫最艰辛的事情，要先深入了解这些，再为他们谋求安乐之道，就知道天下百姓所依赖、仰仗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 [1020] ，大 [1021] 戊也。治民祗惧 [1022] ，弗敢荒宁 [1023] ，为政敬，身畏惧，不敢荒怠自安。享国七十有五年。以敬畏之故，得寿考 [1024] 之福也。其在高宗 [1025] ，嘉靖 [1026] 殷邦，至于小大 [1027] ，无时或怨，善谋殷国，至于小大之政，民无时有怨也。享国五十有九年。其在祖甲 [1028] ，汤孙 太甲。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弗侮鳏寡，知小人以所依，依仁政也，故能安顺于众民，不敢侮慢惸独 [1029] 也。享国三十有三年。

译文

“我听说，昔日殷王中宗（即汤王的玄孙太戊），治理民众，恭敬谨慎，不敢荒废政事、贪图安逸（为政以敬，常怀畏惧之心，不敢自己安于享乐，怕荒废了国事），在位长达七十五年（正因为常存敬畏之心，所以才得享长寿之福）。到了高宗时期，以德化民，殷国幸福稳定，大事小事，没有什么时候听到有人埋怨过（用美德的教化来治理殷国，终于使全国上下一切大小事务无不顺利，人民没有一点怨声），所以高宗在位五十九年。就是在祖甲在位的时候（这里指的是汤王之孙太甲），也还知道百姓所依靠的是什么，所以能坚持常常施惠于百姓，不欺慢鳏寡孤独之人（知道百姓依靠什么，依靠的就是仁政啊！只有仁政才能做到安抚百姓，顺从民意，不敢侮弄轻慢孤苦伶丁之人啊），在位三十三年。

“自时厥 [1030] 后立王，生则 [1031] 逸，从是三王 [1032] ，各承其后而立者，生则逸豫，无法度 [1033] 也。弗知稼穑之艰难，弗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 [1034] ，过乐谓之耽。惟耽乐之从，言荒淫。亦罔或 [1035] 克寿。以耽乐之故，无有能寿者也。或十年，或七八年，或四三年。高者十年，下者三年，言逸乐之损寿也。

译文

“自此以后所立之王，生来就耽于享乐（在这三位君王之后，分别继承他们王位的人，生下来就安逸享乐，没能守住先人的规矩礼法），不知耕耘的艰难，不闻百姓的劳苦，只追求过度的安逸享乐（过度的逸乐谓之耽。只求过度享乐，说的就是荒淫啊），也没有哪一个能够长寿（因为过度逸乐，所以没有能够长寿的）。有的在位十年，有的七八年或三四年（多则十年，少则三年，谓贪图享乐是要减损寿命的啊）。

“惟我周大王、王季 [1036] ，克 [1037] 自抑畏 [1038] 。大王，周公曾祖。王季即祖也。言皆能以义自抑，畏敬天命也。文王卑服 [1039] ，文王节俭，卑其衣服。自朝 [1040] 至于日中昃 [1041] ，弗皇 [1042] 暇食，用 [1043] 咸和万民，从朝至日昳 [1044] ，不暇食，思虑政事，用皆协和 [1045] 万民者也。厥享国五十年。

译文

“而我们周朝的曾祖太王、祖父王季，能够持身谦抑，常存敬畏（太王，周公曾祖，王季即其祖父。这是说他们都能以道义来约束自己，对上天赋予自己的使命常怀畏敬之心）。文王总是穿着质地粗劣的衣服（文王生活上很节俭，连平时穿的衣服都很粗劣），经常从早上一直忙到太阳偏西，都没有空闲时间来吃饭，所作所为都是想着如何让天下人都能和谐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从早到晚，忙得没工夫吃饭，心里装满了国事，想的都是究竟怎样做才能使人民生活和谐美满之类的事情）。他在位五十年。

“自殷王中宗，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1046] 。言此四人皆蹈智明德 [1047] 以临下也。厥或 [1048] 告之曰：'小人怨汝詈 [1049] 汝。’则皇 [1050] 自敬德。其 [1051] 有告之，言小人怨詈者，则大自敬德，增修善政也。

译文

“从殷王中宗、高宗、祖甲到我们周文王，这四人都蹈行圣明之道（谓这四个人都是以他们圣明的智慧与德行来面对天下人民的啊）。有人告诉他们说：'老百姓埋怨你、咒骂你。’他们就更加谨慎其德行（倘若有人告诉他们，说民众中有人在怨恨责骂，他们就会加倍的小心谨慎，检查反省自己的德行，更加勤勉于仁政）。

“此厥弗听，人乃 [1052] 或诪张为幻 [1053] ，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此其不听中正 [1054] 之君，有人诳惑之，言小人怨憾诅詈 [1055] 汝，则信受 [1056] 之也。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 [1057] 于厥身。信谗 [1058] 含怒，罚杀无罪，则天下同怨雠 [1059] 之，丛聚于其身也。

译文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有人刚刚造谣惑众，说百姓埋怨你咒骂你，你便相信其言（这就是那些不肯接受中肯之言的君王，一旦有人用巧诈之言迷惑他，说民间有人怨你骂你，他就会立即相信并接受），从而乱罚无罪、滥杀无辜，民怨就会共同一致，这就等于把民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听信谗言，心怀怒气，以致动用刑罚，滥杀无罪之人，那么天下 人就会都把你当成他们的仇敌，将怨恨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

“乌虖！嗣王其坚 [1060] 于兹！”视此乱罚之祸以为戒也。

译文

“啊！继承王位者应以此为鉴呀（仔细看清楚这种乱罚无辜所带来的祸患，要引以为诫啊）！”

蔡叔既没 [1061] ，以罪放而卒也。王命蔡仲 [1062] 践诸侯位。王，成王也。父卒命 [1063] 子，罪不相及 [1064] 。王若曰：“小子 [1065] 胡 [1066] ！胡仲，名也。皇天无亲 [1067] ，惟德是辅；民心无常 [1068] ，惟惠 [1069] 之怀。天之于人，无有亲疏，惟有德者，则辅佐之。民心于上，无有常主，惟爱己者，则归往之。为善弗同，同归 [1070] 于治 [1071] ；为恶弗同，同归于乱。尔其 [1072] 戒哉！

译文

蔡叔死后（因罪放逐而死），成王任命蔡仲为诸侯（王，这里指的是周成王。父死用其子，一方有罪过不互相连累）。王这样对他说：“年轻的胡啊（胡，是蔡仲的名字）！上天从来不会偏爱谁，只佑助贤 德之人；民心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只归顺那些仁慈宽厚的君主（上天对人没有亲疏之别，谁有德它就保佑谁。在百姓的心中，也没有固定不变的君主，谁爱护他们，他们就归向谁）。行善政的方法不同，但结局都是天下大治；做坏事的方式不同，但结局都是国家动乱。你可要当心呀！

“慎厥初，惟其终 [1073] ，康济 [1074] 小民。率自中 [1075] ，无作聪明乱旧章 [1076] ；汝为政，当安小民之业，循用大中之道，无敢为小聪明，作异辩 [1077] ，以变乱 [1078] 旧典 [1079] 文章 [1080] 也。详乃 [1081] 视听，罔以侧言 [1082] 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 [1083] 。详审汝视听，非礼义勿视听也。无以邪巧之言易其常度。必断之以义，则我一人善汝矣。小子胡，汝往哉！无荒弃 [1084] 朕命。”汝往之国，无废我命。欲其终身奉行之。

译文

“凡事从一开始就要慎重，并考虑到它的结局。你的目的就是要安抚、救助你的人民，让他们都过上康宁的日子；所作所为都要遵守中正之道，不要自作聪明扰乱先王的典章（你此去执掌国政，首先考虑的是要让人民安居乐业，处理事情要遵循无过无不及的中正之道，不要耍弄小聪明，用标新立异的诡辩之词，去扰乱先王的典章法规和礼乐制度）；要审慎地对待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要听信一些奸巧之言而轻易改变先人的法度。如果你能这样去做，那我现在就以个人的名义预先嘉奖你（仔细审察你的视听，凡是不符合礼义的东西都不要去听去看。不要被奸巧之言所迷惑，从而怀疑和更改先人的法度。凡事依据道义来作决断，那 我这里就对你放心了）。啊！年轻的胡，你去吧！千万不要忘了我的这番话啊（你此去你的封国，切不要把我的这番话不当回事。这样说是希望他能够终生奉行）！”

王若曰：“猷 [1085] ！告尔四国 [1086] 多方 [1087] ：顺大道，告四方。惟圣罔念 [1088] 作狂，惟狂克 [1089] 念作圣。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善，则为圣人。言桀纣非实狂愚，以不念善故灭亡也。自作 [1090] 不和，尔惟 [1091] 和哉！尔室 [1092] 弗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 [1093] ，尔惟 [1094] 克勤乃事。”大小众官，自为不和，汝有方 [1095] 多士 [1096] ，当和之哉。汝亲近室家不睦，汝亦当和之。汝邑中能明，是汝惟能勤职事也。

译文

成王这样说过：“天下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法则。告诉你们四方各国的诸侯们（遵循自然之道，告诫四方诸侯）：圣人如果失去正念就会变成狂人，狂妄之人一旦树立起正念也会变成圣人（圣人一旦不再思虑善法，就会变成狂妄之人；狂妄之人如果常常思考为善之道，也会变成圣人。就是说，夏桀和商纣并非一定就是狂愚之人，只是因为他们心中不再存有善念，所以才会招致灭亡的啊）。人们往往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和处理一切问题，所以才会造成对立冲突的局面。你们要各自放下自己的私念和偏见，舍己从人；你们家庭中有人不和睦，你们要帮助他们消除隔阂，使全家人都能彼此互爱。你们在自己的领地把这些事都搞明白了，那就是你们勤于职事的证明啊（大小官员之间，经常会各执 己见而不能和睦相处，你们这些各方的贤能之士啊，应当以你们的德行去感召他们，帮助他们团结起来。你们的家人中间有了矛盾，你们也要尽快去化解。你们把自己国邑中的这些事都能搞明白，这就说明你们真的是在勤于职事）。”

周公戒于王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 [1097] ，庶狱 [1098] 庶慎 [1099] ，惟有司 [1100] 之牧夫 [1101] 。文王无所兼知于毁誉众言，及众刑狱，众所当慎之事，惟慎择有司牧夫而已。劳于求才，逸于任贤。是训用 [1102] 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 [1103] 知于兹。是万民顺法。用违法，众狱众慎之事，文王一无敢自知于此，委任贤能而已也。武王率惟 [1104] 敉功 [1105] ，弗敢替 [1106] 厥义德。武王循惟文王抚安天下之功，不敢废其义德，奉遵父道也。

译文

周公劝诫成王说：“文王在位时并没有兼管社会舆论、各种狱讼案件及各种敕戒之事，均由有关部门的主管官员裁决（文王并没有一一去听那些各种各样或褒或贬的议论，以及各种狱案及敕戒之事，只是慎重选择好有关部门的主管官员而已。文王只把精力放在寻访人才上，一旦贤能的人得到任用，自己就可以放手了），一切合法还是违法，以及各种狱讼及敕戒之事，文王不敢过问这些（但凡有关百姓是否遵循法度，还是违反了刑法，以及种种涉及狱讼、敕戒之事，文王一概不敢亲自过问，自己只是负责委任贤能的官员而已）。武王继承文王完成了安定天下的事业后，完全继承了文王的仁义和道德（武王遵行文王安抚天下的功业，丝毫 不敢废其义德，这是奉遵父道啊）。

“孺子王矣，稚子今已为王矣，不可不勤法祖考 [1107] 也。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 [1108] 之。”文子文孙，文王之子孙也。从今以往，惟以正是之道，治众狱众慎，其勿误也。

译文

“年轻人啊，你现在登上王位了（当年的孩童今天已是万民之主，你可不能不常常去效法你的祖父和父亲啊）。从今以后，文王的子子孙孙，都不要在各种狱讼及敕戒之事上耽误，只是选用好贤能的官员去治理（文子文孙，即文王的子子孙孙。从今往后，只依照先王的选好官员的办法治理各种狱案及敕戒之事，不要弄错了自己的职责啊）。”

王曰：“若昔大猷 [1109] ，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言当顺古大道，制治安国，必于未乱未危之前，思患豫防 [1110] 之。

译文

成王说：“应依照先王的治国大道，在国家尚未出现动乱时，就制定平治之策，在国家没有出现危机时就解决好国家长治久安的问题（谓应当依循古人的大道，安邦定国，必须在国家还未乱未危之前，防患于未然）。”

曰唐虞稽古 [1111] ，建官惟百。内有百揆 [1112] 四岳 [1113] ，外有州牧侯伯。道尧舜考古以建百官，上下相维 [1114] ，内外咸治也。庶政 [1115] 惟和，万国咸 宁。官职有序，故众政惟和。万国皆安，所以为至治也。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1116] 。禹汤建官二百，亦能用治，言不及唐虞之清要 [1117] 也。明王立政，弗惟 [1118] 其官，惟其人 [1119] 。言圣帝明王立政修教也，不惟多其官，惟在得其人也。

译文

成王说：“尧舜考察古代的典制，设立了一百个官职，上有百揆、四岳，下有州牧、侯伯（谓尧舜考察古制，依此设立百官，上下配合，里里外外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理）。各种政事谐和，各方诸侯安宁，天下大治（官职的设置上下有序，从而使各项工作都能和谐协调的开展。四方各国都相安无事，所以才有了天下大治的局面）。及至夏商两朝，官职增加了一倍，也还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夏禹和商汤时设官二百，也还能用以治理国事，就是说已经不如尧舜时候简明扼要了）。英明的君王成就其政事，不以官员的数目为重，只注重所用之官是否称职（这里说的是圣明的帝王，建立国家的政治体系，重在便于施行教化，官不在多，而在于一定要让贤能的人处在官位上）。

“立太师、太傅、太保 [1120] ，兹惟三公。论道经邦 [1121] ，燮理 [1122] 阴阳。师，天子所师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于德义者也。此惟三公之任，佐王论道，以经纬国事、和理阴阳也。官弗必备 [1123] ，唯其人。三公之官，不必备员，惟其人有德乃处之也。

译文

“设立太师、太傅、太保，此为“三公”。三公的职责是为君王讲解自然大道，帮助经纬国家大事，调理阴阳的和谐（师，天子的老师、榜样。傅，就是教导和佑助天子。保，就是保护天子之心永远安住于道德仁义之中。由此可见三公的职责，就是辅佐君王，讲述大道，用以经纬国家大事，化解冲突，让社会日益和谐）。人员不必齐备，所用必须是德高之人（三公的官位，不必人员齐备，一定要是具备了极高道德修养的人才可以担任这样的职务啊）。

“少师、少傅、少保，曰 [1124] 三孤。孤，特也。卑于公，尊于卿，特置此三人也。贰公弘化 [1125] ，寅亮 [1126] 天地，弼 [1127] 予一人。副贰三公弘大道化，敬信天地之教，辅我一人之治。

译文

“设立少师、少傅，少保，称作'三孤’（孤，特别的意思。因其地位在公卿之间，比公稍下，比卿稍上，特地设置了这三个职务）。其职责是协助三公弘扬教化，敬祀天地神明，共同来辅助我一人治理天下（协助三公，广泛弘扬道德的教化，恭敬信奉天地神明的启示，齐心协力帮助我一个人）。

“冢宰 [1128] 掌 [1129] 邦治，统 [1130] 百官，均 [1131] 四海。天官卿 [1132] 称太宰，主国政治，统理百官，均平四海之内邦国，言任大。司徒 [1133] 掌邦教，敷 [1134] 五典 [1135] ，扰 [1136] 兆民。地官卿，主国教化，布五常之教，安和天下众民，使小大协睦也。

译文

“冢宰掌握国家的政治，统领百官，协调天下各诸侯国的关系（作为六卿之首的天官卿，被称为太宰，主持国家政务，统领百官，负责对四方各国的督察与调控，这里说的是责任重大）。司徒掌管对国民教化、传布“五常”之教，使天下百姓安定和谐（作为仅次于天官卿的地官卿，司徒掌管的是对国民的教化，专门弘扬、传布五种伦常大道的教育，使天下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幸福和谐的生活）。

“宗伯 [1137] 掌邦礼，治神人 [1138] ，和 [1139] 上下。春官卿，主宗庙天地神祗人鬼之事，及国之五礼 [1140] ，以和上下尊卑等列也。司马 [1141] 掌邦政 [1142] ，统六师，平 [1143] 邦国。夏官卿，主戎马之事，国征伐，统正六军，平治王邦四方之乱也。

译文

“宗伯掌管国家的礼仪制度，负责对天地神灵和宗庙的祭祀，并谐和尊卑贵贱的关系（作为六卿之一的春官卿，宗伯主管的是宗庙天地神祗人鬼之事，及国人的五种礼仪，通过这些使上下尊卑之间相互协 调和谐）。司马掌管国家军政，统帅六军，平定诸侯之乱（作为夏官卿，司马主管戎马之事，掌管军队的征战，统率六军，负责平定四方邦国的叛乱）。

“司寇 [1144] 掌邦禁 [1145] ，诘奸慝 [1146] ，刑 [1147] 暴乱。秋官卿，主寇贼，法禁治奸恶、刑疆暴作乱者也。司空掌邦土 [1148] ，居 [1149] 四民 [1150] ，时地利 [1151] 。冬官卿，主国空土，以居士农工商四民，使顺天时，分地利，授 [1152] 之土。

译文

“司寇掌握国家的法禁，治理奸恶的人，惩办暴乱之徒（作为秋官卿，司寇主管的是针对盗贼和敌寇的刑法和禁令，惩治奸恶之徒，依法严办那些犯上作乱的暴徒）。司空掌管国家土地，管理士农工商四类民众的生活居住，把握天时，合理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作为冬官卿，司空主管着国家空闲的土地，发放给士农工商各界的人民，使他们都能够顺应天时，分享地利，安居乐业）。

“六卿 [1153] 分职，各帅其属 [1154] ，以倡九牧 [1155] ，阜成 [1156] 兆民。”六卿各率其属官大夫士治其所分 [1157] 之职，以倡导九州之牧伯 [1158] 为政，大成兆民 [1159] 之性命 [1160] ，皆能其官 [1161] ，则政治 [1162] 矣。

译文

“六卿分别职责，各自率其部属尽其职分，以倡导九州的州牧尽心于政务，从而使百姓富裕安定（六卿各自率领他们属下的大夫与众士，治理好各自分内的职事，并带动九州官员一起这样做，以成就人民本善的天性。大家都能在各自的位置上做好了，政事也就清明了）。”

王曰：“乌虖！凡我有官君子，钦 [1163] 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 [1164] 行，弗惟反。有官君子，大夫以上也。叹而戒之，使敬所司，慎出令，从政之本也。令出必惟行之，不惟反改。二三 [1165] 其令，乱之道也。

译文

成王又说：“啊！凡我朝在位的官员，你们一定要以一颗敬畏之心对待你们所承担的职责。你们在颁布每一个政令之前，都要慎之又慎。号令一出，就一心只想着如何去落实，不要再想着是否改变它（所说在位的官员，都是大夫以上的。成王在此感叹地告诫他们，要他们敬奉自己的职守，慎重地对待所颁布的每一个政令，因为这是为政的根本。令出必行，不得中途废除或更改。如果执政者不断改变政令，反复无常，那正是一条乱国之道啊）。

“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1166] 。从政以公平灭私情，则民其信归之。学古 [1167] 入官，议事以制，政乃弗迷。言当先学古训，然后入官治政，凡制事 [1168] 必以古义议度终始，政乃不迷错也。其尔典常 [1169] 作师，无以利口 [1170] 乱厥官。其汝为政，当以旧典常故事为师法，无以利口辩佞 [1171] 乱其官也。弗学墙 面 [1172] ，莅 [1173] 事惟烦。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临政事必烦矣。

译文

“以公心取代私心，老百姓才会诚心归向（为官者以公平代替私情，民众就会信任并归顺他）；先学习古训，然后再进入仕途，朝中议事必以先人的典章制度为依据，面对各种复杂的军政事务才不会迷失方向（谓为政者必先学习古圣先贤的教诲，然后再去为官执政。讨论决策重大事件必依据古人的义理，反复权衡，贯彻始终，这样政事才不会出现迷错）。你们要以古人的常道为师，不要以利口巧辩扰乱官风（你们为政，当以古人的典常旧例作为学习的榜样，不要逞口舌之利，以巧言善辩来混淆视听）。人不学习古训，如面壁而立，一无所知，遇到政事必会无所适从（人而不学，如面墙而立，临政必生烦恼）。

“戒 [1174] 尔卿士，功崇 [1175] 惟志，业广 [1176] 惟勤；此戒凡有官位。但言卿士，举其掌事者也。功高由志，业广由勤也。位弗期 [1177] 骄，禄弗期侈；贵不与骄期 [1178] ，而骄自至。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骄侈以行己，所以速亡也。恭俭惟 [1179] 德，无载 [1180] 尔伪 [1181] 。言当恭俭，惟以立德，无行奸伪也。作德，心逸日休 [1182] ；作伪，心劳日拙 [1183] 。为德，直道而行，于心逸豫，而名日美。为伪，饰巧百端，于心劳苦，而事日拙，不可为之也。

译文

“我告诉你等卿士：功高在于立志，业广源于勤勉（这番话是用来告诫所有的为官者。此处只对卿士说，是以这些掌管要务的人为例，以见“功高由志，业广由勤”并非虚言）；位贵者不知不觉就容易变得骄纵，禄厚者不知不觉就容易变得奢侈（身居高位的人即使不刻意去想着骄纵，往往不知不觉中就有了骄态；富有的人纵然不想着奢侈，往往无形中就染上了奢侈的习气。骄奢之风一起，就是自己迅速走向败亡的时候了）；恭敬勤俭才是美德，不要有那些伪诈的行为（意思是说应当从恭敬节俭做起，来树立自己的德行，不要做奸巧伪饰之事）。为善修德，就会心中安宁，日见美善；弄虚作假，就会心中烦劳，日益困窘（为善修德的人像走在笔直平坦的大道上一样，心中安逸舒畅，他的名声也一天比一天好。弄虚作假的人百般巧饰，内心劳苦，而事情总是越办越糟，这种傻事情不能干啊）。

“居宠思危 [1184] ，罔弗惟畏，弗畏入畏 [1185] 。言虽居贵宠，当常思危惧，无所不畏，若乃不畏，则入不可畏之刑 [1186] 。

译文

“处贵宠之位，要想到危惧，要凡事无所不畏。如果不知敬畏，就会坠入可畏之境（谓一个人纵然处在贵宠的位置，也要时时想到背后的凶险而有所畏惧，对一切都常怀敬畏之心。如果你什么都不怕，最终必将遭到可怕的惩罚）。

“推贤让能，庶官乃和 [1187] 。贤能相让，俊乂 [1188] 在官，所以和谐也。举能 [1189] 其官，惟尔之能；称匪 [1190] 其人，惟尔弗任 [1191] 。”所举能修 [1192] 其官，惟亦汝之功能也。举非其人，惟亦汝之不胜其任也。

译文

“互相推贤让能，百官就会和谐（相互推让贤能的人，让德才出众的人都处在官位上，社会自然就和谐了）。你推荐了贤能的人来担任官职，这便是你的贤能；你若举用了不能胜任其官职的人，这也就是你的不称职（你所举荐的人能够整饬吏事，把事情都办得有条有理，这也是你的功劳和能力的体现。你若举荐了不该举荐的人，那也是你不能胜任你的职责的表现啊）。”

王曰：“乌虖！三事暨 [1193] 大夫，敬尔有 [1194] 官，乱 [1195] 尔有政，难而敕 [1196] 公卿以下，各敬居汝所有之官，治汝所有之职也。以右 [1197] 乃辟 [1198] ，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1199] 。”言当敬治官政，以助汝君，长安天下兆民，则天下万国惟乃无厌我周德也。

译文

王说：“啊！上自三公下及大夫的官员们，敬守你们的官位，管好你们的政务吧（以谨慎之道告诫公卿以下的官员们，要各自以敬慎之心忠于你们的职守，做好你们自己分内的事情），以此来辅佐你们的君主，使百姓永远康宁，天下万邦才会不厌弃我周朝（就是说你们应当常怀敬畏之心来治理政事，以辅佐你们的君王，使天下百姓得到长久的安宁，那么德风所至，天下万国就不会有厌弃我周朝的那一天了）。”

周公既殁，命君陈 [1200] 分正 [1201] 东郊 [1202] 成周 [1203] 。成王重周公所营，故 命陈分居正东郊成周之邑。王若曰：“君陈，我闻曰：'至治馨香 [1204] ，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 [1205] 惟馨。’所闻上古圣贤之言也。政治之至者，芬芳馨气，动于神明。所谓芬芳，非黍稷之气，乃明德之馨，厉 [1206] 之以德也。

译文

周公死后，成王命君陈分管东郊成周（文王陵墓所在之封邑）（成王珍惜周公多年来对成周这块地方的辛苦经营，所以才任命君陈分管东郊的成周都邑）。成王这样说道：“君陈啊，我曾听说：'完美的政治如同芳香之气，可以感通神明。黍稷的芳香还算不得馨香，只有美好的德行才是久远的馨香（成王所听到的是上古的圣贤之言啊。政治到了完美的境界，芬芳馨香之气，可以感动神明。所谓芬芳，并非黍稷之香气，而是美好的德行所散发出来的馨香啊。说这些话，目的是用德行来勉励君陈）。’

“凡人未见圣，若弗克见；既见圣，亦弗克由 [1207] 圣。此言凡人有初无终也。未见圣道，如不能得见。已见圣道，亦不能用之，所以无成也。尔其戒 [1208] 哉！

译文

“大凡人未曾见过圣人时，觉得圣人好像不能见到；及至见到圣人，却又不能听从圣人之言（这里说的是平常人往往有始无终，未遇见圣道，如不能得见，时时盼望见到，遇见圣道之后，又不能遵循圣人的 教诲，所以还是一事无成）。你要以此为诫啊！

“尔惟 [1209] 风，下民惟草。汝戒勿为凡人之行也。民从上教而变，犹草应风而偃，不可不慎也。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 [1210] 。无乘势位，作威民上，无倚法制 [1211] ，以行刻削之政。宽而有制 [1212] ，从容以和。宽不失制，动不失和，德教之治也。

译文

“你好比是风，百姓好比是草（草随风向而动）（你要当心，不能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百姓会随着官长的教化而改变，如同小草随风而伏，你不可以不谨慎对待啊），不要依仗权势作威，不要打着法律的旗号施行苛政（不要仗着自己的势力权位，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不要借着法律制度的名义，去做侵害人民的事情），应当宽容而有节制，举止从容不失中和（宽不失度，动不失和，就是用道德的教化来治理国家和人民啊）。

“殷民在辟 [1213] ，予曰辟 [1214] ，尔惟勿辟；予曰宥 [1215] ，尔惟勿宥。惟厥中。殷民有罪在刑法者，我曰刑之，汝勿刑也；我曰赦宥，汝勿宥也。惟其当以中正平理断也。有弗若 [1216] 于汝政，弗化 [1217] 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有不顺于汝政，不变于汝教，刑之而惩止。犯刑者，乃刑之也。

译文

“殷民违犯了法律，我说要处罚，你可以不处罚，我说要赦免，你可以不赦免，只求处置公正（住在成周的殷民有人犯罪当在刑罚之 列，我说惩治他，你先别惩治；我说赦免他，你先别赦免。你应当依据实际情况做出中正公平的判断）。他们若有不顺从你的政令、不接受你的训导的，不得不以处罚来终止其罪恶，那就应当处罚（如有拒不服从你的政令，屡教不改者，必须用刑罚来制止其继续触犯刑法，那就去惩治他吧）。

“尔无忿疾 [1218] 于顽 [1219] ，无求备 [1220] 于一人。”人有顽嚣不喻 [1221] ，汝当训之，无忿怒疾之。使人当器 [1222] 之，无责备于一夫也。

译文

“对于愚顽之人，你不要愤怒、厌恶；对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求全责备（有些人愚妄顽劣，不明事理，你应当耐心开导他，不要忿怒、嫌恶这些人。用人要用其所长，不要求全责备于哪一个人）。”

王（王旧作命。改之）曰 [1223] ：“乌虖父师 [1224] ！毕公代周公为大师，为东伯，命之代君陈也。政贵有恒，辞尚体要 [1225] ，弗惟好异。政以仁义为常，辞以体实 [1226] 为要，故贵尚之。若异于先王，君子不好也。商俗靡靡 [1227] ，利口 [1228] 惟贤，余风未殄 [1229] ，公其念哉。纣以靡靡利口为贤，覆亡国家。今殷民利口，余风未绝，公其念绝之也。

译文

康王说：“啊！父师（毕公取代周公为太师，为东伯，康王命 他代替君陈继续治理成周），为政贵有恒常之法，言辞崇尚切实简要，不要喜好标新立异（为政以仁义为常道，措辞以求实为要务，才会受到尊崇。如果与先王之道不合，君子是不会喜欢的）。商朝的风俗浮而不实，以能言善辩为能事，其余风尚未尽绝，您可要想到啊（纣王以巧言善辩为贤能，终于使国家败亡。如今殷商的遗民，巧言利舌的余风未绝，您去后要想办法让它断绝啊）！

“我闻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 [1230] 。’以荡陵 [1231] 德，实悖 [1232] 天道。世有禄位而无礼教，少不以放荡陵邈 [1233] 有德者，如此，实乱天道也。獘化 [1234] 奢丽，万世同流。言弊俗相化，车服奢丽，虽相去万世，若同一流 [1235] 者也。兹殷庶士 [1236] ，骄淫矜侉 [1237] ，将由恶终，闲 [1238] 之惟艰。言殷士骄恣过制，矜其所能，以自侉大，将用 [1239] 恶自终，以礼御其心惟难也。

译文

“我听说：'世代享受俸禄的人家，很少能够遵循礼法。’他们以放荡的行为欺凌守德之人，实在有悖于天道（世代享有禄位但却没有继承先人的礼教，很少不是以放荡无礼的言行轻慢那些有德之人的。这样做，其实就是在扰乱天道啊）。不良的习俗相互沿习，奢求华丽，世世代代如出一辙（谓陋习相沿，于车马衣服一味追逐奢侈华丽，虽相隔万世，如同一类）。殷商的众多士人，骄横淫纵，自夸其能，势必从恶而终，遏制此风很难啊（谓殷商士人骄奢过度，自恃其能，竞相炫耀，势必因种种恶习泛滥成灾而自取灭亡，可见用礼教来调服人心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惟周公克慎厥始 [1240] ，惟君陈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终。周公迁殷顽民，以消乱阶 [1241] ，能慎其始也。君陈弘周公之训，能和其中也。毕公阐 [1242] 二公之烈 [1243] ，能成其终也。钦 [1244] 若 [1245] 先王成烈 [1246] ，以休 [1247] 于前政 [1248] 。”敬顺文武成业，以美于前人之政，所以勉毕公。

译文

“当初，周公能够谨慎疏导；接下来，君陈能够化解矛盾；您此番要做的，就是最终达到端正风化的目的（周公将殷商一些顽固不化的遗民迁至成周亲自管教，以消除祸根，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慎于其始；君陈继周公之后进一步弘扬周公的德教，上下相安无事，这是协和于中；毕公此去将二公的教化继续发扬光大，才能够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敬守先王的基业，并继续弘扬其德教，在你前任的基础上做得更好（敬守文王、武王开创的基业，在前人政绩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是用来勉励毕公的啊）。”

穆王 [1249] 命君牙 [1250] 作周大司徒。穆王，昭王子也。王若曰：“乌虖！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服劳 [1251] 王家，厥有成绩，纪 [1252] 于大常 [1253] 。言汝父祖世厚忠贞，服事勤劳王家，其有成功见纪录，书于王之大常，以表显之也。

译文

周穆王任命君牙担任周朝大司徒（穆王，昭王之子），穆王对 他说了这样一段话：“啊！君牙，你的祖辈和父辈，世代都非常忠贞，为王室奔波效劳，他们的功绩，都记录在太常旗上（你的父辈祖辈都秉性仁厚，世代忠良，为王室奔波劳碌，他们的功劳都有记载，被书写在王室的太常旗上，作为对他们的表彰）。

“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遗绪 [1254] ，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 [1255] 乱 [1256] 四方。惟我小子，继守先王遗业，亦惟父祖之臣，能佐助我治四方。言己无所能也。心之忧危 [1257] ，若蹈 [1258] 虎尾，涉 [1259] 于春冰。言祖业之大，己才之弱，故心怀危惧也。虎噬畏噬 [1260] ，春冰畏陷，危惧之甚也。

译文

“我年纪尚轻，继承和坚守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遗业，并仰赖先王的老臣，能够尽心辅佐于我，才得以治理四方（我年轻德薄，如今继承和守护着先王的基业，也只有先父先祖的老臣，能帮助我治理四方。意思是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心中的危惧，如踏虎尾，如履春冰（谓祖宗留下的基业如此之大，自己的能力又是这样的微弱，所以才心怀危惧。踩着虎尾怕随时被老虎吃掉，行走在春天的薄冰之上生怕会掉下去。形容非常的担心恐惧）。

“今命尔予翊 [1261] ，作股肱 [1262] 心膂 [1263] 。今命汝为我辅翊股肱心体之臣，言委任之也。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 [1264] ，惟尔之中。言汝身能正，则下无敢不正。民心无中，从女 [1265] 取中。必当正身，示民以中正之道。

译文

“现命你为我之辅佐重臣，做我的股肱心腹之臣（现在我任命你做我的辅政大臣，左膀右臂、心腹骨干，谓正式任命君牙）。如果你自己能够立身中正，便没有谁敢不中正；百姓不明白什么叫中正，只有你才能为他们做出中正的榜样（谓你的身能正，那么下面的老百姓就不敢不正。百姓的心中本没有中正的标准，需要从你那里获得到中正的标准。所以你必须端正自身，让天下百姓都能从你的身上看到真正的中正之道）。

“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 [1266] ；夏月暑雨，天之常道。小民惟怨叹咨嗟，言心无中正也。冬祁寒 [1267] ，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 [1268] 其易 [1269] ，民乃宁。”天不可怨，民犹怨嗟，治民其惟艰哉！当思虑其艰，以谋其易，民乃安。

译文

“炎夏酷暑天降大雨，百姓会抱怨嗟叹（夏天酷热多雨，是大自然的正常规律，一般百姓只会埋怨叹息。就是说他们的心中没有中正啊）；冬天遇到严寒大雪，百姓也会抱怨嗟叹。要他们心里中正似乎是很难的呀！但你要考虑到他们的艰难，从而设法帮他们解决难题，百姓的心就会安定（上天是不可以怨恨的，但百姓还是会抱怨叹息，要安定民心确实很不容易啊。应当时时想到他们的难处，想办法帮助他们解决难题，化难为易，民心就可以安定了）。”

王若曰：“伯冏 [1270] ！昔在文武，聪明齐圣 [1271] ，小大之臣，咸怀 忠良。聪明，听视远也。齐通，无滞碍也。臣虽官有尊卑，无不忠良。其侍御仆从，罔匪 [1272] 正人，给侍进御，仆从从官，官虽微，无不用中正之人。以旦夕承弼厥辟 [1273] 。出入起居，罔有弗钦 [1274] ；小臣皆良，仆从皆正，以旦夕承辅 [1275] 其君，故君出入起居，无有不敬。发号施令，罔有弗臧 [1276] 。下民祗若 [1277] ，万邦咸休 [1278] 。言文武发号施令，无有不善，下民敬顺其命，万国皆美其化也。

译文

周穆王（在任命大臣伯冏时）说道：“伯冏啊！昔日的文王、武王，聪明睿智合于圣道，大小臣子都忠心耿耿、诚实善良（聪明，视听都能达到很远的意思。齐，通达无滞碍的意思。众臣虽官位有高下尊卑之别，但无不忠诚良善）。那些侍奉左右者、驾驶车马者及仆役等，也没有一个不是行端品正之人（从负责日常生活起居的近侍人员，到陪护外出的随从人员，官职虽微，无不选用秉性中正之人）。以这样的人朝夕侍奉、辅助其君主，故君主出入起居，没有不恭敬整肃的（小臣及仆役随从人员都能个个良善中正，大家齐心协力，不分昼夜地辅佐自己的君主，所以君王的出入起居都能敬守礼法，从无失礼不恭之处）；发号施令，没有不合于仁义的。百姓恭敬顺服，万国皆称其美（谓文王、武王颁布的各种号令，没有不尽善尽美的，天下百姓都能够恭敬欢喜地接受，四方各国都纷纷赞叹周王的美好教化）。

“惟予一人无良 [1279] ，实赖 [1280] 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 [1281] 其弗及，惟我一人无善，实恃 [1282] 左右前后有职位之士，匡正其不及。言此责群臣正己者也。绳 [1283] 愆 [1284] 纠谬，格 [1285] 其非心 [1286] ，俾克绍先烈 [1287] 。言恃左右之臣，弹正 [1288] 过误，检 [1289] 其非妄之心，使能继先王之功业也。

译文

“只有我自己不够贤明，实在需要依赖左右前后有职位的君子，匡正我的不足（唯我一人缺少德能，实须仰仗诸位有职位的贤者，及时纠正我的过失。他这么说就是在责令群臣，要随时匡正君王的种种不足啊），纠正我的过错和谬误，匡正我不正确的想法，使我能继承先祖的功业（就是说要仰仗身边的群臣，随时帮助自己纠正错误的行为，检查错误的想法，使自己能够恒守中正之道，以继承先王的功业）。

“今予命汝作大仆正 [1290] ，正于群仆侍御之臣。欲其教正群仆，无敢佞伪也。懋乃后德 [1291] ，交 [1292] 修弗逮。言侍御之臣，无小大亲疏，皆当勉汝君为德，更代修 [1293] 进 [1294] 其所不逮也。慎简 [1295] 乃 [1296] 僚 [1297] ，无以巧言令色 [1298] 便辟 [1299] 侧媚 [1300] ，其惟吉士 [1301] 。当谨慎简选汝僚属侍臣，无得用巧言无实、令色无质、便辟足恭 [1302] 、侧媚诏谀之人，其惟皆吉良正士也。

译文

“现在我任命你担任太仆正之职，教正群仆近侍之臣（希望他能教正群仆，使其不敢奸佞伪诈），使他们都要勉励其君主修德，一 起修正君主的不足之处（凡所有侍御之臣，不管大小亲疏，都应当勉励你们的君主努力修德，并且还要代行儆戒进言之事，以随时纠正君主的不足）。你要谨慎地选择你的部属，不用那些巧言令色、阿谀奉承的小人，只能选用品德优良的人士（应当谨慎选拔你的僚属侍臣，不要用那些巧言令色而不实在，谄媚逢迎，为了取媚于人而过度谦敬，不择手段巴结讨好、阿谀奉承的人，只用那些贤良正直之士）。

“仆臣正，厥 [1303] 后 [1304] 克正；仆臣谀，厥后自 [1305] 圣。言仆臣皆正，

则其君乃能正；仆臣诏谀，则其君乃自谓圣。后德惟臣，弗德惟臣。君之有德，惟臣成之；君之无德，惟误之。言君所行善恶，专在左右也。尔无昵于憸人 [1306] 。充 [1307] 耳目之官，迪 [1308] 上 [1309] 以非 [1310] 先王之典。”汝无亲近憸利 [1311] 小子 [1312] 之人，充备 [1313] 侍从，在视听之官，导君上以非先王之法也。

译文

“仆从近臣都是中正之士，其君主也会保持中正；仆从近臣谄媚，君主就会自居圣明（谓仆从近臣身正，他们的君主也会身正；仆从近臣阿谀奉承，他们的君主便会自以为圣明）。君主有德在于臣下，君主失德也在于臣下（君主有德，那是因为群臣的辅佐成就了他的德行；君主无德，也是臣子没能尽职而误导了君主。谓君主所作所为是善是恶，都取决于身边的近臣）。你不要亲近奸佞小人，不要让他们担任这些充当君王耳目的要职，以免诱导君王违背先王的典制（你不要亲近那些奸邪利口的小人，让他们占了侍从的位置，充当代替君王视听的官员，从而导致君王违背先王的成法）。”

王曰：“乌呼！伯父 [1314] 、伯兄 [1315] 、仲叔 [1316] 、季弟 [1317] 、幼子、童孙，皆听朕言。皆王同姓，有父兄弟子孙列者也。尔尚 [1318] 敬逆 [1319] 天命，以奉 [1320] 我一人。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汝当庶几 [1321] 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之戒。行事虽见畏，勿自谓可敬畏；虽见美，勿自谓有德美。惟敬五刑 [1322] ，以成三德 [1323] 。一人有庆 [1324] ，兆民赖 [1325] 之。”先戒以劳谦 [1326] 之德，次教以惟敬五刑，所以成刚柔正直之三德也。天子有善，则兆民赖之。

译文

穆王（对着自己的家人）感叹地说：“啊！我的伯父、伯兄、二叔、三弟及年幼的子孙们，你们且听我说（这些人都是周穆王的族人，从父辈到兄弟子孙辈等等），你们应当敬顺天命，大家同心同德一齐来帮助我。你们（因为是我的亲人，所以）会格外受到众人的敬畏，但不要认为自己理当受人敬畏，有了美誉也不要自认为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应当能够恭敬地接受上天的安排，从此大家都要服从我的号令。作为王室的成员，你们平日行事常会受到别人格外的尊重，但你们不要认为这 是应该的；别人称赞我们，也不要以为自己的德行真的就很好了）。要像普通百姓一样敬畏国家的刑罚，常常以'五刑’来警示自己，养成三种美德。”由此可见，天子有了善行，万民都将赖以受惠（首先告诫家人努力修善，树立谦恭之德；再教导大家要以一颗敬慎之心对待五刑之法，以成就自己刚、柔、正直这三种品德。这正是天子的善行，天子一人有善，全天下人民都赖以受益）。

王曰：“吁 [1327] ！来，有邦 [1328] 有土 [1329] ，告尔祥刑 [1330] 。吁，叹也。有国有土，诸侯也。告汝以善用刑之道也。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人？何敬非刑？在今汝安百官兆民之道，当何所择，非惟吉人乎？当何所敬，非惟五刑乎。

译文

穆王接着（对大臣们）说：“啊！过来吧，还有你们这些各据一方的诸侯大臣们，让我来告诉你们应当如何慎用刑罚（吁，感叹的意思。有国有土，指的是各位诸侯。下面是告诉你们善用刑罚的道理）。如今你们要使百姓安定，应当一心寻求、选择的是什么呢？不就是贤人吗？应当时时警惕、戒慎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刑罚吗？（现在你们要安定你那里的百官和人民的根本问题，就是要选用什么样的人才，不就是要选用贤能的人吗？再就是要慎重些什么，不就是要慎重地对待五刑吗？）

“两造 [1331] 具备，师 [1332] 听 [1333] 五辞 [1334] 。两，谓囚证也。造，至也。两至具备，则众狱官共听其入五刑之辞也。五辞简孚 [1335] ，正 [1336] 于五刑。五辞简核，信有罪验，则正之于五刑也。五刑不简，正于五罚 [1337] 。不简核，谓不应五刑，当出金赎罪也。五罚弗服 [1338] ，正于五过 [1339] 。不服，不应罚也。正于五过，从赦免也。

译文

“审判时，双方证据齐备，法官依据五刑的标准审理相关述词（两，指的是囚、证双方；造，至的意思。原告、被告各方证据齐备后，众法官共同判断其符合'五刑’的那些条款）；述词无误，合于五刑，按五刑定罪（罪证经核实可信，便按'五刑’的有关规定治罪）；以'五刑’治罪的罪证不足，则按'五罚’的有关规定处置（经核查与事实情况不符，即不应当执行五刑，那就用出钱赎罪的办法处置）；按'五罚’处置仍不适合的，就按照'五过’来处理（不服，就是不当罚的意思。按照五过的标准来处理，就是给予赦免）。

“五刑之疑有赦 [1340] ，五罚之疑有赦。刑疑赦，从罚；罚疑赦，从免。刑罚世轻世重 [1341] ，惟齐非齐 [1342] 。言刑罚随世轻重也。刑新国，用轻典；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 [1343] ，用中典。凡刑所以齐非齐。

译文

“按'五刑’条款判罪若有疑点，则改用'五罚’条款予以宽大处理。按'五罚’条款处置若有疑点，则改用'五过’条款予以赦免（从刑有疑则宽而从罚，从罚有疑则宽而从免）。刑罚的轻重要根据时世来定，罪行相同，量刑可以不同（谓刑罚要随时势不同分别决定轻重。新国用刑宜轻，乱国用刑宜重，承平守成之国用刑轻重宜取其中。这就是案例 相同但量刑可以不同的道理所在）。

“非佞 [1344] 折狱 [1345] ，惟良折狱，罔非在中。非口才可以断狱，惟平良可以断狱，无非在中正也。哀敬 [1346] 折狱，咸庶 [1347] 中正。当矜下民之犯法，敬断狱之害人，皆庶几必得中正之道也。其刑其罚，其审克之。”其所刑，其所罚，其当审能之，无失中也。

译文

“并非巧言善辩之人才能断案，而是贤明良善之人才适宜断案。无非是要存心公正而已（不是靠口才方能断案，只有靠公平良善才可以断案，无非在于端心正念执守中正不偏之道啊）。以怜悯之心、谨慎之心判决案件，就会基本做到公正适当（应当同情百姓触犯法律的缘由，谨防断案失误给这些人带来更大的灾难，都应力求合于中正之道），究竟是按'五刑’判处还是按'五罚’处理，也就大致能够清楚地断定了（是用刑，还是用罚，自当能够详察明审，不失其公正）。”

注释

[1] 尧：我国古代帝王，五帝之一。名叫放勋，尧是他的谥号。帝喾在位七十年崩，传位给儿子挚。尧十三岁辅佐挚，封于陶地，十五岁改封于唐地，所以尧号曰陶唐氏。十八岁，尧代挚为天子。《史记》言尧帝“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说尧帝的仁德如天，智慧如神。接近他，就像太阳一样温暖；仰望他，就像云彩一般灿烂。他能尊敬有善德的人，使同族九代的人都能相亲相爱。同族的人既已和睦，又去考察百官。百官政绩昭著，各方诸侯邦国都能和睦相处。

[2] 聪明文思：聪明，《孔疏》，“听远为聪，见微为明”，“以耳目之闻见，喻圣人之智慧，兼知天下之事”。文，郑玄、马融都认为“经纬天地谓之文”，这里是治理天下的意思。思，郑玄说：“虑事通敏谓之思。”意思是果断，有计谋。

[3] 宅：拥有，充满。

[4] 尧典：《尚书》篇目之一，记载了唐尧虞舜的功德、言行，是研究上古帝王尧舜的重要资料。

[5] 曰若稽古：曰若，发语辞，又写作越若、粤若，常用在追叙往事的开端。若，《尚书正义》解释为“顺”。稽，考察。

[6] 钦明文思安安：钦，处事敬慎并且节约用度。钦明文思，马融云，“威仪表备谓之钦，照临四方谓之明，经纬天地谓之文，道德纯备谓之思”。安安，安所当安。

[7] 允：的确。《说文》，允，信也。

[8] 恭：恭谨。郑玄说：不懈于位曰恭。

[9] 克：能够。

[10] 让：让贤。郑玄说：推贤尚善曰让。

[11] 被：覆盖。

[12] 四表：四方以外的地方。

[13] 格：到达。《孔传》：格，至也。

[14] 四外：即“四表”，指四方以外之地。

[15] 俊德：郑玄云：“'俊德’，贤才兼人者。”俊，才智超过一般人。

[16] 九族：《孔疏》：上至高祖，下及玄孙，是为九族。即高祖、曾祖、祖、父、自己、子、孙、曾孙、玄孙。

[17] 平：分辨。《史记·五帝本纪》作“便”，《史记索隐》作“辩”，《后汉书·刘恺传》引作“辨”，郑玄注：“辨，别也。”

[18] 章：彰明。

[19] 百姓：即百官。《孔疏》：“百姓谓百官族姓。”

[20] 万邦：众氏族。

[21] 黎：众。

[22] 于：《尚书核诂》引高晋生说，“于”相当“以”。

[23] 时：同“是”。此，这。

[24] 雍：和睦。

[25] 舜：名重华，以受尧的“禅让”而称帝于天下，其国号为“有虞”，故号为“有虞氏帝舜”。帝舜、大舜、虞帝舜、舜帝皆虞舜之帝王号，故后世以舜简称之。

[26] 侧微：侧身于寒微之境。

[27] 嗣位：继承君位。

[28] 徽：美，善。

[29] 五典：五种常教。《蔡沈集传》：“五典，五常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

[30] 克：能够。

[31] 从：顺从。

[32] 八元：高辛氏有八个才子，称“八元”。《左传·文公十八年》：“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

[33] 纳：入。

[34] 百揆：揆度庶事的官，犹言百官。

[35] 时叙：承顺。

[36] 八凯：古代高阳氏的八个才子，称“八凯”。《左传·文公十八年》：“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凯’。”

[37] 宾：迎接宾客。

[38] 穆穆：容仪敬谨。

[39] 四凶：指尧舜时代四个凶猛狠恶的部族首领，即穷奇（共工）、浑敦（欢兜）、饕餮（三苗）、梼杌（鲧）。《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 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

[40] 大麓：犹总领，谓领录天子之事。孔传：“麓，录也。”

[41] 期：定时。以期应：顺应节令，应时发生。

[42] 愆伏：愆，过失。伏，隐藏。此处指隐患。

[43] 上日：善日，吉日。

[44] 终：指尧终帝位之事。

[45] 文祖：尧太祖的 宗庙，古时政事在宗庙举行。

[46] 巡狩：古时称天子出行，视察邦国州郡为“巡狩”。

[47] 后：上古称君主为后，此处指各地诸侯。

[48] 四朝：舜帝巡狩各地之时，诸侯按所在方位，分别在四岳朝见。

[49] 敷：普遍。

[50] 奏：古代臣子对君王陈述意见或说明事情。

[51] 试：考核。

[52] 庸：本义为用，需要。此处作酬劳解。

[53] 旌：表彰。

[54] 典刑：常见的过失或犯罪。

[55] 赭衣：古代囚衣。因以赤土染成赭色，故称。赭，音者。

[56] 流：流放。

[57] 宥：宽恕。

[58] 五刑：五种重罪。

[59] 三宥：指根据不同情况，酌情予以从宽处理或免于惩罚。

[60] 眚：音审，本义为眼睛生翳。

[61] 肆：放纵；此处皆指过失。

[62] 赦：赦免。

[63] 怙：依靠，有所倚仗。

[64] 残贼：指凶残暴虐的人。

[65] 共工：尧的大臣，与欢兜、三苗、鲧并称“四凶”。

[66] 幽洲：亦作“幽州”。古九州之一。

[67] 裔：边，边远的地方。

[68] 欢兜：人名，尧时佞臣，“四凶”之一。

[69] 崇山：地名。

[70] 三苗：古族名。又叫“苗民”﹑“有苗”。

[71] 缙云氏：一个古老氏族。《集解》引贾逵曰：“缙云氏，姜姓也，炎帝之苗裔。”亦有解为云姓始祖，又有说黄帝号“缙云氏”。

[72] 饕餮：音淘贴（四声）。传说中一种贪残的怪物。三苗以“饕餮”为号，足见其不善。

[73] 三危：地名。

[74] 殛：放逐。

[75] 鲧：姓姬，字熙。黄帝的后代，大禹之父，曾奉命治水失败。

[76] 羽山：地名。

[77] 梼杌：音桃物。古代传说中的恶兽。

[78] 四罪：四次对恶人定罪并加以惩处。

[79] 征用：指 对刑罚适当运用。征，用武力制裁，讨伐。

[80] 有：又。

[81] 放勋：尧帝。

[82] 徂落：去世。

[83] 考妣：指（死去的）父亲（考）和母亲（妣）。妣，音比。

[84] 遏密：停止、断绝。

[85] 八音：我国古代根据制作材料对乐器的分类。指金（如钟、铃）、石（如磬）、土（如埙）、革（如鼓）、丝（如琴）、木（如柷敔）、匏（如笙）、竹（如笛）八类。

[86] 格：至，到，感通。

[87] 四岳：指四方的诸侯君长。

[88] 四目：四方目光所看到的地方。

[89] 柔：安抚。

[90] 迩：近。

[91] 敦：厚。

[92] 允：信。

[93] 元：善。

[94] 任人：善辩之人。

[95] 佞：巧言善辩。

[96] 给：敏捷。

[97] 蛮夷：古代称南方少数民族为蛮，东方少数民族为夷。此处泛指边远地区的人民。

[98] 率：都。

[99] 考绩：考察政绩。

[100] 三考：三次考察。

[101] 黜：罢免。

[102] 陟：音至，提升。

[103] 幽明：幽，昏庸。明，贤明。

[104] 庶：众多。

[105] 咸：都。

[106] 熙：兴。

[107] 稽古大禹：稽，考察。大禹，鲧的儿子，名文命，号禹，夏后氏首领。受舜禅让继帝位。禹是夏朝的第一位天子，因此后人也称他为夏禹。他是我国传说时代与尧、舜齐名的贤圣帝王，他最卓著的功绩，就是历来被传颂的治理滔天洪水，又划定中国国土为九州。后人称他为大禹，也就是伟大的禹的意思。

[108] 克：能够。

[109] 厥：其。

[110] 后：君主。

[111] 乂：治理，安定。

[112] 黎：众，众多。

[113] 敏：敏捷，迅速。

[114] 疾：快，迅速。

[115] 俞：文言叹词。犹言“然”。表示应答或肯首。

[116] 允：信，实。

[117] 兹：这个，此。

[118] 嘉言：善言。

[119] 罔：无，没有。

[120] 攸：所。

[121] 伏：隐藏、埋没。

[122] 野：指不当政的地位，与“朝廷”的“朝”相对。

[123] 稽：考。

[124] 弗：不。

[125] 无告：指求告无门的孤苦之人。

[126] 废：沮丧失望。

[127] 惟：同“唯”，只有。

[128] 时：随时。

[129] 克：能够。

[130] 矜：怜悯，怜惜。

[131] 孤：幼年丧父或父母双亡。

[132] 愍：同“悯”，怜悯；哀怜。

[133] 穷：处境恶劣。

[134] 益：伯益，舜的大臣，东夷部落的君主，为嬴姓各族的祖先。史载伯益助禹治水有功，禹欲让位于益，益避居箕山之北。

[135] 都：叹词。

[136] 广运：广远。

[137] 乃：如此。

[138] 经纬：规范；准则。本义称织物上的竖线为经，横线为纬。

[139] 眷：顾念。眷命，垂爱并赋予重任。

[140] 奄：覆盖，尽。

[141] 勉：勉励。

[142] 惠迪：惠，顺。迪，道。

[143] 从逆：向反，背道而行。

[144] 惟：文言助词，常用于句首。

[145] 报：回报，报应。

[146] 戒：戒慎，谨慎。

[147] 虞：误，失误。

[148] 罔：不，不可。

[149] 游逸：同“游佚”，犹游乐。

[150] 忽：忽视。

[151] 特：特地，特意。

[152] 贰：不信任；怀疑。

[153] 疑谋勿成：意为要做好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心，内心犹疑不决，就不可能有所成就。

[154] 志：德行。《吕氏春秋》：“凡举人之本，太上以志，其次以事，其次以功。”高诱注：“志，德也。”

[155] 熙：兴。

[156] 干：求。

[157] 咈：古同“拂”，违逆，乖戾。

[158] 王：动词，指“以……为王”，归顺的意思。

[159] 于：叹词。表示赞美。

[160] 念：思考，思虑。

[161] 修：整治，整理。

[162] 正德：端正德行。

[163] 利用：谓物尽其用，使事物或人发挥效能。

[164] 厚生：使人们生活充实。

[165] 和：和顺，和谐。

[166] 九功：古谓六府三事之功为九功。

[167] 序：次序，顺序。

[168] 歌：歌颂。

[169] 六府：指水、火、金、木、土、谷。孔颖达疏：“府者，藏财之处；六者，货财所聚，故称六府。”

[170] 三事：指正德、利用、厚生。

[171] 休：美善，吉庆。

[172] 董：督察。

[173] 九歌：禹时乐歌。《左传·文公七年》：“九功之德，皆可歌 也，谓之《九歌》。”

[174] 俾：使。

[175] 俞：文言叹词。犹言“然”。表示应答或肯首。

[176] 地平天成：比喻上下相称，万事妥帖。

[177] 允：确实；果真。

[178] 赖：依靠，凭借。

[179] 乃：你，你的。

[180] 五行：金、木、水、火、土。此处指天地万物。

[181] 咎繇：即皋陶。舜之贤臣。

[182] 庶：众。

[183] 或：有。

[184] 干：犯。

[185] 正：通“政”

[186] 士：古代指掌管刑狱的官员。

[187] 五刑：五种轻重不同的刑罚。

[188] 弼：纠正，辅佐。

[189] 五教：五种伦常教育。

[190] 期：当，合。

[191] 刑：用刑。

[192] 协：符合，相同。

[193] 懋：美好。

[194] 大中：《易·大有》：“《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王弼注：“处尊以柔，居中以大。”高亨注：“象大臣处于尊贵之位，守大正之道。”后以“大中”指无过与不及的中正之道。

[195] 愆：过错。

[196] 弗：不。

[197] 嗣：后代。

[198] 宥过：谓宽恕别人的过错。

[199] 刑故：故，故意犯罪。刑故，处罚故意罪犯。

[200] 不经：不合常法。

[201] 洽：协和。

[202] 有司：有关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

[203] 来：语助词。

[204] 矜：自以为贤。《孔传》：“自贤曰矜。”

[205] 伐：自夸有功。

[206] “人心……”四句：蔡沈集传：“心者，人之知觉，主于中而应于外者也。指其发于形气者而言，则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者而言，则谓之道心。”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道心者，喜怒哀乐之未发者也。”危，险。微，微妙。精，精进。一，专一。蔡沈集传：“人心易私而难公，故危。”

[207] 询：问。庸：用。

[208] 元：大。

[209] 后：君。大君，指天子。

[210] 戴：拥戴。这里是尊奉并依靠的意思。

[211] 出好兴戎：指言出于口，可以导致好或坏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212] 宣：公开说出，散布。

[213] 一：专一。古人谓“专一精思以通神”。晋葛洪《抱朴子·地真》：“守一存真，乃能通神。”

[214] 咨：叹息。

[215] 有苗：古国名，亦称“三苗”。

[216] 率：遵循，依从。

[217] 徂征：前往征伐。徂，往。

[218] 干：干犯。

[219] 群后：指列国诸侯。

[220] 济济：众多的样子。

[221] 蠢：虫类蠕动。引申为骚动，动乱。

[222] 有苗：这里指的是三苗国的国君。

[223] 嫚：亵渎，轻侮。

[224] 自贤：自以为贤。

[225] 狎：亲近而态度不庄重。

[226] 典教：典章教化。

[227] 咎：灾祸，不幸之事。

[228] 肆：故；因此。

[229] 尚：犹傥，倘若。

[230] 乃：你，你的。

[231] 其：犹将，将要。

[232] 克：能够。

[233] 勋：功勋；功劳。

[234] 逆命：在古代既可解为违抗命令，也可解为接受命令，此处是抗命。

[235] 赞：辅佐；帮助。这里指出谋划策。

[236] 届：至，到。

[237] 时：这。

[238] 矧：音审，况且，何况。

[239] 昌言：美言。

[240] 俞：表示应答和首肯，犹是、对。

[241] 班：返回。

[242] 振：整顿、整理。师、旅，皆指军队。

[243] 诞敷：遍布的意思。诞，大，程度、情势等不同一般。敷，传布、散布。

[244] 文德：指礼乐教化，与“武功”相对。

[245] 儛干羽：儛，通“舞”。干羽，古代舞者所执的舞具。文舞执羽，武舞执干。

[246] 两阶：宫廷的东、西阶梯。主人走东阶，客人走西阶。

[247] 格：来，至。

[248] 御：统治、治理。

[249] 允：信实，诚信。

[250] 迪：蹈行，实行。

[251] 厥：其。

[252] 谟：音谋，谋划、谋略。

[253] 弼：辅佐。

[254] 蹈：履行；遵循。

[255] 聪明：谓明察事理。

[256] 谐：和合；协调。

[257] 如何：应当怎样。

[258] 都：叹词。表示赞美。

[259] 思永：考虑长久之道。

[260] 惇：敦厚；笃实。

[261] 厉翼：奋勉辅佐。厉，也写作“励”。

[262] 迩可远：由近可以及远。

[263] 则：表假设。犹若，如果。

[264] 翼戴：辅佐拥戴。

[265] 上命：上级的命令，此处特指君命。

[266] 拜：敬受。

[267] 亲亲：爱自己的亲属。《诗·小雅·伐木序》：“亲亲以睦友，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

[268] 所信任：所相信的人得到任用。

[269] 吁：叹词。

[270] 咸若时：都能像这样。

[271] 惟：助词。也作“唯”“维”。用于句首。

[272] 其：副词，表推测、估计。大概，或许。

[273] 官人：选取人才，给以适当官职。

[274] 惠：仁爱，宽厚。

[275] 乎：于。

[276] 令色：伪善、谄媚的脸色。巧言令色，指用花言巧语和媚态伪情来迷惑、取悦他人。

[277] 孔壬：孔，甚。壬，佞。孔壬，意为大奸佞。

[278] 静言：巧饰之言。

[279] 庸违：用意邪僻。

[280] 象恭滔天：意谓貌似恭敬，实则傲慢到极点。《书·尧典》：“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孔传：“言共工貌象恭敬，而心傲很若漫天。”

[281] 迁放：犹流放。

[282] 亦：助词，无义。

[283] 宽弘：胸怀宽阔，气量弘深，能容人。

[284] 栗：庄敬，严肃。庄栗，是庄重、庄严之意。

[285] 慤愿：谨慎老实，谨慎善良。慤，恭谨，朴实。愿，质朴，恭谨。恭恪，恭敬谨慎的意思。

[286] 乱：治，治理。

[287] 扰：安抚，和顺。

[288] 毅：刚强坚韧。

[289] 简大：简脱大气。

[290] 廉隅：棱角。比喻端方不苟的行为、品性。

[291] 塞：诚实。

[292] 强：坚强不屈。

[293] 常：规律，通例。这里指道德标准。

[294] 九德：指具备上述九种优良品格的人。

[295] 事：治理，任事。

[296] 俊乂：才德出众的人。

[297] 在官：任职于官署，在职为官。

[298] 师师：相互师法。

[299] 时：通“是”。此，这。

[300] 庶绩其凝：庶绩，各种事业。凝，成就。

[301] 逸豫：犹安乐。

[302] 兢兢：小心谨慎貌。

[303] 业业：危惧貌。

[304] 一日二日：犹言“日日”。

[305] 万几：孔传：“几，微也，言当戒惧万事之微。”

[306] 旷：空缺。

[307] 庶官：各种官职。

[308] 政事：政务。

[309] 懋：勤勉，努力。

[310] 须：依靠。

[311] 朕：我。

[312] 左右：帮助。

[313] 翼：辅佐。

[314] 观古人之象：看到古时人的形象。这里是重新恢复古人衣着服制等礼仪的意思。

[315] 法象：指合乎礼仪规范的仪表、举止。

[316] 五采：指五种不同色彩的颜料。

[317] 于五色：于，为。五色，五种不同的色彩。古代以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为正色。

[318] 明：弄清楚、明白。

[319] 龙衮：上绣龙纹的礼服。

[320] 僭上：指越分冒用尊者的仪制或宫室、器物等。

[321] 六律：古代乐音标准名。古代乐律有十二，阴阳各六，阳为律，阴为吕。六律 即黄钟、大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322] 五声八音：五声，指宫、商、角、征、羽五音。八音，我国古代对乐器的统称，通常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种不同质材所制。

[323] 出纳：这里是传播的意思。

[324] 五言：指仁义礼智信五德之言。

[325] 违：违背，违反。

[326] 弼：纠正，辅佐。

[327] 黎献：黎民中的贤者。

[328] 举：推荐，选用。

[329] 敷纳：谓臣下陈奏善策，天子择善采纳。

[330] 明：贤明的人。

[331] 庸：用，采用。

[332] 陈布其言：传播其善言。指对民众进行教化。

[333] 差：分别等级，依次排列。

[334] 旌：表彰。

[335] 敷同日奏：敷同，布同谓远近相同。奏，进、举用。

[336] 共流：指受到同等对待。

[337] 丹朱：人名。尧的儿子。

[338] 奡：古同“傲”，傲慢。

[339] 慢游：浪荡遨游。

[340] 傲虐：遨游嬉戏，残害百姓。

[341] 额额：不休息貌。

[342] 朋淫：群聚淫乱。

[343] 用：因而，因此。

[344] 用殄厥世：殄，灭绝、绝尽。厥，其。世，父子相继。用殄厥世，指其世子爵位从此被取消。

[345] 夔：人名。舜时的乐官。

[346] 拊石：敲击石磬。孔传：“石，罄（通磬）也；拊，亦击也。”

[347] 百兽率儛：音乐和谐之声感动群兽相率起舞。率，皆，都。儛，同“舞”。

[348] 庶尹：百官。

[349] 正官：正式编制内的官员。正，君长，官长。

[350] 神人：指神和人。《书·舜典》：“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351] 庸：因，因此。指这次盛会。

[352] 敕：古时自上告下之词。

[353] 几：微。

[354] 乃：又。

[355] 元首：君。

[356] 起：兴起，振奋。

[357] 拜手稽首：拜手，古代男子跪拜礼的一种。跪后两手相拱，俯头至手。稽首，古时九拜中最恭敬的一种跪拜礼，叩头至地。

[358] 赓载：相续而成的意思。赓，继续，连续。载，完成，成功。

[359] 康：治理。汉蔡邕《独断》：“安乐治民曰康。”

[360] 丛脞：琐碎，杂乱。

[361] 堕：荒废，废弃。

[362] 大略：远大的谋略。

[363] 申戒：告诫。

[364] 钦：敬佩，佩服。

[365] 太康尸位：太康，大禹之孙，启之子。尸位，指居位而无所作为。

[366] 逸豫：犹安乐。

[367] 贰：不专一，怀有二心。

[368] 乃：如此，这样。

[369] 盘：娱乐，欢乐。

[370] 畋：音田，打猎。

[371] 有洛之表：指洛水的南面。有洛，地名，指洛水。表，外边，外面。

[372] 反：还归，回。后多作“返”。

[373] 有穷：古国名。

[374] 后：诸侯。

[375] 羿：人名，后来通常都称其为“后羿。”

[376] 因：趁，乘。

[377] 河：专指黄河。

[378] 废之：废除了太康的君主地位。

[379] 厥：其。这里指的是太康。

[380] 御：陪侍。

[381] 汭：音瑞，河流会合的地方或河流弯曲的地方。

[382] 述：遵循，继承。

[383] 一：皆，都。

[384] 兆：十亿，喻多。

[385] 廪：通“懔”。危惧，戒惧。六马：指驾车之马众多，不易调和。朽索之驭六马，意思是用腐朽的绳索驾驭六匹马，形容危险得很。

[386] 敬：慎重。

[387] 色荒：荒，迷乱。迷乱于女色，叫色荒。

[388] 禽荒：禽，鸟兽。迷乱于捕猎鸟兽，叫禽荒。

[389] 或：有。

[390] 陶唐：指尧帝。

[391] 冀方：古泛指中原地区。《蔡沈集传》：“尧授舜，舜授禹，皆都冀州。言冀方者，举中以包外也。”

[392] 底：同“厎”。致，达到。

[393] 法：法度，章法。

[394] 制：指礼乐制度。

[395] 明明：前面的“明”是彰显的意思，后面的“明”是“明德”的意思，意为人的本性（性德）本来就是光明无瑕疵的，因为被物欲等障碍蒙蔽才难以得到彰显。明明，即“明明德”，意为圣德（即“性德”）的光明得以彰显。

[396] 典：典籍。

[397] 则：关于言行举止方面的礼法规范。

[398] 堕：荒废，废弃。

[399] 绪：前人未尽之功业。

[400] 覆宗：毁败宗族。

[401] 绝祀：断绝祭祀。

[402] 乌虖：亦作“呜呼”，叹词。

[403] 曷：何。

[404] 怀：指心情。

[405] 万世：一作“万姓”，这里是指全天下的人。

[406] 畴依：依靠谁。畴，谁。

[407] 郁陶：忧思积聚貌。郁，音玉。

[408] 忸怩：羞愧。

[409] 成汤：汤伐桀，武功成，故号成汤。

[410] 放桀于南巢：放，放逐，流放。南巢，古地名，今安徽省巢湖市内。

[411] 惟：助词。

[412] 惭德：因言行有缺失而内愧于心。

[413] 台：我。

[414] 口实：话柄。

[415] 仲虺：成汤的左相。虺，音诲。

[416] 诰：《书》六体之一，用于告诫或勉励。

[417] 欲：贪欲，情欲。

[418] 主：君王。

[419] 时乂：治理这些人民。时，是，这些。乂，治理。

[420] 昏德：昏乱而无仁德，恶德。

[421] 涂炭：比喻极困苦的境遇。

[422] 暗乱：昏暗错乱。

[423] 声色：声，淫声。色，女色。

[424] 殖：聚积。

[425] 货利：货物财利。

[426] 德懋懋官：两个懋字分别为盛美、劝勉之义。这里是说：德盛的用官职劝勉他。下文“功懋懋赏”，用法相同。

[427] 吝：吝惜。

[428] 克：能。

[429] 彰信：彰，明。信，信义。

[430] 兆民：万民。

[431] 乃：从前。

[432] 葛伯：葛国的君主。

[433] 饷：馈送食物。

[434] 奚：何。

[435] 辞：言词。

[436] 攸徂：攸，所。徂，往。

[437] 室家：家家户户。

[438] 徯：等待。

[439] 苏息：休养生息。

[440] 右：佑。辅助，帮助。

[441] 进良：荐举贤良之士。一作“遂良”。遂，亦进也。

[442] 推：排除。

[443] 日新：日日更新。

[444] 怀：归向。

[445] 九族：以自己为本位，上推至四世之高祖，下推至四世之玄孙，为九族。

[446] 懋昭：懋，劝勉，勉励。昭，明。

[447] 建中于民：指立中庸之道于民。

[448] 乖裕：乖，它本作“垂”。垂裕，谓为后人留下业绩或名声。

[449] 后昆：后嗣，子孙。

[450] 王：称王。

[451] 莫己若：以为别人都不如自己。

[452] 自用：自行其是，不接受别人的意见。

[453] 专固：犹固执。

[454] 靡：无，没有。

[455] 鲜：少。

[456] 殖：树立。

[457] 钦：敬。

[458] 上事：指君事、国事。

[459] 亳：古都邑名，商汤的都城。

[460] 诞：大，程度、情势等不同一般。

[461] 敷：施予，施行。

[462] 肆台小子：肆，迨，及至。台，我。小子，自称谦词。

[463] 将：愿，请。明威：指上天圣明威严的旨意。

[464] 赦：宽免罪过。

[465] 尔万方：尔，你，你们。万方，万邦，各方诸侯。

[466] 以：连及。

[467] 尚：通“常”。

[468] 忱：真诚。

[469] 庶几：差不多，近似。

[470] 殁：死，去世。

[471] 伊尹作伊训：伊尹，商汤大臣，名伊，一名挚，尹是官名。相传生于伊水，故名。是汤妻陪嫁的奴隶，后助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汤去世后历佐卜丙（即外丙）、仲壬二王。后太甲即位，因荒淫失度，被伊尹放逐到桐宫，三年后迎之复位。伊训，伊尹为教导太甲而写的一篇训诫文章。

[472] 先后：先世君王。

[473] 方：副词。表示某种状态正在持续或某种动作正在进行。犹“正”。

[474] 禳：除。禳灾，指去除灾祸。

[475] 率：遵行，遵循。

[476] 皇天：对天及天神的尊称。

[477] 假手：借他人之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478] 有命：天命。有，助词。

[479] 诛讨：征伐，讨伐。

[480] 圣武：圣明英武。

[481] 允怀：真诚的思念。

[482] 嗣：继承，接续。

[483] 爱：仁爱之心。

[484] 敬：敬畏之心。

[485] 洽：通达。亦有和洽、融洽之义。

[486] 先后：先王。

[487] 敷求：广求、遍求。敷，通溥，普遍。

[488] 哲人：智慧卓越的人。

[489] 俾：使。

[490] 尔后嗣：尔，你，你们。后嗣，继承者。

[491] 官刑：治理官吏的刑法。

[492] 儆：告诫，警告。

[493] 酣歌：沉湎于饮酒歌舞。

[494] 时：是，这。巫风：指歌舞作乐的风气。巫觋以歌舞事神，故称。

[495] 徇：贪求，营谋。

[496] 货色：财货和女色。

[497] 游畋：出游打猎。

[498] 淫风：耽于逸乐的风气。

[499] 耆德：年老有德的长辈。

[500] 比：亲近。

[501] 乱风：乱礼败俗的风气。

[502] 狎：戏谑，狎玩。狎侮：轻慢侮弄。

[503] 顽嚣：亦作顽嚚。愚妄奸诈。

[504] 兹：代词，此，这。

[505] 愆：罪过，过失。

[506] 匡：匡正。纠正，扶正。

[507] 其刑墨：对其使用“墨刑”。

[508] 争臣：能直言诤谏的大臣。争，通“诤”。

[509] 凿：穿孔，打孔。

[510] 额：额头。

[511] 涅：染黑，染污。指在人身上刺涂黑色文字或 图纹。

[512] 祗：敬。

[513] 弗常：不常，不固定。

[514] 殃：祸患，灾难。

[515] 善：吉祥，美好。

[516] 惟：为。

[517] 惟：助词。

[518] 赖：得益，受益。

[519] 坠：丧失，败坏。

[520] 厥：其。

[521] 宗：祖庙。这里代指国家。

[522] 立：登位，即位。

[523] 明：圣明，明智，明察。

[524] 放：安放，安置，安排。

[525] 诸：之于。

[526] 桐：地名。汤王的葬地。

[527] 徂：往。

[528] 桐宫：建造在桐地的宫殿。

[529] 居忧：指居父母之丧。

[530] 允：信实，确实。

[531] 三祀：太甲即位之第三年。

[532] 奉：侍奉，侍候。

[533] 底：同“厎”。引致，达到。

[534] 类：善，美好。

[535] 欲：贪欲，情欲。

[536] 度：法度。

[537] 速戾：即招致罪责。速，召。戾，罪。

[538] 躬：自身。

[539] 逭：音患。逃避。

[540] 师保：古时任辅弼帝王和教导王室子弟的官，有师有保，统称“师保”。

[541] 弗克：不能。

[542] 庶几：或许，大概可以。

[543] 拜手稽首：拜手，亦称“拜首”。古代男子跪拜礼的一种。跪后两手相拱，俯头至手。稽首，古时一种跪拜礼，叩头至地，是九拜中最恭敬者。

[544] 允德：诚信之德。

[545] 协：协和。

[546] 明：英明。

[547] 子惠：施以仁惠。子通慈，慈爱。

[548] 服：顺从。

[549] 奉先：祭祀祖先。

[550] 接：接见，接待。

[551] 下：下臣。

[552] 听德：谓听用有德之言。

[553] 休：美善。

[554] 斁：音易，终止，终了。

[555] 申诰：反覆告诫。

[556] 克：能够。惟：助词。

[557] 敬身：谓敬重自身。

[558] 常怀：固定不变的归向。

[559] 享：神鬼享用祭品。

[560] 天位：天子之位，帝位。

[561] 德惟治：用有德之人则治。

[562] 否德：鄙陋之德，微德。

[563] 同道：办法相同。

[564] 同事：行事相同。

[565] 升高：登高。

[566] 陟遐：远行。

[567] 迩：近。

[568] 无轻：不要轻视。

[569] 惟难：要想到它的难处。

[570] 惟危：要想到它的危险。

[571] 逆：违背。

[572] 诸：之于。

[573] 咈：违逆。

[574] 逊：谦虚，恭顺。

[575] 臧：善，好。

[576] 弗：不。胡：何。

[577] 一人元良：一人，此处指天子。元良，大善，至德。

[578] 贞：正。

[579] 辩言：巧伪之言，美丽动听而奸诈虚伪的言词。

[580] 宠利：恩宠与利禄。

[581] 成功：成就的功业，既成之功。

[582] 极：儆戒。

[583] 孚：保。

[584] 休：喜庆，美善，福禄。

[585] 复政厥辟：复，还，返回。辟，天子，君主。

[586] 吿归：旧时官吏告老回乡或请假回家。

[587] 陈：陈述。

[588] 戒：告诫。

[589] 于：以。

[590] 忱：相信。

[591] 靡常：无常。

[592] 匪：同“非”。不，不是。

[593] 九有：九州。

[594] 弗克：不能。

[595] 庸德：用德，修德。

[596] 慢：轻忽，怠慢。

[597] 恤：体恤；怜悯。

[598] 眷求：殷切寻求。

[599] 俾：使。

[600] 神主：百神之主。

[601] 祗：地神。

[602] 躬：自身，自己。

[603] 暨：连词。与，及，和。

[604] 一德：谓始终如一，永恒其德。

[605] 享：当，相当。

[606] 天心：犹天意。

[607] 明命：圣明的命令。

[608] 私：偏爱，宠爱。

[609] 惟：只，仅仅。

[610] 惟：助词。

[611] 动：行动。

[612] 二三：谓不专一，反覆无定。

[613] 惟：发语词。

[614] 僭：差失。

[615] 新服：新近归服。

[616] 新：更新，使之新。

[617] 时乃：时，这。乃，助词。

[618] 衰杀：减缩。

[619] 惟：只。

[620] 左右：近臣，侍从。

[621] 其：代词，它。

[622] 惟：当。

[623] 和：和谐。

[624] 一：专一。

[625] 后：君主。使：役使，使唤。

[626] 罔事：无处尽力。

[627] 自广：自以为见识广，自大。

[628] 狭：小看，轻视。

[629] 匹夫匹妇：平民男女。

[630] 自尽：各尽自己的才力。

[631] 民主：民之主宰者。古代多指帝王、君主。

[632] 高宗：名武丁，商代国王名。后世称为高宗。盘庚弟小乙之子。

[633] 说：即傅说，人名。高宗时贤相。

[634] 野：指民间，不当政的地位。

[635] 诸：之于。

[636] 傅岩：地名。

[637] 经营：周旋，往来。

[638] 纳诲：进献善言。

[639] 台：我。

[640] 谏诲：规劝教诲。

[641] 直辞：亦作“直词”，正直的言词。

[642] 金：铜铁。

[643] 砺：磨石。

[644] 济：渡河。

[645] 岁：年岁。

[646] 霖雨：甘雨，时雨。

[647] 启：开，打开。乃：你的。

[648] 沃朕：沃，滋润，灌溉。朕，我。

[649] 瞑眩：指用药后产生的头晕目眩的强烈反应。

[650] 厥疾弗瘳：厥，其。瘳，病愈。

[651] 切言：直言，恳切之言。

[652] 跣：赤脚，光着脚。

[653] 用：因而，因此。

[654] 暨乃：暨，与，和。乃，你的。

[655] 僚：朋辈，同官。

[656] 匡乃辟：匡，辅佐，辅助。辟，君王。

[657] 并官：共同为官，犹同事、同僚。

[658] 倡率：率先从事，引导。

[659] 复：答覆。

[660] 从绳：依照绳墨取直。

[661] 后从谏：后，君主。从谏，听从谏言。

[662] 克：能。

[663] 弗命：此指不用命令。

[664] 承：接受。

[665] 祗：敬。

[666] 若：顺，顺从。

[667] 休命：美善的命令。多指天子或神明的旨意。

[668] 总：统领，统率。此处指傅说接受王命总理百官。

[669] 冢宰：官名，为六卿之首，亦称太宰。

[670] 进：进奏，进言。

[671] 明王奉若：明王，圣明的君主。若，顺从。

[672] 相：指处于辅佐地位。

[673] 正：指处于正位。相正，犹偏正。

[674] 树：树立，建立。

[675] 后王：君主，天子。

[676] 君公：称诸侯。

[677] 承：继，接续。

[678] 大夫：古职官名。

[679] 师长：众官之长。

[680] 弗：不。

[681] 惟：为。

[682] 逸豫：犹安乐。

[683] 惟：助词。

[684] 乱：治理。

[685] 主：根本。

[686] 使：让，令，叫。

[687] 起羞：招致羞辱。

[688] 甲胄起戎：甲胄，泛指兵器。起戎，引起战事。

[689] 衣裳：此处指官服。

[690] 笥：音四，盛衣物或饭食等的方形竹器。

[691] 省：反省，检查。

[692] 服：指官服。

[693] 兵：军队。

[694] 允：确实，果真。

[695] 克：能。

[696] 休：美善。

[697] 四惟之事：指前面说的四件事。

[698] 庶官：百官。多指一般官员。

[699] 及私昵：及，授予。私昵，所亲近、宠爱的人。

[700] 能：贤能。古人以贤为能。

[701] 恶德：不良的品德。亦指有不良品德的人。

[702] 善：此指符合道义的善政。

[703] 矜：自夸，自恃。

[704] 无：不要。

[705] 启宠：启用自己私下宠爱、亲近的人。

[706] 纳：招来。

[707] 侮：轻慢，轻贱。

[708] 耻过：耻于承认自己的过错。

[709] 旨：美，美好。

[710] 说：傅说。

[711] 乃：你，你的。

[712] 服：实行，施行。

[713] 良：此处兼有“良善”和“善于”二义。

[714] 予：我。

[715] 拜稽首：犹叩头下拜。

[716] 惟：为。

[717] 训：教诲，教导。志：德行。

[718] 酒醴：酒和醴（甜酒）。亦泛指各种酒。

[719] 尔：你。惟：为，是。

[720] 曲蘗：音区波（四声），酒曲。酿酒用的发酵物。

[721] 和羹：配以不同调味品而制成的羹汤。

[722] 盐梅：指盐醎和梅醋。

[723] 酢：同“醋”。梅酢：梅汁，腌咸梅子的汁液。

[724] 闻：知识，见闻。

[725] 时惟：时，是，这。惟，为。

[726] 建事：谓建立事业或功业。

[727] 古训：古代流传下来的典籍或可以作为准绳的话。

[728] 事：治理，任事。

[729] 以克：以，连词，而。克，能。

[730] 匪：同“非”。不，不是。

[731] 攸：所。

[732] 咸：皆，都。仰：敬仰。

[733] 时：是，这。乃：你的。

[734] 风：风教，教化。

[735] 股肱：大腿和胳膊。

[736] 先正：亦作“先政”。前代的贤臣。

[737] 保衡：伊尹的尊号。又称“阿衡”。

[738] 作：兴起。此作使动用法，使兴起。

[739] 予：我。

[740] 弗克：不能。

[741] 俾：使。

[742] 后：君王。惟：成为。

[743] 挞于市：挞，鞭打。市，闹市。

[744] 见：被。

[745] 弗获：不得其所。

[746] 辜：罪过。

[747] 右：通“佑”，助。

[748] 烈祖：指建立功业的祖先。古多称开基创业的帝王。

[749] 格：感通，感动。

[750] 皇天：对天及天神的尊称。

[751] 左右：帮助，辅佐。

[752] 大天：上天。大，“太”的古字。

[753] 尚：庶几，犹言也许可以。

[754] 明保：尽力保护，佑助勉励。明，通“勉”。

[755] 罔俾：不要使。

[756] 阿衡：即伊尹。

[757] 专美：独享美名。

[758] 有商：即殷商。有，词头。

[759] 安：安定。

[760] 乂：安定。

[761] 食：作为，有为。

[762] 其：假设，如果。尔：你。克：能。绍：继承。乃辟：你的君王。

[763] 绥：音隋，安，安抚。

[764] 敢：谦词。犹冒昧。

[765] 休命：美善的命令。多指天子或神明的旨意。

[766] 盟津：即孟津。古黄河渡口名，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孟县西南。相传周武王伐纣，八百诸侯在此不期而盟会，并由此渡黄河。历代以为会盟兴兵的要地。

[767] 受：即商纣王。纣王名受。

[768] 沈湎：亦作“沉湎”，犹沉溺，多指嗜酒。

[769] 冒色：贪恋女色。冒，犹贪。

[770] 冒乱：贪恋淫乱。

[771] 罪人以族：罪，惩治。族，灭族。

[772] 官人：任用官员。

[773] 世：世袭，父子相继。

[774] 刑：惩罚，处罚。

[775] 焚炙：烧灼。纣王制作的炮烙酷刑。

[776] 刳剔：音枯踢，剖杀，割剥。

[777] 怀子：怀着胎儿。

[778] 悛：音圈。悔改。

[779] 乃：却。夷居：犹箕踞，形容倨傲无礼。

[780] 事：侍奉，供奉。

[781] 上帝神只：泛指天地鬼神。

[782] 遗：抛弃。祀：祭祀。

[783] 平居：平日，平素。

[784] 乃：而，又。

[785] 惩：惩戒，引起警戒。侮：轻慢。

[786] 畏罪：怕受到惩罚。

[787] 争：通“诤”。诤谏，规劝。

[788] 度：量度，衡量。

[789] 钧：通“均”。相同，等同。

[790] 秉：执，持。

[791] 揆：度量，揣度。

[792] 臣：臣民。国君所统属的民众。

[793] 亿：十万。

[794] 执：犹怀有。

[795] 欲：愿望。

[796] 贯盈：谓罪恶满盈。

[797] 毕：完结，终结。

[798] 矜：怜悯，同情。

[799] 时：时机。

[800] 次：驻扎。

[801] 河朔：黄河之北。

[802] 后：君，这里指诸侯。师：军队。毕：全。

[803] 徇：巡行。

[804] 吉人：善人。

[805] 弗足：不满足。

[806] 凶人：恶人。

[807] 力行无度：力行，竭力而行。无度，无法度之事。

[808] 播弃：捐弃。

[809] 黎老：老人，这里指的是朝中忠心耿耿的老臣们。犂，一作黎，老人。

[810] 昵比：亲近，勾结。

[811] 鲐背：谓老人背上生斑如鲐鱼之纹，为高寿之征。鲐，音抬。

[812] 耇：音苟。年老，高寿。颜师古：“耇者，老人面色如垢也。”

[813] 布弃：播弃，捐弃。

[814] 逋逃：逃亡，流亡。

[815] 剥丧元良：指剖比干之心。剥，割。丧，杀死。元，大。元良，大善之人。

[816] 贼虐：贼，杀。虐，残暴。

[817] 谏辅：进谏的辅臣。

[818] 伤：害。

[819] 乂：治理。

[820] 亿：十万。兆：十亿。

[821] 夷人：平人，凡人。

[822] 乱臣：拨乱之臣，即能治世之臣。

[823] 同心同德：谓思想行动完全一致。

[824] 今：这次。

[825] 往：前往伐商。

[826] 廪廪：惊慌貌；危惧貌。廪，通“懔”。

[827] 角：额骨。俗称额角。

[828] 乃：你，你们。

[829] 立定：建立。

[830] 永世：世世代代，永远。

[831] 斫：斩断。胫：人的小腿。

[832] 贤人：指比干。

[833] 奸回：奸恶邪僻。

[834] 放黜：贬退。

[835] 师保：太师太保，指箕子。

[836] 屏：抛弃。典刑：法典。

[837] 奴：奴役。

[838] 郊：祭天。社：祭地。

[839] 享：祭祀。

[840] 奇伎淫巧：指过于奇巧而无益的技艺与制品。伎，又作“技”。

[841] 妇人：指妲己等。

[842] 抚：爱。

[843] 雠：仇敌。

[844] 独夫：指残暴无道、众叛亲离的统治者。

[845] 树：立。

[846] 务：务求。滋：长。

[847] 本：根本。

[848] 肆：故，所以。

[849] 诞：大。

[850] 殄歼：歼灭。歼，音尖。

[851] 牧野：古代地名，在商都朝歌。今河南淇县。

[852] 牝鸡无晨：母鸡不能鸣啼报晓。牝，音品（四声）。雌性鸟兽。晨，鸡鸣报晓。

[853] 索：尽，空。

[854] 知：主持，执掌。

[855] 惟妇言是用：即“惟用妇言”。妇，指妲己，商纣王的妃子。

[856] 逋逃：逃亡的罪人。

[857] 是崇是长：崇，推崇。长，提升。

[858] 是信是使：信，任。使，使用。

[859] 暴虐：犹肆虐，残害。

[860] 奸宄：亦作“奸轨”，违法作乱。宄，音鬼。

[861] 发：周武王姓姬名发，此处是武王自称。

[862] 龚行天之罚：奉天命而讨伐。龚，通“恭”。

[863] 丰：文王时的都城。

[864] 偃武修文：停息武备，修明文教。

[865] 倒载干戈：亦作“倒置干戈”或“倒戢干戈”，指倒着藏放兵器，表示不再打仗。

[866] 礼射：上古礼仪之一。在一定的礼节要求下，依循乐声而射矢。

[867] 庠序：古代的地方学校。

[868] 阳：山的南面。

[869] 桃林：古地区名。在今河南灵宝以西、陕西潼关以东地区。

[870] 示：把事物摆出来或指出来给人看。

[871] 服：使用。

[872] 乘：利用，凭借。

[873] 若：如此，这样。

[874] 肆：所以。

[875] 受率其旅若：受，指纣王。旅， 军队。若，如同。

[876] 会：会战。

[877] 前徒：指前面的军队。

[878] 倒戈：掉转武器向己方攻击。

[879] 北：通“败”，败逃。

[880] 杵：通“橹”。古代武器中的盾。

[881] 戎衣：军服，战衣。一说谓用兵伐殷。

[882] 释：释放。

[883] 封：修葺。

[884] 式：通“轼”，以手抚轼。为古人表示敬意的一种礼节。

[885] 商容：商之贤人。

[886] 闾：大门。

[887] 鹿台：商纣王贮藏珠玉钱帛的地方。

[888] 巨桥：粮仓名，商纣王聚敛粮食之所。周武王克殷后散其粟赈民。

[889] 赉：音赖，赏赐。

[890] 万姓：万民，百姓。

[891] 施舍：给人财物。

[892] 责：责成。指令专人或机构负责完成任务。

[893] 賙：音周，周济，救济。

[894] 西旅献獒：西旅，国名。獒，音熬，高大凶猛的狗。

[895] 贡：进贡，进献方物于帝王。

[896] 大保：即太保，官名，周代始置，为辅弼国君之官。此处指召公。

[897] 用：介词，犹言以。表示凭借或者原因。

[898] 宾：服从，归顺。

[899] 毕：全都，全部。

[900] 方物：本地产物，土产。

[901] 服食：衣服饮食。

[902] 华侈：豪华奢侈。

[903] 王：此处泛指历代的明王。昭：显示，显扬。致：到，到达。邦：国家。

[904] 替：废弃。服：职事。

[905] 珤：古同“宝”。叔伯：此处指同姓。

[906] 时：是， 此。庸：用，使用。

[907] 亲亲：爱自己的亲属。

[908] 易：轻视。

[909] 德：动词，把……看作德。

[910] 狎侮：轻慢侮弄。

[911] 君子：官员。

[912] 小人：百姓。

[913] 玩：玩弄，戏弄。

[914] 害：损害。

[915] 贵异物贱用物：贵，重视。异物，奇特罕见之物。贱，轻视。用物，日常用品。

[916] 足：充足，满足。

[917] 游观：游逛观览。

[918] 奇巧：奇异精巧。

[919] 比：皆，都。

[920] 化俗：指风俗受德教而发生变化。

[921] 生民：使民生，养民。

[922] 畜：饲养。

[923] 育：繁育。

[924] 珤：同“宝”，珍爱，珍视，珍重。

[925] 格：来，至。

[926] 迩：近。

[927] 夙夜罔或：夙，早，早晨。或，有。

[928] 细行：小节，小事。

[929] 累：损害，妨碍。

[930] 仞：长度单位，周代以八尺为一仞。

[931] 篑：盛土的竹筐。

[932] 谕：比喻，比拟。

[933] 向：面临，将近。

[934] 乾乾：自强不息貌。

[935] 日侧：犹日昃，太阳偏西。此处是从早至晚的意思。

[936] 允迪：诚实遵循。

[937] 兹：此，这。

[938] 保：安。

[939] 蹈：履行，遵循。

[940] 王：指周公。

[941] 小子封：指康叔。小子，子弟、晚辈。封，康叔名，武王之弟。

[942] 丕显：伟大英明。

[943] 考：去世的父亲。

[944] 克：能。

[945] 慎罚：慎， 慎重。罚，刑罚。

[946] 侮：轻慢，怠慢。

[947] 鳏寡：老而无偶的人。亦泛指老弱孤苦的人。

[948] 庸庸：用可用。

[949] 祗祗：敬可敬。

[950] 威威：威慑当威慑的人。

[951] 显：明示。

[952] 大命：降大命于。

[953] 殪戎：杀伐之意。殪，音易，杀死。戎，征伐。

[954] 诞：大。

[955] 兵：用兵器杀人。

[956] 往：前往。尽：竭尽。

[957] 康：安。逸豫：犹安乐。

[958] 怨：民怨。

[959] 惠：顺从。

[960] 懋：音冒，勉，勤勉，勉励。

[961] 若保赤子：对待民众就像爱护婴儿一样。保：养育。赤子：初生的婴儿。

[962] 康：安宁。乂：治理。

[963] 爱养：爱护养育。

[964] 失：违背。欲：愿望。

[965] 其：助词。用于句中，无义。

[966] 封：指康叔。刑：对人用刑。

[967] 或：有。

[968] 劓：音易，古代五刑之一，割鼻。

[969] 刵：音二，古代割去耳朵的刑罚。

[970] 元恶：大恶之人，首恶。

[971] 大憝：极为人所怨恶。憝，音对。

[972] 矧： 况且，而况。

[973] 乃：你。其：副词，表示祈使。犹当，可。

[974] 刑兹无赦：刑，惩罚，处罚。赦，宽免罪过。

[975] 违教：违反法典、法令。

[976] 作怨：作，制造。怨，怨恨（于民众）。

[977] 谋：计谋。彝：音移。常道。

[978] 命：天命。于：语助词，无实义。

[979] 穆：古代宗庙排列的次序，始祖居庙中，父子依序为昭穆。左为昭，右为穆。

[980] 诰：上告下为诰。

[981] 御事：指官吏。御，治理，统治。

[982] 祀兹：祀，祭祀。兹，则。

[983] 朝夕敕之：反复强调。朝夕，早晚。敕，诫饬，告诫。

[984] 用丧：用，因而，导致。丧，灭亡，失败。

[985] 辜：罪，罪过。

[986] 将：控制，约束。

[987] 自暇：犹偷懒。暇，空闲。

[988] 逸：享乐。

[989] 矧：况且。

[990] 其：语助词。

[991] 崇饮：群聚饮酒。

[992] 惟：只。

[993] 徒：仅，只。

[994] 今：近世。后嗣王：指纣王。酣：好酒。

[995] 荒腆：沉迷。

[996] 惟：思 考。

[997] 息：停止。

[998] 庶群：众臣。

[999] 闻：知道。

[1000] 上：上天。

[1001] 丧：丧亡之祸。

[1002] 耽荒：沉迷惑乱。

[1003] 虐：暴虐。

[1004] 速：招致。

[1005] 辜：罪罚。

[1006] 罪：祸殃。

[1007] 鉴：察看，亦指镜子。

[1008] 坠：丧失。

[1009] 命：天命，即上帝赐予的统治天下的大命。

[1010] 其：岂，难道。

[1011] 周公：名旦，也称叔旦。武王弟，成王叔。辅武王灭商。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东平武庚、管叔、蔡叔之叛。继而厘定典章、制度，复营洛邑为东都，作为统治中原的中心，天下臻于大治。无逸：意为不贪图安乐。成王长大了，周公让他主持政事，害怕他贪图享乐，荒废懈怠，于是告戒他不要贪图逸乐。史官记录周公的诰词，取名《无逸》。

[1012] 中人：中等的人，常人。逸豫：犹安乐。

[1013] 即政：正式执政。

[1014] 君子：道德高尚的人。此处指为国操劳的官吏。

[1015] 所：处所，所在之处。

[1016] 稼穑：种谷为稼，收割为穑。此处指农民在田地里辛苦的劳动。

[1017] 乃逸：然后再考虑（他们的）安乐。

[1018] 小人：指百姓。

[1019] 依：依靠，仰赖。

[1020] 殷王中宗：即太戊，汤的玄孙，商朝的第七代国君。

[1021] 大：“太”的古字。

[1022] 祗惧：敬畏，小心谨慎。

[1023] 荒宁：荒废懈怠，贪图安逸。

[1024] 寿考：年高，长寿。

[1025] 高宗：即武丁，商朝贤君。

[1026] 嘉靖：谓以美好的教化安定平服。

[1027] 小大：小的和大的。犹指一切、所有。

[1028] 祖甲：此处指汤王的孙子太甲，并非武丁之后的“祖甲”。

[1029] 惸独：泛指孤苦伶仃的人。惸，音穷。指无兄弟的人。独，老而无子孙者。

[1030] 时：是，此。厥：助词，之。

[1031] 则：就。

[1032]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 之君。

[1033] 法度：规范，规矩。

[1034] 从：追求。

[1035] 罔或：没有什么人。

[1036] 大王、王季：周文王的祖父和父亲。大王即太王。

[1037] 克：能。

[1038] 抑畏：谦抑敬畏。

[1039] 卑服：使衣服粗劣，穿粗劣的衣服。

[1040] 自朝：从早上。

[1041] 昃：指日西斜。

[1042] 皇：通“遑”。闲暇，空闲。

[1043] 用：行事，行动。

[1044] 日昳：太阳偏西。

[1045] 协和：和睦，融洽。

[1046] 迪哲：蹈智。谓蹈行圣明之道。

[1047] 明德：光明之德，美德。

[1048] 或：有人。

[1049] 詈：骂，责备。

[1050] 皇：大。

[1051] 其：如果，假如。

[1052] 乃：始，刚刚。

[1053] 诪张为幻：指欺诳诈惑。诪，音周，欺诳。张，夸大。

[1054] 中正：得当，不偏不倚。

[1055] 诅詈：诅咒，咒骂。

[1056] 信受：相信并接受。

[1057] 丛：集中。

[1058] 谗：说别人的坏话，说陷害人的话。

[1059] 怨雠：仇敌。

[1060] 坚：通鉴，镜子。指引为教训。

[1061] 蔡叔：名度，周武王同母弟，周初三鉴之一。武王灭商后，封于蔡（今河南上蔡）。成王时，他与其兄管叔挟纣王子武庚叛乱，被周公旦平定，他被放逐。既：已经。没：通“殁”，死。

[1062] 王：指周成王，武王之子。蔡仲：蔡叔的儿子。蔡叔死后，成王命其子蔡仲为蔡国之君，并用策书告诫他。史官记叙这件事，写成《蔡仲之命》。

[1063] 命：册封，任命。

[1064] 及：涉及，牵连。

[1065] 小子：对同姓中弟子或晚辈的称呼。

[1066] 胡：蔡仲名胡。

[1067] 亲：指偏爱。

[1068] 无常：不固定。

[1069] 惠：仁爱，宽厚。

[1070] 归：归趋，趋于。

[1071] 治：治理得好，安定太平。

[1072] 其：副词，表示祈使。犹当，可。

[1073] 惟：思考。终：结果，结局。

[1074] 康济：安抚救助。

[1075] 率自中：率，一概，都。自，用。中，正，正道。

[1076] 旧章：昔日的典章。

[1077] 异辩：倚仗善辩，故作标新立异之言。

[1078] 变乱：变更，使紊乱。

[1079] 旧典：旧时的制度、法则。

[1080] 文章：礼乐制度。

[1081] 详：审慎。乃：你，你的。

[1082] 侧言：邪巧之言。侧，偏颇，不正。

[1083] 嘉：赞美，赞赏。

[1084] 荒弃：荒废，弃置。

[1085] 猷：道，法则。

[1086] 四国：四方邻国。亦泛指四方、天下。

[1087] 多方：泛指众邦国。

[1088] 念：思考，考虑。这里指的是思虑善法。

[1089] 克：能。

[1090] 自作：自作主张，自行其是。

[1091] 惟：表示希望。祈求的语气。宜，应。

[1092] 室：家庭。

[1093] 邑：领地。克：能。明：明白，清楚。

[1094] 惟：介词。相当于“以”“由于”。

[1095] 有方：四方，各方。有，词头。

[1096] 多士：古指众多的贤士。也指百官。

[1097] 罔攸：无所。兼：兼知。庶言：群言，舆论。

[1098] 庶狱：诸凡刑狱诉讼之事。

[1099] 庶慎：众所当慎之事，即各种敕戒。《广雅·释诂》：“慎，敕也”。

[1100] 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

[1101] 牧夫：古代管理民事的地方官。

[1102] 是：概括之词。凡是，任何。训：顺。用：施行，实行。

[1103] 敢：副词，表示尊敬。

[1104] 率：遵行，遵循。惟：听从，随从。

[1105] 敉功：谓安抚天下之功。敉，音米，安抚，安定。

[1106] 替：废弃。

[1107] 祖考：去世的祖父和父亲。

[1108] 正：官长。是：正，不偏斜。乂：治理。

[1109] 大猷：谓治国大道。

[1110] 豫防：谓事先防备。豫：预备，先事准备。

[1111] 曰：此为成王说。唐虞：指尧舜。稽古：考察古事。

[1112] 百揆：总理国政之官。

[1113] 四岳：尧舜时四方部落首领。

[1114] 维：维系，连结。

[1115] 庶政：各种政务。

[1116] 乂：音易，治理。

[1117] 清要：清简得要。

[1118] 惟：考虑。

[1119] 人：人才，贤人。

[1120] 太师、太傅、太保：三种辅助天子的大官，称“三公”。

[1121] 论：述说，讲述。经：治理。

[1122] 燮：和顺，协和，调和。燮理：协和治理。

[1123] 备：齐备。

[1124] 曰：叫做，称为。

[1125] 贰：副职，协助。弘化：弘扬德化。

[1126] 寅亮：恭敬信奉。寅，恭敬。亮，相信，信任。

[1127] 弼：辅助。

[1128] 冢宰：周官名。为六卿之首—天官卿，亦称太宰。

[1129] 掌：掌管，执掌。

[1130] 统：总管，统率。

[1131] 均：协调，调剂。

[1132] 卿：古代高级官员的名称。西周、春秋时天子、诸侯都有卿，分上、中、下三等。秦汉时期三公以下设有九卿，历代 相沿。清代则常以三品至五品卿作为官员的虚衔。

[1133] 司徒：周官名。为六卿之地官卿，掌管对国民的教化。

[1134] 敷：传布，施行。

[1135] 五典：古代的五种伦理道德。孔传：“五典，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蔡沈集传：“五典，五常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

[1136] 扰：安抚，和顺。

[1137] 宗伯：官名。周代六卿之春官卿，掌对宗庙和天地神灵的祭祀及礼仪、制度等。

[1138] 神人：天地神祗人鬼。

[1139] 和：调和。

[1140] 五礼：五种礼制。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隋书·礼仪志一》：“以吉礼敬鬼神，以凶礼哀邦国，以宾礼亲宾客，以军礼诛不虔，以嘉礼合姻好，谓之五礼。”

[1141] 司马：官名。周时为六卿之夏官卿，掌管国家军政事务。

[1142] 邦政：国家军政。政，通“征”，征伐，征讨。

[1143] 平：平定。

[1144] 司寇：官名。周为六卿之秋官卿，掌管刑狱、纠察等事。

[1145] 邦禁：国家的法禁。

[1146] 诘：责罚。奸慝：奸诈邪恶的人。

[1147] 刑：处罚，惩治。

[1148] 司空：官名。周为六卿之冬官卿，掌管国家的土地。邦土：国土。

[1149] 居：居住。

[1150] 四民：旧称士、农、工、商为四民。《汉书·食货志上》：“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曰士，辟土殖谷曰农，作巧成器曰工，通财鬻货曰商。”

[1151] 时地利：依时节以兴地利。

[1152] 授：给予，交付。

[1153] 六卿：即前所述之六官。《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夏殷亡闻焉，周官则备矣。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 空，是为六卿，各有徒属职分，用于百事。”

[1154] 属：部属。

[1155] 倡：倡导。九牧：九州之长。

[1156] 阜成：使富厚安定。

[1157] 分：职分，位分。

[1158] 牧伯：称州郡长官。

[1159] 兆民：古称天子之民、后泛指众民，百姓。

[1160] 性命：天性，天命。指万物的天赋和禀受。

[1161] 能其官：即能称其职。

[1162] 政治：政事得以治理，政事清明。

[1163] 钦：敬。

[1164] 惟：思。

[1165] 二三：指反复无常。

[1166] 允怀：犹归顺。

[1167] 古：古训。

[1168] 制事：谓处理政治、军事等重大事件。

[1169] 典常：常道，常法。

[1170] 利口：能言善辩。

[1171] 辩佞：能说会道，花言巧语。

[1172] 墙面：谓面对墙壁，目无所见。比喻不学无术或一无所知。

[1173] 莅：到，临。

[1174] 戒：告戒。

[1175] 崇：高。

[1176] 广：大。

[1177] 期：希望，企求。

[1178] 期：邀约，相约。

[1179] 惟：语气词，用于句中，表示肯定或强调的语气。

[1180] 载：行。

[1181] 伪：不诚实，诡诈。

[1182] 休：美好。

[1183] 拙：指困窘。

[1184] 危：凶险。

[1185] 弗畏入畏：不畏就会进入可畏的困境。

[1186] 刑：惩罚，处罚。

[1187] 庶：众。乃：于是。

[1188] 俊乂：亦作“俊艾”。德才出众的人。

[1189] 举： 推举。能：贤能。

[1190] 称：举荐。匪：不，不是。

[1191] 任：胜任。

[1192] 修：整饬，有条不紊。《南史·张齐传》：“齐手不知书，目不识字，在郡清整，吏事甚修。”

[1193] 三事：指三公。暨：至，到。

[1194] 有：助词，放在名词前，无实义。

[1195] 乱：治理。

[1196] 难：谨慎。敕：诫饬，告诫。

[1197] 右：佑助，辅佐。

[1198] 辟：君王。

[1199] 斁：厌弃，厌倦。

[1200] 君陈：人名，成王的臣子。

[1201] 正：治理。

[1202] 东郊：王都洛邑的东郊。

[1203] 成周：邑名。周公把殷商的遗民迁到成周，亲自鉴督。周公去世，成王命令他的臣子君陈代替周公治理成周，并用策书教导君陈。

[1204] 至治：完美的政治。馨香：香气远闻。

[1205] 明德：光明之德，美德。

[1206] 厉：“励”的古字。劝勉。

[1207] 由：听从。

[1208] 戒：警惕。

[1209] 惟：是。

[1210] 削：侵削，剥削。

[1211] 法制：法令制度。

[1212] 制：度。

[1213] 在：处于。辟：刑法。

[1214] 辟：惩办。

[1215] 宥：宽恕，赦免。

[1216] 若：顺，顺从。

[1217] 化：变化，改变。

[1218] 忿疾：忿怒憎恶。

[1219] 顽：愚顽的人。

[1220] 求备：求全责备。

[1221] 顽嚣：愚妄奸诈。喻：明白。

[1222] 器：谓量才使用。

[1223] 王曰：指康王（成王之子）对毕公说。君陈死后，康王又命毕公继续治理成周。

[1224] 父师：毕公当时居太师之职，故称。

[1225] 体要：切实而简要。

[1226] 体实：切合实际。

[1227] 靡靡：草随风倒伏貌，引申为随顺貌。

[1228] 利口：能言善辩。

[1229] 殄：音舔。灭绝，绝尽。

[1230] 鲜：少。由：遵循。

[1231] 荡：放荡。陵：轻视。

[1232] 悖：违背，违反。

[1233] 陵邈：傲不为礼，轻慢。

[1234] 獘：败坏。化：风化。

[1235] 一流：一类。

[1236] 庶士：众士。

[1237] 矜侉：夸耀。

[1238] 闲：纠正，治理。

[1239] 用：介词。犹言以，表示凭借或原因。

[1240] 克：能。厥：其。

[1241] 乱阶：祸端，祸根。

[1242] 阐：开辟，扩大。

[1243] 烈：功业，业绩。

[1244] 钦：敬。

[1245] 若：顺，顺从。

[1246] 成烈：成就的功业。

[1247] 休：美。

[1248] 前政：前人的政绩。

[1249] 穆王：指周穆王。《国语·齐语一》：“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远绩以成名。”

[1250] 君牙：人名，周穆王的臣子。

[1251] 服劳：服事效劳。

[1252] 纪：记，记载。

[1253] 大常：太常，古代旌旗名。古代有大功的要写在太常旗上。

[1254] 遗绪：前人留下来的功业。

[1255] 克：能。左右：佐佑，佐助。

[1256] 乱：治理。

[1257] 忧危：忧虑戒惧，忧虑惶惧。

[1258] 蹈：踩，踏。

[1259] 涉：徒步渡水。

[1260] 噬：啖食，吃。

[1261] 翊：通翼。辅佐，护卫。

[1262] 股肱：大腿和胳膊，比喻左右辅佐之 臣。

[1263] 心膂：心与脊骨，喻主要的辅佐人员。亦以喻亲信得力之人。膂，音旅。

[1264] 中：中正之道，标准。

[1265] 女：汝。

[1266] 惟曰：只是。怨咨：埋怨嗟叹。

[1267] 祁寒：严寒。祁，大，盛。

[1268] 图：谋求，谋取。

[1269] 易：治理的方法。

[1270] 伯冏：人名，周穆王的臣子。冏，音炯。

[1271] 齐圣：合于圣道。

[1272] 匪：同“非”。不，不是。

[1273] 弼：辅助。辟：君。

[1274] 钦：敬，敬重。

[1275] 承辅：辅佐。

[1276] 臧：善，好。

[1277] 祗若：敬顺。

[1278] 休：喜庆，美善，福禄。

[1279] 无良：不善，不好。

[1280] 赖：依靠，凭借。

[1281] 匡：正，纠正。

[1282] 恃：依赖，凭借。

[1283] 绳：纠正。

[1284] 愆：罪过，过失。

[1285] 格：纠正，匡正。

[1286] 非心：邪心，错误的念头、想法。

[1287] 俾：使。克：能。绍：承继。先烈：祖先的功业。

[1288] 弹正：指正，纠正。

[1289] 检：挑拣，指检查、督察。

[1290] 大仆正：太仆长。

[1291] 懋：劝勉，勉励。乃：你，你的。后：君主。

[1292] 交：共同。

[1293] 修：儆戒，告诫，警告。《国语·鲁语下》：“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

[1294] 进：进奏，进言。

[1295] 简：选择。

[1296] 乃：你，你的。

[1297] 僚：官吏，同官。此处指部属。

[1298] 令色：伪善、谄媚的脸色。

[1299] 便辟：谄媚逢迎。亦作“便僻”。

[1300] 侧媚：用不正当的手段讨好别人。

[1301] 吉士：犹贤人。

[1302] 足恭：过度谦敬，以取媚于人。亦作“足共”。

[1303] 厥：其，他们的。

[1304] 后：君。

[1305] 自：自以为。

[1306] 憸人：小人，奸佞的人。憸，音先。

[1307] 充：充当。

[1308] 迪：导，引导。

[1309] 上：君上。

[1310] 非：违背。

[1311] 憸利：奸邪利口。

[1312] 小子：犹言小人，特指无德的人。

[1313] 充备：参预，充当。

[1314] 伯父：父亲的哥哥。

[1315] 伯兄：长兄。

[1316] 仲叔：指兄弟中排行第二者。

[1317] 季弟：最小的弟弟。

[1318] 尚：副词。犹言庶几，也许可以。常带有祈使语气。

[1319] 逆：迎受，接受。

[1320] 奉：尊奉。

[1321] 庶几：或许，也许。

[1322] 五刑：野刑、军刑、乡刑、官刑、国刑等五种治理百姓的法律。《周礼·秋官·大司寇》：“以五刑纠万民：一曰野刑，上功纠力；二曰军刑，上命纠守；三曰乡刑，上德纠孝；四曰官刑，上能纠职；五曰国刑，上愿纠暴。”五刑，一说指五种轻重不等的刑罚：墨、劓、剕（刖）、宫、大辟（杀）等。

[1323] 三德：三种品德。随文而异。《书·洪范》：“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孔颖达疏：“此三德者，人君之德，张弛有三也。一曰正直，言能正人之曲使直；二曰刚克，言刚强而能立事；三曰柔克，言和柔而能治。”《周礼·地官·师氏》：“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

[1324] 庆：善。

[1325] 赖：得益，受益。

[1326] 劳谦：勤劳谦恭。

[1327] 吁：叹词。

[1328] 有邦：指诸侯。

[1329] 有土：指有采邑的大臣。

[1330] 祥刑：同“详刑”。谓善用刑罚。

[1331] 两造：指诉讼的双方，原告和被告。

[1332] 师：士师，司法官。

[1333] 听：理。

[1334] 五辞：谓诉讼时原告被告双方的述词，因与五刑相关，故称“五辞”。亦作“五词”。

[1335] 简：核实，符合事实。孚：相应，符合。简孚：犹核实。

[1336] 正：定罪。

[1337] 五罚：对罪不当五刑者处以相应的五种赎金，称为五罚。

[1338] 弗服：指不当。

[1339] 五过：古代刑法规定可以宽恕的五种罪过。

[1340] 疑：疑案。赦：寛免。

[1341] 世轻世重：因时制宜，根据时世决定轻重。

[1342] 齐：同。

[1343] 平国：承平守成之国。

[1344] 佞：佞人，善于言辞的人。

[1345] 折狱：判决诉讼案件。

[1346] 哀：怜悯。敬：谨慎。

[1347] 庶：庶几。将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