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的拐老本
这里不仅有乡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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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应敏明
插图：柴伟国
原标题：拐老本
缑城是个小镇，建在一道陡坡上。传说很早时，天下了一场大雪，有只猴子沿着这陡坡跑了一圈，划地为牢，人们就将此地称为猴城。日子一久，猴城称呼不雅，又改叫缑城。不晓得是不是地名古怪的缘故，此地尽出奇人，拐老本便是其中一个。
拐老本，坊间都说他有四条腿，两粗两细，行起功夫来如一团旋风，几十人近身不得。老本住在杨柳巷一棵腰粗的大柳树旁，一个窄小的院子里。院子小，围墙高，爬满古藤，好不清凉。早年这小院子做过庵堂，住过一个好相貌的尼姑。后来，尼姑不见了，只留下老本。这老本平常人也见不着，他从不在正门进出，一扇进出的单门常年锁着，锁都生了锈。只是夜里，不时会有一团影子从院子的围墙里飘出来。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出是个蓬头垢面、生着两粗两细腿脚的怪老头，两条细腿支撑，两粗腿跃起，像撑竿跳一样越过围墙。眼尖的人会认出，细腿其实是两根拐杖。随后明白，老本是借助拐杖飞墙入室，拐老本的名号便由此而来。
老辈人说，拐老本的爷爷是清末武举人，祖上曾是明代台州抗倭勇士，当过戚家军武教头。拐老本的父亲，没承家传，做了木匠，是位高手，人家弹线用黑色，他用白色，因为读过不少书，识得天文地理，人称白墨先生。武举人中年因故从跃龙山千丈岩上摔下来，折了双腿，终年拄着拐杖走路，独创了独门武功拐杖功，艺惊四野。拐老本四肢健全，武艺得自武举人，文才得自白墨先生。年轻时文武双全，一生拐不离身。相传，当年缑城有个恶少叫由三，身高八尺，油头粉面，会拳脚，常常骚扰乡亲，欺男霸女。一日，由三看见泊水塘一女子，惊为天人，垂涎三尺，想强行纳亲，该女子已许配给他人，自是不从，呼天喊地。但乡人皆惧由三。拐老本听闻，主动找上由三家，自报家门。由三一看是个拄着拐杖的瘦弱年轻人，不屑地向拐老本吐口水，嘲弄一番。拐老本也不怒，只是递上挑战书：三日后早上巳时，东门花楼殿戏台见。并立下生死状：拐老本被由三打死打伤，拐老本自负，由三被拐老本打败，必须向泊水塘女子道歉，承诺永不骚扰。由三自视甚高，当然应允。
三日后，早上巳时，天色好，花楼殿戏台前人挤人。由三双目如火，赤膊上台，一块块胸肌鼓胀，如碗口树般粗的胳膊张牙舞爪。拐老本则静静地拄着拐杖，看上去弱不禁风。裁判是西门身躯瘦削养着美髯的九叔公。只听九叔公宣读完生死状，随即宣布比武开始。由三先下手为强，拉开架势，如恶虎下山，龇牙咧嘴，扑向拐老本。拐老本也不避让，双腿刹住“矮马”，劲道落地三分，双拐杖齐出，一拐杖撩起由三的胳肢窝下，一拐杖撩向由三的裤裆间，由三如山轰然倒地。花楼殿里喝彩声雷动。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拐老本这个名号传遍四乡，时日久了，人们倒把他的真名给忘了。
自从那场比武后，缑城正气压住了邪气，民风大正，一些地痞流氓再也不敢作恶，唯恐遇上拐老本，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古美人爱英雄，这是个老花样。泊水塘女子因此喜欢上了拐老本，拐老本也喜欢她，一来二去，情意绵绵，结果被女子父母发觉。父母不许女儿跟拐老本接触，两人走投无路，又相爱太深，就商量着私奔。一晚，风高月黑，女子正在家里整理细软准备出逃，无奈被父母逮住，连夜捆绑，三天后让新郎家接走成婚。看见美人受苦，拐老本精神极其受伤，虎落平阳，英雄落寞。又听闻，那女子到了夫家几次上梁自尽被救下，拐老本终于气郁堵塞生了场大病。女子的夫家，见女子时时求死，又看护不牢，只得解除婚约。女子几经周折找到拐老本，可此时的老本已病得不认识她了。看拐老本神志不清，女子心灰意冷，到杨柳巷那棵杨柳树下的庵堂做了尼姑，终日青灯孤影。后来，女子何故出走庵堂，拐老本又何故住进庵堂，不得而知。
拐老本的病说起来真是奇怪。平日里谈吐正常，可一遇上女人，便四脚乱蹿。走亲访友，遇宿夜，房间里不能看见女人用品，不然宁可露宿街头巷尾。老本一生无娶，年过七旬，收了个徒弟，师徒情同父子。一天，他对徒弟说，你结婚之日，便是师父气绝之时，弄得徒弟年纪老大不敢结婚。拐老本年过八旬时，徒弟也快三十了，拐老本不忍心，便说，你抓紧结婚吧。徒弟心想也好，不久托人说媒成亲。在乡下老家结婚那天，拐老本真没出现。第二天，徒弟狂奔二十里，翻进围墙来看师父，发现，师父已经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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