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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那兜掂了又掂的鸡爪

那天突然降温,又下起了雨。雨好像是从九点开始下的,他昨天给我联系说要来看我,但是,当时的天气预报好像并没有说下雨。然而,雨下地越来越大了。那天的事情凑巧了,也不顺利。原来计划估计十一点就会忙完,我怕他找不到机关院在雨里淋,就让他在高中门口等。毕竟,那个地标更显著。但是,中午十二点了,我依然没有做完手头的事情。我担心他会非常冷,如果再没有拿伞,那可怎么办?我只好给他发信息,问他是否带伞,确保他带着伞,我让他到我办公室来找我。他的手里掂着一个写着维维豆奶的箱子,他小心地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我忙。他一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是他最让我非常吃惊的地方。十二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一切事情。

雨,依然在下,不算小 。这时,我才意识到又冷又饿,他应该更是如此。毕竟某县到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他坐着公交,掂着一箱东西,又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等了我一个多小时,肯定更冷。我有点愧疚地看着他,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什么都行。出门看到同事们正好都回来,得知附近就有一家小吃店。下着雨,又比较冷 ,我决定开车过去。他很小心地抱着那个箱子 ,我怕他不舒服就放在了后备箱里。

点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份葱爆羊肉,我们每人一份拉面,我知道确实很简单,但是我希望在这么冷的春天里,他能吃饱、暖和点,就可以。他还是比较健谈的,给我说箱子里装的是鸡蛋,是自己家里的鸡下的,还有几个鸭蛋。这些都是妈妈让拿的,攒了好几天了。听到这,我马上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变湿了,但是我强忍住没流出泪来。他的家我去过,其实,我不该写的。应该有四年了吧,那是一座普通的瓦房,房子的正中间有一个拖拉机,还有一张桌子,然后就是床了。我见过他所有的家人,爸爸、妈妈和弟弟。那天,妈妈正好刚从地里放羊回来,她远远地看着我,同时在笑着。我问他“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他说“现在好多了,前一阵子刚出院,我就是为了照顾她回来的。”他妈妈的病我一直都知道,我看着这个和我儿子同龄的孩子却已经担当起了照顾妈妈的角色,真的为他自豪。我说“你已经长大了。”他笑笑说“我大了,就能照顾别人了。”他的这份懂事差点又让我流泪,想想我的儿子有时还像个小孩子,我们偶尔还打闹。他又说自己刚刚查到自己的分数,没有考上大专,但是,还会继续考,“这辈子不管咋着也得到大学里转转啊”,他笑着说。我也笑着,说他一定能考上的,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就直接说。他说“不用,我回家再接着学,应该能考上。”

我想起那一年,为了感谢曾经帮助过我的大学老师,母亲带着自己家里种的黄豆、红豆和稻米和我一连坐了八九个小时的大巴亲自到老师家里表示感谢。1999年,我的美国外教离开中国的时候,母亲为了表达他们对我帮助的感谢还亲自做了两双千层底的布鞋。甚至上班以后,如果母亲得知哪位朋友帮助了我,她也一定会让我从家里带点青菜送给人家。我知道母亲对我的爱,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教我做人一定要感恩。他从上百里外的家里带来了妈妈攒了很久的鸡蛋和鸭蛋,我知道这是一位母亲表达的最朴素的感谢,我一定要收下的,因为这早已经超越了鸡蛋本身。

吃过饭,他要争着付钱,我笑了,“等以后你挣了大钱吧”。他说“来看老师是应该的,还要让老师破费。”我真的想象不到如果是我的儿子,他是否能说出这样的话。

隔壁店里卖的鸡爪远近闻名,我装了一袋给他家人带着,他坚持不要。

雨还在下,我开车送他。因为没有搞清楚具体的位置,我绕了一圈才找到他要坐车的地方。停车的位置非常狭窄,我本来陪他一起等车,然而,却接到电话要给别人挪车。这时,我闻到车上有熟悉的鸡爪味儿,他愣是没有带那兜鸡爪。我喊他过来,把那兜鸡爪递给他,他又要拒绝,坚决不要。我告诉他“爸爸妈妈和弟弟都等着你呢,你空手回家弟弟会失望的。这就是你代我带给他们的礼物。代我向他们问好!”

他终于接下了那兜鸡爪,我更希望是我亲手做的,来感谢他妈妈培养了这么好的孩子。我也很荣幸能遇见这么一家有人情味儿的人,尤其是我的学生,在离开我三年后冒着雨抱着妈妈攒下的鸡蛋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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