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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明月照马甸

三    坔    夜   话

一方水土有一方文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世事春秋长;乡风儒语对月饮,三坔夜话万钟情。斯时也,李老师轩楼临窗,说史聊文,谈古论今,言庄道巷,诗词吟哦,抒怀述志,漫笔人生,碰心处,高山流水,莫非知音?!


西江明月照马甸

李长贯(杏园秋雨)

常言道:月是故乡明,水是故乡清,天是故乡蓝,人是故乡亲。笔者每想到五年前(2018年)所写拙文《聊马甸》所引发的反响,对此语就特有体会。那篇文章在本人创建的公众号《乡风儒语》发表后不久,一下子点击量就超过了10000+;许多读者纷纷留言,尤其是一些马甸的游子其言其语更让我动容噙泪,他们说我的文章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什么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有的则给我留言,帮我补充有关内容,要我整理后再度刊发。直至今日,依然有着这样的强烈要求。故而我重拾旧文,修改后写下了这篇《西江明月照马甸》。
其实,我再写马甸,并以“西江明月照马甸”作题,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那是因为我对长江有一西江段的泰兴爱得深沉,对西江畔东岸的泰兴马甸爱得深沉;是因为我与马甸有着剪不断、理也不乱的血浓于水的关系。马甸有我的许多亲人。我的生母是马甸西江蔡家桥的;我的大母是马甸大马庄的;我的姨母,一位在马甸彭庄,一位在马甸苏坔,一位在马甸西马甸街上(我大母的妹妹);我的妻子是马甸季家庄的,我岳父生前是马甸有名的西医医生,我四内兄曾任马甸粮管所会计,五内兄曾任马甸制氧厂厂长……所以,我真可称得上是半个马甸人呢!所以,写马甸于我几乎是义不容辞,实在是理所当然!
说到马甸,据笔者所知,中国有三个马甸:即北京的马甸,江苏省淮安市的马甸和江苏省泰兴市滨江镇的马甸。一个“甸”字,含有多种意思,但用作地名,基本是这两种:一是指郊外之地, 古时都城的郭外称郊,郊外称甸;二是指放牧的草地。由此可知,以马甸作地名,应该是与马(包括马姓)有关系,或此处曾是牧马之地。
北京的马甸在德胜门外今京藏高速路和北三环交汇处一带,建有马甸立交桥,如今过往的各路公交车以马甸为原点,分别设立马甸桥南、桥北、桥东和桥西站,足见马甸在交通上的重要性。车辆川流不息,人流熙熙攘攘,高楼鳞次栉比是今天马甸的特点。然而,在民国前,这里叫马店。这源于明清时期的中原文明和草原文明交汇后的马匹贸易。
明成祖朱棣1421年正式迁都北京后,为抵御北方蒙古军事威胁,加强军事力量需要大力建设骑兵部队,而北方蒙古族人善骑射,马匹品种优良,体高力大奔跑速度快,奔跑耐力强,为改进优化汉族地区的马匹,培育更适合骑兵作战的良种军马,明朝政府即实行扩大与蒙古等北方少数民族马匹贸易的政策,一方面官方购进,另一方面鼓励民间交易,官民并举。出京城北部德胜门向北的大道直通北方,经张家口以及向北各驿站可达库伦,即今天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中原汉族和蒙古族以及俄罗斯通商便利用这条大道。明宪宗时即成化年间,明政府便在距德胜门五六里的道旁荒地设置马匹交易场所,与来自蒙古的马匹商人及民间马贩子进行马匹贸易。一些的汉族百姓见贩马能够获利,也纷纷聚集于此开始马匹交易,中原和蒙古的马匹商人无论官商和民商交易时又需要住宿,于是马厩客栈草料点又随之发展兴旺起来。到了清朝,北方的蒙古马牛等牲畜贸易在民间的扩大及需求远远超过官方军需,清廷又继承了明朝官方的政策,而人们经营的这些都又与马有关,固定的马匹及相关物品交易处开始形成,随之出现了固定村落,康熙年间这一带便开始叫马店。 
民国以后,近代工业文明引入,马匹作用日衰,马匹贸易急速衰落,与贩马相关的店铺场所大批消失,马店这名已经名不符实,而这一带地势低洼,水草茂密成片,于是马店便称作了马甸,直至今天。
江苏淮安的马甸位于楚州区南部,东临溪河镇、朱桥镇,西傍大运河与淮江公路,南接上河镇,北邻建淮乡,京沪高速徐宿淮盐高速穿境而过,水陆交通便捷,区位优势明显。因此处临水而地势低洼,却又有马跃之状,故曰马甸。
泰兴滨江镇的马甸则是颇有点故事的。据传宋代名将岳飞,曾在长江下游北岸屯兵抗金,江边百草丛生,又肥又嫩,正是官兵们放养军马的好地方。当时岳家军在这里秋毫不犯,老百姓十分崇敬这位精忠报国的英雄,为了怀念、纪念他,称其官兵放养军马的草甸子为马甸,连栓马的草也命名为寄马桩子。历史上,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岳飞任通泰镇抚使,率兵抗金,因泰州无险可守,退保柴墟,大败金兵于南坝桥时,岳家军也确在这里屯过军马,包括原马甸境内的大马庄和小马庄,所以马甸、大马庄、小马庄这样的地名与当年岳军在此屯养军马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
不过,查阅《泰兴县志》,泰兴古马甸的原名跟北京的马甸一样,不叫马甸,而叫马店。其位置于柴墟(口岸)向东南、泰兴向西北大约二十里之间,当时有几十户人家住在长江北岸,有简易码头和几家商店,主要做江边船上生意。这里因设驿站而得名马店,除几十户人家外,还有几条践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其余芦苇杂草丛生。后来据说有位姓马的人在此开了大商铺,除经营商铺外,同时还设有买卖马匹的市场和驿铺,故明嘉靖《维扬志》称此地为马店铺。据明万历和清嘉庆《泰兴县志》记载,马店镇在城北二十里,时与黄桥镇、口岸镇齐名。
清光绪《泰兴县志》则称马甸为新马甸。之所以称为新马甸,相传是这里原地坍于江,居民东移新建村庄的缘故。笔者的外婆家住在马甸的西江村,那是我儿时常去的地方,那时我就听说那边有个当铺桥,小时候,我以为叫大母桥;听母亲讲,在当铺桥西头,也就是西江村和临江村西头靠近马甸养殖场的地方是当初的古马甸,但后来发生了坍江,古马甸就被坍到江中去了。在古马甸坍进长江的时候,当街的商铺主人为保住自家性命及财产,便纷纷向东搬移到高岸,所以有时大家又称现在的马甸为新马甸。现在想起这些,也就豁然明白,无怪乎光绪《泰兴县志》有“新马甸”之称了。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8年),马甸首创公立临江初等小学(解放后改为当铺桥初级小学),在老马甸的东首,已百年之久。马甸之名,自宋朝近千年来,虽几经变化,但真正沿袭下来的还是马甸。
《泰兴地名录》载,马甸在康熙《泰兴县志》称马店镇,在光绪《泰兴县志》称新马甸,后以人口递增,又分东马甸、中马甸和西马甸。民国时,马甸以乡制属泰兴第六区;解放时,马甸仍以乡制属泰兴城西区;解放初至1958年属城北区。1958年实行公社化,成立了马甸人民公社,公社管委会驻西马甸,驻地西马甸为马甸大队,中马甸叫中甸大队,东马甸与焦彭庄合为一起叫东兴大队。1983年改变“政社合一”体制,复置乡,马甸亦以马甸乡称之。1987年,设马甸镇,镇政府所在地依然在西马甸。2010年4月,马甸镇与泰兴市滨江镇合并设立新的滨江镇。
东马甸现位于江平路马甸大桥南首50米转弯向东一华里处,在现马(甸)根(思)大路北边。东马甸原系东西对面而居,逐步形成南北一条街,南北街头有一丈二尺的大门,早开晚关。北街有一张石头桥,架在老马甸港河上,北边连接着东焦彭庄,《泰兴地名录》上载,因焦、彭二姓首居于此,故名。也有人称焦彭庄为焦孟庄),不过有人不称这里为焦彭庄,而叫焦孟庄,说是宋代有焦、孟二将在此驻过,开始住这里的又是焦、孟两家,因此得名焦孟庄;有人喊成焦彭庄,庄大了又分为东、西焦彭庄,可西焦彭庄并没有焦、彭两姓,东焦彭庄到解放前却还有姓焦和姓孟的各一家,倒是东、西焦彭庄刘姓为多,庄上还建有刘祖(刘邦)庙,毎年农月28日,这里都要兴集场(农村各地于约定俗成的日子和地点自发聚集进行自由贸易的场所)的,所以叫焦孟庄还有点来历,叫焦彭庄却难以找到依据。说到这连接焦彭庄的石头桥(后改建成木头桥),这桥于马甸的发展真是起了大作用的。每天,特别是早上,过桥的人南来北往,可谓络绎不绝,由此而带来了东马甸街的市场兴旺。记不得是在哪里,笔者曾看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泰兴作家傅文章先生忆马甸的一篇文章,且作过一些摘录,同时我知道他老家大概是马甸何庄的,他本人可能还做过马甸镇镇长。据傅老回忆,直到解放前夕,东马甸街上还有:赵(正先)杂货店、张(金湖)药店、季(良鉴)酒行、李(九如)粮食行、李(文斋)当铺、吴(天王)客栈、屈(金宝)锅子厂、刘(金德)烧饼店、季(庆生)鲜腊行、陈(达官)磨坊、姚(金兰)白面店、季(立生)布店、刘(玉章)茶馆店等。后西马甸兴旺起来,东马甸不少商贾又向西马甸搬迁。
由于东马甸与焦彭庄联系紧密,地缘相交,所以自公社化起行政上一直将其合为一体以东兴称之,直到2010年,马甸镇与滨江镇合并为新的滨江镇,东兴村则与中甸村(即中马甸)合并,命名为中兴村。虽说新的行政区划后有了新的名称,但人们还是忘不了老名称,说到马甸中学在哪,都说在中马甸。

据说中马甸桥北路西曾经是宋代岳家军的马房, 后变为民宅。中马甸没有东马甸商店多,更没有西马甸繁华,可能是在浦启大道上,常年兵荒马乱,商贾遭受连累,因而商店不兴。仅有刘荣卿、刘金余、曹宗俊三家酒行,刘荣卿兼开粮食行和做煤炭生意,并行中医。有傅家腌腊行、卞家杂货店、曹家药店、刘李两家银匠店等。不过有位马甸人叫刘勇,他曾给笔者留言,说他是刘荣卿的后代,刘荣卿在中马甸及周边很有名气,他行中医专治跌打损伤,因曾治好过一位乡长的伤病而名声大振。另一位姓曹的朋友告诉我说,当初的曹家药店就是他爷爷开的,他爷爷叫曹德卿,他的中医同样非常出色,那时没有马甸医院,解放后,他爷爷的曹家药店和另一个鲍家药店都并给了马甸医院,他爷爷和鲍爷爷自然也就成了马甸医院最早的医生。
中马甸街上当年有和尚居住的小庙。桥北设有坛屋,道会门活动的场所。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在中马甸桥南北筑有土围子,设有明碉暗堡;为对我抗日根据地中心地带实行分割封锁,民国30年(1941年)4月,伪19师蔡鑫元部亦在口泰线中段的中马甸安筑了据点,日伪军常一起或轮番由此出动,下乡扫荡,老百姓深受其害。此间前后,出于战争原因,中马甸北首木头桥被火烧几次,烧了再修,修了再烧,后移建于现江平公路马甸大桥东数米处,当时人们称“洋桥”、“握筋桥”。称“洋桥”是因为此桥为东洋鬼子所造(建桥木材大多来于当地老百姓家前屋的大树干)故称之;称“握筋桥”是因在建桥过程中,日本鬼子打的老百姓的握筋太多,因而老百姓以此为桥名,即让人们世代记住历史的耻辱和日本侵略者的残无人道。
中国人民自古酷爱和平。但是面对外侮,为捍卫民族利益、民族独立,我中华爱国将士和广大民众,从来就没有屈服过。我泰兴独立团在马甸人民的支持和配合下,就多次给盘踞在中马甸据点的日本鬼子以沉重打击,直打得他们龟缩于据点,不敢露头,从而终使驻马甸日军小队长三山厌战,进而反战。民国33年(1944年)7月5日,三山在泰兴马甸以佩刀自杀于士兵前,其尸体被士兵用火油焚烧成灰。
说起当年抗日,有一个人,笔者还是想说一下,他不是新四军,更不是共产党员,他是国军少尉,是泰兴大概念的马甸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抗日老战士,他叫陈俊生。民国26年(1937年),陈俊生在南京金钟学校学习,淞沪战争时,日军轰炸南京,学校迁至安徽当涂,遇同乡徐秀清在国军独立工兵三团二营任司务长,由他引荐遂投笔从戎参加抗日,先后在连、营里任文书(少尉)。
1937年部队由安徽当涂,走水路沿长江经芜湖、安庆、江西九江,同年秋到达武汉,部队暂住武昌菊湾西街。春节后乘船行至湖南衡阳湘乡,经过为期4-5个月的集训后,部队在1938年夏到重庆。1938年秋部队接胡宗南令,经宝鸡到达咸阳北窑洞,扩充新兵训练年部队受命到潼关向北沿黄河西岸边训练边建筑永久工事,部队大部驻扎于河套潮邑平民县,二营驻守潮邑南北阳洪舟桥渡口,二营四连一排驻禹王渡(龙门)开辟战争码头以作对日进攻,二、三排驻扎淤水交通口维持南北交通大道。独立工兵团驻扎于黄河西岸一线建筑防御工事防日所有这些战前准备与其后发生的对日军之战,陈俊生皆参加了。
陈老服兵役直到1945年日军投降,遂请假回乡省亲,后因国民党挑起内战,便决定在家务农,直至解放,直至今天。2021年泰州市侨联派人到马甸看望他时,他已102岁。
当然,为了抗日,为了人民的解放,为了新中国,当年大概念的马甸有许多热血青年都走上了战场,其中40多位则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有一位姨父叫成大山,是我大母的妹夫,他和陈俊生一样,也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任过排长,后来随部队反正,加入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他虽未牺牲,但受过伤,退伍后在家开了个肉店。说来,我这个姨父倒是标准的马甸人,他住在西马甸,现在马甸50岁向上的人老马甸人,大概没有谁不认识他或没有谁不听说过他的名字。
儿时,我常去过西马甸,多从古马干河马甸段的河南,穿过横跨于河上的节制闸(此闸1958年建,1974年建为抽水站,也叫翻水站;2022年改建为壮观的马甸水利枢纽),顺闸北码头左转向西,过了当时的马甸公社管委会办公处一点,即可到我姨父成大山家。
据傅文章先生及有关人介绍,西马甸原位于古马甸港河以南,现于马甸闸北。西马甸街有一条较长的南北街和一条较短的东西街,青板石街道(石头于1958年时作为烧石灰的原料被毁)。北街头有木头大桥, 架于马甸港河上,连接马甸北岸人家和焦彭庄、西三义等村子。西有船码头,连接永安洲东夹江通长江。马甸街建有关帝庙,意为镇住马甸不再塌江。庙外长江边坍岸上,系梅兰芳祖籍之根(大房十二、十三世)居住地。马甸还建有古武庙、平王庙和基督教堂。南北街东翼有张石头桥,连接东西彭家庄。彭家庄现没彭姓人家,也许历史上住过彭姓人家;有传说是根据苏才郭福、姬子彭年的彭祖而得名,带有长寿色彩;还有人说居住最早者是彭城(古徐州)或山东彭庄的移民,因而取名彭家庄。传说彭庄曹姓为曹操家族后裔,并建有曹氏宗祠。彭家庄后庄住有从苏州搬来的蒋姓人家。彭家庄西庄姓曹、姓张的为多,还建有一座的张飞庙、张氏宗祠 ,张姓是否源于张飞后裔,也难以考证。彭家庄东首江平路东系东埜田,最早的傅家由明代泰昌年间迁八定居。西联季家漥子、三角庙等,东西长度有两华里之多,位于东中西三马甸南首。彭家庄由于地理位置独特,家底富裕,待人热情,历史上流传着“宁做彭庄的伙计,不做某某村的女婿” 的话语。

西马甸的一条南北街和半条东西街似“丁”字形,人们俗称“榻耙街”。当时有句顺口溜广为流传:“马甸是个榻耙街,十家就有九家卖。”后来有人曲解、误解为“十家就有九家卖(淫)”。其实本意是指西马甸街市场繁荣,十家就有九家做买卖、开商店,决不是那种无稽之言。当时马甸街上也确有两家兼做妓女交易的,一是中央大旅社,兼营猪行、粮食行。二是南通大旅社。解放前后街上商店星罗密布。有周家布店、何家车匠店、刘家草行和刘家烧饼店、葛家小猪市、李家猪行、陈家竹行、王家大烟店、陈家旱烟店、徐家冥器店、蒋家理发店、马甸有名的照相师成仁美开的成家照相馆、田家老虎灶、常焦袁三家药店、李周两家粮食行、殷家汤圆店、周家油漆店、戴家当铺、朱家绳匠店、常家烧腊店、叶家银器店、龚家衡器店、李严两家猪行、戴家铁匠店、戴曹两家浴室、梅周两家杂货店、出生于马甸丁氏大家族的丁瑞生开的丁家酱园店,另有侯家灰竹行、徐家杂货店酒行、孙家杂货店、张李戴三家茶馆店、王家布店杂货店、傅王两家鱼行、刘家布店、高家皮匠店、成家猪行及肉案子(成家即笔者姨父成大山家),还有其他肉案子无数家等等,商贾大约六十多家,还有苏家武术馆。街两边卖蔬菜、副食品的排列成行,叫卖声不断,市场十分繁荣。
据《泰兴县志》载,1949年前马甸集镇街为一丁字街,南北长约200多米,东西街长约150米,仅有一幢砖木楼房,至今尚存(其实原东兴6组和中甸1组也各有一以前的街店门面尚存)。不过,街虽不大,却因此地为水陆要冲,而历来繁荣,况且西马甸有关帝庙、天王庙、古武庙、天主教堂、基督教堂有人说,西马甸街上的伢儿(孩子),甚或成年人几乎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话我信,因为我多次去过西马甸,我知道西马甸人特喜欢吃早茶和泡澡,颇有点码头范儿的味道。记得上世纪60年代末期的一次,我送东西去姨父成大山家,见他桌上放着三种烟——飞马、大前门、牡丹各一,还有被茶叶水浸成焦色的紫砂壶,就觉得这姨父可了不得。因为那时对抽烟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大队干部抽的四脚奔(飞马),公社干部抽的两面分(大前门),县里干部抽的长三分(有过滤嘴的牡丹)。这三级干部抽的烟我那姨父全有,可见他绝非等闲,在马甸算得上是个角色了。在计划经济“关系”吃香的时代,他开肉店兼营猪行,手上还是有点钱的,一些紧销商品部门的关系上自然也是很转得动的,加之又有一点旧军人的习气和江湖人的义气,还有曾先后参加过国共两支队伍打过仗的资历,所以在马甸,不少人既敬他又怕他。
每天下午泡澡,几乎是我姨父必不可少的。那天吃过午饭,我跟他去闸北往东一点的马甸浴室泡澡,不料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可称得上是事件。那天进浴室,他见自己每年都预订好的位置被人占了,而且还将上方的气窗给开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姨父先问那人有没有人告诉他这是有人预订了的固定位置,知不知道气窗打开,别人容易着凉;岂料那人毫不买账,非但不让位不关窗,还说知道了又怎么样,说他是县工作队的某负责人,就是要破破这马甸人的规矩。这一下激怒了姨父,只听“叭”一声,那人就被打了一个耳光。这还了得,成大山竟敢打县工作队负责人,派出所很快介入。成大山说自古有两个地方打人不犯法,一是洗澡堂,二是茅厕房,都是吊儿郎当的地方,何况打的是不讲道德,不守规矩的人,因而不肯认错。派出所知道没有个处理结果是交代不了的,就向成大山晓以厉害,告诉他这动手打人够得上拘的了,念他对革命有过功,方予宽大处理,写下悔过书即可。成大山说他不识字,结果派出所代他写了一份,才算了结。我后来每每忆及,竟要笑喷,便写了篇散文,题曰:《洗澡》。

上图为马甸亦农亦艺宣传队到场头演出

“洗澡”之事,不论其他,唯从西马甸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来看,应该说在那个年代在西马甸还是能普遍感知到的。或者可以这样说,就是西马甸人自己会本能地普遍地为其衣胞地,为其生为马甸人而骄傲和自豪。笔者以为这种骄傲和自豪与古镇马甸历来作为水陆要冲的商贸集聚地的历史沉淀几乎是分不开的。西马甸是苏中长江北岸的一个重要港口,有通往江南的小火轮船码头,有袁李两家邮局。设有江海关,从外地来泰兴、黄桥、泰州的船只货物都要在马甸登记过关。站在古马甸木头大桥上,俯瞰马甸港河,船只来来往往,如穿梭一般,常有几十条大小粮食船、猪油酒船、灰竹船、江灰(运外地垃圾当肥料)船和木排等,停靠在港面上。满船卸、空船装,劳工们肩挑背驮,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历史上马甸、泰兴的猪油酒在杭州市场上具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傅家几乎天天有去杭州一带的猪油酒的船队,当时市场上十分抢手。马甸设有船行、过载行、交易所等,还设有捐局即税局,征收猪捐、酒捐等等。为保证物资安全畅通,设有江南公司、镖局、保险公司。过往船只可请保镖押船,物资可受委托通过水路运往各地,保险后如发生短缺由保险公司理赔。大自然给马甸港形成了潮起潮落,历史也给马甸街带来了兴衰盛败。
解放后,马甸曾几度辉煌,马甸人也有理由为马甸而骄傲。1952、1957年、1958年、1963年、1969年经五次整治,一条西接长江,贯通原马甸港、新庄子河、众安港、王庄河、陈赵河、古黄河的古马干河连接着古溪和马甸两个重要古镇,加之1958年马甸闸的建成,不仅确保了旱涝无忧,而且运输便捷畅通,大大加速了两古镇,尤其是码头古镇马甸的发展与繁荣。1959年,马甸的集市贸易额在全县就已榜上有名,到了上世纪70年代,马甸的企业发展则进入了快车道,位于马甸镇的有养殖场建的国营渔业机械厂,有马甸环保设备厂、马甸制氧厂、马甸冷机场、马甸玉器厂、马甸沙发厂、马甸服装厂、马甸砖瓦厂、马甸电厂、马甸电讯器材厂、马甸废品加工厂、马甸树脂厂、马甸钢锹厂、马甸五金工具厂、马甸大东纺织厂等等,这些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的企业的崛起,给马甸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与繁华。特别是马甸的冷机厂,其名声和规模绝不比泰州的春兰集团逊色的,当时的马甸可谓是西江东岸古马干河西端的一盏明灯啊。
西江明月照马甸,烟波江上寄乡愁。马甸的一水一舟,一草一木,一店一铺永远都在所有马甸人,尤其是所有马甸游子的心上。如今在马甸,东西走向的古马干河,满载货物的船只依然西去东往,百舸竞流,老闸已改建成了水利枢纽,扩大了港口;两橫一竖的交通线上,大小汽车,川流不息,穿梭如织;甸上市场繁荣,商品琳琅满目,更有了新的景象,但马甸人依旧怀念着那印着沧桑、透着古韵、渔歌唱晚的老马甸,因为那是马甸人的魂!

2003年4月15日于乡轩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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