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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李晓东的《日涉居笔记》之五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斯时乡轩临窗,于此跟你诗词吟哦,抒怀述志,漫笔人生,点情碰心,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 


编者微语

我的微友 李晓东,笔名东方木,江苏省泰州市人,现为江苏省泰州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作家。其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艳遇”三部曲《青桐时代》《紫檀时代》《白槐时代》,《透明色》,随感录《润玉流翠》。2018年3月,其长篇小说《千雪柏》又出版问世。晓东不仅善写,而且善画,笑称自己画画与写作皆为业余涂鸦,由此让胸中丘壑腾起雾霭烟云、烟火日常泛出灵动生机,便觉日子也变得可亲起来。是的,他的画作少匠气,一派洒然天真,却令观者玩味于心;他的文章清新、朗然,亦如其画,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这,大概也正是我喜欢并欣赏晓东的画与文的原因。不久前,晓东开始写他的《日涉居笔记》,每发其章,我都读之细品良久,都感其写景语皆为情语,而不由沉醉其中;于是乎征得晓东同意,决定在本公号连载他的《日涉居笔记》。“日涉居”是晓东书斋名,取之于陶潜“园日涉以成趣”之句,诗意也。《日涉居笔记》亦诗意也!晓东之画亦诗意也!现特将晓冬其文与之其画连发于此,以飨诸君!

日涉居笔记(连载五)

李晓东(东方木)

  野八哥终究是要离开花圃的,此地不是它们的家,或者说它们没有固定的家。我没有打搅它们,更没有撵走它们。跟麻雀一样,在花圃里觅得满意的食物之后,它们也将继续流浪。

        人是城市的主宰,鸟永远只是匆匆过客。高楼大厦将城市的空间剁成无数块,使得鸟雀再也无法流畅而自由地飞翔。很多的鸟雀为了苟活于世,只得铤而走险,飞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去偷食,但它们总是战战兢兢的,躲躲闪闪的。

        那天下午,我独自在人民公园里闲逛。这座公园有个奇怪的现象,天一黑,公园里几乎就不见了人,即便是白天,人也极少,尽管公园里处处风景如画。

          但公园里鸟雀甚多。它们并不在乎这座公园的前世今生,也不相信人类的传说,凡有花草树木的地方,就是它们的家园。

        正值深秋,公园里到处都是鸟,无数只鸟,各种鸟,麻雀、山雀、白头鹎、鹧鸪、鹊鸲、乌鸫、戴胜等,在这里安家或者栖息,它们极其快活,叫声此起彼伏。

        公园的东侧有一方茂密的树林,林间的鸟来回穿梭,自由自在,我的贸然闯入,似乎并未打乱它们的节奏,它们甚至并不在意我的到来。但当我举起手机准备拍下它们的时候,它们即刻警觉起来,极快地飞到离我很远的树上。我觉得它们一定躲在某个幽暗而安全的地方窥视着我,眼神应该是恐惧的。

        举起手机拍照的姿势很像拉开弹弓射杀鸟雀的姿势,鸟们一定是误以为我要对它们图谋不轨。赶紧离开树林吧,我不想成为它们的仇人。

        所以,我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野八哥,甚至不愿泡茶,不愿翻书,不愿说话,不愿走动。花圃是我的,也是它们的。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寻常而宁静的下午。我正在闲看一本关于人类的起源与迁徙的书,花圃里陡然降临了一只戴胜鸟。这位稀客,让我产生了严重的好奇心,特别是它的名字。

         据说它还有个很俗的名字,叫“山和尚”。其外形极其独特,头顶着五彩羽冠,小嘴尖长细窄,羽纹错落有致。羽冠张开时,形似一把羽扇;遇惊时则立即收贴于头上;鸣叫时冠羽高高地耸起,旋又伏下,随着叫声,羽冠一起一伏的,颇为滑稽。更有趣的是,此君行走时,头朝前伸,且一边行走,一边不断点着头。戴胜鸟的性情较为驯善,不太怕人,其叫声若鼓,粗壮而低沉。

        那么,古人为何给这种鸟儿取个奇怪的“人名”呢?原来“胜”即华胜,是古代妇女的一种插于髻上或缀于额前的首饰。《汉书》曰:“暠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唐·颜师古注:“胜,妇人首饰也;汉代谓之华胜。”在我国的国画艺术中,戴胜鸟是重要的意象,常配萱草以寓母爱。北宋赵佶还留有著名的《戴胜图》。在民间传说中,戴胜又具有机警耿直的禀性和忠贞不渝的习性。唐·贾岛有诗曰:“星点花冠道士衣,紫阳宫女化身飞。能传世上春消息,若到蓬山莫放归。”元·僧守仁亦有诗曰:“青林暖雨饱桑虫,胜雨离披湿翠红。亦有春思禁不得,舜花枝上诉春风。”

        老实说,我喜欢这位不速之客。其斑斓而张扬的羽毛,盛装舞会的神秘造型,还有颇为滑稽的走姿,让我的情绪膨胀起来,生发出许多支离破碎的联想,而且产生了将其画下来的剧烈的冲动。于是,第二天,我在记忆中追捕它的形象,也画了一幅《戴胜图》。

        只可惜我未曾听见它的叫声,或许它并未鸣叫。那时,花圃里静谧得像旧日的时光。此君悄悄地走来,又悄悄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野八哥终于飞走了。除了有些零星的食物,花圃里并无值得它们留恋的东西,它们更喜欢开阔的河流、茂密的树林和大片的野地。

        还是在城市的最南端。我几乎每天都会经过那片野地,野草蔓延至路边,从不在乎你的践踏;野花总是开在让你很难亲近它们的地方,能够采得一大把的野花,你必须忍受扭瘸了脚、踩脏了鞋、碰破了头、划伤了脸以及被各种枝刺和虫刺刺痛的遭遇,不过这是获得高级情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贪得无厌的城市竟然没有霸占这片荒野,所以这里仍然保留着很多年前的样子,特别是那片杂树林。

        城市里的树都是有模有样的,长得很帅气,站姿笔直,表情都很冷峻,你很难接近它们;而那些奇形怪状的杂树因为丑陋而被拒之城外,野地成了它们养老的家园。

        我曾多次探入这片树林。构树的主干上刀痕累累。构树汁有利水消肿解毒之功效,民间常用其乳汁治水肿癣疾及蛇虫蜂蝎之咬伤。但在城市里,构树基本上已不见踪影,它是杂树,非绿化用树,也不能成材。除了构树,这里还有若干棵泡桐树。此树干高叶阔,花色绚丽,具有极好的遮阳纳阴和净化空气的作用,奇怪的是,在城市里,这种树日渐稀少。还有楮树。此树生命力非常强悍,墙缝或屋顶上也能生长,还可以像灌木一样匍匐地面生长,有杂草丛生的感觉。《诗经·小雅》曰:“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宋朱熹注释曰:“谷,一名楮,恶木也。”可见古人也不看好它。其实,楮树是长期被埋没的宝树,其实用价值颇高。

        特别反感城市里几乎每一棵树都用四根木棍撑住的样子,远看是一棵树,近看是一堆柴火,极其病态,极其丑陋,极其可恶。树木,本就来自自然,那就该种得自然,长得自然,活得自然。

         岂止是树,花和草也是如此。  

        城市里的花摆成几何形状,整齐划一,不像花,是彩色拼图;草也是人工种植,凌冬不凋,不像草,更像晴纶地毯。这些花草总给人以不太自然的感觉,美而失真,美而寡趣,美而无魂。

        野地里的杂花甚多,各美其美,美得可人,美得纯朴,美得自然。牵牛花是野地的宠物,从初春一直开到暮秋。牵牛花还有个俗名,叫“勤娘子”,意思是它一种很勤劳的花。每当公鸡刚啼过头遍,绕篱萦架的牵牛花就已经开出一朵朵喇叭似的花来。晨曦中人们一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饱览着点缀于绿叶丛中的牵牛花,别有一番情趣。秦观有诗曰:“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依玉栏杆。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杨万里有诗曰:“素罗笠顶碧罗檐,脱卸蓝裳著茜衫。望见竹篱心独喜,翩然飞上翠琼簪。”

        特别喜欢紫色的牵牛花,飘逸、淡然而沉静,澳洲的蓝花楹太浓烈,英国薰衣草太芬芳,雨巷的紫丁香太凄婉。

        苘麻遍地是,花开时挂着淡绿色的小灯笼,灯笼口探出几朵小黄花;曼陀罗喜欢生长在有坡的地方,花为冷白色,像秋晨的残星;蒲公英多得很,此花又叫婆婆丁,多为小黄花,种子像白色的绒球,拿起一束种子,轻轻一吹,粒粒小绒花就像好多的小降落伞。还有益母草,小紫穗花开得很可怜;还有满天星,长得很野菊花;还有接骨草,身材高大,茎有棱条,缀有鹅黄色的伞状花。所有的野花都在任性地绽放,怎么舒服就怎么绽放。

        至于野草,日涉居的花圃里就有不少。阅《本草》,方知这些野草大多可入药,并非都是无用之杂草,比如小蓬草、马兰、龙葵、千金草、白茅草和车前草。

        其实,无需到城市南端的野地去,那里毕竟人烟稀少。日涉居的南窗下,同样野趣盎然。要是你有闲暇,又有闲趣,又好闲游,便可造访日涉居。一壶老茶,最合秋意;数枚野花,无需吟诗。

        午后,是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光。小憩妙不可言,泡壶老茶似乎更有趣味,发黄的旧书和上世纪的音乐最合茶意。

        几缕阳光很温顺,在茶桌上安静地躺着。窗下的几株菊花,正在写诗作画。泡茶的日子最奢侈,但我还是切下一块黑茶,放进紫砂壶里,坐等水开,坐等时光重来。

        数月前,之维扬,诣故友,寻茶道。泽南兄是我旧日之同窗,其宅颇有禅意。失道者众,得道者寡,泽南兄得道而不言道,其温和敦厚的善相仿佛一本厚重的书,阅之让人陶然。

        自不必说庭中花草肺肺,也不必说院内清果累累,单是门内侧一尊玉观音,便让我遐思连翩。阳光透过玻璃轻抚观音,神奇的光芒如远古的思想,浣净了我的心魂。于是,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静穆而清朗。省却了世俗的寒喧,一股茶香引我们上楼,荸荠色的茶桌,纯正的紫砂壶,精致的紫砂碗杯,还有无花的草,无果的树,无名的字画,无形的山石。

        泽南兄祖籍宜兴。宜兴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竹海,有紫砂,还有泽南。山不高而显灵,水不深而至清,竹有笋而鲜美,紫砂有壶而醇净,泽南有茶而乐道。

        泽南兄说道:“天下之茶,唯宜兴红茶最得自然之味。浸泡饮用时无需繁多的茶工琐事,不事水源,不需洗茶,不计沸度,而弥香悠然,犹若岸芷汀兰。品宜兴红茶之时,若能深谙紫砂为器的相依之道,那么定可成趣成景,唇齿增香。诸君请用茶。”

        我点着头说道:“善哉,善哉,此言得之。人言所谓茶道皆繁缛,唯宜兴红茶最懂品茗之人也。”

        泽南兄乃笑道:“海曙茶客,日涉居者,东方木是也。”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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