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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怀明:打开四大名著的最佳方式——读陈洪教授《四大名著导读》一书有感


对不少读者来说,四大名著可能是其最为熟悉的古代文学作品,即便是没有看过原著,至少也曾通过电视剧、连环画乃至电子游戏等形式接触过,对里面的主要人物、重要情节并不陌生。可以用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来形容四大名著,甚至可以将是否熟悉四大名著作为衡量个人文化素养的一个参照标准。

 熟悉归熟悉,但如果问起四大名著都写了什么,有何特点,有何精彩之处,不少读者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四大名著导读》,陈洪著,商务印书馆2021年11月版。

很多读者并不满足于仅仅熟悉里面的人物、情节,还想看出里面的门道,从中获得人生的感悟,获得审美的愉悦,这种阅读可以称之为深度阅读,它需要一些较为专业的书籍进行引导和帮助。

但要找到一本适合的导读书籍并不是那么容易,读者不是专业研究者,其目的是为了更好的阅读欣赏,不需要掌握过于专业的知识,但他们毕竟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对作品有着相当的熟悉度,讲得过于浅显,则起不到导读的作用,学术普及并不是哄孩子玩,不是使用浅白的语言讲些浅显的道理就可以的,到底应该讲哪些知识,讲到何种程度,这需要很好的拿捏。

近读陈洪教授的《四大名著导读》一书,觉得这是一本很适合一般读者阅读的学术普及读物。

《“四大奇书”话题》

该书是作者在大学上课的讲稿,本来就带有导读的性质,深受同学们的欢迎。因面对的是年轻的大学生,因而定位在知识性与学术性之间,做法是“不做知识罗列,也不做过于专精的研讨”。笔者觉得这个定位正适合一般读者。

以知识而言,无论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是《西游记》、《红楼梦》,他们的作者、版本、评点等基本问题既是读者所关心的,也是他们需要知道的,但四大名著的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是相当复杂的,而且往往争议很大,如何给他们介绍这类知识,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介绍得过专过细,读起来会觉得枯燥乏味,介绍得过于笼统,则起不到导读和提高的作用。

《红楼内外看稗田》

作者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比如《红楼梦》这一讲,第一节就专门介绍脂本和程本的来龙去脉及彼此间的异同,这些在学界是有共识的,至于两者的优劣,作者避免进行无谓的表态,态度客观又保持灵活性,指出两种版本各有特色,各有短长,不必采取非此即彼的极端态度,建议采取多元的方式,以宽容的心态看待其他版本。

 这种引导对读者来说非常重要,正如作者所说的,脂本和程本的优劣短长本来是一个学术问题,结果变成了一个水火不容的立场之争,过多情感的投入会影响到判断的准确性和科学性。

脂本、程本之外,作者还对《三国演义》的作者、创作动机,《水浒传》的成书与传播、金圣叹的评点,《西游记》的作者与版本等问题深入浅出地进行了介绍。

 从四大名著相关知识的介绍来看,作者兼顾了知识的系统性,又对相关知识做了适当的取舍和简化,以帮助读者更准确理解作品有原则,既能拓展他们的视野,又不至于将他们绕进去,让他们感到困惑,这个度作者把握得非常好。

《漫说水浒》

在学术性方面,作者作为一名资深的专业研究者,长年在这个领域耕耘,对四大名著有着自己精深、独到的见解,出版过多部专著。如何将这些富有创建的学术见解传达给读者,让他们理解接受并得到提高,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写作一部学术论著更难。

无论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是《西游记》、《红楼梦》,都是显学,每一部名著都有上百部研究专著,将四大名著放在一起,只用一本书的篇幅来讲四部小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挑战。

《结缘:文学与宗教——以中国古代文学为中心》

为便于读者接受,作者采取化繁为简、提纲挈领的写法,不求面面俱到,而是先抓住作品最为核心的特点,用一句话概括全书,然后围绕这一核心观点进行深入解读,比如《三国演义》是“民众眼中的政治军事史”,《水浒传》是“正义与野蛮的交响乐”,《西游记》是“把宗教游戏化的奇书”,《红楼梦》是“味在酸咸之外的精神盛宴”。

这种概括非常准确到位,既符合作品自身的特点,也符合读者对它们的印象,因而比较容易接受。以《西游记》为例,这部作品写到了佛教,西天取经的队伍就是由唐僧等佛教徒组成的,如来、观音等也是佛教的代表人物,同时作品也写到了道教,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皆是道教代表人物。作品中有佛道争斗的描写,对佛教有褒有贬,对道教也是如此,全书的宗教取向到底为何,人们的看法并不一致。

《今古传奇:神魔与世俗的小说世界》

作者用“宗教游戏化”来概括《西游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那就是《西游记》不过是一部文学作品,并非宗教著作,小说作者也并非虔诚的教徒,无论是佛道还是道教,都不是它们的信徒,而是用文学笔法将宗教游戏化,借助对佛教、道教的调侃来表达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一些感悟,了解这一点,就可以对《西游记》中宗教描写的矛盾之处有着较为合理的解释,这无疑有助于对《西游记》的理解和欣赏。对其他几部作品的概括也同样有着启发意义。

将作者对四部名著的概括放在一起观照,可以看到四部名著较为完整地反映了古代中国人对世界、对社会、对人生的认知,反映了他们的精神世界。《三国演义》反映的是人们对政治军事的关注,反映了他们的历史观念。《水浒传》反映的是现实人生的另一面,一个在正常社会之外的绿林世界。《西游记》反映了中国人的宗教观以及他们对未知世界的幻想,《红楼梦》则反映了古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写出了一个家族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

《金圣叹传》

将四部小说合在一起,反映的就是整个古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彼此之间有着内在的呼应和关联。因此将四大名著作为一个艺术整体放在一起阅读欣赏,这是有其道理的,可以对照阅读,它和单独阅读其中的一部小说是不一样的,否则四大名著的称谓也不会被人们如此接受。

围绕着四大名著这些鲜明的特点,作者阐述了自己多年研读的心得体会。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书中提出的不少观点也是富有新意和深度的,这是全书的精彩之处。对读者来说,对其中的观点不仅感到新鲜有趣,也可由此得到启发,得到提高,从中学到解读作品的方式。

比如对《红楼梦》悲剧的理解,对《红楼梦》中“玉”、“石”文化的分析等都是如此。除了个人的观点,作者还介绍了学界其他人的看法,比如对《水浒传》主旨的不同理解,比如研究者围绕《红楼梦》进行的争论等,都如实介绍,并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也让读者有更多的思考角度和选择。

《中国小说理论史》

总的来看,作为一部学术普及读物,该书在知识性和学术性之间找到了一种很好的平衡,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打开四大名著的最佳方式。该书的启发是多方面的,对读者来说,这是一部收获感满满的四大名著导读。对于专业研究者来说,可以得到观点上的启发,也可以从中学到学术普及读物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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