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曾五次评点《金瓶梅》，甚至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祖宗，没有《金瓶梅》就写不出《红楼梦》，反复强调此书不可不读。那么，《金瓶梅》究竟该怎么读？国内金学已相当热闹，但文本研究仍相当薄弱，更不必说人物形象研究，往往一本书写了几十个人物，却流于蜻蜓点水、不痛不痒。
该书别具一格，紧扣《金瓶梅》两个主人公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方方面面，从身体、才艺、智商、情商几个角度全面解读潘金莲，从封建婚姻制度、妾媵制度分析其性格特点，从争宠风云分折其与西门庆其他妻妾的关系，更从西门庆的行为、品味、结局来分折潘金莲命运悲剧之因由。本书既颠覆了以往对潘金莲以骂代评的男性视角，也挑战了近年来某些美化西门庆的倾向（如认为西门庆是新兴资本主义的典型）。犀利中有悲悯，严谨中见灵性。
李渔称《金瓶梅》为“明代四大奇书”之一，张竹坡称其为“天下第一奇书”。作者则将《金瓶梅》的世界视为晚明社会沉沦的一则生动寓言，从致命的狂欢中照见末世之征象。可以说，《金瓶梅》既是明朝末年的一部百科全书，也是中国第一部长篇暴露小说、第一部长篇反腐小说，无论在中国文化史上还是小说史上都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奇书。
推荐序一还《金瓶梅》以尊严(宁宗一)
推荐序二汪洋恣肆，机警颖睿(吴敢)
自序 歪脖子树下的沉思
导言 不读《金瓶梅》，不知天下之奇
上编
在了解中同情，在同情中了解
——换副眼光看金莲
评头品足说金莲
——身体的诗意书写
“魔鬼的才艺”与“尤物之媚态”
——身体的诗意释放
另类的智慧与野性的天真
——身体的诗意定位
“虎中美女”与“纸虎儿”
——封建婚姻制度下的潘金莲
无限风光在巫山
——热恋中的潘金莲
爱的奉献与妾的地位
——封建妾媵制度下的潘金莲
御夫术的艺术精神
——男权主义下的潘金莲
争宠风云与人性弱点
——潘金莲与孙雪娥、李桂姐、宋蕙莲之战
争宠风云与母以子殇
——潘金莲与李瓶儿之战
争宠风云与妻权之威
——潘金莲与吴月娘之战
悲哉金莲：为梦而亡
——潘金莲的悲剧意义
鬼才魏明伦笔下的潘金莲及其他
——翻案文章如何做
下编
流氓的狂欢
——西门庆的行为艺术
流氓的神话
——西门庆的超常功能
流氓的寓言
——西门庆“新兴商人”说质疑
流氓的性战
——西门庆的性疯狂
流氓的喜剧
——西门庆悲剧说质疑
附录《红楼梦》脱胎于《金瓶梅》？
主要参考书目
跋删节号的困惑——我阅读史的一个侧面
一
中国的晚明是个首足倒置的时代。
狂禅李卓吾透过《水浒传》发现“宋室不兢，冠屦倒施”。《水浒传》托宋言明，宋室即明室。
怪杰金圣叹亦由《水浒传》见出明乃“无恶不归朝廷，无美不归绿林”。
甚至那回天无力的末代皇帝崇祯在《罪己诏》中也承认晚明“抚按之荐劾失真，要津之毁誉倒置”。
二
《金瓶梅》乃由《水浒传》的一根肋骨生成，但它的变异大于遗传。
梁山好汉想在首足倒置的时代顶天立地地站起来，是非倒置的社会原则视之为大逆不道，犹如第一个站立起来的猴子痛遭庸众围剿一样，他们终成悲剧英雄。
《金瓶梅》的主角西门庆之流习惯于倒行逆施，用屁股思索，用大脑立地，视首足倒置的社会原则为常规，于其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得意忘形……他（们）无法自知其为可笑之丑类。
三
审美与创作的逻辑并不完全一样。创作要从无字天书中掏出有生命的艺术形象；审美则往往将艺术形象“还原”到其赖以生存的环境中去。前者致力于怎么写，后者则追问其写了什么及写得怎样。
西门庆等在首足倒置的时代腐而不败（可怕的不是腐败，而是腐而不败！）。作为艺术形象，则超越生命的新陈代谢规律也死而不朽。但它们客观上多少揭露了人中之兽、美中之丑的部分，使人知道了兽与丑，从而转悟到人与美，或即人的觉醒的前奏的一部分。
从某种意义上看，写出“腐而不败”流氓群像的《金瓶梅》，实则为讨伐腐败的形象化的檄文。以至可以说：你想研究晚明中国吗？请研究流氓。你想研究流氓吗？请研究西门庆。
有一位了解我写作始末的朋友从网上传来一则诗体留言，或可视为对《金瓶梅》审美的另类解读：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去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用闻一多先生的这段诗句去解读《金瓶梅》，
你就能领悟其精神主旨，
发现其杰出之处：
在丑恶的尽头，
必将升起善美的曙光。
四
西门庆的极乐宣言为:
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即]使强奸了姮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的富贵。
有人视之为生命的宣泄,有人说是新兴商人的征兆，而我认为其乃末世的狂欢。试想西门庆们诞生于何时何代?那是晚明,那是16世纪末期,那是封建末世。“生当末世运偏消”，他们也不配有好命运；在他们的狂欢中，“铜臭驱散了一切宗教的灵光”，终为致命的狂欢。
五
20世纪末，受历史回眸情结的驱动，我在友人的陪同下，品读了京城若干古迹。在崇祯皇帝上吊的那棵歪脖子树下，我仿佛见到那首足倒置的晚明中国的一幅缩影，历史沧桑涌荡胸中，即兴写了首《煤山即景》。兹录于斯，聊做小序之点缀。
山上：
歪脖子树上住着一窝小鸟，
歪脖子树下吊着一个王朝。
湖中：
歪脖子树上住着一个王朝，
歪脖子树下吊着一窝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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