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与少年

老两口每日里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花儿也就成了他们平日里调剂生活琐碎和回味年轻岁月的乐子。那时他们一起放羊、一起干活、一起和面蒸馍馍、一起拉扯娃娃们……

花儿与少年

作者：王彬

2015年冬天，我因拍摄西海固地区穆斯林百姓生活现状的素材来到西吉县。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室外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天气再加上干冷的西北风让农闲的人们都喜欢围坐在自家的热炕上拉家常。

初识老张是在一户人家的婚礼上，老张听说我在拍片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聊起了他唱的花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说他一辈子都梦想着能站在舞台上对着电视唱上一次。

后山上的拍摄是我们认识半小时后拍的，他说刚好今天参加婚礼一身都是新衣服，咱就拍拍吧。与老张初相识让我觉得西海固冬日灰瓦黄墙里的人情味，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了改日去他家里。

“花儿”是流传在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回族地区的一种民歌，实际上是一种高腔山歌。在“花儿”演唱中，男方称女方为“花儿”女方称男方为“少年”，这种对人的昵称逐渐成为回族山歌的名称，亦统称为“花儿”。

与其他地方的的花儿相比，宁夏西海固地区（西吉、海原、固原）花儿唱起来更加高亢、激昂，时而声音嘹亮，时而委婉细腻，是回族民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之一，整花的完整长篇为你娓娓道来一段段动人故事。

再次见面已是雪落一尺时。   

两间不大的瓦房也是卧室，也是正房，墙上有斑驳的墙皮脱落，地面铺设的砖块被蹭去了棱角却整整齐齐。土炕烧得正热，我与老张夫妻围坐炕头喝上热茶，嘴里不时发出刺溜刺溜的声音。张妻是典型的庄户妇人，不吭声的听着我们聊天唱花儿。

当老张唱起有关男女青年恋爱的花儿唱词时，她听的格外专注，并不时的插话进来说老张哪里唱的不对，年轻时给她不是这样唱的，老张急忙解释改动唱词的原因，那情景就像犯了错的尕娃子（小男孩）在极力开脱自己一样。同时，他二人眼神间的互动也给原汁原味的花儿唱词增添了不少的情感色彩，令我听得如痴如醉。

老张的两个孩子都在银川工作定居，不常回来。老两口每日里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花儿也就成了他们平日里调剂生活琐碎和回味年轻岁月的乐子。那时他们一起放羊、一起干活、一起和面蒸馍馍、一起拉扯娃娃们……

老张说现在生活好了，不为吃穿犯愁了。看着村里的年轻尕娃们一个个走出山村去往大城市，学会了流行歌曲学会了跳迪斯科，唱花儿的却越来越少了，甚至每日五次的礼拜也不做了，斋月里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学会了北京话、上海话、广东话却说不了几句阿语……

是啊，五色已令人目盲，何况是千色万色……

可是当所有浮华褪去、繁灯暗淡、夜深人静、对话本真时，那些能够留在心底里的还有什么？当所有扣上时代烙印的物质顷刻间做一团火灰烬无存时，似乎唯有一颗与之碰撞过的灵魂还能让我们记下些生命的轨迹……                       

2017.11.2夜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