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纽约人在非洲,和天才导演共事的日子 | 谁杀死了阿历克斯队长

2011年的某一天,纽约小伙儿阿兰·霍夫曼尼斯(Alan Hofmanis)走下飞机,踏上了乌干达的陌生土地。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纳瓦纳·IGG(Nabwana IGG)。IGG真名艾萨克·戈弗雷·杰弗里(Isaac Godfrey Geoffrey),他徒手在乌干达瓦卡里加贫民窟里,建出了属于自己的好莱坞——瓦卡里坞(Wakaliwood)。

12月7日,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沙滩放映,将带来艾萨克和阿兰于2010年推出的电影《谁杀死了阿历克斯队长》。这部“乌干达史上第一部动作片”的官方预算是200美元,不过阿兰坦言,实际上他们也就花了85美元。

凹凸镜DOC对《谁杀死了阿历克斯队长》的制片人阿兰进行了线上采访。以下为阿兰的口述:

放映时间:12月7日 20:00-22:00

地点:大东海沙滩

费用:免费

纽约人在非洲,和天才导演共事的日子 

| 谁杀死了阿历克斯队长

采访:米拉檬,Sunny

翻译 米拉檬

编辑:张新伟

采访中的阿兰

我和艾萨克导演认识将近1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也已经拍了大概15年的电影。2011年的某一天,我跟当时的女朋友求婚,结果她把我拒了。后来我一气之下去做了乌干达导演的制片人,我知道她现在肯定特别后悔(开玩笑)。

被拒的那天晚上,有个哥们儿陪我去酒吧喝酒。他想安慰我,便找出一个他觉得特别有趣的乌干达电影的花絮给我看。他自己边放边乐,周围的人也都看入迷了,只有我没笑。我觉得这视频太扯了!如果说在纽约你缺钱却想拍电影,应该会拍个爱情片或家庭主题的影片。可是乌干达人完全没钱,却能拍出直升飞机轰炸,外加200多群演的动作片,我整个人都看呆了。预告片虽短,但能够很清楚地体现艾萨克喜欢的电影类型——香港功夫片和《第一滴血》(系列)。不过,他不止于简单模仿,而是做出了自己的风格。

其实我被甩的当天就想飞乌干达了,可是那天机票太贵了,所以大概等了10天才飞。去之前,我也没给艾萨克打电话,或发邮件。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因为他的号码是直接打在预告片上的,方便卖碟。这种操作就好像是点外卖一样。如果你想点艾萨克的电影,给他打电话,他就把碟寄给你。但我没打,铁了心要去。我想说,给他打电话,他要拒绝我怎么办,所以我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去。 

我知道艾萨克当时在乌干达已经火了,当地人肯定知道他在哪。我看到街上有人在卖他的碟,便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从下飞机到见面不过花了4小时。然后我们聊了8个小时,互相交了底。

那天晚上,我在酒店的房间完全睡不着,艾萨克回家也失眠了。虽然他已经拍了好多年的电影,但我是第一个慕名去乌干达找他的影迷。尤其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电影在村子里很受欢迎,可(乌干达首都)坎帕拉这样的大城市却不喜欢他的片子,因为城里人觉得埃塞克没有把乌干达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乌干达也是有三脚架和专业的灯光的,城市里的观众觉得艾萨克的创作非常廉价。当然,我觉得他们也没什么错。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说,我想帮你,把你的电影带出国。我认为全世界的观众都会喜欢你的电影。他回答说,好好好。我还跟他讲,虽然我不是演员,但我也想参演。谁去了不想演呢。不过,我的确没有动作戏的经验。我第一天见到他和他的老婆、孩子。第二天,他就带我去见了整村的人,直接开拍。

整个村子都是群演,我甚至都不知道跟我搭戏的演员叫什么名字。

拍摄时,艾萨克的剧本随时改。另外,他的确没有所谓的剧本。原因有很多:一,你怎么打印?二,演员来自不同部族,说不同的语言,剧本没法统一一种语言。所以,艾萨克会提前构思,之后在现场跟演员讨论,征求演员的意见,之后再去某个村的某片地里拍摄。 

当时艾萨克和村民也不怎么说英语,现在好多了。我们起初靠肢体语言和电影语言来交流。他是导演,我是制片人,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故事。后来我回了趟纽约,之后确定和艾萨克合作。

我认为,电影是有商业价值的,咱们不能当慈善来做。至少在美国,一说非洲就会联想到“贫穷”、“慈善”这类标签。我希望可以像对待美国、法国等等其他国家的导演一样,平等地与艾萨克合作,他也很赞同。不管是作为艺术家,还是父亲,或从不同的身份出发,他不希望为自己的电影贴上“非洲”的标签,或以种族、地理、社会经济归类。

当时,他上传到YouTube的预告片已经有几百万的点击量,我在纽约也认识一些圈里的人,包括电影节的朋友,我本以为帮他的电影“出圈”应该挺简单的。没想到其他人一致反对,因为他们认为影片在推崇非洲的暴力,还觉得我是因为被女朋友甩了,所以脑子坏掉了。

艾萨克听后非常生气,他说,我为什么不能拍动作片呢?究竟哪些国家可以拍,哪些国家不能拍?美国、中国都拍动作片,为什么乌干达不能拍呢?

就地取材而造的道具枪

在纽约碰壁后,我并没有放弃,而是搬到了乌干达。虽然没有电影节愿意收他的片子,但我知道肯定有观众会喜欢,所以我们就把《谁杀死了阿历克斯队长(Who Killed Captain Alex)》这部电影上传到了YouTube,供大家免费观看。一经推出,便收获大批粉丝。 

我真的觉得他是个天才,而人们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曾为一些大导演工作过,比如马丁·斯克塞斯和吉尔莫·德尔·托罗。他们都是全才,不拘泥某一领域。艾萨克也是如此,他手里只有一个剪辑软件,连YouTube的教学视频都没看,就自学成才。同时,他能组织那么多人免费演戏,自己攒电脑,发明各种拍摄工具。 

艾萨克导演的工作间

《谁》出圈之后,艾萨克的名气越来越大,也开始担心自己孩子在村里的安全。他想到拍一部绑架儿童的电影,教孩子们如何对抗傻蛋恶人,于是便有了《疯》。

艾萨克带领全村的孩子,包括自己的小孩,共同完成了这部作品。2016年的《黑人坏蛋(Bad black)》讲的则是家庭的重要性。艾萨克说,阿兰,其实人类挺简单的,如果你小时候被欺负,长大了就会去欺负别人。他希望以父亲的视角,给三个孩子分享这种家庭观念,呼吁人们善待彼此。 

艾萨克今年应该是47岁了。在美国,这正是艺术家的鼎盛时期,既有经验,又有突破的空间。可在乌干达,他们这一代人的寿平均寿命也就48岁,所以,他在村里已经是族长似的存在。不论是村民打架需要调停,还是小孩逃学欠管教,他都会出面“约谈”。

艾萨克的孩子还在学校读书,乌干达的学生也不容易,早上6点就要去学校,一天呆10个小时。教育也不免费。乌干达的人不是说连饭都没得吃,房租也可以承受,真正大的开销是学费,尤其是校服。比如,重点学校的老师,每月可以挣80美元;但好一点学校的学费,一个季度就要200美金。作为制片人,我肯定要保证他的孩子受到好的教育。这并不是做慈善,而是为了让他专心拍片。

瓦卡里坞的童星为中国观众录制的问候视频

拍电影对孩子们而言,的确是很好的经历。艾萨克的童年,是在战乱环境中度过的。这也是他不能理解别人指责他的电影很暴力的原因。他说,这根本不暴力啊,我见过真正的暴力,横尸遍野的那种。

艾萨克跟我说,阿兰,我给你讲一故事:士兵进到你们村里,用枪指着你的父亲,让他去房子后边,然后砰砰两枪,你爸就被打死了,这才叫暴力。他还给我讲了很多可怕的故事。比如士兵会把孕妇的肚子剖开,确定她们怀着的不是叛军重生的灵魂。后来乌干达迎来了和平,而他的孩子可以通过电影认识全世界的人,之前还有中国的媒体给他们拍了纪录片。孩子们的生活,因为艾萨克的艺术创作而彻底改变了。 

刚开始,艾萨克的电影投递电影节一直被电影节拒绝,除了起初人们对所谓“暴力”的误解外,另一个问题是,在2013年,乌干达议会判定同性恋违法,他们在那里有可能会面临终身监禁。

政策颁布后,所有的电影节就完全不搭理我了。我问电影节的朋友,光放片子都不行吗?他们说,放映乌干达导演的作品,就意味着支持乌干达政府,我们也没法向同志观众群交代。但议会的决定,跟艺术家有什么关系呢?如此给乌干达电影定罪,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电影节走不通,我们就换了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在YouTube上免费播放。

2015年3月,我重新做了电影字幕,让观众更好地理解国家、故事背景。我的策略是。必须让大家很容易地看到全片、分享链接。上线没多久,迟疑就消除了,开始有电影节主动与我们联系。在同一年,议会受到各国政府的压力,修改了政策,同性恋在乌干达不再违法。我本以为要等20年后,换个总统才能熬出头。 

2016年,《黑人坏蛋》成功地在德克萨斯州的美国奇幻电影节首映。虽然影厅不大,但隔壁放映的是蒂姆·伯顿的新片。结果,我们不仅和大名鼎鼎的蒂姆·伯顿一同入围,艾萨克还拿到了动作长片类的最佳导演奖,并以电影节近15年来的最高票数拿下观众选择奖。

瓦卡里坞所获得的荣誉和影评

我认为,他的作品类型更容易联结全球的观众。动作片本身就是全球化的,而爱情片的文化挑战会更大些。阿富汗、中国、美国的爱情故事会有差别。以乌干达举例,他们国家的男人和女人没有接吻或牵手的习惯,反倒是男人之间经常牵手。这些文化上的细节,需要进一步的翻译才行。 

另外,娱乐化很重要。在欧美一谈非洲,就会联想到“问题”、“挑战”。而我希望完全换一种方式去描绘非洲,那里也有娱乐,也可以成为人们休闲度假的选择。在《谁》这部作品中,类似比赛解说员的VJ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有些观众刚看《谁》的时候是觉得好笑,但又担心笑点只是源于文化差异,便不好意思笑出声来。VJ大哥让观众意识到,哦原来这真的是一部喜剧,大家便不再有顾虑。 

不管是多伦多电影节、莫斯科电影节,还是We Are One线上电影节,我们都找演员们录制了小的介绍视频。像《疯》的DVD也有多个版本供观众选择——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看?还是和男朋友一起看?不同的版本,满足更多元的需求。

 

疫情期间,瓦卡里坞御用反派“老虎帮”

呼吁影迷给予电影院更多支持

疫情之前,我和好莱坞制片公司的人开会,他们给我们提出了100万美元的预算。我说,我们现在拍的片子只需要200美元,100万我不会花。20万差不多,请好一点的剪辑、灯光、摄影。然后好莱坞的人说,那你想不想和成龙合作呢?施瓦辛格呢?哦,原来是要这么花钱。

那么问题就变成,艾萨克想要什么。如果继续拍200美元的电影,我们还是会有观众的。现在有机会尝试更大的制作,新的创作方式,他会愿意吗?我想,答案很明显了。作为制片人,我认为未来应该会两手抓,一方面继续拍摄低(无)成本的项目,同时兼顾更大的制作。首先,新的尝试会很好玩。其次,别人肯定会说你不行,别人说你不行的话,你就必须做。同时,演员们也是希望和大明星,以及更有经验的团队合作,这样他们也能够学到新的东西。此外,更大的制作可以让更多的观众看到,激励更多的人尝试。

也许20年后,有位新人导演从地球另一端的某个村庄走出,登上戛纳的领奖台,会说是受艾萨克的激励,才走上了电影创作的道路。

 

制片人阿兰与导演艾萨克

以上所有截图均来自瓦卡里坞官网及YouTube频道

瓦卡里的官网

https://www.wakaliwood.com/

瓦卡里的YouTube主页:

https://www.youtube.com/c/OfficialWakaliwood/featured

海报来自海南国际电影节



凹凸镜DOC
ID:pjw-documentary
微博|豆瓣|知乎:@凹凸镜DOC
推广|合作|转载  加微信☞zhanglaodong
投稿| aotujingdoc@163.com
放映|影迷群  加微信☞aotujing-doc 
用影像和文字关心普通人的生活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非洲电影有多野?这帮贫民窟的“演员”低成本创作特效动作电影
这群黑哥们拍出了非洲贫民窟出品的电影,五毛特效却被全网称赞
什么鬼动作片,笑得我肾亏
离别之后勇敢的回归:你赢了!
《第一次的离别》生生不息的岁月,被一次次的离别填满
中楚汉秀:7月20院线复工!打头阵的竟然是它!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