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小孩总是半夜高烧
中医执业医师 宋永正
2024年6月23日中午，陕西一家长反映，她7岁女儿连续5天半夜发烧，咳嗽，最高超过39度，白天量体温不烧，总是晚上12点多发烧，开始烧时手脚冰凉，超过39度时手脚暖和，随后渐渐烧退。孩子白天精神好，即使晚上高烧也精神好。大便与往常一样，偏臭。嗓子不痛。咳嗽有黄绿涕。从照片看，孩子舌质红绛，舌根黄舌苔。经问诊，孩子身不痛，不畏寒怕冷，口不苦不干，也不出汗，胃口很好，无胸胁苦满。
医院检查血常规正常，医生说有可能是支原体感染，因咳嗽时间不长，未查支原体，医生开了抗生素药。孩子妈又找了两个中医，都说是扁桃体发炎，让吃消炎药。孩子妈不想让娃吃抗生素，希望我开方。
孩子最显著的特点是晚上12点左右发烧，起初手脚冰凉，烧到手脚暖和时自行退烧。晚上11点至凌晨1点为子时，在中医子午流注理论中，人体十二经络与一天十二个时辰相对应，每个时辰都有特定的经络最为活跃。子时对应的是足少阳胆经。这个娃是不是用柴胡剂治疗呢？
我们先来分析少阳病与柴胡剂。
《黄帝内经》谈十二经络与脏腑关系时说，阴中阳升为少阳，升而不已化热为太阳，阳极生阴为阳明。足手太阳经对应膀胱与小肠；足手阳明经对应胃与大肠；足手少阳经对应三焦与胆。晚上子时，正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但此时却有一点阳气慢慢生发升起。这一点点极具生发之性的阳为少阳。足少阳胆，正具备这个生发阳气的特性，手少阳三焦，气化之所，阳气运行的通道，两者都喜条达通畅，不可郁遏。太阳为开在表，阳明为阖在里，少阳为枢，在太阳与阳明之间，为半表半里。故少阳病为半表半里之病。
半表半里之病，可兼表症，也可兼里症，可出表而解，也可入里加重。病邪在半表半里与正气交争胜负不分时，或入里或又出表，故少阳病一下子热又一下子寒，伤寒论称之为寒热往来。邪在少阳时，少阳经脉郁而不畅，会胸胁苦满；少阳之火上炎，患者通常口苦咽干；火气循经上行，常眼干，耳鸣；少阳犯胃时，呕；犯肺时，咳；犯心时，烦；犯脾时不欲饮食；少阳入里则阳明病，入里在胃，则渴而大汗；入里在大肠，则大便燥结不下伤阴伤血。
由上可见，邪在少阳，或邪在少阳兼有表证、里证时，会诸症呈现。但这个娃除了午夜发烧与咳嗽鼻塞，却并无其他半表半里症状。故患者虽在足少阳胆经活跃时发病，但并不是由太阳表症发展而来的少阳病，也不是外邪直中的少阳病。
既非柴胡剂症，不用柴胡方。怎么开方？得继续分析病机。
子时一阳生，此为阴阳交界处，属于一天中阴气最重阳气渐生之时。外界阴气，人体会自然抵御，入夜之后，阴气渐深渐重，人的毛腠也欲关欲严，既为御邪，同时也是固守自身阳气不泄。子时阴气最重时，毛腠也关闭最为严实。如果自身阴阳平衡，阴平阳秘，这种毛腠关合自如，可让人静安身闲，舒适自在。但一旦阴阳失衡，或毛腠关合失常，则会呈现诸多病象。
腠理毛窍，三焦气行沟通内外的通道。内外气行通畅，则水津四布，水谷精微可以滋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皮肉筋骨。内外气行不畅，则如《黄帝内经》所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就会有诸多危险甚至有生命危险。小孩受寒毛腠关闭，里气不得外出，郁而高烧，若治不得法，会抽搐说胡话，甚至昏迷不醒或落下终身疾患等，此即出入废则神机化灭之实证。《伤寒论》影响中华民族两千年，书中反反复复说的就是这个气机问题。而《黄帝内经》中“开鬼门、洁净府、去宛陈莝”，也几乎纲领性讲明了中医治病的方法。其中开鬼门，即打开腠理毛窍。
这个孩子毛腠的开合是正常的，但他里热重，晚上毛腠渐渐闭合，身体里面却仍持续发热，夜越深皮腠闭合愈严，里面的郁热也越来越多，到子时郁热到达顶点。此后天地阳气渐生，阴气减少，毛腠随之渐渐舒张，郁热因此可以渐渐外泄，于是体温渐渐恢复正常。而孩子在发烧之前，四肢冷凉，表明孩子体虚，水谷精微不能充分滋养身体。故孩子的病，不在表，也不在半表半里，是阴虚阳盛所致的阴阳失衡，治疗当养阴补虚，当清内热。
6月23日，我给孩子开处方如下：玄参10克，生地18克，麦冬10克，生石膏60克，淡竹叶10克，人参7克，银柴胡10克。3付。
这个处方，我用玄参、生地、麦冬、人参养阴补虚；用生石膏、淡竹叶、银柴胡清内热。
患者家人去抓药，药房说给七岁娃开60克生石膏，这个量太大，在我签字之后才抓到药。故在这里特别说一下生石膏。
生石膏，诸药书均言辛甘大寒，于是诸医生都认为大寒，担心多用伤胃。但《神农本草经》只讲其味辛、微寒。医学大家张锡纯用生石膏，轻证用一两，重则四五两，或七八两，或单用，或与他药同用。他曾治七岁孩童外感发热，因孩童服他药即呕，张锡纯单用生石膏两许，煎取清汤，让他分三次温饮，病稍愈。又煎生石膏二两，徐徐温饮，又见愈。又煎三两服，遂全愈。一昼夜间，共用生石膏6两（180克）。病愈后饮食有加，毫无寒中之弊，故张锡纯说，生石膏哪有大寒呢？
张锡纯说，有人将生石膏的辛散之性误会为大寒之品，改用熟石膏治外感热病，不知熟石膏性敛，反将痰火凝住伤人。错用伤人，反说石膏猛烈，于是一倡百和，遂视用石膏为畏途。张锡纯说，石膏为硫、氧、氢、钙化合物，煅之硫氧氢皆飞去，所余之钙已变为石灰，黏涩异常。而外感之热宜散不宜敛，故治热病时，煅石膏千万不能使用。
再说6月23日中午为这小孩开的3付药，在25日吃完。服药期间患者一直未与我联系。
26日上午8点多，孩子妈妈发来信息，说药喝完了，也不烧了。早上去上学了。
我曾将这娃情况发在我建的中医学习群里让大家讨论，说是柴胡症者最多。我的治疗是从天人相应毛腠开合的角度来思考的。毛孔的开合，肉眼不能见，腠理为三焦气行之通道，自古以来医书对二者所言较少，但二者不通，可致“神机化灭”，可见对我们的生命健康是多么重要。特作此文，抛砖引玉，与中医爱好者们交流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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