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雌雄
黄兢业
山上开满了棠棣花。
山脚下有条棠溪河。
河畔有条‘丅’ 字路。
路口有一个小饭店，传说这个小饭店的前身是春秋战国时冶铁铸剑工匠们的伙房。
饭店的老板娘叫铁花，三十多岁，是个寡妇，冰肤玉肌，芳容丽质。
来往的顾客垂涎铁花的容颜，想占她的便宜，铁花伶牙俐齿，打情骂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没有一个人能进入她的心中。
那天，饭店门前徘徊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眉似卧蚕，睛如点漆，身高臂长，充盈着一身雄力气。
铁花问，从哪儿来？那人指了指茨山。
铁花听说新四军的游击队最近在那儿活动。
铁花又问，你是干啥的？
那人用手指了指碗，指了指嘴，又笑笑揉揉肚子。
原来是一个要饭的哑巴。
铁花给他做了一海碗羊肉绘面。
铁花去山涧挑水，哑巴抢过扁担，飞快地跑向小溪。
铁花去劈柴，哑巴夺过斧头，码了一垛劈柴。
铁花在前厅角落里铺了个床，让哑巴住下来帮工。
转眼间，朔风吹，满山玉树琼花。
那天，铁花吩咐哑巴早早地上门打烊，抬头望去，风雪中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来，铁花认得高个儿是维持会长苟气儿。
苟气儿指着矮子说，这是太君龟田，讨杯酒吃，暖和暖和。
铁花烧了四个菜，汤了一壶‘棠河老酒’， 端上桌。苟气儿让铁花陪着喝，哑巴站在了桌子旁。
几杯酒下肚，龟田解下随身佩戴的一把剑，把剑从鞘内抽出来，只见那剑蓝光四射，寒气逼人，然后放在桌上。苟气儿问，你认识这把剑吗？
铁花看了一眼，花容失色，额上沁出一层汗珠，摇摇头说，不认识。
苟气儿说，别装了，太君这把剑是雌的，雄的在你这儿藏着。
铁花冷静了下来，说，太君开玩笑了，小店杀鸡宰鱼，用的是菜刀，哪儿有什么雌剑雄剑的。
苟气儿说，龟田太君是个中国通，专门收集文物，你那把剑他早打听清楚了。高家冶剑坊专为汉高祖打造了两把棠溪雌雄剑。王莽撵刘秀时，你祖上救了刘秀，刘秀把这两把剑赠给了他，传到了你的手里。龟田太君已经在舞阳寻到了这把雌剑，就差你把这雄剑了，你把它交出来，这雌雄二剑便珠联璧合了。
铁花结结巴巴地说：太君玩笑开大了。
龟田忽的执剑在手，戳着铁花的胸脯：你的撒谎，不交出宝剑，死啦死啦的！
哑巴大喝一声：不许撒野！一把抓住了剑锋，鲜红的血从手指缝隙中流出，‘嘀嗒嘀嗒’ 地落在酒碗里。
铁花张开嘴巴：哑巴，你会说话啊？
哑巴甩开剑锋，端起那碗酒，仰头‘咕噜噜’ 地喝了下去，抹下嘴说，是有这把宝剑，但你要问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龟田说，你要斗剑？
哑巴说，是的，你要赢了，这把雄剑就归你。说罢，昂首向后院走去。
铁花声嘶力竭地喊道，哑巴，你不能拿出来啊，他会杀死你的！
须臾，哑巴捧出一把剑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剑鞘中缓缓拔出，只见一团光华绽放，清冽深邃。
龟田跳出门外，躬身握剑，盯着哑巴，踏着碎步，兜着圈子。一阵山风吹来，枝头的乌鸦扑翅远遁。
哑巴迎风挥出宝剑，一道寒光直取龟田的咽喉，龟田脚步一溜，后退七尺，脊背靠在一棵柿树上。哑巴长啸一声，冲天飞起，手中的宝剑化作了一道飞虹，刺向龟田的胸间。龟田手中的剑锋已无法出手，树上的琼花飘飘落下，一股血雾从他的胸口喷出，然后重重地摔倒在柿树下的一条大青石旁。
苟气儿嘚嘚瑟瑟地说，你大胆，杀——杀死了皇军！
哑巴说，你这狗汉奸也留不得！话起剑落，苟气儿身首两处。
铁花哭着说，哑巴，你惹下大祸了。
哑巴头也不抬，用手指蘸着龟田和苟气儿的血，在青石板上写下：杀鬼子汉奸者，新四军也！写罢，把棠溪雌雄二剑收起，拉起铁花，说，走吧，跟我一块上茨山。
哑巴佩着棠溪雌雄剑，铁花背着个蓝色小包袱，跟在哑巴的后面。走到‘丅’ 字路口，铁花停了下来。
铁花说，我知道你也是冲着宝剑来的，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要回舞阳，告诉我的白发老娘，那把雌剑没有被鬼子掠走，新四军夺回来了。等到抗战胜利了，你再到这山脚下找我，我等着你。说罢，折转了身，向舞阳走去。
哑巴看着她渐渐地消失在风雪中，寂静的山谷成了银色的世界，漫山遍野像开满了棠棣花。
【作者简介】黄兢业，河南省西平县人，有散文、小戏曲、诗歌、古体诗、社科论文，中、短、长篇小说发表在《奔流》《戏曲园地》《天之中》《西平文学》《中州诗词》《中原儒学》《驻马店日报》《天中晚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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