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残疾的母亲和不识字的父亲（外一首）
载易（甘肃）
七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是赠给母亲一首诗
母亲信佛后 再不吃荤
母亲自从查出糖尿病后 再不吃甜食
母亲牙掉了几个之后
一切好有滋有味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因此
母亲七十八岁生日
只好寄给母亲寄一首诗
母亲十岁时失去了母亲
母亲二十岁时成了母亲
母亲三十六岁时成为七个孩子的母亲
母亲五十九岁时 成了十八个孩子的婆婆
现在 母亲已是十九个孩子的祖母和外祖母
所以 母亲老了！
母亲没有进过学堂
但能认一些简单的字
要强的她
两条健壮的腿上山下河 赶场 担水 砍柴 背粪 无所不能
做庄稼从不落后别人
十几口人大家庭里里外外打点的井然有序
六十岁那年 母亲不经意在门前摔了一跤
摔折了一条腿
市医院医生说 手术成功的可能很渺茫
只好选择保守治疗
子女们很伤心 也很不甘心
就轻轻的一摔 怎么就看不好呢？!
为了不让孩子们活的像她们那一代人那样苦
母亲和父亲宁愿自己说的更苦
送老大参军、让老二去学缝纫、老三去学木匠、老四考学、老五养蜂而今
母亲竟成了重度残疾人
用拐杖支撑着沉重的生命
以前啊
她就十几口人大家庭的拐杖！
母亲七十二岁时
糖尿病 胆结石 胆囊炎 胃溃疡 肺部感染五病齐发
母亲淡定的说“这一次自己输了”！
因此拒不上医院
在我守了七天七夜 一大家人一再坚持下
她才同意来市医院治疗
出院后
母亲坚持打了一年胰岛素
坚决不打了
这血糖啊 也被她坚强的个性吓退了
现在母亲七十八岁了
尽管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多 每年吃药的钱比饮食的钱多
但每天都在轮椅上坚强而乐观的推着自己的年轮
她哪里还成了村里的“老年人活动中心”
今年 八十二岁的父亲手脚也不灵便了
不能按时给她做饭
他俩老总以晕车啊 自己的土窝就好为借口
不去城里 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
她们说
五个儿子 每家给她煮一个月的饭
依次轮流 很公平
他们二老逢人 就说
四世同堂 衣食无忧 安享晚年
每月能领取养老金 看病还可以报销
小时候那么艰难困苦
现在赶上党的好政策了
这一辈子足够了
这样过着就好
这样活着很好
隔三差五接不到我的电话
他就会打来电话
不是重复的问候之词
就是告诉我
村里某某老人过世了 谁家的孩子要办事情……
问我回去还是他们替我搭个礼
我也习惯了 觉得这样就好
逢年过节
她拄着拐杖 在村边遥望 期盼 等待
就像小时候我们盼望他们赶集回来一样
然后……
围着多次因她们坚决反对才保下来的火垅
听她们讲村上的新闻 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
讲既怕听有爱听的古经
用重复的话将讲重复的人和事
我回家的行装也
越来越简单
以前 除了药
还得列个账单：蛋糕 面包 饼干 好吃点 豆奶 方便面 红豆腐 榨菜 生姜 红糖 葡萄干 茄子 西红柿 辣椒……
现在 除了药
她只要纯牛奶
对一位重度残疾而又多病的老人老说
能奇迹般的好好活着
七十八岁也算高寿了
这次她的生日
应该增加一样特殊礼物
——赠给母亲寄一首诗
庚子年正月初九日
父亲是个不识字的文人
—写在父亲82岁生日之际
“我-的-儿-得宝-珠哟！
笼-中的米-长，
这-是你啊-敬到了-孝，
天赐的-吉哎祥”
一边给二姐发了个红包
一边打电话安排给父亲都买那些生日礼物
一边解释最近很忙
今年父亲82岁寿辰又不能回来参加
父亲 一边手足舞蹈
一边声情并茂讲尼龙故事
唱词的情形
早已浮现眼前
父亲不识字
但他说三国演义和西游记来 生龙活虎
讲起新唐传 跌宕起伏
他教育起人来引经据典 出口成章
五经四书 百家姓 增广贤文信手拈来
尼龙的孝道深深融入到我们七个子女的血液
是我们最深刻的启蒙教育
父亲不识字 但他是个文弱的书生
他的言行举止遵照仁义礼智信的祖训
他从不作有伤风雅的事
也反对别人做不仁以的事情
给五个儿子的名字
为贵 禄 仁 义 全
父亲从小受爷爷的言传身教
记忆强 口才好 人活跃的他
“文革”时被选为宣传团团长
编排相声 快板文艺节目
背诵毛主席语录 宣传党的政策 教育村里百姓
十里八乡 无人能比
在人民公社时期
身为大队团总支书记和民兵连长的他
吼起“号子”来
精气神十足
鼓动集体劳动的群众
积极性大增
父亲不识字
他当总管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乡约”
给村里调解矛盾纠纷时 引经据典 有理有节有据
大家都信服
父亲不识字都怪爷爷
爷爷说他这辈子识字太多 误了终身
再不让子女们读书
在他在离开人世之前
陆续将陪伴他一生的最亲密朋友
——各类书籍
放羊时背出去
一本本
全部被他忍爱烧掉
父亲不识字 都怪那个年代
解放前
旧社会兵荒马乱 食不果腹 还读什么书呀！
父亲是个文人 得益于有个良好的记忆
父亲是个文人 感谢从小受到爷爷的言传身教
父亲是个不识字的文人
不识字 耽误了他很多事儿
他狠下心来 让孩子们都识字 教育孩子们耕读传家
他说自己六个孙子考上了大学 是不简单的事
是最荣光耀祖的事
也是他一生最感到满足和欣慰的事
父亲一生没有读过书
言行已经接近
或者达到中国传统文人的水准
因此
我说
父亲是个不识字的文人
庚子年十月十四日
【作者简介】载易，原名刘再义，甘肃文县人，自考毕业于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系，陇南市作家协会会员，陇南市诗歌学会会员，现供职于陇南市市直单位。先后在《半月谈》、《今日头条》、《每日甘肃》、《陇南文艺》、《文县文艺平台》、《文洲》、《中路河》、《陇南日报》、《鸡西日报》等刊物上发表散文、诗歌、通讯多篇，《电商扶贫看陇南》特邀编辑，作品被收录《陇南青年文学-2017年度诗歌精选》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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