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君语-
芒种
生机盎然
芒种，忙种。
“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作为夏天第三个节气，芒种宣告着明朗的仲夏悠然来临。芒种三候：初候螳螂生，二候鹃始鸣，三候反舌无声。山鸟感召自然应时而鸣，草木瓜果愈发锦绣。池塘水满蛙声脆，小莲亭亭羞红脸。田野间农人忙于刈麦夏播，插秧施肥，一派生机盎然。
古有芒种送花神的习俗。时至五六月，百花开始凋残、零落，民间多在芒种日举行祭祀花神仪式，饯送花神归位，以表对花神的感佩之情。昔有黛玉香冢葬花，今人也可吃花逗趣。
皖南地区还会在芒种这天进行“安苗”的民俗活动。种植完水稻，各地都要安苗祭祀祈福。农家纷纷用新收的麦面蒸发包，将面团捏成五谷六畜、瓜果蔬菜等形状，嫣然可爱。再以蔬菜汁着色，作为祭祀供品，祈求民安谷丰。
彼时夏风习习，江南地区进入梅雨时节，梅子黄时雨潇潇。南方潮湿又溽热的天气里，江南人素有“煮梅”的雅习，这源于三国时“青梅煮酒论英雄”的传世典故。“红杏初生叶，青梅已缀枝”，摘了颗颗珠圆玉润的青梅入馔制饮，从古至今都是令人心生欢喜的美事一桩。
青梅可酿成酸甜凉润的青梅酒，入口柔醇婉转，佐餐醒胃最得宜。也可制成生津开胃的梅子饮、梅干、梅子酱，腌渍梅子入菜，使得菜肴酸甜交织，妙趣横生。一颗小小的青梅，承包的是整个漫漫夏日的清新。
除了梅子累累，枝头桃李也风华渐浓，荔枝杨梅红艳似火。岭南荔枝正值饱满甜蜜的高光时刻，莹白细洁，甜满肉腴，无怪乎唐玄宗不惜兴师动众千里送此尤物，只为博得杨贵妃莞尔一笑。状如黑珠的杨梅则酸香醉人，杨梅历来被视为果中珍品，南朝梁代文学家江淹更是在其《杨梅颂》里赞杨梅珍过荔枝，香超木兰。
此时最负盛名的浮宫早梅悄然上市，其果如弹丸，赤红而周正。尤其是硕大味鲜的东魁，正翩翩而来，酸甜多汁，一口炸裂，舌尖完全被这淋漓娇柔的琼浆所俘获。若觉单吃杨梅不过瘾，还可将其榨汁而饮，听汨汨的甜汁经喉入肺的妙音，心神俱舒，这个夏天也算没有白白辜负。
与杨梅齐艳的还有桑葚。乌黑铮亮的桑葚果有着深邃的气息，吃桑葚、制桑葚干、泡桑葚酒是盛夏里最俏皮的一抹乡野记忆。但鉴于桑葚一直以来“不清不楚”的水果属性，大概许多人早已抛之脑后。直到今年有小贩提着一竹篮子桑葚从眼前掠过，久违的桑葚果，突然就把我带回到了那段烂漫的童年时光。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慨。
或许每个小孩，都有过爬树吃桑葚吃到满嘴满手乌紫被妈妈嗔怪的糗事。熟透的桑葚酸酸甜甜，带有微微清芬，一吃起来就停不住。它乌发清目，于身体也有极好的补益。桑葚产地很多，但品质最优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山东夏津黄河故道，一个便是新疆南疆。
芒种时节风雨既足，秧苗已成盈盈绿洲。各类蔬果渐次发出幽香，终于可以在夏日午后摇着小凉扇，抱着汁水丰盈的大西瓜大快朵颐。青青篱笆上，苦瓜、黄瓜已透出成熟的风韵，苦瓜炒蛋、凉拌黄瓜都是夏日午饭最逗人食欲的开胃小菜。
夏天的中国是玉米的主场。新出的玉米清甜香嫩，自带温良近人的敦和气质，一直是南北通吃的硬通货。趁日头未出，摘下还含着清露的玉米，极嫩爽。直接清煮，齿颊生香。或是炝炒一碟子青椒玉米粒，清新的香甜之余还缠绕着一丝惊喜的微辣。家里人总会用玉米细细磨浆做成软香温润的玉米饼，一口吃下夏天的款款温柔。玉米须也是宝贝，代茶清饮，利水消肿，一股玉米独有的清香袅袅不绝。
芒种流行吃点红。
南方的红苋菜艳丽肥嫩。苋菜的颜色青墨夹紫，很是迷离，经过烹炒四溢出煞是好看的粉红汁液，常常将玉白的米饭也染了个遍。与富足肥白的蒜瓣同炒，鲜香喷鼻，下饭一流。连民国才女张爱玲也是妥妥的“苋菜控”。
乍晴乍雨的仲夏闷热湿气重，广东人善用一碗甘美的糖水营造度夏的仪式感。广东人的命，是花样百出的汤水给的。他们白日勤谨奋发，到了夜晚甘愿囿于厨房与爱。在腾腾的烟火气里，煲一锅红豆薏米汤或是清凉绿豆沙，恬淡清火，滋润困乏了一整日的身心。一盅温温凉凉的糖水，就是对自己对家人所有的浓情蜜意。
防苦夏多吃鸭。鸭肉性凉味甘，尤适宜夏季享用。《本草纲目》记载：“鸭肉主大补虚劳，最消毒热，利小便，除水肿，消胀满，利脏腑，退疮肿，定惊痫。”或卤、或炖、或烧、或烤，鸭肉风情千万种，南北吃鸭的风俗也各有意趣。
西南地区的夏离不开一碗酸萝卜老鸭汤的酸鲜腴美。唯恐天下无鸭的南京人则是在用生命吃鸭，将鸭子的丝缕毫厘发挥到极致。被南京潘西视为灵魂美食的是那一口咸鲜香绝的盐水鸭，鸭子的副产品鸭杂鸭血，又可做一碗饱吸鸭鲜的鸭血粉丝汤，鸭油当然也不能丢弃，做香酥油润的鸭油烧饼它又是一把好手。而炖一锅笋干老鸭煲是很多杭州人特别钟爱的夏日养生之道。
日高路渴的夏日，能犒赏燥热喉咙，让北方人的味蕾升起阵阵涟漪的，一定还有一盏生津止渴的酸梅汤。这个时节，人易遭惹暑气，一杯冰凉振齿的酸梅汤，除热送凉，解暑消乏。
▲下饭神器酸梅汤，戳图体验。图/吴学文
酸梅汤是老北京最传统的消暑饮品，许多人家一到夏天也有自己买来乌梅、山楂等熬制梅汤的习惯。地道的配比，食材的择取，熬制的讲究，往往都深深印刻在姥姥姥爷的脑海里。夏日午后，开轩纳凉，只一碗这样满含爱意殷红如琥珀的甘露，就能将终日的困顿和街头的聒噪一并消解。
酸梅汤的历史可谓渊源流长。起初只是宫廷御医们简单研制的梅煎，后来御茶房为满足皇室解腻之需制成以乌梅、山楂等为原料的酸梅汤，清淡中透着酸、甜、香，深受清朝宫廷和王公贵族的喜爱。后来，酸梅汤从宫内流传到民间，大受百姓追捧，被誉为“清宫异宝御制乌梅汤”。
▲熬制酸梅汤的食材。图/吴学文
“铜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清朝郝懿行写的《都门竹枝词》可见旧时京城酸梅汤的风靡。那时北京街头店铺伙计和小贩们掂打着冰盏儿，两个小铜碗，一上一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并吆喝着“喝酸梅汤嘞，冰镇的好凉嘞！”
过往热人，不论贵客雅流或是走夫贩卒，只要嘴馋口渴，都会花上一点小钱喝一碗酸梅汤，幽凉入肚，大为惬意。梁实秋在其酸梅汤小文里曾力赞信远斋的梅汤极妙：“喝起来凉沁脾胃。他的酸梅汤的成功秘诀，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浓而酽。上口冰凉，酸甜适度，含在嘴里如品纯醪，舍不得下咽。”
一到酸梅汤阵阵送清凉的时节，你就知道，真正的夏天来了。
“村野风日晴妍，农人刈麦山前。娘子正烙新饼，只待良人家还。”北方人过什么节气都能用一团厚实朴质的面来歌颂庆祝。
新麦口感结实又不失青涩的鲜嫩，饱含麦子最原始的簌簌的香气。用新碾的麦粉烙一张热气喧腾的新饼，或添入清水现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手擀面。简单的烹调，踏实的味道，就是慰劳农人日夜辛苦劳作最好的礼赞。
二十四节气是自然节序的优美编排，也是属于中国人最古老的民间智慧。生发枯荣，每一个节气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性和魅力，顺时而食，顺天而为。用一点巧思和感怀之心，接纳山川湖海、田间地头的馈赠。
这烟火人间，依旧值得留恋。
▲ 端午节的粽子！摄影/吴学文
芒种一过，端午临近，街头角落的节日氛围和缕缕粽香纷至沓来。夏天的美好，荡漾在一丝丝柔软的凉风里，摇曳在挂满甜蜜的青翠枝头。我们从佳肴美馔那里收获的欢欣，亦如那夏天的阳光一般，剔透、灿烂。在这个喜乐的时节，风物菌也为大家准备了诸多美食惊喜，邀你一起，过二十四节气，品地道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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