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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上风烟越千年

◎吴春红

人们所向往的胜迹，往往是古代文化积淀深厚的所在。探访古迹，登高望远，遥接古人的神思感慨。沉浸在彼时气氛中，倚风神往，某个瞬间，你甚至感觉自己超越了现实的局限，超越了时空的限制，那些过往，一瞬间鲜活地呈现在你眼前。我们喜欢沿着古往今来留下的淡淡痕迹，去追思、解读曾经的故事，用自己的理解和臆想解读，纵然做不到尽合古意，也往往让人趣味盎然。从古至今，人们对古迹追寻的脚步，从来不曾停过，翻开那些诗词歌赋，你能找到许多关于怀古的笔墨。

我甚少登山爬岭，对古道，却一直多有兴趣。这次适逢赤石镇举行活动，一听说项目之一是登临羊蹄岭古道，我便欣然前往了。

羊蹄岭古道位于海丰县赤石、鲘门、梅陇三镇的交界处，东起平安洞水库、西至凤河渡口，是“海丰八景”之一。翻开《海丰县志》，有这样的记载：羊蹄岭驿道“始凿于汉，塞于孙吴，通于晋明之六年，而自六朝及唐宋，递通递塞”。这一条岭道，是连接惠州和潮州的咽喉要冲，是古代粤闽交通历史最悠久的主要官道。明朝年间，朝廷为通商、传递文书之便，拓宽了此驿道，并在岭上建庵筑亭，置僧施茶，方便过路行人。这一条古道，沿途还设有烽火台。

对羊蹄岭古道，我思慕已久。去年年底，曾穿过平安洞水库，在古道东岭盘桓。那是我第一次靠近它。古时的平安驿早已成风烟，那些饲养的骏马、暂歇的行人、飞奔而过的军队，像一场残破的梦，在时光中沉寂。唯有脚下的卵石路，叙写着淡淡的古意。同行的人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翻过这道岭就是赤石。我在山脚下，心驰神往。只是没想到，我在半年后，才完成了古道东岭与西岭的对接，才算走完了这条古道，

圣佛庵右边是密集的山林，钻进林子走不多远，羊蹄岭古道就在脚下。不规则的黑色山石，大大小小，凹凸不平，沿着山势向前延伸。这里少有人来，石路上生长着青苔，在雨后显得异常湿滑难行。前行的道路总在浓浓的翠绿色深处旋折，时而崎岖向上，时而陡峭下切，时而有平整的台阶。你所行走的这一处，看不见前方的路况，这未知，对我们更是充满了吸引力。

行至半路，发现一处沙土夯成的关城，残破得只剩下一面墙体，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榕树，盘根错节而上，根部已经植入墙体之中。墙体顶上有横亘而出的石梁，残存的建筑，能辩出曾是城门。据介绍，这里便是羊蹄岭的总关。清乾隆年间，朝廷在羊蹄岭古道建五关，把在岭上的剪翠庵（即圣佛庵）迁至山脚下，在原庵址建立总关，自岭西山脚沿驿道建一关、二关，沿岭东驿道建四关、五关。而今，五关只剩下第三关的一壁残墙。关卡前有一面石壁，刻着“勤耕节用”四字，虽已风化，但字迹依稀可辨。同行的人说，她上次来的时候，在这里捡拾过几块瓷器碎片。岁月悠悠，洗尽了时光深处的繁华，散落的过往就像那些碎片，早已拼接不成一个完整的器具。恍惚之中，就像是一场梦，我与梦里相隔的千年时光，一步便越过了，这里已不是旧时风景，却依稀能见彼时光景。

过了总关，沿着上行的台阶继续前行。两边高大的树木在半空中握手，形成了一个半圆的拱顶。每一级石阶上都铺满了落叶，枯黄、湿润，空气中散发着腐叶被雨水浸泡的味道。这些落叶，经年不曾清扫，它们在这里飘零，在这里腐化，也在这里升华，依然回到大自然的怀抱。此时，有淡淡的阳光洒落，斑驳疏离，也似来自那些久远的时光。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曾在这里的剪翠庵，这庵堂的名字，一念及便活色生香。几间瓦屋，是古朴的纸窗花棂，周围满目青翠，即便只是静坐，也有许多的意趣在其中。

在山间行走，一路翠色与清风扑面而来。山林的呼吸是优雅的，轻缓地吐纳之间，盈满清新。古道两边是密植的草木，黄栀子、江牡树、桃金娘、油甘树……许多我知道，或者不知道名字的植物，或是纤秀，或是袅娜，或是苍劲，有着一样浓浓的翠色。视野开阔处，可见远近山峦，此起彼伏，疏枝淡影处，轻风拂开枝叶，能见一角天空在叶片间摇曳。往日的繁华早已落幕，可是这里依然热闹，草木并不因时光的远去而孤寂，它们依然守候在这里，守候着属于自己的过往。

我们的行程在东关结束，然后原路折返。回程时，队伍已经散乱，有的人在来时的半路停下了脚步，有的人沿着古道继续前行到东岭，有的人早到终点已经折回。相同的路程，不同的走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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