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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故事 | 罗伊娜:观光线

人间故事

观光线彻底采用了老式的绿皮车。制旧如旧,咿咿呀呀的铁轨撞击声,这一切动静,都只是让人听起来慢,回到过去。

观光线

文 | 罗伊娜

0378,新制服上的号牌。那些家伙已经在镜子中细细打量了。老实说,他们没有我穿起来帅。无害而目光温顺。没有人会把我与好斗分子联系在一起。柔弱于我,像是号牌下的一种假设。我与生俱来的优势,无毒无害。无色无味。可惜,0378要永远的沉睡在档案中。今天,头已派我混入人群。从此,我的制服与这个穿制服的人都要开始凝神静气。

列车疾驰而过。一天几十辆吧。我很佩服那些站台上的车号员,JD857035,xz1108705,DH1536642,一连串的数字,呼啸而来的数字,目测、记录,致意。几秒钟,手上的纸板涂满了数字。我曾经轻声地问过那个绑着袖章的老同志。

 “一个数字也不差么?”

  “你可以比对。”

 “需要多长时间练就这个本领。”

 “说不好。我不算聪明,三四年吧。”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谢绝了。摆摆手,消失在过道里。他做得对,干我们这行的,还是少抽烟为妙。抽烟能使人放下包袱,但是也会忘记使命。更何况我这个无色无味的柔弱分子。还是不抽烟看上去更合理些。

深秋的站台,偶尔会飞进几片树叶。小型的民运站台已经全部拆除,有的成为历史,重点保护。但那些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还是成群结队的来。年轻人呢守着一块界碑,山盟海誓。单身的老人,如同朝拜。有几个人影在铁轨上走,再也没人吼叫着让他们离开。这条铁轨不再发车,任凭人走。走着走着,铁轨两旁的树在弯道的尽头将他们层层包住。倘若有人会画,这是多好的素材。夕阳正打着金色的粉底,盛装尽在晚间。

还有三个钟头,我才会踏上新岗位。做点什么来鸣锣开道呢。我上衣的口袋有本袖珍的小书。“1973年购于车站书店”扉页上一排微若米粒的小字。这是父亲留下来为数不多的书。他总是光临这家车站书店。有个亲切的名字。就像书店伙计里的一份子。很少有人知道他只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顾客。

我靠着站台的立柱,迎着寒风,执拗地站了几分钟。我一直说不好这种执拗的动力来源于什么。希冀和从前一样,杂草丛生的铁道边跑出一只大仙。又紧张,又兴奋的盼望。巡道的工人曾经在隆冬的夜晚看见有人吃过它的肉,可是没有遭祸。而另一个同样吃过的人,却在当月意外地死于车祸。宿命论与唯物论全都懵了。谁也没法说服谁。但从此大家都变得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大仙的事。那只是一种喜欢晚间活动的鼬科动物吧。但它又周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好像某个隐藏在世间的“人”。

风越刮越大。大家都说今天是个坏天气。我紧紧衣领,手指不自觉地碰到指间。还是不能适应那里光秃秃的啊。两个月前,那里还有一枚戒指。不很值钱,但是个凭证。可是,现在连这个凭证都没有了。我们解约了,就像两个生意伙伴,彼此理解而友好地吃了散伙饭。不过谁也没有大度到说一句:保重。我不喜欢把婚姻看成契约。可是又无可辩驳。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很利于我的新工作。

车站的行李员不知什么时候改行成了咖啡服务生。整洁明亮,光鲜气派的休息大厅。顺着他的背影,我看见十几米开外的一棵树。枝繁叶茂,树下是铺着野餐布谈笑风生的一大家子。“这美美的日子啊。”行李员放声感叹,笑容可掬。真是有趣,有人天生不会笑,而另一些,不笑不行。行李员属于后者。不笑不行。他真是个聪明的家伙。笑容可以弥补一切。包括野心和笨拙。树下的那个逗儿为乐的男子,我却不经意瞥见那笑容里的一丝警惕。职业敏感真要命。这明明就是一个幸福的野餐家庭,凭什么那样多事。但我的眼神离不开那个男子。他有浓密的胡须,扎得孩子格格的笑个不停。

行李员显然有些不耐烦。又开启了与生俱来的笑声。

“那个男的经常带家人来这里野炊。然后一个人去坐观光线。挺怀旧的。”

“你在这里工作属于华丽转身?”我漫不经心擦掉茶杯上的水渍。

 “混口饭吃。你好像从来没在车站书店买过书。”

 “不需要。”我扬了扬手中的袖珍本。“老爷子的遗产。车站书店。”

 “哈哈,真阔。书二代,失敬失敬。车站书店的遗产。”

他是个容易起哄的人。但欠缺某种体质的人,对这样的起哄又时常报以感激。毕竟安静有时挺可怕的。他大概看到我那不争气的手指。“分了。”他说这话像是自问自答。表情也不再戏谑。

我环视了一下眼前的咖啡屋,到处是寄往各地的明信片。一个巨型指南针,箭头永远指着两颗心的方向。我没有作声,只是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然后目光不用自主地顺着草地上那个男子的牵引。

“一天几趟观光线?”我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上午一班,下午一班。周一停运。”华丽转型的服务生喜气洋洋地说着。似乎对哪个初次见面的游客都关怀周到。就连我这样半个熟人也不例外。

靠近吧台的铜壶布满了油渍。岁月的痕迹。有点高深了。其实,这里开张没有多久。人来人往,到处弥漫方便面的气息。这也是某种特别的信息。没有纯粹的咖啡或是茶。草地上的男人缓缓起身,弯腰和家人拥抱。黑夜一样浓密的胡须。夜色不够柔软,那孩子只愿搂着他的腰。他真的要离开他们了。离开这一大家子。

服务生递给我一张卡片,“想写点什么?比如离婚后的感言。”他顺势指指身后。确实,一面墙,蔚为壮观。当然,不仅是失恋的。热恋,永远比失恋多。这世界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至于眷属之后的事,就只能各顾各了。如果再过问眷属之前的事,那即是好事之徒,即是不务正业。

 “你觉得我应该写点什么?诗意一点的,或者座右铭之类壮烈一点的。”我边削铅笔边问。

“不打算用水笔,白纸黑字。”

 “其实,我最怕用水笔签字。没机会改了。你看,协议书都是用水笔签的。白纸黑字,结婚离婚都是白纸黑字。我完全可以把字写得更好看一些,我的铅笔字举世无双。”

 “但那无法长时间保存?”

 “腌萝卜都有保存期,你以为呢?”

他不再吭声,死命擦着玻璃酒杯。比上个杯子用力一百倍。好像那就是腌过萝卜的陈年坛子。

非常潇洒,铅笔永远这样潇洒。“我是要寄存在你这,还是找个什么地方处理了?”

 “随便。”他的眼睛只对酒杯感兴趣,热情从“初次见面”立刻变为老死不情愿。

我的视线掠过那个大踏步奔向站台的大胡子男人。他已经完成了告别仪式,他一走,好像草地上的光都不见了。他的小儿子久久望着他,眼神真叫人渴望。

 “不要再擦那只酒杯了。请帮忙把这个埋在那棵树下。”

服务生勉强看了一眼面前的疯子,“请问哪一棵是你名下的遗产?”

“刚才那家人聚会的那棵树。那里很温暖,很安全。”

 “你会给树相面?”

“不,我看人。”

跳上最后一节车厢,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月台上的人。活着的人总是表情丰富,为此,内心也喧哗。而车厢里的人乏味地多。整理行李,开始吃喝,或是埋头大睡。等着列车员到站之后震耳欲聋的提醒。人的脸和室外行道树闪烁的光线交相辉映,在沉寂中述说今生往事。一个矮小的胖女人蹒跚落地。落地,仿佛是在形容一个婴儿。她确实太过袖珍,不会超过1米40。但绝不是矮人症,那双结实的手掌,能举千斤。她在过道上来来回回,往返几次。既不倒水,也不去洗手间。就是来来回回的走。走到红色的标志杆停下,折回。再走,再折回。观光车厢没有那么拥挤,可是人对眼前不断晃动的活体仍然具备天生的嫌怨。终于她那同一座位的瘦小汉子忍不住大声呵斥,“有什么好看的,老老实实坐这。”很难想象那尖锐的声响从一个瘦弱的灵魂里冲出,竟有那么骇人的力量。矮小女人惶恐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又看看那红色标志杆,极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自然的,顺势的,盘起腿。像自家的炕一样娴熟。她的目光不再望向什么。连窗外那么优美的景色也不看一眼。瘦小的男人心满意足,鼾声里都是自由主义。顺着矮小妇人的发际线看去,正是那树下野餐男人的脸。如此说来,他正坐在我的对面,只不过需斜视。

这条观光线的好处,可以随意摇铃停车。既然是古董一样的路线吗,乘客们当然有权选择自己称心如意地落脚点。两站后,我挪到了那男人的对面。他应该看不见我,他那时正低压着帽檐,匀匀地呼吸。睡着了?不像。你知道,世界上好多人都不会真正睡着。哪怕在梦里,也做着战斗的姿势。

配备的讲解喇叭终于忍不住发出沙哑的“嗓音”。它讲的那些话,人手一册。现在低头认真看的人,多半在挑它的毛病。“你觉得这声音怎么样?”我这个欠揍地搭讪毛病。那男人没有抬头,“不错。很性感,一定吃了不少苦。只是发音太酷,不清楚。可能是扩音器的问题。”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看见他们一家了。多少令人有些嫉妒。一个便衣,不该这样煽情。但那时我正处于脆弱之中。

 “看见车厢里的招贴画了么。你常来这里观光,现在这条线路搞得不错。”找些话题,自然的,轻松的,不至尴尬的话题。说实在的,车厢里的那些画黑乎乎的,没有一点明媚的样子。不知是为了衬托怀旧,还是根本就没有勇气素面朝天。“这些画应该扔掉,如果他们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他们弄到更好的。乌云根本不是那样表现的,一个墨团能说明什么。再黑的物体,也有渐变。包括人心。”他说起这个,头微微抬了一下,旋而又只能看见帽檐。“你是个画家或是设计师?”“什么都不是。混混日子,打打散工。”“有一种叫做自由顾问吧。”男人摘下帽子,挠了挠头,他那扎人的胡子毫不客气,趾高气扬。“那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呢?职业猎头?总不是寡头吧。”他旁若无人的笑起来。我还以微笑。心下微凉。这是挑战的开始么。我过去的职业生涯辉煌。可在这条线上,的确还是个新手。我没有怀疑过任何人,刚才从我目光中走过的每一个人。假如不是管理方接到的投诉电话太多。我真不相信一条即将被人遗忘的路,突然“危机四伏”。可当这个大胡子笑起来的时候,我真的有那么一点临危受命的孤独感。

观光线彻底采用了老式的绿皮车。制旧如旧,咿咿呀呀的铁轨撞击声,这一切动静,都只是让人听起来慢,回到过去。假如跟不上时代或是不愿跟上,宁可赖在过去的时光里。慢,是身体的休养。更是精神的慰藉。大胡子去红色信号栏那里点了一支烟。那里是专门的吸烟通道。我离得并不远,可以隐隐看见升腾的烟圈。是个吸烟的老手,烟雾在空中滑翔的姿势大约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弄堂里的小巷子,大哥小弟的世界。倚靠要倒塌的墙,地上的影子冲出去很远。多张扬的外表都不能掩饰孤独的内心。大胡子干净利落,一根烟的功夫,其实没有多久。我看见他手上细细的指环,毫不外露的柔情。他的手指并不好看,短而粗壮。指甲扁平,显出釉色。他大概被我的眼神看得不习惯,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这个动作,有着惊人的相似度。准备结婚的,正闹分家的,仅从姿势上,很难判断。大胡子突然俯下身低低地耳语:“那个男人太凶。是个受罪的女人。”我的大脑有一两秒钟的断线,迅速判断着他的意图。树下的野餐,就像是某幅挥之不去的名画。是了,他一定是家庭模范。慈父,孝儿,知冷知热的好丈夫。至少,我在车站书店的玻璃窗望过去的时候,全部印象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他能说出这番话似乎也并不奇怪。只是,一个男人的八卦不是更多的应该“潇洒不羁”一些么。

我没来得及搭腔,矮个女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来,抛下鼾声如雷的丈夫,再次晃晃悠悠地冲向那个可以让她自由张望的地方。她的腿因为突如其来地不适应,整个人都歪歪倒倒。对面的大胡子,客气地扶了她一下。她连感激都没出口,就一个健步奔向她的自由地。大胡子望着她的背影,很善解的一笑。列车上的喇叭性感地再次播报,戏剧化的变故。六号车厢有人心脏病突发。正在征募有经验的护理人员和医师。这条观光线来得太仓促,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连医务室也还在组建中。大胡子竟然和我同时站起来。“怎么你是医生?”大胡子有点调笑的滋味。“不,只是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的完美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使人头晕目眩。

六号车厢慌成一团。乘务员尽可能疏散围观的人,留出使人呼吸的通风口。一个略有经验的护理人员采取一切可采取的急救措施。他们找到他的药,拍打他的双肩,使他尽可能仰卧。抬起他的下颌。大胡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准确,迅速地按压他的胸部。人渐渐复苏,与此同时,乘务员却在和列车长轻轻说着什么。随后的喇叭里,气氛异常紧张:“请大家回到各自的车厢。感谢大家的救助。谢谢您的配合。”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大胡子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背着手走回车厢。甚至忘记了刚才救人的壮举。

车长室的门刚要关上,我将手挡在了中间。“是突发事件么?”“又失窃了。而且是很贵重的物品。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列车长握着茶杯有些无可奈何。列车长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不到一年就退了。他主动要求回到当初参加工作的老干线上,自己的那份敬业心已经不能适应新干线的高节奏了。更何况,这条观光线上的风景那么旧,那么老。和自己一样,风烛残年,却格外让人怀念,尊敬。我把手放到他的肩上,什么也没有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或许,也太迟。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胡子依然遮着帽檐,我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的腿。“哦,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上洗手间去了。”“人的性命真是脆弱啊。你的手法够专业。”“既然混日子吗,总是要多少了解一点生存技能。他不严重,大概受了刺激。”“也许吧,这一类病人最怕激动。”“不过我很奇怪,这么拖沓的一段行程,还有什么可激动的呢。”大胡子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是啊,人生有多少不如意啊。”他的眼落在我不经意摩挲的指间。

风把沿线的树林吹得如同夹道欢迎。只是它们长得越来越浓密,已经无法看清远处的山。雨后的青天镜好看。青天镜,不是湖。那是凹在农田里的积水。薄薄的一片,像吹弹得皱的玻璃纸。“还没结婚?”大胡子的香烟在烟盒上上上下下的点头。其实,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烟鬼。烟在手中,只是安抚内心的道具。我不能告诉对面的人,我看见了你们那幸福的一家人。好像不打自招似的。“刚分手。”实话实说。我看见了他眼神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是真的遗憾,那种真诚好久未见。“人很奇妙的。定格在口号里。为了一切家庭,为了家庭一切,一切为了家庭。第一条听着真舒坦。但距离太遥远,不会那么快的到达个体。不会那么快的有疼痛感。漂亮话听上去近,实际离得远。后两条比较切合实际了,至少近了许多。绝大多数人都在坚定地做着。

“不要守着那可笑的脾气,向一个贤惠的女人低头真的是很感性的事。你分手的那位贤惠么?”“还行吧。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有门,老天不会拆散你们太久的。相信我。我从来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屁话。”我友好地接过他那根在手上玩了很久的烟。“假如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做什么营生?”“一切为了家庭?”他笑起来。“就算是吧。”“大概会开个画廊什么的。你知道我过去学过一阵子。画过释迦,也画过上帝。都不像。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画画的人不是喜欢采风么,江河湖海,哪里都能去。”“这和我现在干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江湖而已。”

我看见列车室一闪一闪微弱的指示灯。那是我才知道的信号。列车长示意我不动声色地过去。“还是没有发现么。这么少的人。中途没有停过车。”汗水映出老车长脸上不规则的皱纹。深深的,我点上了那只烟:“还有5分钟就到站了吧。”然后,转身离开那张汗水淋淋的脸。

再漫长的路也会驶向一个短暂的终点,从梦境中半醒的人们,仿佛都不愿意接受重回现实。哈欠,懒腰,随手取过椅座上的包。但是表情是凝固的。浓密树林,绿光流去。天空也得了肺热的红,明明是带着目标来的人们,此时却像是一场失散。

大胡子没有什么行李。矮个女人和他体格与脾气毫不等衬的丈夫,却大包小包拿个没完。大胡子依然热血热肠,搬下所有的行李,就差捎带举起两个人。他礼貌的招呼,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下一秒,就会和他们一样飞去。那些行躯走肉中飘逸潇洒的成分,使得人生怎样都厚重不起来。嘴唇如伤口,步伐似象腿。轻轻地举起,又悄悄地落地。多想戴上一张面具,连那双眼也不要露光。已经看不见什么了,只看见那个男人被拷上的双手……没有遮住双目的面具,那么真实的在眼前。

“是你通知他们的吧。”没有一丝慌乱。

 “是的。”

 “我什么也没带。”

 “但他们带了不少。”我指向那个矮小女人。他的丈夫蜷曲在一角。庄稼汉习惯的姿势。他一定很想回到从前,哪怕望天吃饭。

 “我没有机会做什么,我们一直都在聊天。”

 “只要一支烟的功夫就够了。”

他也许并不知道,我看见了一双焦虑而斗志昂扬的眼睛。在那红色标志杆的茶色玻璃罩里,矮小女人看向的不是那个雷霆满面的丈夫,而是他这个“素昧平生”的好心人。再也没有人,会比这个好心人更加友善,怀旧。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这条观光线。我想起了车站书店咖啡服务生的话。

“我救了那个人。”

 “可惜你负他在先。你拿走了他珍若性命的东西。不只是盗窃,是杀人。”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假如我说我见过你们一家子,你会恨我么?”

沉默。大胡子仿佛瞬间坍塌。撒了手的人生,也会瞬间倒塌。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真诚而热切的声音:“我猜想她喜欢水波纹的纯色戒指。千万不要买那些过于复杂的。”

我的脚扎在原地,“你能确定么?”“我老婆就喜欢那样的。”他再也没有回头,挥了挥手中亮闪闪的手铐。在寒冷的天空下,竟使人想大口的喘气,不想放过一丝一缕的冷冽。我跑向老旧的车站书店,想找到那棵树,挖出我的铅笔字。这一次,一定要再用一次墨水。永不反悔。我只想那个人还站在原地。还在。

配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罗伊娜,江苏省南京人,创作涉及小说、散文、诗歌等门类。作品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文心杂志》《创作与评论》《微刊行摄》等刊物。曾获网络文学赛事短篇小说类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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