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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旅笔记 | 酸枣小孩:香樟树与枫林湾

行旅笔记

我定定地站立于历史与现实的交叉处,茫然四顾,终于明白,自己再一次走丢于异乡之地。

香樟树与枫林湾

文 | 酸枣小孩

在从前的家里,最珍贵的家具便是母亲陪嫁过来的那只樟木箱了。它常年放置在父母亲的东卧房里,紧靠床尾的位置。樟木箱里存放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好点的衣服,被子,甚至逢年过节不舍得一下子吃完的好点心,也被母亲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放进去,还要加锁——这是防备小孩子偷吃的。

樟木箱是上下分体的结构。上面的箱体很大,下面还有一只专门收纳鞋子的小橱子。小橱子有四只短粗的小脚,支撑着整个樟木箱的重量。

在我的眼里,樟木箱并不仅仅是一件用来收纳物品的家具,它更像一种艺术品。我认识它的时候,箱体的红颜色已经很旧了,旧红色却更加衬托出它的古色古香。像任何那个时代的家具一样,樟木箱上绘着漂亮的花饰。花饰颜色单一,所谓的“描红画绿”,虽然历经岁月侵蚀,颜色暗沉了许多,却依然鲜艳醒目。上面的箱子上画的是花团锦簇的牡丹,下面的橱子上画的是红梅花开和报喜的花喜鹊。

连那箱子上铁制的锁扣和拉环都是别具匠心的,透出一种独立于庸常日子之外的艺术气息。我无聊的时候,常常坐在它前面,用一双小手“把搭把搭”玩弄鞋橱小门上的锁扣,不知疲倦。

最欢喜的是母亲开锁的时候,取出或者放入东西,母亲都要用那把隐藏很好的小钥匙把樟木箱打开来。樟木箱被打开了,箱子的内壁贴了一层浅淡的青红条纹的纸,这种纸应该是特殊的纸,用来防潮用的。很厚实,摸上去有毛绒绒的手感。一股樟木独有的香味扑面而来,它不是浓郁的刺鼻的,而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香气,它是轻淡的,又是厚重的,我深深吸一口气,好让这香味更多更久留存在记忆里。

除了樟木箱本身的香味,箱子里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是白色的樟脑丸发出的,它被母亲藏在衣物里,凑近了闻,味道是浓烈而又刺鼻的。

从前的人家,柜橱里存放衣物时,樟脑丸是必备的,它可以防虫蛀,防霉变。对于小孩子来说,它还有另外的用途。我们常常拿了母亲的樟脑丸,跑到院子里去捉弄蚂蚁。用樟脑丸在蚂蚁出没的周围画一个圆圈,正在行进中的蚂蚁便顿时慌了神,陷入迷路状态。看着它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在这白色的包围圈里左右奔窜,几个恶作剧者便快乐得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樟木箱和樟脑丸都来自于同一个本源。北方是没有香樟树的。第一次见到这种给予过我特殊美感的树木,是在横峰的“慢时光”。

慢时光虽然是一处着意为之的乡村文化氛围,可是那里的香樟树却是一种纯朴的自然景观,一棵接着一棵,并不密集,但是随处可见。在小河畔,有两棵相距不远的老香樟树,树龄都是在三百年以上的,它们仿佛是兄弟,又像情侣,不亲密也不疏远,在无尽的岁月里相互守望,不离不弃。

这两棵古老的香樟树树身上都缠绕着绿意盈盈的络石藤,这在我是新奇的,只有在江南,才能到处看到这种藤缠树的景象。不止是藤,还有绿苔,光秃秃的无任何附着物的树干是极少见的。有一年春节去杭州,在浙大校园里,看到路旁的老树身上都长出了一簇簇崭新的树苗,很让人惊奇。

香樟树是横峰的市树,怪不得处处可见它的身影。在东山村的村口,有一棵树龄六百年的古樟树,它是分叉而长,两根分支都很粗壮,而树的根部,要五六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它的身上也爬满了青藤。

据说香樟树开花也是香的,香樟树的花朵白色作底,略带些浅绿淡黄的修饰,花香是清淡的,飘渺在空气中。那是怎样的一种香气呢?可惜我还是来得早了些。

在黄道故居的门外,也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它看起来是年轻的一代,树身上并没有藤蔓缠绕。在离它不远的所在,生长着一株桂花树,桂花树长得何其大,几乎有“亭亭如盖”的气势了。第一眼看见便惊诧于它的如此高大蓬勃了。有本地的同行者却说怎么原来没见过呢?大约它之前都是被无视的存在吧——忽逢幽隐处,如见独醒人。人与草木的相遇也需要某种机缘巧合。

桂花树墨绿色厚实的树叶被雨水滋润着,泛着油亮的光泽。桂花树下是可以避雨的。然而我更想看到一树的桂花开,嗅一嗅弥漫于空气中的桂花香。我站在树下掐指一算,离秋天还有好远好远……

江南的秋天也是让人期待的啊。秋天有桂花香,秋天有枫叶红。乌石头有一片枫树林,据说到了秋天满山红叶,仿若仙境。

在一个名叫枫林湾的地方,我却只见到一株枫树。它生长在红场的旁边,被竹篱围着,没有铭牌,大约也有几百年了。也曾见证过这片红色之地的血雨腥风,却不发一言。如今它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太平盛世的日出日落,依旧沉默着,连树叶也不摇摆一下。

枫林湾是一个很奇特的村庄。它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当年的根据地遗址,一部分是现代乡村新生活,这样的村庄布局或者更具有某种象征意义。我穿行于鹅卵石铺地的旧日小巷里,旧时的石墙上长满了岁月的青苔,电报室,会议室,档案室,银库,马厩……所有的旧址都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它原有的风貌,黄墙黛瓦,只是所有的房子里都空荡荡的,那些曾经鲜活生动的人迹都消逝于历史的深处,唯有院子里那一丛高大健硕的芭蕉亭亭直上,它越过了参差的瓦脊,仿佛要直达苍茫云霄。

这丛芭蕉据说是方志敏亲手所植,下面的叶子已经枯萎苍黄,顶梢却又有新的绿色叶柄抽拔而出,昭示着一种不可抵挡的自然法则。

后来我迷失于松山第,大约也是有原因的。这座小山村的历史太过厚重了,而又迷雾重重,我流连于一间间空寂的房子里,想要寻觅到一些岁月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可是什么也没有,半个村子都深陷于一种寂寂无声之境,连春日的鸟鸣也听不到。

当我终于走出这片空境,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村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都去哪儿了呢?我踟蹰着,辨不清来处,也看不见去处。有不知哪家飘过来饭菜的香气,有不知名的母亲扯起嗓子呼唤孩子回家吃饭。

我定定地站立于历史与现实的交叉处,茫然四顾,终于明白,自己再一次走丢于异乡之地。

配图:酸枣小孩 / 编辑:闺门多瑕

酸枣小孩,河南延津人,现居山东济南。自由作家。民刊《向度》主编。出版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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