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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血管里的水声,那是我身体里的另一条河流,与生俱来

河流的上游

|蔚蓝之蓝 


如一条巨大伸展的绿色叶脉,河流从某个遥远的神秘源头,在大地上蜿行而过,纵横交错,无数条根须一样的支流纷纷岔出,向着远方的大地无限延伸,又紧密相连,生生不息。倏忽山峦,倏忽平畴,时而浊浪滔天,时而静默如斯。水色依依,时光流转,一路向东,向东,终汇成一条巨流,浩淼在云宇之间。

这是生命的一个奇妙所在。

在这个黄昏,河流在村庄之外如斯流淌,水声清越,河水拍击着两岸的土地。我听到了血管里的水声,那是我身体里的另一条河流,与生俱来。它同样来自某个不可明喻之地,岔道纷纷,延绵着先祖的脾性、肤色、喜好,那是我生命的源头与祖地。


一百年前的夏日清晓,是我这个家族的生命源头,它来自遥远之地,带来了那些古老村庄的气息。那里一座座高大的牌坊矗立在白墙黛瓦之间,远树如烟,空气里弥漫着楝花的苦涩的馨香。但新疆域的流水、阳光、风雨,还有土地铸造着属于这个家族特别气质与脾性。

没有人能具体描述我的老曾祖父带着一家人,乘一叶飘摇木舟在这条河流里逆流而上的情景。在父辈的影影绰绰叙述中,我一次次描画出这个老人的形象,高大、健壮,常年的劳作而骨结粗大,皮肤黝黑。那个平常的夏日清晨,于我们家族却是开创了一个新的纪元,在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如撒下生命的种子,从此在这片荒芜却丰饶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一代代人被繁衍出来,村舍俨然。

当然,那时这一切只是曾祖父遥远而朴素的梦想,生养曾祖的故乡河流,却一次次淹没他几乎到手的庄稼。在又一个阳光热烈的夏日午后,毫地征兆的暴雨让河流疯狂暴涨,瞬间淹没了秧禾。曾祖这个高大木讷的老实男人,攥紧了龟裂的拳头,终于做出了他这一生最大的决定,他要离开这个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庄,带领全家去往遥远的陌生他乡,那个在村庄逃荒者口中一个影影绰绰荒无人烟的江中孤岛开僻他新的家园,他将是这个家庭在这片新土地上的始祖。曾祖父为他这个当时石破天惊的想法所惊讶,连一向对曾祖父言听计成的曾祖母也被丈夫这个可怕的想法所惊吓过度。这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妇人,她的面容已模糊在尘封的历史之中,她一生谨慎言行,依附着丈夫,遵循着传统的美德与短视,用一双小脚为这个家族生下一堆高大健康的儿女,哺育着他们,直至苍然老去,春草很快没过她同样卑微的坟麻头,这一次她却用恸哭抗着丈夫不可理喻的决定。曾祖这个沉默却如土地一样坚实的男人却依然进行着他的决定,他带领着儿女最后修补好那叶千疮百孔的木舟。他岔岔地望着这片淹没他家园的浊黄洪水,他又凝视着他四个高大健壮如牛椟的儿子,他有什么理由不离开这里,开创一片新的土地呢?

太多的细节我无从知晓,这是永远的一个谜,随流水逝去,被时光深藏。木舟漂流在一望无垠的江水之上,前方是不可着摸的远方,身后是渐已依稀的故园,熟悉的山峦绿村消散在云烟之间,这是一次破釜沉舟没有归途的旅程。当荒岛徐徐展现在已在茫茫江面上漂流几日曾祖的面前,曾祖的愁容一扫而光,这是一片荒芜的人烟稀少的伊甸之园,蔚蓝的天空之下,无边的绿色芦苇在风里摇曳,如一片荡着绿色波光的海,在宽广的河流之间,又犹如一叶飘荡的绿舟。曾祖匍伏地这片荒凉却肥沃的土地之上,双手深深插进了松软的泥土,这个沧桑的男人泪流满面,感激着上苍对他的恩赐。这是一片没有开垦的处女之地,曾祖带领着他四个牛椟一样健壮年轻的儿子,一起开垦着属于他们的家园。一块块肥沃散发着草木芬芳的土地开垦出来,长满了丰硕的庄稼,楝树一簇簇紫色花朵盛开在晚春的微风里,炊烟升起村庄的上空,几乎是故园的翻版,这个家族的河流又在遥远的异乡流淌。而这片陌生迥异的土地,宽广的河流将村庄环绕,无边无际的平畴向远方伸展,又赋予了这个家族新的模样。曾祖用整整两代人的艰辛与代价,近五十年的光阴,终于在这座芦苇丛生、遍地荆棘的孤岛上留下来,并枝繁叶茂,如一条条支流向四方伸展。


生命的种子,有时只是一个偶然,一次小小的意外,便一切烟消云散。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及。

当结婚才一个月的叔祖父,带着新婚的喜悦,为这个家族去湍急的江流中去捕鱼时,莫名的风浪掀翻了他的木舟,瞬间葬身江底。一条本可繁茂的河流便消无声息,没有任何子嗣的叔祖母远嫁他乡,叔祖父的坟茔,孤独地湮没在一年年丛生的荒草之中踪迹难寻。而他存于人世的兄弟们,则早已人丁兴旺,枝繁叶茂。一百多前的那个夏日清晨,一切那么平常,曾祖父带着小脚的曾祖母在开垦这片荒原,我七岁的祖父正在田间放牛,草房掩映于绿树之中,不远处的河流气势磅礴,夏日丰沛的雨水让河床无休止地膨胀。没有任何征兆,一头发狂的公牛径直向祖父奔来,尖锐的牛角足可刺穿祖父单薄的肚肠。公牛在追赶,祖父纤弱的身影在荒野里奔逃,风声在祖父耳旁呼啸而过,我不能相像当时年幼的祖父怎样的绝望。感谢上苍,感谢那棵树,祖父急中生智,是它挽救了在绝路上飞逃的祖父,他爬上这棵树才得以逃过生命中这场大劫,是这棵树让这个家族才可能枝繁叶茂。

这里,我要迫不及待地说说我的这位祖父,我血脉的上游。这个平凡如蚁蝼一样的祖辈,身材高大,贫穷卑微,一生默默无闻却几经大难,仿佛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将他护佑,总能死里逃生。翻倒的渔船里,他凭着河流里习得的水性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被日本人当作间谍抓进大牢,却最后毫发无损地归来,接着与祖母生养还没有生完的一大堆儿女。他操劳了一生,待儿女们长大成人自后,便不闻世事,享受着难得的晚年时光。

当我出生的时候,他已在前一年去世,七十二岁的光阴,不长也不短的寿命。我只能一次次立在中堂他的遗像上凝望他的音容,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与温暖。大人们总谈论起他,他对孙辈的溺爱,他的勤劳与贪吃,以及他与奶奶多年形同路人的不和。这个和善有点碎嘴的老人,喜欢吸味道浓烈的黄烟,又总喜欢差使着孙儿为他拿来烟杆,当孙儿蹒跚着为他拿来烟杆,他总咧开满嘴黄牙大笑。这贫苦一生的老人,认为肥肉是人间最大的美味,再痛苦的疾病,若让他饱饱吃一顿肥肉便胜过任何良药,甚至在临终的前夜,饱食了一顿油得发腻的肥肉。当想着他对孙辈的溺爱,以及父亲不近人情的严厉,我常常在大人们的交谈中失声痛哭,为他过早地逝去而不能得他的痛爱而哭泣,却总引来大人们的开怀大笑。

祖父从未离去,其实那些逝去的先人都没有远离,他们以各种方式与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只要这一条血脉的河流连绵不绝地流淌。他们会时不时出现在后辈们的梦里与白日的暇思中。我曾多少次梦见祖父在田野里行走,姐姐在病痛中清晰地看见祖父抚摸她烧得发烫的面庞。他们亲手栽下的杨树、苦楝已成绿荫,荫凉着他的子孙,那片他与先祖们开垦的田野,风吹麦浪,我们在田间劳作,一样的姿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蔚蓝色的炊烟升起在村庄的上空,布谷的歌声在四月的远空里飘荡,一切依然。

更多的是先祖的模样在他的后辈们身上重复,从那些众多的后代脸庞与身体上,可以依稀看见这些远逝者的影子,我们是这些先人们存留于世的血脉与种子,如河流一样连绵不绝。老年的祖母常把三叔认错,以为故去多年的祖父又回到身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泪水满面,祖父的离去,让她早已忘却了彼此的恩怨,其实她的心底仍有着绵绵的思念。而父亲的声音是祖父的翻版,浑厚却有点口齿不清。

而更多的脾性隐藏着,如暗河奔流,随血液流淌,那是先祖给予我们最珍贵的馈赠,赋予我们特别的性格与情感,我们在茫茫的尘世间漂流,不会忘记远方的永恒故乡。


河流浩瀚在天宇之间流淌,从遥远的地方漂来,又流向不可知的远方去。恍然梦境,我乘一艘时光之船,逆流在远逝的河流中,一百年的时光,倏忽而过,河风浩荡,芦花飞舞,清凉的江水打湿了我的衣裳,河流展现着她别样的美丽的与哀愁。三个身姿修长的姑娘浣洗衣裳,暮秋清澈的江水倒映着她们青春的脸庞,仿佛我能闻得见她们温馨的气息……她们是我的几个姑奶奶们,头发乌亮,这是我这个家族所有女性的发色,我们来自同一条的河流,流着同样的血液,她们是河流的支流,如岔道纷纷,又融入另一条神秘的河流,成为先祖。

虽她们早已驾鹤远去,祖母总能精准里从她一堆孙女中分辨出她们存世的音容,而决定着她的亲疏喜好。“阿云有着小姑奶奶一样圆圆的脸庞,梅子同大姑奶奶一样高大的身体……”她常常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同她们的兄弟们一样,她们都长着高大却修长的身体,面容秀美端庄,却命运各异。大姑奶奶早早地嫁在了她生长的故乡,同她的母亲一样,缠着小脚,恪守着祖训,生养了一堆儿女,最后无声无息地老去,安息在故乡的土地,如野草一样,甚至没有她的名字。她是祖辈几百年来生长的那个村庄气质的延续,曾祖带着一家离开故地,开辟着新的疆野,那些先辈的血液仍在他的身体里如河流流淌,连绵不绝。她毫无怨言地伺俸着把她当仆役一样使唤的公婆,常年生活在打骂她与别人姘居丈夫的阴影与拳头之下。

四姑奶奶则生活在这个异乡的另一个村庄,同她的母亲一样朴实,却命运无常,早年丧夫,留下一大堆儿女,刚及儿女成人,大儿又因病故去,风烛残年的她与没有家室的残儿相依为命,贫穷是她生活的全部。虽然各自成家的娘家人从未给她任何的恩惠,但每一次娘家人的偶然来访,都让她幸福很久,这个慈祥善良如天使一样的老人,我们的到来,她会像孩子一样高兴,会宰杀掉家里唯一下蛋的母鸡,翻出积攒很久自己舍不得吃的食物,却还为不能更好的招待我们而心存不安。她最后终于幸运地以八十三高龄死在了那个同样孤苦无依残儿的前面,而我那个终生未娶的表叔不久也去了天堂。

而小姑奶奶的一切是个谜,这个家族对她的一切忌悔莫深,她是这个家族的异类,从大人偶尔偷偷摸摸闪闪烁烁的叙述里,我只知晓她的一点鳞爪,她是这个家族之树上盛开出的一朵罂粟之花。幼时的我甚至有点莫名地崇拜她,我曾为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胆战心惊。虽她当时几乎与这个家族再没有一点瓜葛,老死不相往来。她终生未育,抱养了一双儿女。有一次年幼的我禁不住好奇向父母询问小姑奶奶为什么嫁给了土匪头子,随即招来父亲的暴打与母亲的喝斥,这是这个家庭永远也不想揭开的伤口。

也许最小的她受着父母与六个兄姐的疼爱,也许她的血液里隐藏着先祖叛逆的种子,她成了一个让人唾骂的女人 。她的所作所为与那个三从四德的时代、与这个遵遁着传统法则的家族格格不入。“她不学好,不好好地嫁人,却要去学什么唱戏,跟人私奔,真是丢人丢大了,曾祖父气得吐血……” 大人吞吞吐吐的叙述,却让我无限向往。其实曾祖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叛逆者,当年只为寻找一处新的家园,全然不顾曾祖母以死相逼,前无古人地毅然带领全家离开祖辈生活几百年时光的村庄,去寻找一种面目不明的生活。小姑奶奶身上流淌着曾祖的血液,河流在这里延续,只不过用另一种形式特别地表现出来。

我一次次勾勒出小姑奶奶的形象,虽不具体,却越来越清晰。那个遥远同样美好的春天,桃花开满了静寂的村庄,映红了我小姑奶奶青春美丽的容颜,天空蔚蓝,无边无垠,少女的心事如流云。她不要过姐姐母亲们平凡苦寂的生活,更不要那个家里早早订下来的婚事,那个五大三粗的只知埋头干活的木讷男人。她的美貌闻名乡里,还有她的歌声,她一次次沉迷在故乡黄梅戏的戏文里,举案齐眉,花间月下,那里有她向往已久的爱情。在一个黄昏或是清晓,她将要出嫁的前夜,空气里散发着栀子花清雅的幽香,她逃离了这个生养她的村庄,投向一个走四方的戏团,她的美丽与歌喉很快让人瞩目,这里却没有找到她的爱情,却被一个土匪头子占有,生命的繁花,一切到此嘎然而止。我不知她当时的绝望与无助,一次次以死相逼,却仍不能逃脱,这无疑成了这个家庭的耻辱。她也许觉得再无颜相见亲人,虽然解放后她终于获得了自由之身,嫁在了故乡不远的地方,却不再与家人来往。也许这是她对自己年轻时无知的一种惩罚吧。与她高寿的姐姐们相比,她只活不到六十岁就逝在了异乡,同时逝去的还有她谜一样的过去,没有人能懂得她心底的欢乐与悲伤。

事实上,她无疑给这条家族的河流带来了新鲜而奇异的血液,那些后人们飞蛾扑火一样前赴后继,以她为榜样。我的表姑,那个老实巴交四姑奶奶的唯一女儿,天生地反叛,不守规矩,与她母亲的脾性天壤之别。为逃离不如意的婚姻,放弃平淡如死水一样的生活,抛夫别子,却几乎一样的结局,客死在他乡,尸骨无寻。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那些流动在她们血管里如河流一样的先祖血液已把一切安排。


河流在大地上奔流,有无数的支流汇合交错,它们来历不明,却赋予了河流另一种气质与更新鲜的生命,汇聚成一条更巨大的河流向远方奔腾。当祖母的到来,为河流带来了别样的色彩,她同样来自另一条神秘的错综复杂的大河。她与祖父的结合是一个迥异的结合,她的勤劳、古板与这个家族血管里流淌着的隐忍、叛逆相克相生。

当她以二十几岁的高龄嫁入这个家族,是一个当时热议的语题,当时这样的年纪已是儿女满堂,是什么让她枯守青灯二十多载的光阴,才在最后匆匆结束漫长的少女时光?没有人给出答案。她迥异于这个家族的一切,也有别于这个家族性格各异的女性先祖,矮小却面庞清秀,与高大的爷爷形成强烈的反差。那些怪异的脾性奇妙地在她矮小的身体与强大的内心组合。这是河流的阴面,镌刻着这个家族血液的另一种气质。

这个矮小的女人,勤劳坚忍,颠着一双一脚为这个家族整天操劳。她天生洁癖,衣服上不能沾上一点灰尘,只用白色的方帕,她使用的物品任何人不可触碰。也有温暖的一面,对儿子们过于溺爱,贫穷的岁月,少量的粮食给了丈夫与儿子,自己只能喝下残存的汤水。但另一面又威严强势得近几乎绝情。坚硬如铁的祖父,与她之间一生的斗争,也不能把她驯服成为一个温良贤惠的妇人,却让老年的他们形同陌路,各自诅咒对方比自己先离世而去。祖母顽强地固守着男尊女卑的信条,苛刻到近乎极致,媳妇永远是外来的下等人,只适合生育与劳作,抚养王姓的后代。甚至是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地薄情,当年年幼的大伯与大姑同患天花,精力有限的祖母毫不迟疑地照顾大伯,任由大姑自生自灭,不到七岁就孤独地在柴房里死去。当产后的小姑无人照看,她照顾三天不到就要急急赶回,担心已七八岁的长孙玩水,最后年轻的小姑患产后血崩而逝,这成了祖母一生的痛与梦魇。她一生都在自责自己亲手害死了两个女儿,家族的任何不幸与变故,她都固执地认为两个儿女对她的怨恨,她开始虔诚地信佛,以求内心的平静。也从此改变了她对男丁的偏好,比如我的出生,她不再惊喜,只淡淡地说一句,“唉,又生了一个小子”便匆匆离去。

与祖父多年的战争,祖母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虽然祖父也活到七十二岁,祖母却毫不迟疑地活到九十八岁,却没有祖父的体面,常年的瘫痪让她失去往日的清洁,虽常常换洗,那种难闻的气味仍在她身体上散发。她的偏心与强势让贴心的女儿们早早离世,也让当年备受祖母压迫的母亲耿耿于怀,“产后第二天就下雪河里浆洗衣裳,没有照顾过一天孩子,却时常被无端地打骂刁难”。但善良的母亲还是将她照顾,她毕竟是我们血脉的源头。

祖母在一个秋天的黄昏离世,活了将近整整一个世纪的光阴。临终前的祖母终于顿悟,泪流满面,她的偏执与不近人情的强势让她的晚年如此孤独凄凉,那些曾痛爱的后辈们,并不如她所愿孝顺地陪在身旁,她哭泣她过早离去的女儿,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请求母亲的宽恕,宽恕她对孤苦无依母亲曾经非人的欺凌。善良的母亲早已将祖母原谅,她们握手言和。

村庄之外,秋天的河流,澄澈宁静。


时光流逝,先祖们已然远行,埋藏在故园的山冈,新生的啼哭总能照亮静寂的夜空。大地之上草木死去了,一年年春天,又春草葳蕤。有飞鸟在天宇展翅飞过,一朵云孤独地流浪,河流静默如斯,流向亘古的无际远方。



蔚蓝之蓝,安徽桐城人。文字偶见《雨花》《野草》《时代文学》《江河文学》及《向度》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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