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愤怒，都因为绝望。
每一次悲伤，都因为善良。
——陈润生《弱点》
每一次愤怒，都因为绝望
文 | 陈润生
谢江，谢江
飞瀑轰鸣。
江水无骨。
沧桑的歌手，一首一首唱着熟悉的歌
唱着心酸和愤怒。
蔷薇花开在峭壁上。红得像一团一团的
理想和信仰，不必担心
有酒冲淡他们郁结的迷惘。
他们笑啊，叫啊
没有一个优雅的吃相。
他们叹息啊，呐喊啊
发泄着昨日的失望。
群山哑默。
世事苍茫。
人间有他们用坏的时光。
碧锈
燕子低飞。成双成对
荒废的老房子，比去年又旧了些
雨绵绵下了很久
房后麻柳树，房前黄皮竹
更绿了。她站在生绣的铜锁前
努力回忆钥匙藏在了哪里
猪圈门口，风簸已风烛残年
她从风簸屁眼里掏出一串毛线串的锈钥匙
脸上浮动一抹重逢般的惊喜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
一排排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寄
你
突然间就看透了尘世
一会，便放空了自己
把身体
安放在残春的雨夜
满屋子都是潮湿的气息
半杯喝不下去的酒，在桌上
凉了很久
那些重复的回忆，一点点聚集
像烟圈。又像一首歌单曲循环
雨滴不停敲打玻璃窗
把黑暗，越敲越漫长
清明，挂青记
回到二大丘埂子的时候
母亲坟头上已挂上两匹青了，我再挂上一匹
就是三匹。红色的青和白色的青
随风摇晃，一同摇晃的还有干枯的茅草
母亲已经逝去很多年了
她活着时的样子，我还能清楚地记得
她离开我的时候，我在湖州监狱服刑
当我从父亲的信件中得知她逝去的消息
我没有哭。我望着高墙外的阴霾发誓
以后一定要做个好人，昨天
我带着老婆和儿子站在母亲坟前
心怀愧疚。父亲也站在身边
父亲今年七十六岁了，我们回到县城后
他一定很孤单
习惯
遇多了乞讨者，我们忘记施舍
见多了假真相，我们选择沉默
吃多了苦，我们变得麻木
生多了病，我们厌倦医生
见多了死亡，我们不畏鬼神
遭多了失败，我们抛弃理想
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我们自我相信又自我否定
自我欺骗又自我虔诚，习惯被洗脑
被误导
被幸福
我们，明明清醒
却只能装睡
春山帖
我常常一个人爬未名山，在草木中寻找路
寻找活着的证据
马桑树、羊屎条、黄金棍、牛网刺
它们径自发芽，毫无顾虑
比我更懂得春天的意义
每一次爬到山顶，我都会闭上眼睛
慢慢地喘一会气
才在空茫中盘腿而坐，悄悄吸纳
自由干净的气息
放空自己。抛弃生活的艰辛
生命里的郁郁不得志
有时候，我也会双膝跪地
仰天狂叫。困兽一样
只为了表达，我
竟然活得不像一个人
落日
马耳杆无风自动，白白的穗
总让我误认成芦苇
爬上山顶的人，有眺望远方的权利
远方还是山，一山高过一山
沉默不语的山呀。多少年了
还站在原地
夕阳也是冷的。它从云缝里漏下来
像一道光柱，打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
枯枝折断的痕迹那么明显
几只飞鸟沿着暮色飞走了
雾气弥漫开来，一脚踏空
就是万丈深渊
落日有一张颓败的脸
弱点
天空，是用来仰望的
乌云和白云，是两张
不同的脸。
我的一生都在看它的脸色行事
反抗，不够彻底
顺从，也不够彻底。
多么无奈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两张脸。
每一次愤怒，都因为绝望。
每一次悲伤，都因为善良。
润生，男。1977年生于贵州道真，仡佬族。写诗，涂字，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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