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劲吹
他单薄的
像只蚂蚁
水澄，水之湄
文 | 张明辉
朝圣
起风了
太阳开始下坠
白云薄得像纸
偌大的雪山
只有一个孤单的人
在沙沙赶路
是他朝觐了山
还是，山背负了他
山风劲吹
他单薄的
像只蚂蚁
午后
时光是静谧的
小树林也是静谧的
有风划过指尖
几声翠鸟的啼鸣
惊动了水汀的芦苇
阳光在水杉上舞蹈
晃动的碎影坠落水中
池鱼衔着残荷，交头接耳
山水枯瘦
我在树下，细嗅腊梅的幽香
度外
深谙世事，纷纷扰扰
不如折返山林
借山听雨
世事无常，繁繁复复
万物皆空
不必纠缠
比如在国清寺
古佛青灯，寒山问道
拾得聚柴
一株老梅树
顿生欢喜心
将诸事置之度外
一行至此水西流
寒山湖
——兼忆诗人江一郎
此湖非彼湖，只在天台山
与诗僧寒山无关
我曾二度夜宿此地，就像
一只鸟，停留在同一枝头
鸟鸣声中夹杂着人声，犬吠
你左手牵着板凳和果果，两条小狗
一惊一乍，在僻径撒野
右手焦黄的手指夹着烟蒂，用力
吸了一口，大步流星地走
山间的橘树，青中带黄
女子的巧手在枝叶穿梭，接生着
酸甜，果子应声而落
烟丝燃尽，星火明灭
你吐着烟圈，湖里的鱼吐着泡泡
你说：坐于湖畔，赋诗一首
我如溺水之人，从梦中惊醒
烟波浩淼，那些诗句
写在水上，再也无法打捞
水澄，水之湄
三月里的村庄是醒着的，多想坐一艘渡船，在桃花雨里漫游。
登上水澄村的河埠头，我想在此歇脚。
戏台搭在水上，锣鼓还未敲响
而阳光丰茂。喜气的红灯笼一字型排开，水乡的回廊里已响起足音。
去四处转转，我迎面的油菜花，含着少女的羞怯。柳丝风情万种，如少妇摇摆的水腰。
野地里的紫云英素静，细碎的小花镶在农妇的围裙上。
清风掠过稻花亭。农人们歇脚，抽烟，吹牛，扯家长里短。而一只猫蜷缩在墙角，它所窥视的，恰是日光透过树枝的空白
转回来，在水之湄，芦芽尚短
一群鸭子扇动翅膀，摇摇晃晃，像极了赶集的人，姗姗而归。村里的一场大戏正等着开锣呢
鹧鸪声里，桃花正艳，春光正好。
白鹭及其他
一只灰鹳蹿进了
灌木丛，啾的一声鸣响
随后消失
一只蝴蝶被压成纸片
挂在叶尖上
一只蜻蜓闪着金光
尾翼透明，施展平衡术
一只白鹭收拢羽毛
陷入了冥想
另一只白鹭，撞见了魂灵
无助，惊恐
风，加速了逃离
时间的音符在此停顿
面对一条过去的河流
我该说些什么
白云赶路
我隐身于绵密的林间
风一掠而过，去追赶
与我擦肩的那只黑鸟
白云也在赶路
风推着它走
众生，都在追赶
却不肯，停下来歇脚
我那死去的亲人
他的魂灵，也在赶路
风，推着他走
运河边的卡秋莎和一只水鸟
运河里的运输船在突突驶近
桥下，河水在晃荡
波浪的色彩在不断加深
行道树的倒影扭曲，变形
晃动的碎叶间飞出一只水鸟
它拍打浪尖的声音，恰似
河岸边传来卡秋莎的乐音
激昂、欢快、奔放，水涡旋转
如一朵盛放的水莲
运输船在突突驶近
水上舞者的姿势在不断变换
它在水中沉浮，出水的模样
像极了，拖着
一串长长的尾音
念想
他说，五蕴皆空
青灯、古佛、黄卷
他用纤指绣出一朵雪莲
白色花瓣，日渐消瘦
她坚守孤贞，在绝望里
滴落，一行清泪
寂静如月夜，莲台灯灭
念想被隐藏起来
他要修来世，匍匐在地
欲念如缠绕的蛇爬行
情欲之花夭折，孤寂
决绝，灿若死灰
虎纹猫
又遇见了这只母猫
黑色碎花条纹，一束幽暗的光
如闪电刺穿瞳孔，从哪里来
去往何处，娴熟地穿过树丛
神情落寞，如此的慵懒
抬头，却有着虎一般的踞傲
并非初次邂逅，那天
从架空层推门而入
一声尖叫，随后一道魅影
在正前方，跃起，破窗
一阵骚动，几声小兽的稚啼
在杂物堆的一角，伸出
几条毛毛绒的尾巴
不忍驱逐，任窗户
继续敞开，留有缝隙
登上二层楼道口，往外
张望，那只逃逸的母猫
并未离去，在窗下隐匿
悄无声息，惶然的神情
像极了一位失孤的母亲
本期编辑：赵宇
张明辉，笔名江南冰雨， 70后，浙江温岭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台州市作家协会散文创委会副主任，温岭市作家协会主席，入选浙江省第三批“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作品散见于《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浙江作家》《浙江诗人》等刊物，著有散文集《寻觅江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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