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低调的芒草花，同样有着一种令人心生欢喜的艺术美感。
木心的乌镇
文 | 蓝芸
这一个初秋，我们再来乌镇。
第一次来，是在十二年前，女儿的上一个本命年，也是初秋，临近我们的生日。那个时候，木心先生还在世，正是在头一年里，被乌镇从美国接回了故园养老。乌镇把先生的老宅整理出来，先生得以回到从前生活的地方。可是，那个时候，我并未知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位木心先生。
那个时候，我的生活和现在也完全不一样。女儿也是。
三年前，我携两位驴友一起来乌镇，完全是为了木心先生。也是在初秋。从长途汽车站出来，我们上了一辆去乌镇景点的面包车。我问驾驶员到木心故居怎么走？他说他不知道木心是谁。我再问他乌镇东栅的财神湾186号怎么走？他依然回答不知道。但是，他说他们家在东栅景区开有客栈，可以给我们提供优惠的住宿。于是，我们欣然答应投宿他们家客栈。
下午，我们三人在西栅随意走了走，晚上看了灯光旖旎的西栅夜景后，客栈用车把我们接到东栅。于漆黑里，我们通过桥孔过道入住了客栈。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木心故居与我们住的客栈门对门。很遗憾，我们计划里在乌镇只是住宿一晚。我们把不大的东栅逛了一遍，看完蚕花表演，准备再到西栅好好看看。才过了风雨桥，漫步在那片竹林的青石板路上，我们仨聊兴正浓时，我的脚莫名其妙地崴了一下。之后勉强在西栅走了走，回到客栈后，我的脚一时间几乎动弹不得。我只得停下来再多住一天，她俩去了西塘。这一天，我一个人慢悠悠地感受着故居里木心先生在美国生活的视频，反复看了两遍。然后，再慢慢去了木心美术馆。在阶梯图书室坐了很久很久,坐在那里只是发呆。回到木心家对面的客栈，再住一晚，这一晚我换了单间，窗户正对着木心家的门板。我想如果木心家也开着窗户，两家在窗口对话就是面对面了。第二天清早，我的脚莫名其妙地又好了。不得不离开，该去进货了。尘世生活的压力依然在虎视眈眈地紧逼着我。
这次再来，依然是要进木心故居纪念馆的。进馆也依旧要预约，没有预约的留下姓名，电话号码和来自哪里。因为女儿在外面等我，因此没有逗留太长时间，走一圈就出来了。感觉陈列比三年前少了一些，没有看见他从美国带回来的古旧而典雅的实木橱柜，屋内的展厅似乎也小了一些。到西栅摆渡船进去后，索河沿廊而行，恰巧下起了小雨，烟雨江南缓缓氤氲开来。屋檐落着时不时断线的珠帘，众多长相一样游客不同的乌篷船，在一条水里游来游去。等我们转回来，再找木心美术馆时，已经很晚，闭馆了。
冥冥之中，我们居然走到了美术馆的后面，就是三年前，我坐在阶梯图书馆里，面对前面落地玻璃高墙外的美丽风景，同时很好奇的那一块地方。地面是白色的小石子，黑的假山景观。凡是和木心有关联的一切总是那么唯美，那么有艺术感，这是最魅惑我的地方。我和女儿再往前走一点，一条蜿蜒的小道，照旧以白石子铺就，合围着芒草，没有昨天南京玄武湖里的高调壮观，这里低调的芒草花，同样有着一种令人心生欢喜的艺术美感。我们走出来时发现路旁立着一块牌子：游客止步！我们进去的时候不是这一个路口，并没有看见这个婉拒我们的标识，否则不会这样无理的。我想先生有灵也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我想这也许正是木心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吧。当然，这一切和木心先生有关的身后事，并非他本人亲历所为。先生生前只知道这一场地的选址。他曾经在最后的日子里来到现场轻吟到：“风啊，水啊，一顶桥！”但是，正是他生前艺术力量吸引了陈丹青和陈向宏这些愿意为先生打造这一切的同类人。
今天在木心纪念馆遇见一位挂着单反的游客，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估摸着有六七十岁吧。可是，他并不甚了解木心。听我给他介绍以后，他问：“木心写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了吗？”我回答，目前好像还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木心先生可以影响一代艺术人。在学术上包括绘画和文学。同时还有生活的艺术，活着的艺术。
这一次是和女儿一起，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兴趣到处打听木心。比如上次在林家铺子，听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嫂讲木心。尽管乌镇给暮年的先生请了工作助理和生活帮手，但是，先生的衣物都是自己整理，且特别整齐。美国回来定居后，依然特别节俭，袜子破了还要亲自缝补以后再穿。可是，当今社会，还有谁在补袜子穿呢？何况一个大艺术家。
在木心故居，我还说了：如果没有陈丹青就没有木心身后的一切，没有我们对木心的认知。我想这话是不为过的。一个人一生有才华固然重要，被人发现被人认可似乎更重要。这也是文学写作里作者和读者的关系吧。尤其在当今社会，唯有被认可才能找到生命的存在感。也或许，我还有这样的思想还是没有活到木心先生的那一份生命的自信吧？
这自信又来自于哪里呢？我想该是修炼，是知识文化和涵养的修炼吧！这些似乎又和时间有着关联。生命如此短暂，你的时间花在哪里，生命的归途应该就在那里等着你。
一墙之隔的木心先生请安息吧！您的生命何其神奇，我也不亚于您生前一段时期，徘徊在东大街上的任何一个追随者。我不想把自己比作狗，精神的流浪狗。在您的门前踱着慌乱的小步，而又不敢见您。看来，唯有踽踽独行，一世一生。
插图：网络 / 编辑：蔚蓝
蓝芸，浔阳人。江西省作协会员。执念真善美，追随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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