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望去，万物如芥粒
人群慢慢蠕动，像一条细细的绳索
捆住山腰
深山寻梦（组诗）
文 | 李树侠
山间明月照人还
夜读地理志，当我翻到潜阳这页时
一群失措的星星突然越过
记忆里黑色的栅栏
它们没有秩序的晃荡
暂时打乱我刚刚写好的诗行
茫然四顾，从昨天千里迢迢而来
依然隔了一座山峦
我以为掉进了词语的陷阱
我和自己互不相见
这时天上出现一轮新的明月，它毅然地
从他乡的白纸中探出头来
带给我一瞬间的启示和冲动
我竟然飞身返回发黄的史书
我不想作为一个亲历者
看山峰如何模仿明月的孤悬
看明月如何用柔软的唇含住山峰
看他们如何互相照应，把竹海、松涛和石头
养育成自己驯服的子民
我只想蛰伏在一个标点里
看月亮拖动长长的斧子
透过对面的窗棂和门缝
用银色的锋芒，劈出几个和我一同夜游的人
夜宿木屋
住进这露天的木屋
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
四周透明的玻璃
加深了我对光明的构想
我能断定，一个人不能拯救黑暗
但是一颗流星能擦亮夜空
一阵山野的风吹来
桂花碎米一样洒落
有多少清霜在黑暗中突然醒悟
有多少古人就此不知行踪
抬头望见一轮硕大的圆月
为了防止它擅自闯进一个异乡人的睡梦
我拉上了窗帘
并点亮一盏灯
在苍穹之下，我和我的木屋
也变成了小小的发光体
虽然夜色染黑了道路
但内心的灼热和思想的野马早已挣脱缰绳
奔向几十里之外的天柱山
寻梦
恍惚中，一只硕大的蚂蚁
从对面的床上翻身坐起
懵懂地爬上白色窗帘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
仿佛迷路之人，正头顶硕大的夜露
疾走在回家的路上
山谷流泉
是我来得太晚了
所以一条山溪在晚秋
露出枯黑的脊背
所以夕阳无处可落
迟迟不肯将余晖
从我们的头顶
滑落到抚摸摩崖石刻的手上
一边缅怀着古人
一边又在暗暗庆幸
比起这些把生平刻在石头上的先辈
我们是多么幸运
不需风餐露宿，只用手指轻轻一点
就可以将一生所爱任性发送
在一处王安石塑像前，我久久站立
虫鸣拉响秋天的弓弦
这最后的余韵响彻暮晚的山谷
此时，一对挑山工，担起两筐沙子
隐进西山模糊的小径
登天柱峰顶
站在接近云朵的山顶，风吹打着悬崖
人心不稳，魂灵动荡
俯身望去，万物如芥粒
人群慢慢蠕动，像一条细细的绳索
捆住山腰
突然而至的云雾
抬高了我们仰望的角度
这时用激动的呐喊是不够的
须得挥动一条红色的绸巾
去招引它，让它脱离既定的位置
跌进我们温热的怀抱
众人都在欢呼，指点着江山
此时我发现粉红衣衫的女儿
手脚并用，紧紧贴附着山崖
在我的镜头下
她那么柔小，那么鲜嫩
像大山刚刚分娩的婴儿
车过林庄
倘若将这些仍旧苍绿的树
从村庄的版图上删去
那么这大片的稻田
便成了纯粹的起伏的绸缎
一群麻嘴鸭飞过来，那么急促的鸣叫
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搭乘秋风的翅膀
叼走这金黄的一部分
我们带着疑问在池塘边歇息
几块垫脚的石头
排成一条伸长脖子的长龙
一块挨着一块
似乎要饮下这珍贵的几瓢水
还好，远处的村子，炊烟袅袅
晚秋依然是晚秋的样子
田间的稻子正深深弯腰
插图：网络 / 编辑：赵宇
李树侠（花无语），安徽桐城人，安徽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绿风》《草堂》《奔流》《延河》《散文诗》《新华文摘》等刊报和多种诗歌年选。2018安徽十大青年年度诗人，作品曾多次获奖。著有诗集《秋天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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