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钏 之 泪
------漫话《红楼梦》小人物悲喜之三十五
泪，即眼泪，人体的正常的生理液体。人流泪有多种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内心极度悲伤。《红楼梦》中流泪最多的当然是林黛玉，遂有“还泪”一说。书中，还有一处写“泪”，大有深意。第四十三回中，这样写道：“宝玉听说，一径往花厅来，耳内早已闻得歌管之声。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他来了，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哪里去了？’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这一段，写了玉钏儿开始“垂泪”，见到宝玉后“收泪”，随后“擦泪”等“泪”，表现出她内心无尽的悲伤。
玉钏儿之泪，有何深意呢？我认为，玉钏儿因怀念姐姐金钏儿而垂泪，又因卑贱身世而收泪、擦泪，这些苦涩的眼泪表现出一个小丫鬟内心无尽的悲伤。
玉钏儿，姓白，金钏儿的亲妹妹，也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金钏儿受辱，被迫跳井自杀，应当在玉钏儿的心里留下巨大的伤痛。金钏儿死后，玉钏儿显现出来，还上了回目《白玉钏亲尝莲叶羹》。这其中，玉钏儿有各种表现，但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她对王夫人以及宝玉的深切的怨恨。
王夫人在金钏儿死后，为寻找安慰，对玉钏儿施以恩惠，把金钏儿的月例给了玉钏儿，赏赐的钱物也是两份。王夫人这层温情的面纱，遮不住她作为致死金钏儿的直接凶手的面目，玉钏儿对王夫人是怨恨的。可是，这怨恨她只能悄悄埋在心里，不敢有半点的流露。在贾府，奴才的孩子不属于奴才，而属于主子。主子打的骂的，亲生父母不能干预。金钏儿死了，她的父母没有丝毫力量来反抗。在此种境况下，玉钏儿做的只能是沉默。凤姐儿恭喜她拿到姐姐的那一两银子时，她只是按礼节向王夫人叩了头，就再不见言语。湘云发起螃蟹宴，特意叫了一些大丫头坐了一席，仔细看，玉钏儿不在里面，她肯定是刻意回避这些热闹的场面。
在玉钏儿亲尝莲叶羹一段，还可见她对宝玉的怨恨。宝玉是致死金钏儿的间接凶手，是他无端地调戏造成金钏儿的悲剧，也给玉钏儿一家带来难以弥合的伤痛。玉钏儿受王夫人指派，去给宝玉送莲叶羹。宝玉心中有愧，百般讨好玉钏儿。玉钏儿“满脸怒色，正眼也不看宝玉，半日方说一个‘好’字”。宝玉“见她还是哭丧，便知她是为了金钏儿的原故”。后面，宝玉装模做样，引得玉钏儿“哧的一声又笑了”，还尝了一口莲叶羹，却总也无法抹平她内心的创伤。
如此看来，从玉钏儿的角度，王夫人和宝玉都是不可原谅的，亲姐姐的惨死无疑给她内心留下无尽的伤痛。即使，王夫人披着一层温情的面纱；即使，宝玉因此遭到毒打，还在金钏儿周年之际偷偷去祭奠。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玉钏儿的“泪”显现出因怀念姐姐金钏儿而垂泪，又因卑贱身世而收泪、擦泪，这些苦涩的眼泪表现出一个小丫鬟内心无尽的悲伤。
此外，说两点：一是玉钏儿还是个聪慧的姑娘。给宝玉送莲叶羹，“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怎么端了去？’玉钏儿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说着，便令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物放在一个捧盒里，令他端了跟着，他两个却空着手走。”二是玉钏儿的名字，说明曹雪芹对这个人物的喜爱。书中，凡用“玉”命名的，诸如“宝玉、黛玉、红玉”等，无不是作者钟爱的人物，更何况玉钏儿还有个“白”姓。“白”，洁白无瑕；“玉”，温润高贵。这两个字，让玉钏儿这个人物留给人美好的想象。
这正是：
玉钏之泪堪苦涩，
难言心底无尽伤。
骨肉受辱遭惨死，
强颜欢笑逢过场。
作者李清，笔名了一，男，1968年3月生，山东济南市人，文学、艺术爱好者，著有《京剧与人生》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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