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谈起城市,中国的城市各有特色,虽然都在一个国度里,但每个城市的色彩各不相同。
昨天,应该是我的老家齐齐哈尔最忙碌的一天。
齐齐哈尔车辆厂
第一重型机器厂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城市,虽然这里有为全世界生产火车货车车厢的齐齐哈尔车辆厂,有成立于1954年的中国第一重型机器厂,有生产大炮最多的和平厂,但这个城市衰老的步伐也如这些工厂一样,无法阻挡。去年一个老乡从珠海回去,回来之后和我说,满街都是老人。
全国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城市不是珠海,珠海也有些老态,以至于我温州的一个哥们到了拱北后问我,这是市中心吗?
全国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城市是深圳,走地街上,坐在地铁上,你身边都是年轻人。
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深圳蛇口博物馆进行了重新装修,入馆的台阶分成了五层,1978、1988、1998、2008、2018。
无疑,深圳是改革开放最大的受益者,它分了全国的蛋糕。
2
昨天有个朋友和我说,活得很无聊。
我说,活着的时候都感觉很无聊,等到要死之前才知道,哪怕是全身插满管子,也觉得很有聊。
10年前,一个三十多岁的朋友去世,去世前他给他在外地的女友发了条短信:还真没活够。
他的女友一直没有删这条信息,和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总会把这条信息翻出来读一遍,然后泪奔。
改革开放四十年,最大的成绩是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人有饭吃了,不让美国人担心了。
深圳郊外的龙华新区,有一处大型职业介绍所叫“三和人才市场”。 周围小巷内,残破建筑物林立,廉价网吧、旅馆、杂货店等百余家店铺鳞次栉比。众多年轻人或在网吧内瞌睡,或露宿街头。
那里住着一群叫“三和大神”的人。我和说“活得很无聊”的朋友说,你可以去那儿,感受一下,活着到底有没有聊。他说,没那种精神境界。
3
30多年前,他们的父辈来到这片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谋生,他们成为中国第一批留守儿童。如今他们接过父辈的旗帜成为第二代农民工。
他们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没有得到过家庭的温暖,不会种地,也不想打工,他们的生存理念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他们游走于三和人才市场的边缘,手提蓝白“大水”、吃着5元钱“挂逼面”、夹着红双喜散烟,以各种姿势“瘫”在大街上。
实在没饭吃才打一天短工,然后玩三天。
他们最爱的地方是网吧,在那里有他们的精神世界,有他们的安身之地,有他们的梦想。
之所以称为“三和大神”,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样有啥不好,他们不奢求物质上的丰盈,他们只追求身体上的自由。
在成为“三和大神”之前,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外来务工人员,也曾想过勤勤恳恳地工作。
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最初都因“淘金梦”聚集在这里。但实际上,他们来了才发现一切跟之前想象的“并不一样”。
受学历限制,这些外来务工人员只能做一些“单纯的体力活”。于是,有的人来到深圳进了富士康的流水线,每天都持续着高强度的劳作。“运气不好”的人会碰到黑中介,然后被黑工厂、黑老板坑钱,最后血本无归。
“出来打工一年又一年,最后还是那个老样子,钱也没挣到,还没有脸面回家。”
4
十几年前,我认识一个打零工的小伙子叫小张,他很勤快,会干所有广告业的活。他黑天干,白天干,就是想回家建所房子,娶个老婆。
五年不到,他的理想就实际了。他又有了新的理想,在珠海买套房。
可就当他攒够首付的时候,同样在外打工的父母相继生病,钱花光了。三年后,父母都去世了。他卖掉了家里的房子,举家来到了珠海,这时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为了养家,小张选择只干高空作业的危险活,一天的工资500以上,不到两年,他就在珠海买了房子。因为天天在户外作业,他晒得和黑人一人,笑的时候一口白牙格外炸眼。
小张很乐观,平时只干活不说话,你和他讲话时他只笑笑了之。
因为我没高空作业的活给他干,所以就多年不联系了,心想他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了。
去年年底有个高空作业的活,就打电话给他,我打了三次他才接,很不耐烦地说,我很忙。电话里传来了很大的洗麻将声。
没办法,我找了他的一个朋友。我问,小张现在怎么样?
他说,很惨,两个孩子相继得病,卖了房子才治好,他现在成了珠海的“三和大神”。
后来有一次在街上见到他,他老了,一脸的颓废。
我问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很不解地看着我说,还能怎么样呢?现在这样挺好。
5
改革开放四十年,是中国发展最快的四十年。
我老家齐齐哈尔成了老年城,小学一所一所地关闭,好处是当年下岗的中年人都变成了老年人,拿了社保。深圳成了人口近两千万的城市,年GDP超过了两万亿,超过了160多个国家,是最富冰岛的14倍,而建设这座城市人的后代却成了“三和大神”。
今年五月,日本NHK电视台上演了一部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结1500日元的年轻人们》,“三和大神”的形象才开始跳入中国人的视野。
1978年,改革开放的红利最先在广东沿海地区落下,这里便成为“第一代农民工”无限向往的谋生之地。如今,当年的“留守儿童”拿起父辈手中接力棒,成为“第二代农民工”并沿着父辈走过的路,希望在这片“金钱与梦之地”有所获得。
中山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系副教授刘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三和大神里很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从小缺少榜样。没有学历、没有技能、没有人脉,一个人孤身在大城市打拼,如何实现晋升?”
农民工建设了一座座城市,他们的后们早就习惯了城市的生活,而城市不属于他们,容不下他们子女的一张课桌。
二代农民与他们的父辈不同的是,他们的父辈往往挣够钱了就回家盖房子养老,但他们在城市里既买不起房,更落不了户,习惯了享受城市带来的便利,家乡成了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去的“受苦”地方。
既不能承担起养家糊口之重任,也不敢让家里人担心费神,有一些人便选择卖掉身份证。
一个“三和大神”说,他名下有三个资产过千万的公司,而他没法证明自己是那个人。
“三和大神”活得并不悲催,他们的活法更像行为艺术,用不进取去批判那个过去的或正在进行时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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