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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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天的文章里封面插图用了画家朱新建的一幅画，一个独守空枕的美人图，题目是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

“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出自唐·张籍《行路难》诗：“君不见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意思是床头的钱用完了，豪壮而勇敢的人也会精神不振，指一旦无钱，再有能耐的人也会窘困不堪。

生活确实如此，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朱新建用美人独守空枕说壮士钱紧，有朋友说看不明白。我们今天就聊聊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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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新建，南京人，记住南京也是京，还是六朝古都，所以南京人也有京城的范儿，只不过不是北京八旗子弟的范儿。南京范儿里更多的是失落和惆怅，秦淮灯影的那种感觉。

这种京城范不但体现在了他的作品风格里，也体现在了他的生活关系中，他的儿子娶了王朔女儿为妻。

朱新建1953年生于南京，1980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留校任教。为上海美术电影厂、中央电视台设计动画片《老鼠嫁女》、《皮皮鲁与鲁西西》的人物造型。

朱新建是个国画家，花鸟、山水、人物都画，笔墨老道，创意新奇，是走出传统的国画家。

他的人物画有漫画的风格，既有丰子恺的含蓄诙谐，又有自己的尖酸老辣，独成一家，尤其是他的美人图，从闻名于世开始就饱受争议。

朱新建这样评价自己「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

陈丹青曾说，「他这一辈子的率性性格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装，他画的这些女人、情色让所有男人都羞愧。」

朱新建2014年因肺癌救治无效就去世了，很可惜只活了61岁，所以「拼命抽香烟」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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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几幅朱新建的美人图，正常人看到的应该都是情色、色情。那么，这东西叫艺术吗？是不是很下流呢？

首先说，艺术是没有固定标准的，看你喜欢，看你理解；你看到了高雅就是高雅，看到了下流就是下流。

但是公认的高格调艺术作品一定要具有批判性，肯定不是唱赞歌、拍马屁的那种，更不是什么正能量、主旋律。

朱新建的美人图表现了人最底层的、谁都有的欲望，这种欲望曾经一度被压抑。比如宋之后的程朱理学强调的“存在天理灭人欲”，再比如建国之后对作风问题的政治化，都是对人本性的压抑。

那么，问题来了，人底层的本性能不能张扬呢？向动物一样，以本性为第一性呢？

当然不能。可是，朱新建的美人图表现的就是这份儿张扬，并且有点肆无忌惮，这又是为什么呢？那不就是表现下流、淫秽了吗？

这就要说一下欣赏绘画作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创作的年代背景。

如果你不知道作品的年代背景，那么你就没法看懂作品要表达的意思，因为不在一个语言体系里。比如，现在你和00后说同志，他们都很不高兴，因为他们理解的是同性恋者，而我们理解的是有共同志向的革命者。看不懂法国印象派绘画的模模糊糊，是因为你不知道法国大革命有多狗血，没人能看得懂。所以才出了马奈、塞尚、梵高这样的印象派画家，意思是这个社会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朱新建的美人图基本都创作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1990年代之后的中国社会是什么样子呢？你再回头看看朱新建的美女图，用四个字形容——物欲横流。朱新建借用了色情来表达物欲，从这些年的反腐成果来看就可见一斑。

朱新建用色情折射了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个全面沦丧的社会。这类文学的代表作品就是贾平凹的《废都》，如果你没看过《废都》你看看朱新建的美女图就行了，就是这种感觉。人人都这样，人人又都觉得自己不这样。人人都很恶心，但又觉得是别人恶心了自己。

这就是艺术表达，艺术批判，把所有人都骂了，也包括自己。而不是当下网络上的那些喷子那样，别人都恶心，就自己高尚，这就是伪君子、真小人。朱新建就用美人图勾引你一下，看你是不是多看两眼之后说低俗，如果你说了，这就证明你低俗。

为什么呢？因为每个人都低俗，纯高尚是假相，是制造等级和崇拜的工具。

朱新建说：「人之初本来并不伟大，不能说伟大都是装出来的，至少是拼命锻炼出来的，所以不觉得太喜欢，大概是我自己天性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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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折射的是事物的本质，还原事物的真相。

玻璃水杯里的筷子是直的，还是弯的呢？我们看到的是弯的，这是折射的结果，但你要知道筷子是直的，不是弯的，虽然弯的看上去很美。艺术折射就是告诉你折射的存在，折射背后才是真相。

你看朱新建的美人图，看得是满眼的色情，但他要告诉你的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

有意思的是，我们现在都很怀念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因为它已经过去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过紧日子苦日子、共克时艰也许正迎面扑来。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走过了一个物欲横流而没有价值观的时代，我们除了知道钱值钱，就不知道什么比钱还值钱了。在钱面前我们失去了真实、失去了重量感，结果就飘了。

朱新建的美人图有点像《金瓶梅》，有人看到了“淫”，有人看出“戒淫”。淫也好，色也好，这都是基于道德的评判，如果道德体系早已崩塌了，那就根本不存在是淫，还是色了。

你告诉我，在当下社会中，道德除了是个用到时站在脚下的台阶，以在骂人时显示比别人高的工具外，还有什么价值呢？

不要和我说什么社会主流还是好的，恰恰是主流出了问题。

朱新建说：「快活与麻烦一样都是自找的。」我们快活了一些年了，总觉得优势十足，好像谁都欠我们的，这些天有一个很流行的说法叫「所有优势都是提前负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