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志强
吕春静,是我班一位典型的粘液质类型的女孩。这孩子性情就像她的名字,静得甚至有些孤僻。她平时很少和同学们交流,或一起玩耍,纵使有几个要好的,也只是她上学、放学途中的伴。
课堂上,她总是心不在焉,当有老师提醒她时,她的注意力也只能集中一会儿。向她提问时,她会慢悠悠地站起来,但再简单的问题,她都不回答,也不知道她压根不会,还是会也不想说。她如此表现,有时真能把老师急坏。还有就是,假若老师忘记提醒她坐下,她会一直站到下课。
布置的作业几乎没有一次能够完成。奇怪的是老师怎么批评她,她都若无其事,不吱声也不生气,最多抬起眼睛看一眼老师又低下了头,半握着手,手指一动一动的。
因此,她的学习成绩极差,各门功课从来没有及格过。但她的品质挺好,从来不和同学闹矛盾。在参加集体劳动时,虽然动作慢点,但从不投机取巧,拈轻怕重。见了老师也特别有礼貌,只是向老师问好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只有她举手行礼的动作能让老师想到她在做什么。
对于这个孩子,几位科任教师经常在一起议论,甚至怀疑她的智商是否有问题。为此,我曾家访过好几次,通过与其家长交流,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知道她从小就这样。家长反映,孩子在家虽然不喜欢学习,但很听话、也乖巧,有时还帮家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说实在的,虽然她学习成绩很差,但我真的一点也不讨厌她。她给我的感觉,用家乡的一句方言概括:惹眼不黑眼。而且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不仅感动了我,还让我从此喜欢上了她。
那是在一个作文课上,前段时间我因感冒没有按时给学生批改完作文。那天下午,两节作文课和一节自习课连在一起,我想集中为同学们批改。下了第二节课,我让同学们出去活动一下,我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讲台上为学生面批作文。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一个学生在。
突然,有两只小手端着一个水杯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禁抬头一看,正是吕春静同学,她看着我说道:“老师,喝口水吧!”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静谧的教室里,我听得清清楚楚。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真让我不敢相信,以至于有点措手不及了。
我赶快放下手中的笔,急忙站起来用双手接过她递上的水杯。我一眼认出,这水杯就是我自己的,放在我办公室的办公桌上。我马上想到她一定是去了办公室,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先拿了我的水杯,再倒满了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走进教室。
当时我为她的行为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放下手中的水杯,再看她时,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这时,我才发现她明眸善睐,原来还长有长长的睫毛。我的注视让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她啥也没说,甚至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很让老师感动的事。
当时我真的很难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我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怀里,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有点颤抖:“谢谢你,老师要谢谢你!”
她还是那种默然的神态,只是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只小手半握着,手指一动一动的。
这以后,我想过,我要改变她,因为我看到了她内心善良和纯真的一面,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但我改变她并不是先从她的学习开始的,而是从学习以外的其他方面着手的。
我先安排班长李雪同学和她同桌。我叮嘱李雪同学,在课下无论参加什么活动都要带着她。我让李雪同学和吕春静同学做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让李雪同学平时要多关心她,多帮助她。
过了差不多半年,我感觉吕春静同学有了明显的进步,说话多了,参与活动的积极性也高了。后来我又大胆地安排班内一位比较调皮的男同学和她同桌,我告诉春静,只要同桌在课堂上捣乱或欺负你,你就勇敢地揭发他,我和班长为你撑腰。这个办法很奏效,我曾经好几次看到她和几位男同学辩解得面红耳赤。
为了让班内每位同学不歧视她,并信任她。我曾课下辅导、课上鼓励她参加诸如诗歌朗诵、讲故事或课本剧等活动。我让全班同学为她鼓掌,让掌声更热烈、更持久些。
有几次,我早晨没有吃饭,我就委托她去附近的小卖店给我买点吃的。那次我并没有告诉她买什么,让她自己决定,结果她为我买了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一包小咸菜。
让我庆幸的是,渐渐地,她比以前说话更多了,而且经常能看到她灿烂的笑容,还发现她能主动和同学们一起玩,有时也能勇敢地站出来和一些调皮的男同学斗争。虽然她的学习成绩还是很差,但我对她还是有信心的,我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改变她,让她在自信中得到锻炼,并健康成长。
我教了她整整三年,小学毕业离校的那天,我看到办公室窗外有她的身影,我便走出了办公室。当我走近她,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含着眼泪说要送给我一幅画。
这幅画是她自己用彩笔画出来的,看上去画得特别认真用心,线条整齐,色彩均匀,构图也较为合理。图中的内容我一下就分析出:一位老师和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旁边写着:“谢谢老师的爱!”
我看着手中的画,再看看她,她默默地站在那里,用依恋和闪烁着晶莹泪花的眼睛看着我。我也有点动情,便说道:“春静,让老师再抱你一次吧!”我还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师。她使劲地点了点头,有些哽咽地说了一句:“老师,谢谢你的爱!”
当我听到她这句发自内心的话,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我对吕春静同学说:“你不用谢老师,是你的善良和美丽激发了老师对你的爱。”
我和我的学生家长
有一年,因老家有事,我不得不请假回去。办完事在返回途中,离家还有四五十里的地方,我乘坐的公共汽车追尾了,车上不少乘客受了伤,我的眼眶也被前座撞起了一个大大的包,眼睛眯成一条缝。
有些受了伤的乘客,要求去医院检查或索要一定的补偿,我考虑自己伤势不重,就主动要求离开。因为我出来已经一周了,再不能因为这点事耽误学生的课。
按这个点回去,学生正好放学。那时我家就住在校园里,我想回去简单处理一下,缓解一些疼痛,也不会影响第二天上课。
我尽量不被任何人发现我受伤的情况,所以偷偷摸摸地回了家。但我受伤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晚上断断续续来了几位学生和家长,有的家长是学生亲自领着来的,也有的家长夫妻结伴而来。家长里,有的我很熟悉,有的还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他们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我的情况。那次让我很受感动。
其实我和学生家长的交往,也不外乎家长会、家访以及平时偶尔遇到一起的交流。但在交往交流过程中也发生过不少的故事,在这里不妨列举一二。
那年,我刚从内蒙古调过来,学校安排我上三年级语文课。开学初,由于学校订购的语文课本不够,需要从其他学校兑换。为此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先把书发给了学习成绩较好的学生。有几个语文成绩不及格的,我打算第二天弄回书再发给他们。为了公平起见,所有不及格的我都没有发,所以手里还留下几本。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晚发书来激发一下几个孩子。
那天中午,我吃过午饭正想小睡一会儿,突然闯进我宿舍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且进来就问:“你是李志强吗?”我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有点胆怯。因为我初来乍到,对这里学生家长一点也不了解。我便战战兢兢地答应到:“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位直截了当地问我:“为什么别的孩子都发了书,我们的孩子没有书?”
他这一问我全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我很客气地给他们让了坐,并准备为他们倒水喝。
另一位不屑一顾地说道:“不用捣鼓这个,我们不干渴(意思是不用弄这个,我们不喝,显然是不吃我这一套)。我们问问为什么不给我们孩子发书?”
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我只能如实地把我的想法告诉给他们:“你们的这几个孩子学习成绩都比较差,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都没有及格,正好书也不够。所以我暂时没有给他们发,我想的是……”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位学生家长更来气了:“他们学习本来就不好,你不给他们发书,他们学什么?那不就更差啦!”
我耐心告诉他们:“明天书就回来了,我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几个孩子有所感悟。”
两位家长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下来,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后来,我和两位家长中的一位竟成了朋友。每次聚到一起时,他总要提起以前发生的这件事。他说,他们那次真的很生气,是准备去和我闹点事,但看到我身小力薄,根本不堪一击。但和我交流中,他没想到我说话那么实在,而且态度又那么诚恳。当时让他很受鼓舞。他那会断定,我应该是一位负责任的老师,把孩子交给我他完全可以放心,所以就没再为难我。
渐渐地,不少家长也熟悉了我,而且有的家长还经常来学校,或来我家(当时我家就住在校园里),和我交流孩子的学习情况。有的来时,手里还要带一些自己家里种的蔬菜、水果等;也有的邀请我去家做客或去饭店喝酒。
我觉得这样影响不好。不仅让学生家长破费,也有悖于教师的职业道德。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和我班每个学生家长建立了一个家校联系册,目的是通过这个小册子,来交流孩子们在校或在家的表现情况。如发现问题及时进行沟通,并采取有效的措施,进而也可以完善家、校合作的有效途径,共同促进学生的成长与发展。这样除了召开家长会,就不需要家长经常跑到学校来找我。我知道他们多数种着地,家里干活都很忙很累。
这个册子当时对促进家、校合作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后来我还把它作为一个很好的课题进行了研究,可惜后来因我调离了学校半途而废。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故事。有一次一位学生家长妈妈,以诗的形式给我写了一封信。那诗的内容,读来酸酸的、绵绵的,于是我拿回家给妻子看了,妻子笑着说,也许这位学生家长喜欢上了你。面对妻子的玩笑,我还当了真。于是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这位家长联系,但我也丝毫没有放松对她孩子的关爱。
也许我当时真的误解了这位学生家长妈妈。就按妻子说的喜欢,那或许是人家对我人格的尊重,对我工作方法的认可,未必就是那种男女暧昧之情。特别是后来我听说,这位家长妈妈本来就是一位有学识的文化人,平时就喜欢写点诗歌散文的。所以,我很为自己的猜疑感到愧疚。
但细细想来,不论在什么时候,我都要把握好自己,因为我的职业是教师,教师就是要为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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