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三年于淮阳荷花节期间到古陈州龙湖赏荷,竟无一字可言,前不久又去,方得残篇:“周敦颐之后,不再开/如今草木秩序也混乱/红/黄/白/唯莲子苦涩如千年前/失去诗意地活着/也就这么个味道吧”。冥冥之中,似乎这几行文字竟与贺红诗集《与莲有关》有关。日前得到贺红邀约,复制拿来作贺,不知是否对路。因为在这本诗集中,我也有幸地读到了她写莲写荷的诗篇:
很多时候,我都固执地认为
我的出生,一定与莲有关
红的莲是经过我脐血的浸染
白的莲经过我羊水的濯洗
《与莲有关》
知道贺红,知道她出生于汝南,读书于安阳,工作于周口。这三地文化大不同,却都是中原文化的重要元素。安阳有殷墟,实乃中国文字滥觞之地。周口有人文始祖太昊之陵,有《道德经》作者老子故里鹿邑,堪为中国文化重要坐标。汝南有宿鸭湖,烟波浩淼;汝南有天中山,虽小却人文高古;汝南有南海大禅寺,辉煌庄严,青灯黄卷,游之入静返朴。明显的,贺红的诗包涵了厚重的文化因子,得益于传统哲学的洗礼,显得澄澈透明而内敛:
丁未年,丁未月,甲午日,乙丑时
我在一朵莲花里端坐
看日子消褪了红颜,把一生的苦
包裹进莲子,静待莲蓬风干
《与莲有关》
在龙湖,必须把自己放低
低于湖面下的淤泥
才能触摸到黑暗里生长的一节节白
深入宛丘四千年淤泥的沉淀
去触摸一节藕的脉搏
我的心从没这样静穆和纯净
《在龙湖》
人与荷人与莲到底“有关”还是无关,关键在乎心,在诗人的感知。这也许才是当下流行的所谓的“禅诗”所应留意的。
感受贺红,就不得不去感受她诗歌中隐含的大爱,流淌和充盈其中的爱恨情仇构成了贺红诗歌的另一基础:
奶奶,在你坟前,我把膝盖
深深扎进泥土,握不住你的点滴讯息
在你的善良和卑微前,跪成一株蒲公英
我嫩黄的小花,绽放的一定是你的容颜
《一朵蒲公英的距离》
父亲,请你原谅我
原谅我一落地,就拿着刀
没明没夜追赶你,要吃要喝
在你脸上刻上花朵
《父亲》
女性诗人之爱,往往细腻,真诚,而且善于发现和传达。贺红也做到了这一点,成就了她的诗意生活。其诗有对亲人之追忆,也有对乡土之眷恋:
我的一落入泥土
就梦想着做母亲的麦子
我的一经春风吹拂
就翩翩起舞的麦子
我的小婴儿般吮吸着乳汁
一天天长大的麦子
我的头发上插满花朵
等待出嫁的麦子
我的羞怯怯地妊娠着的麦子
我的经历一次次阵疼
分娩出长睫毛孩子的麦子
《我的麦子》
认识贺红,也只这三四年时光,如同我近年不断地感受荷,感受荷的清雅与热烈。最早的一次,是2006年太行山诗会,这个从豫东大平原走出来的小女子,似乎第一次见识太行山水,在烂漫的桃花谷,在红火的篝火旁,在涓涓的溪水边,和诗人们一起歌舞。想是别致的景色,激发了她早已涵聚在心中的灵感和诗情,从此一发不可收,进入了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创作状态和艺术境界,迭有佳作,令人称奇。我特别欣赏她的这首《时间这把小刀》,以近乎冷峻的笔触解剖自我:
用不了多久,时间这把小刀
就把我剔成干净的骨骼
弃置在荒郊野外,太阳的炙烤
暴雨的抽打,骷髅里开出花朵
我为走夜路的人,点一盏灯
让骨骼里流失的磷,在植物身上安家
用肋骨搭一株牵牛花的花架
还用它搀扶最瘦弱的那棵小草
我要告诉攀登上我眼窝的青苔
要安家,请一定
要让门窗靠近诗歌那一边
贺红的诗歌大多短小精致,又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如《彩虹》,虽只三行,却也意味深长:
谁?拉开七彩的弓
用无形的箭矢
把游人目光一一击中
从2000年写诗,到2001年发表处女作《梦在江南》,应该说贺红并不像许多诗人一样很早就进入诗歌。在这场与诗神缪斯看似迟到的“约会”中,恰恰因为她学生时代起即热爱诗歌,喜欢席慕容、余光中、舒婷,致力于传统文化和哲学的研究,长期默默耕耘散文和小说园地,而为自己做了很好的储备。据说,开始写诗是因为一次“赌气”,“非把诗歌写好不可”。这一赌气不打紧,诗歌成了她的“主打”,竟然放弃了散文和小说的写作。诗歌即信仰。当代人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生活,秩序,重复,琐碎,甚至枯燥。此时,精神文化的营造和追求就显得格外重要。通过读诗写诗,诗意地活着,可能就是自我救治、提升灵魂的良方。我衷心祝愿贺红如荷红,更荷更和,更红更虹。
作 者 简 介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