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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潮丨我的凤鸣湾儿(上)

清凉山南麓,有一道东西土岭,也是古今的一条大路。土岭下,有一条西北东南向的河沟,宽处一里多地,窄处只有十多丈宽。从山根儿的小河发源地一直到南涧河,三十多里长的河沟里长满了芦苇。春夏天,一条宽大悠长的青翠河流在河沟里漂游,秋冬季节,白茫茫的芦花、芦叶在河沟里翻飞。小河走到这里拐了个弯,在北沟沿上凸出一块平地,犹如瓜蔓上长了一个大葫芦,这个大葫芦名叫凤鸣湾。北崖下一排院子,住着二十多户人家。村子的中间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只有一间房子,房子前边有个两丈多高的土堆,叫做凤凰台,传说古时曾是凤凰的栖息地。凤鸣湾村的名字由此而来。现在的土地庙里没有土地神,有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他们是凤鸣湾一二年级的学生。老师是个文文静静的青年,他叫陈鸣鹤。

凤鸣湾村属于陆坪大队,距离陆坪村三里多地,虽然不远,但中间隔着一条大沟,沟里也有一条小河,也长满了芦苇。以前,凤鸣湾村没有学校,从最初的读私塾到后来的上小学,孩子们都是到陆坪村去上学。夏季山洪暴发,冬季大雪封路,家长们都是提心吊胆,或接送,或干脆就不让孩子们去上学。凤鸣湾村的孩子们上学都晚一两年。

那年秋天,十七岁的陈鸣鹤初中毕业回到村里。这是凤鸣湾村的第一个初中毕业生。有了陈鸣鹤这个大才子,凤鸣湾村建起了学校。学校隶属于陆坪小学,陈鸣鹤属于陆坪小学的民办教师,教着一二年级学生。学校就在土地庙里,夏天在土地庙里上课,冬天到土地庙后边的窑洞里上课。生产队上工敲钟,是一只吊在老槐树上的牛车轮子,队长陈铁汉一敲钟,社员们都上工去了。学生们上课摇铃,陈鹤鸣站在教室前边一摇铃,满河沟里疯跑的孩子们像士兵听到军号,带着满脸污泥一起奔向教室。

凤鸣湾响起了清脆的读书声和歌声。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从破旧的土地庙里传出歌声:“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唱“我是公社小社员呀,”,唱“社会主义好”,还唱“歌唱二小放牛郎”......当整齐嘹亮、玻璃一样的童音回旋在凤鸣湾的上空,凤鸣湾顿时精神起来,天空湛蓝,辽阔深远,大地清净,生机勃发,山清亮,水明媚,芦苇昂扬,花花草草都在稚嫩的童声中抖起精神向上生长。凤鸣湾人腰杆直了,说话气壮了,笑声多了,脸色活了,清朗的读书声激活了凤鸣湾人压抑多年的希望。凤鸣湾村的每一间房子,每一孔窑洞都沉浸在书香的陶醉之中。

陈鸣鹤个子不高,白净,瘦气,平时说话慢声细气的,可是一到课堂上,他浑厚的男中音非常中听。凤鸣湾人听着陈鸣鹤教一年级孩子们读书:“高粱、芝麻、菠菜,耕田、劳动、收获”,教二年级孩子们:“秋天到,秋天到,田里庄稼长得好,棉花朵朵白,大豆粒粒饱,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听陈鸣鹤教孩子们唱歌:“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来到山岗上,我们找到了春天。”读书唱歌的是孩子们,高兴的是大人们。全村老少都把陈鸣鹤当做宝贝。听见陈鸣鹤教孩子们读书,他们高高的翘起耳朵,辨认着自己孩子的声音。他们甜甜的和陈鸣鹤说话,笑眯眯的看陈鸣鹤走路,

陈鸣鹤会吹笛子,孩子们唱歌时,他用笛子给孩子们伴奏。孩子们放学了,他一个人在教室里吹笛子。有欢快悠扬的,有舒缓沉重的。凤鸣湾人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听懂的跟着哼哼,听不懂的也跟着哼哼。

学生们放学了,陈鸣鹤要在教室吹一阵笛子,晚上,陈鸣鹤还在教室里吹笛子。从教室里出来,他发现门口放着几个煮熟的鸡蛋或者是一块馍、一个热红薯。有时是几个时鲜果子,或桃杏、或苹果。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放下的,但是他知道凤鸣湾人喜欢他教孩子们念书,喜欢听他吹笛子。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吹笛子上,回报凤鸣湾人对他的厚爱。凤鸣湾在陈鸣鹤的笛子声中或快活、或烦恼的生活着。有人担心:“鸣鹤一天到晚吹笛子,也不怕把嘴吹烂?”还有人担心:“嘴吹不烂,那笛子会吹坏不?”陈鸣鹤还是吹笛子。有时声音低沉如同风吹芦苇,细雨润物,有时声音嘹亮,颤音在半天里打滚。有人对陈鸣鹤的父亲说:“六叔,该给鸣鹤说媳妇了,你听这笛子没明没夜呜呜啦啦的,小公鸡娃叫明哩。”陈鹤鸣的父亲辈分高,村人都喊他六叔、六爷的。

六叔早就操心给鹤鸣说媳妇了,说一个鹤鸣不愿意,再说一个,鹤鸣不愿意,陆坪学校的秦校长给鸣鹤介绍陆坪村的一个民办教师,鹤鸣还是不愿意。说得多了,六叔说:“你不就念个初中,当个民办教师嘛,你还想说个金凤凰?”鹤鸣不说话。鹤鸣有他的心思。

凤鸣湾村东头的土台子上,住着陆兰芝一家。兰芝今年十七岁,从小劳动使她有着健壮匀称的身条,椭圆形脸蛋上长着一双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人们说,兰芝长得像她妈。兰芝她妈是地主家的千金,貌美手巧。剪裁缝织,扎花绣花都是能手。兰芝十一岁上三年级时,她妈饿死在大饥荒之中。兰芝跟着姐姐学蒸馍,学擀面,学纺花织布,学做衣服做鞋,学扎花绣花。十二岁时,姐姐出嫁了,兰芝擀面够不着案板,做饭要站在小板凳上。前年,哥哥招赘到河北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父亲陆宫亮。陆宫亮原是陆坪村的地主,土改时,高房子大院被分给了他家的长工短工,他搬到了凤鸣湾村。

兰芝家的院子在凤鸣湾村东北角,小河的上游,距离村子最近的人家有一百多步远近。院子斜对面的石崖上,离地面一人多高处的石头缝里有一股泉水,日夜不断地哗哗流淌,直接注入小河。小河的这一段流淌在紫红色的沙石板上,清澈透底,河水冲击着石板上的坑坑洼洼,发出汩汩的声响。人们把这一段河流叫做石板坡。女人们在这里淘粮食,洗蔬菜,洗衣服,夏夜,男人们坐在河水里洗澡、吸烟,说闲话。

兰芝家院子里两孔窑洞住人,还有一孔小窑做厨屋。父亲陆宫亮读过不少书,能说古今道今,还能写一笔好字,没事时就和兰芝说闲话,说三皇五帝,说家长里短,说当过满清知府的太爷,说他家的骡马成群,数十顷土地和一街两行的高门大院,说的最多的是他的大哥。父亲说大哥在开封念过书,和省政府刘主席是同学。在开封城里当了半辈子官。说刘主席来本县视察,不住县政府,非要住到陆坪村陆家。刘主席给陆家老太爷带的礼物有满满一汽车。刘主席在陆坪村住了一夜,附近村庄里住满了保护他的军队。后来,专署的欧阳专员、李专员都在陆家落过脚,住过宿。父亲说这些时,满脸含笑两眼放光。父亲也说土改分田地,挖浮财,说跑到台湾的大哥。说这些时,父亲一脸轻笑,很是不屑。说完了,拍手一笑说:“世道啊,这就是世道。”

兰芝不喜欢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喜欢凤鸣湾,喜欢现在的家,喜欢家对面的小河,喜欢悬崖上冲出的清泉,喜欢一眼望不尽的芦苇,喜欢少女眼中的一切。

尽管生活艰难,父亲还是倾尽全力爱着她。无论在外边遭受了什么不公对待,回到家里,父亲总是一脸微笑,说话轻声细语。生怕兰芝看出他挨了批斗,心里受了委屈。生怕那一句话说重了,打疼了兰芝的心。

这里时兴娃娃亲,一般十来岁订婚,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都有了婆家。也有人给兰芝说过婆家,成分不好的兰芝不愿意,成分好的不是残疾就是不够数。兰芝不愿意,父亲也不愿意。凤凰湾村的常新文曾经爱恋过兰芝。他和兰芝一起割草,一起拾柴,去年腊八,还偷着给兰芝家送了一碗腊八粥。

前年秋天,父亲从莲花镇赶集回来,买回来一块白洋布和一堆各色丝线。父亲说:“我看这布细白耀眼,绣上花做门帘怪好,你慢慢绣吧。”兰芝看着自家窑屋黑黢黢的门框说:“爹,绣的再好,咱家没地方挂哩。”父亲一笑:“给你做嫁妆用的。”兰芝的心猛地一震,脸上一阵燥热,好半天说不出话。父亲知道兰芝害羞了,又一笑:“有钱了就置办一件,慢慢积攒。到你结婚时,嫁妆就会多起来。”后来,父亲又买回来大红、粉红、黄、绿、紫、蓝各色绸缎鞋面布,让兰芝绣上花做嫁妆鞋。兰芝知道,父亲从不舍得花一分钱,他一年四季都是粗布衣裤,连扣子都是布条挽的布纽扣。每一件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炕头上大姐给他做下的新衣服、新鞋一直舍不得穿。兰芝知道,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她找一个如意的婆家。爹把生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看到别的女孩子认真地给自己的小女婿做鞋,兰芝就想,自己的婆家在哪里?那个人是谁?是高还是低,是胖还是瘦?是聪明还是糊涂?是清俊英武还是颟顸猥琐?跟姐姐学做鞋时,姐姐说,你男人一辈子走的路就在你手上了。姐姐说过就算了,兰芝记在了心上。每当拿起针线做鞋,就想那个人,你一辈子的路可就在我手上了。想着想着,兰芝的脸就红了。然后她在心里骂自己一句,没成色。

兰芝也悄悄追寻着男孩子的身影。他把凤鸣湾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一一审视,然后在心里掂量着,哪一个值得她去爱,去追寻。当常新文和她接近,朦胧的向她表达爱意的时候,兰芝很高兴。她觉得常新文就是她心中追寻了好久的那个人。

和常新文在一起,兰芝觉得开心,好像有了一种依存。她不自觉地到常新文家里去,暗暗地观察常新文的脚穿多大的鞋。帮助常婶做点家务,或者和常婶说说话。有时她会悄悄地想,她和常新文结婚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常婶看出了兰芝的想法,也知道新文喜欢兰芝。但是她不喜欢兰芝家的地主成分,她不想让新文受到地主成分的连累。再见到兰芝时,常婶的脸就吊的高高的,爱理不理。常婶对常新文说:“找个一般的的,哪怕丑点的也不能说个地主家的闺女做媳妇。受不起那个连累。”大队开大会,陆宫亮被拉到台上陪人批斗。看到陆宫亮被批斗的场面,听着台下几百人呼喊着打到陆宫亮,常新文心退了,不愿意和兰芝玩了。看见兰芝就像没看见一样,仰着脸过去了。兰芝心灰了。她想自己还不如个残废人,不知道能找个啥样的男人。

陈鹤鸣初中毕业回来了,兰芝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有点儿腼腆的小伙子。兰芝家没有学生,她对土地庙里集聚起一群孩子也不太关心。只是听到孩子们念书唱歌,她就会想起自己念书唱歌的时光,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春天,沿河垂柳在春风中轻舞,芦苇园里冒出一尺多高尖尖的芦笋,太阳照在芦苇上,长短不齐的芦苇尖头上包裹着紫色的、灰色的或白色的绒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兰芝拆了父亲盖了一冬的棉被和穿了一冬的棉衣在石板坡的河边洗衣。小草已经发青,小河边沿上水芹菜、薄荷和各种杂草有的长在河边土地上,有的长在河边水里,青青的野草沿着小河的边沿长成长长一条青带,给小河穿上一条绿裙。石崖上的山泉哗哗流淌,小河在脚下汩汩唱和。阳光照在水面上,金色的光芒跳动着。鸟儿在宽阔的河沟里上下翻飞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兰芝脱了鞋,坐在河边的河光石上,举起棒槌把几个皂角在另一块河光石上砸烂,再包裹到被单、衣服中锤砸着,等皂角泛起一片白色的泡沫,她放下棒槌,用力揉搓一阵,然后用棒槌继续捶打。

一阵悠扬的笛声飘荡在河面上,压过了小河的流水声,压过了小鸟的叫声,像一只无形的蝴蝶,跳跳蹦蹦地钻进兰芝的耳朵,冲击着她的大脑。兰芝举在空中的棒槌停在头顶,她品闻着笛子的曲子,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那支曲子。跳荡的音符里有她熟悉的田野,垂柳、牛羊和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说不上来曲子的名字,只感到笛声活泼欢快,亲切自然,好像一个顽皮的少年和她在河边嬉戏,少年的脸上是一片天真的微笑。仔细寻找,又什么都没有。然后,笛音一转,变得低沉,像一个老太婆一边纺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故事。继而,笛音从高亢到柔缓,如凤凰鸣叫着渐去渐远......

兰芝想起第一次听到笛声的震撼。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兰芝在自家院子里收拾着刚分回来的一堆玉米,笛声悠扬而来,飘飘颤颤,在兰芝家院子上空回旋。兰芝第一次被美妙的笛音震撼。仿佛是在空旷的原野里,斜阳普照,一阵春风撩动着丝丝垂柳,河边静坐着几只仔细倾听的青蛙,山坡上散漫着一群牛羊,遥遥的牧童半隐半现在山顶,一会儿静坐,一会儿奔跑,把一阵爽朗的笑声洒满山坡。继而是一群小鸟们欢快的对话,起伏错落,此呼彼应,又有大树下一对男女青年的喁喁私语夹杂期间。笛声戛然而止。兰芝从恍惚中清醒,感到脸上一阵燥热,手心里竟有了汗水。“他咋不吹了?”兰芝有些失望。

是陈鸣鹤。凤鸣湾只有他会吹笛子,也只有他才能吹出这样好听的曲子。凤鸣湾的第一声笛音吹醒了兰芝沉睡的少女梦,使她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此后,她期待着笛声的每一次响起。笛声倒是经常响起,但是所吹的曲子很乱,有时是她熟悉的歌曲,有时是她不知道的曲子。第一次听到的那个扰乱她心灵的曲子再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支曲子再次出现了。兰芝仔细倾听着,寻找着笛声中清新的柳枝,淡静的池塘,蜿蜒的小路,散发着春泥清香的田野和田野里隐隐约约的少年。这个模糊的少年,渐渐清晰成陈鸣鹤的身影。陈鸣鹤胳膊下夹着书本,手持摇铃站在土地庙前的凤凰台上,微笑着摇动摇铃,铃声清脆而有节凑,河沟里戏耍的孩子们跑向陈鸣鹤......

笛声停了,河水重新欢叫起来,尖尖的芦笋回到了在眼前,燕子还在河面上翻飞着。兰芝匆匆涮洗了衣服被单,端起洗衣盆回家。

上了坡,一群孩子在奔跑嘻闹。陈鸣鹤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嬉戏,手里的那支笛子斜放在胸前。两人几乎同时看到对方,又同时向对方打招呼,但都只说了一句“你——”,便同时窘在那里。兰芝感到自己的脸红了,赶快低下头去,从陈鸣鹤身边走过时,她偷眼看了一眼,见陈鸣鹤也是红着脸,两只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兰芝记得,小时候和陈鸣鹤一块玩过,从陈鸣鹤到县城上学以后,她再也没有和陈鸣鹤说过话。他觉得陈鸣鹤成了大小伙子了,自己也长大了。而一个大姑娘是不能和一个小伙子随便说话的。刚才,兰芝想问陈鸣鹤一句,忽然看到陈鸣鹤也红着脸开口问自己,她一下子感到了害羞。在她穿过陈鸣鹤身边往回走时,听到陈鸣鹤轻声问:“河水凉吗?”这分明是问自己。兰芝停下脚步,扭头看一眼陈鸣鹤,见陈鸣鹤脸上泛着红晕,乌黑漆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兰芝又脸上热烘烘的。她说:“不凉。你,你刚才吹的是啥歌?”

陈鸣鹤微微一笑:“好听吗?”

陈鸣鹤平静的微笑让兰芝的心也平静下来,她说:“好听。我问你那是啥歌?”

陈鸣鹤还是笑着:“歌唱二小放牛郎,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还有......哦,你说是哪个?”

兰芝说:“那两个我知道,就是那个......那个好像有鸟叫的那个,还有......”,兰芝说不出来那个感觉。

“啊,你说的是凤飞飞吧,我吹吹你听。”陈鸣鹤说着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真好听。只是——”兰芝说着笑了。

“只是什么,你说。”陈鸣鹤期待着。

“我不懂,只是觉得后边有点凄惶。”兰芝说。

“那,我把它改一改?”陈鸣鹤笑着说。

“改啥,怪好的。”兰芝随便说着。

看着兰芝笑得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陈鸣鹤高兴地说:“这个曲子叫凤飞飞,是我自己编的。你说好听,我就天天吹给你听。”

听陈鸣鹤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兰芝心里一阵乱跳,她不敢再看陈鸣鹤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匆匆转身离去。

之后,兰芝就天天听到陈鸣鹤吹的凤飞飞,有时在早晨,有时在傍晚,有时是在吃饭时间,有时她已经睡下,还从门缝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笛声。兰芝能从笛声中品味出陈鸣鹤执着的眼神,品味出陈鸣鹤和他说话时的神态。好几次她听得忘了手中正在做的鞋帮,忘了正烧着的饭锅,甚至忘了吃饭。父亲陆宫亮看出了她的心思。那天,当她端着饭碗倾听笛声时,父亲说:“吃饭吧,那个不顶一点啥。”兰芝看到父亲的眼里有嗔怪的意思,也有爱怜的意思,轻轻一笑说:“爹,你说他咋吹的恁好听?”

爹说:“那娃子心里有事哩。”爹说了继续吃饭,兰芝吃不下饭,她想:“他心里想啥哩?他想说啥?他说的凤飞飞是啥意思?”

后来,陈鸣鹤的笛声一响,兰芝就烦躁不安。她倾听着笛子的声音,辨识着笛声里的田野、小河、月光、白云,辨识着花朵的对话,凤凰的高鸣,也辨识着狂风、暴雪和山洪。

笛声搅动着兰芝青春泛动的心灵,她渴望笛声的响起,渴望享受在悠扬缠绵的笛声中。一天听不到笛声,她像掉了魂儿似的绣花认不上针,做饭忘记了烧火。

摄影:安东

作 者 简 介

     张海潮:1957年生:退休工人:写过诗:写不好:扔了:写过散文:写不好扔了:写小说还写不好:准备扔:没有文采:跟着朋友瞎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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