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墓·大冢头
——河洛辨迹（之一） 文/周铁株
河洛，黄河与洛水之合称。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地区，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在这个京畿帝乡，荟萃着丰富的名胜古迹、古刹仙观，尤其历代所涌现的元圣先哲、鸿生巨儒、科学巨匠，都无不折射出中华古代文化的灿烂光华。
读史可以明志，漫游河洛大地，仿佛徜徉在历史的长河，我兴之所至摭拾几朵浪花，用平实的不加虚饰的笔法连辍成文，以文记游，惟此，才能更直观更真实地一一呈现。
告别了蔚然王气的洛阳，东去二十余公里，偃师市的历代名流志士灿若星汉，其故居、墓园及遗址无法一一访寻，我决计由近及远选取若干景点以偿夙愿。
距偃师城区数公里的赫田村，郑(州)洛(阳)公路旁有田横墓。我感到纳闷，田横为反抗暴秦起兵企图重建齐国，自称齐王，后兵败率五百壮士逃到海岛，当时齐国在今山东省，他的墓地怎会在中原？我带着疑问找到了赫田村，在村口向一位农妇问路，她立即进屋把一位中年汉子唤出来，想必是她丈夫了。
汉子说：“田横墓没有了，前些年修公路已被推平。田横墓陵原来长250米、宽100米，曾出土一把宝剑等陪葬物。”
“齐国的田横怎么死在这里了？”
“嘿！是这样的。汉高祖刘邦称帝后，派遣使臣招降田横，不从者则派兵讨伐，田横为保全岛上部属性命，只好动身前往京都洛阳，但又耻为汉臣，走到这里便拔剑自刎。岛上部属闻知哭拜于地，亦皆自杀，他们宁死不屈的精神为后人敬仰。据说《史记》有记载的。”我了解这段史实，只是不清楚田横的墓葬地怎会在偃师。
我听着中年汉子的介绍，大惊，一位农民怎会知晓那么多历史知识？我随即提出去看杜甫墓，他满口应承，但要吃过午饭才送我去，邀我进屋稍候。看来这家农舍新建才几年，但肮脏杂乱，厅堂挂一方镜画，是几位亲友送给屋主新屋落成志庆的，才从中得知屋主名王裕鹏。不久，农妇煮好几碗面条送进来，因为我早吃过午饭，便谢过她。汉子则开启电视机边吃边看，看的是中央台十套节目的《百家讲坛》，那是专家教授讲述历史上的人和事，我也是喜欢看的。他告诉我，这档节目是非看不可的。他边看边记录其中的内容和观点，为此专备了“百家讲坛”记录本，我翻看这个本子，是按年月日详细记录的。我在猜想，这位农民对历史有那么浓厚的兴趣，大概与生长在河洛大地有密切关系，遍地的古迹和口耳相传的历史故事，就连农民也被熏陶成“史学家”了。
吃过简单的饭食，王裕鹏便用摩托车把我送到杜楼村，杜甫墓就在村内城关第三中学后园。他执意不肯收取车资，把我交给守门人就离去了，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中原人的热情好客和性格的豪爽。
中午，校园静悄悄的，在守门人指引下我绕到后园。杜甫墓高约2米，周长约30米，冢上栽满新柏，翠绿青葱，冢前有碑，上书“唐工部拾遗少陵杜文贞公之墓”。墓两侧及后面是大片空地，栽满柏树垂杨，右后侧还有杜甫的先祖、西晋名将杜预及杜甫的祖父、初唐著名诗人杜审言的墓冢。杜甫凄凉地病逝于归乡的小舟上，他儿子杜宗武无力运柩归葬，40年后其孙杜嗣业才将祖父的遗骨迁回他魂牵梦绕的故乡。其实，杜甫故里在此东去十余公里的巩义市南窑湾村，只不过祖坟在杜楼村，他漫游后30岁时又在杜楼村筑庄舍居住，在诗文中多次提及“偃师故庐”、“河南陆浑庄”、“土娄旧庄”，均是指这里，至于杜楼村的村名是否与杜甫故庐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诗圣杜甫的墓园，竟然藏身在不为人知的旮旯里，也实在太寒伧了。昨天我在洛阳龙门游览过的白居易墓园，早年在安徽当涂县境内凭吊的李白墓，比杜甫墓不知气派多少倍。杜甫一生穷愁潦倒，时运背尽，不似游世之士李白旷达恣肆，不像白居易那样官运亨通，自然是身后萧条了。喜幸的是，校园内设有“中国唐史学会洛阳唐文化研究中心诗圣杜甫研究室”，校园宣传橱窗还张贴《芳草》报，为四开小报，由城关三中杜甫文学社编，有“百花园”、“绿茵场”、“嫩芽儿”等专版诗文，我浏览了一遍，作为一所初级中学的刊物，作品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我望着陆续回校欢蹦活跳的孩子，想，在诗圣引领下，他们当中，涌现出几位旷代奇才不是没有可能。谁知道呢。
出了杜楼村上车到达阳山镇，原计划到南郭坟村的首阳山，那是商朝末年伯夷、叔齐隐居的地方。周灭商后，兄弟二人表示对商朝的忠心，“不食周粟”活活饿死在首阳山，其尚风骨、重气节的冰雪节操为历代仁人志士所景仰，称颂他们是“古贤人”、“二贤人”。机动三轮车司机说，他就是南郭坟村人，首阳山顶伯夷叔齐的坟墓早不见了，村旁的石碑也没有了，建议我到附近的大冢头村看看，那里有吕不韦墓。对于吕不韦这位政治投机商我没多少好感，但也不妨就近看看。
到了大冢头村，经指点得知，吕不韦墓在偃师市第一高级中学校园内，因为扩建，我绕着校园团团转竟不得其门而入，一位小青年带我进入建筑工地才找到大门。他告诉我，吕不韦墓冢原来占地面积很大，俗称大冢头，村名由此而起，现在大冢头没有了，只立了块很高的墓碑。果然，校园内的春秋路一座高约十余米的墓碑堪与雄伟的烈士纪念碑比肩，由碑座、墓碑和碑顶组成，碑座前后有台阶，墓碑正面篆刻“秦相国、齐禧侯吕不韦陵墓·一九九四年立”，墓碑背面是墓碑记。富商吕不韦清醒认识到，从商只富不贵，从政大富大贵，于是结交了在赵国作人质的秦公子异人，作为政治投资，他花重金帮助异人立为太子，还别有用心地将自己已怀孕的爱妾赵姬送给异人。异人继位后称秦庄襄王，任命吕不韦为相，吕不韦食邑十万户，成为风险投资回报最高的商人。秦庄襄王病故后，13岁的儿子赢政即位，这就是后来统一天下的秦始皇，实际上亦是吕不韦的儿子。因为秦始皇尚年幼，丞相吕不韦掌控了朝政大权，但随着秦王年岁的增长，王权与相权的矛盾日益加深，吕不韦终至自杀身亡。政治投机商吕不韦有其卑劣的一面，但长期辅助秦王期间，对统一全国建立强大的封建集权制国家、提出和推行一系列积极主张和措施起到重大作用，还主编过中国古代杂家的代表作《吕氏春秋》。
返回偃师城区路过殷商年代的宫城遗址，遗址注定没什么看头，短墙围成的格子标示出当年宫城房舍的格局，还有一口长方形鱼塘，一些人开小车到此垂钓，倒也不失为消闲的好去处。
【作者简介】
周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佛山市作家协会文学创作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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