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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首次空爆核试验片断
红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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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岁月篇

文化

比一千个太阳还亮

——中国首次空爆核试验片断

 

 

 

 

    “砰!”吊在一根天线杆子上的球形物突然炸开了,一个亮晶晶的不锈钢圆柱物露了出来,它“吱吱”地叫个不停。我问:“这是哪个点上的信号?”一个人回答:“25公里的。”我高兴地说:“不管是哪一个点上的,有信号就好,有信号就好。”我笑了,他笑了,又有好几个人跟着笑了。我笑醒了,迷迷糊糊地回味了一会儿,原来是南柯一梦。我起来开灯一看,才凌晨两点多,便赶紧将这个奇异有趣的梦记在笔记本上。这一天是2004年12月19日。

    2004年10月16日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40周年,我写了一篇《难忘的1964》来纪念这个光辉的日子。2005年5月14日是中国首次空爆核试验40周年,是不是我的战友托梦给我,让我再写一篇文章来纪念这个灿烂的日子,那个比一千个太阳还亮的日子。我想。

为了不负战友的重托,于是我欣然命笔。

 

掉 队

 

    第一次核试验结束后,上级决定将无线遥测项目连同数据、资料、设备,全部移交给总参防化研究院二所,原遥测组解散,人员另行分配工作。这可是我们选择专业对口工作的最佳时机,大家都翘首以待。结果其他人都如愿以偿了,只有我和孙秉众不但被暂时留了下来,而且还被借给防化院二所,支援他们完成第二次核试验任务——中国首次空爆核试验。

    阳光明媚,暖意洋洋,1965年的春天到了。参加我国第二次核试验的千军万马,又从全国各地浩浩荡荡地开赴罗布泊。我所的大部队开走了。防化院二所的大部队也开走了。而我,因患严重的痔疮做了手术,这时还躺在262医院的病床上,我掉队了。大部队出发一周后,我终于出院了。出院后,我立即买了一张卧铺票,打点好行装就出发了。我孤身一人,乘火车,乘汽车,一路追赶。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马兰的时候,防化院二所的无线遥测组正在马兰做γ射线探测器的标定实验,我在这里归了队并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做完实验后,我们无线遥测组驱车到达向阳村。向阳村是防化院二所的营地,位于720主控站西北两公里左右的气象大沟的坡底下。而我们的3个无线遥测接收站设在坡顶上的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上。这里距空爆靶心只有17公里许。

    空爆靶心位于铁塔西南4公里左右的地方。地爆爆心以巍巍铁塔为标志,而空爆靶心则以十分醒目的直径为400米的白灰圈和几个高大的雷达反射器为标志。

    我们组在靶心以东的广阔地区内,共设9个放射性沾染监测点。此外,还在西线的 2公里处增设了一个感生放射性监测点,在东南线的2公里处增设了一个速报点。我们的首要工作是拆卸天线和新测点的勘测。在去年架设的天线所处的沾染区里,经过4个多月的放射性衰减,已经成为 “解放区 “, 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去拆卸天线了。

 

迷 路

 

    防化院二所的罗协理员和王副主任是我的新领导,陈忠立、高增厚、刘维学(女)等几名同志是我的新战友,张敦义、周鹤琴、孙秉众是我的老战友。

    两位新领导把我看作是技术骨干和“戈壁通”,不让我去拆卸天线,而派我跟随测绘队参加新测点的勘测,以便掌握各测点的地点及行车路线。我背着水壶,穿着解放鞋,天天跟着测绘队用脚一步一步地丈量那片戈壁滩。在勘测后的第二天下午,我感到肛门附近又胀又痛,走路很不舒服,心想要坏事。一回到驻地,我便直奔帐篷卫生所。医生给化了脓的伤口消毒,切口,排脓,清洗,撒消炎粉,垫上药棉和纱布,最后用几条白胶布固定。我起身走了走,立马就觉得比先前舒服多了,然后拿着药,连声谢过医生,高高兴兴地走出帐篷。第二天,我照样出现在测绘队伍中。之后我又去卫生所换了几次药,居然全好了。没想到,这位医生的医术还很高明。

    新点勘测和拆卸天线工作一结束,便立即开始在新点架设天线。我们每次外出作业,都可以站在卡车上威风凛凛地“检阅”路两旁林林总总、排列整齐的核试验效应物。楼房线上,矗立着一座又一座二层小楼;飞机线上,银光闪闪的飞机一架接一架;装甲线上,停放着一辆辆坦克或其他装甲车;粮仓线上,竖立着一座座尖顶土粮仓;雷达线上,一部部雷达昂首望着蓝天……

此外,还有大炮线、汽车线、动物线,等等。其它效应物还有:舰艇模型、铁路桥梁和机车、枪支弹药及军服,等等。此次效应试验规模之宏大,品种之齐全,可谓是空前绝后的。

    戈壁茫茫一片,找不到任何标记物,分不清东南西北,因此在这片土地上迷失方向的事便时有发生。基地建设初期,在孔雀河边,一位工兵战士为了打红柳条编筐迷失了方向,被荒漠夺去了年轻的生命;20世纪80年代,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地区进行科学考察时,因迷路而神秘的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我所两个参谋乘坐一辆吉普车到孔雀河南去考察地形,他们进了土丘群就像进了一座迷宫,怎么也转不出来。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总算走出了这座荒漠迷宫。阿弥陀佛。

    这一次,我这个“戈壁通”居然也迷路了。一天,防化院二所的祝副所长要同我们一起去架设天线,并要我乘他的五座吉普车在前面带路。吉普车后紧随着一辆卡车,卡车上装着天线设备,站着架线人员。当车到了目标区后,我让司机放慢车速,两眼像雷达一样扫描路东那片茫茫戈壁滩。当找了一个来回之后,还没有发现目标,我心里发毛,浑身冒汗,再次请司机掉转车头,先停车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所有的人都下了车,跑到一个高坡上往东看,可还是没有发现那个目标。

    我很纳闷:那根定点木桩离公路还不足一公里,为了便于寻找,我还在这个木桩旁边又钉了一根木桩。今天怎么都不见了呢?难道都飞了不成?突然,我一拍脑门,自语了一声:哎呀,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嘛!于是,我赶忙爬上了卡车,和同志们并肩站在卡车上继续搜索目标。当那两根木桩进入了我的视野后,便高兴地用手一指,大叫:“看!就在那里!”

 

 

沙 尘 暴

 

    在乍暖还寒的春天里,全场区突然遭受了一场沙尘暴的疯狂袭击。这场沙尘暴是我在罗布泊核试验场上见到过的最大的、持续时间最长的沙尘暴。

    一天后半夜,呼啸的狂风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呜——”“ 呜——” ,大风尖叫着。沙土像雨点一般落在床上、被子上、脸上、头发里、鼻孔内和耳朵眼里。狂风戏弄着帐篷,一会儿把这边的蓬顶掀开一道露着天的大缝,一会儿又把那边的蓬顶掀开一道大缝露了天。没过多久,帐篷就摇摇晃晃了。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同志们!赶快起来加固帐篷吧,不然我们就要被刮进孔雀河里去啦!” 随着这一声战斗动员令,同志们匆忙穿上衣服,低着头弯着腰冲出帐篷。几个人高声呼喊着号子,拼力拉紧一条帐篷绳,一个人把被风刮松了的铁楔子换一个地方,另一个人抡起大铁锤把铁楔子狠狠地打进土里。在黑漆漆的夜里,同志们冒着狂风奋战了两个来小时,才把所有的帐篷绳都加固了一遍。帐篷稳固了,我们不必再担心被刮到孔雀河里去了。

    天亮了,风依然那么疯狂,那么猛烈,直刮得飞沙走石,黄尘滚滚,天昏地暗,几步之外便看不清人,几米之外连帐篷也看不清了。顺风走,后仰着身子也被吹得踉踉跄跄,稍不留神就会被刮趴下;逆风走,就是弯着九十度的腰,也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好可怕的沙尘暴呀!

    那场沙尘暴一直刮了两三天。那几天,出不了车,去不了工号和野外,人们只好躲在帐篷里避风;伙房没法生活做饭,大家只能用罐头充饥。

 

戈壁滩上的大型报告会

 

    过了“五一”之后,一切试验准备工作就绪,全场处于待命阶段。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试验总指挥张爱萍副总长在720主控站南边的一大片平坦的戈壁滩上召开全场大会,听广州军区某部防化连指导员黄祖示介绍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经验。黄祖示当时是全军著名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他带领他的连队光荣地参加了这次核试验。数千名参试者云集在戈壁滩上听他作报告。

    张爱萍亲自主持这次报告会。在报告之前,这位最高指挥官没有做慷慨激昂的讲话,却给大家讲了一个“猴儿盘儿”的故事:一只老猴带领着一群小猴过河后,便开始清点小猴,它总是不放心,清点了一遍又一遍,折腾来折腾去,结果有几个小猴被折腾死了。

    我听后暗自好笑,我们的一些人本来已经将仪器调试好了,可总是不放心,还在不断地瞎折腾,犯了“猴儿盘儿”的同样错误。这位老将军在讲完故事之后,便请黄祖示做报告。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黄祖示起立,向全场敬礼,之后坐下,开始了他的报告。

 

比一千个太阳还亮

 

    1965年5月14日早晨,万里晴空,阳光灿烂,微风徐徐。

    无线遥测接收站旁边的参观场上,一面国旗高高飘扬;一排彩旗迎风招展;一只高挂的高音喇叭里,时而播送欢乐的歌曲,时而放松轻松愉快的音乐。每个参观者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付减弱倍数近万倍的防护墨镜,大家神采飞扬,谈笑风生。

    “看!飞机来啦!” 有人高兴地叫了起来。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并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放眼搜索目标。只见在蔚蓝的天空中,中国第一架携带着原子弹的轰炸机在高高地飞翔,它的尾部拖着一条笔直的长长的云雾,恰似献给祖国蓝天的一条洁白的哈达。

飞机两次飞过靶心上空之后,第三次出现在西部上空。李源一、于福海机组驾驶着载有原子弹的轰—5飞机,勇敢地向靶心上空飞去。

    “请戴好防护镜和耳塞!”播音员小石清脆地声音响起。

    “脱钩!”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我。

    “10、9、8……”我的血在沸腾,心在怦怦地跳。

    “…… 3、2、1,”我屏住呼吸,不眨眼地看着靶心上方那片天空。

    “起爆!”

     突然,一道强烈的闪光划破万里长空,我的脸被烤了一下,热乎乎的。说时迟那时快,一轮非常非常明亮的人造太阳在天空中闪闪发光。

    啊!比一千个太阳还亮呀!

    这银光闪闪的太阳,边飞也似地升,边飞也似地长,顷刻间便由银色变成红色,并很快黯淡下来,马上就要在我的眼中消失了。我急忙拔出耳塞,摘掉防护镜。红色的火球瞬间又变成了雪白的云团。这云团还是飞速地升,飞速地长,同时还翻江倒海般地激烈翻腾着,迅速地膨胀着。烟云升得越来越高,长得越来越大。不久,烟云的升速和长速逐渐减慢下来。数分钟之后,这烟云才像被征服了的一匹烈马,终于安定下来。与此同时,从地面上升起的一股粗大的黑沉沉的尘柱,也在滚滚地上升,拼命地追赶着烟云,最后就形成了一个气势磅礴、顶天立地的蘑菇云。

   哦,多么魔幻般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呀!多么宏伟壮观的图景呀!

 

 

 

质 问

 

   我还没欣赏够那美丽的蘑菇云,便一步三回头地跑进帐篷,打开接收机,等待着由速报点发射过来的信号。罗协理员、王副主任及其他几位同志,站在我身后观看。

    预定时间已经过了,接受机还是响着沙沙的噪声,仪表指针还是在零点附近微微摆动。我心里有些着急。又过了一分多钟,还没听到那悦耳的电波,我心里紧张起来,身上和手心里冒汗了: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我把发射机的定时搞错了?不可能啊,有检查,有监督,有纪录啊!

   “杨吉纯!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信号?!”罗协理员火了,声色俱厉地质问我。我无言以对。思忖片刻之后,我说:“罗协理员,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到现场去看一看,一切就都明白了。”罗协理员果断地决定:“好。你马上就走,请王副主任和你一同去!”

    在爆后还不到半小时,我和王副主任便乘坐一辆五座吉普车朝靶心开去。没想到,这倒给我提供了一个先睹为快的机会,能最早地亲眼看看各种各样的效应物遭受核打击的情况。在离靶心较远的地区,各种效应物都安然无恙,各种效应动物依然活蹦乱跳;在离靶心较近的地区,大部分效应物都遭到毁灭性打击,汽车、飞机、机车、坦克等,都被掀翻在地。最有代表性的是路北的楼房和路南的土粮仓,近处的楼房被夷为平地,远处的也是残垣断壁;而近处的粮仓只遭到轻度破坏,远处的仍完好无损。

    车到环形路时,我们没敢穿过靶心抄近路,而是经环形路从南边绕过去,因为两公里之内可能有一定的放射性沾染。当车靠近速报点时,小司机就大叫起来:“坏啦!天线杆倒啦!”只见那根12米高的天线杆倒在地上,有几条天线拉绳断了,有些固定拉绳的铁楔子也被拔了出来。我把发射机从埋在地下的箱子里提出来一看,定时钟工作正常,发射机还在嗡嗡地叫,似乎是在哭泣。

    都是冲击波惹的祸!它不但摧毁了我们的天线,也摧毁了我们的速报美梦。

 

 

 

零也是数据

 

    从感生放射性点发回了清脆悦耳的信号,γ射线剂量率约为几十豪伦每小时。这充分表明那里的确产生了感生放射性,同时这也有力证明这是一次核爆炸。

    从3条测量线9个发射点均发回了悦耳的电波,但所有的结果都是零。零也是数据,而且是最理想的数据。这充分证明,空爆确实不会产生令人讨厌的放射性沾染区,是干净的。从此,我国的大气层核试验大部分都采用这种方式,尤其是氢弹试验,全部采用空爆。

 

 

(此文为中国首次空爆试验成功40周年而作,原载2005年第10期《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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