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远别啼难唤——毛豆送酒论世途

毛豆送酒论世途不是所有的目光都不能长成栋梁，只要扬起不屈的头颅就能亲吻东升的太阳。——华丹·《目光》

99年五月初，参加第四届世界语文化与教学研讨会，我又一次来到武汉。会议期间，我为揚宗琨（Jariĉ）拍了几张照片，其中比较成功的是他与美国世界语者Jakob先生促膝交谈的一幅。五月二日下午，参观完历史博物馆，揚宗琨（Jariĉ）临时动议邀我到他家吃毛豆，并拉上张丹忱作陪。我这是第二次到揚宗琨（Jariĉ）家作客，98年7月参加第三届世界语文化与教学研讨会后我曾来过一次。这一次，慈眉善目的扬夫人虽然没有准备，但还是很快就笑意盈盈地弄出了几个家常菜。其中一大盘毛豆绿溜溜地散着清香。   

 兰陵美酒郁金香，“扬嫂”    兰陵美酒郁金香，“扬嫂”压酒劝客尝。真是难为世界语者之妻呵。许多年来，正是这位贤内助，为揚宗琨（Jariĉ）的世运活动，给予了难以替代的，相濡以沫的支持和帮助。揚宗琨（Jariĉ）的一对儿女，正是青春好年华，却待业在家好一段时间了。作为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中的一个，他们也在分担着祖国在经济体制改革与调整中的阵痛与艰难。我谈到了自己在最近为下岗者的街头修车摊拍的一张照片和为这张照片配的小诗：下岗上街任浮沉，补胎修车试谋生，车水马龙往来急，小摊无客人自横。具有良好文学修养的揚宗琨（Jariĉ）立即听出，后两句是化用唐诗中的“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我们都希望国家的经济调整能进一步取得成效，对这一个小家庭来说，至少使“工者有其岗”。

揚宗琨（Jariĉ）的儿女后来有其“岗”了吗? 我不得而知。只记得当时揚宗琨（Jariĉ）凝视着儿女的眼神中，有几分希冀、几分慈爱、几分酸楚、几分无奈。在这眼神中，闪动着鲁迅的诗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灯光桔黄，毛豆清爽，红酒暖肠。很快，我们又忘记了个人的不幸，席地谈天。从揚宗琨（Jariĉ）和张丹忱的口中，流出那么多的“世”途趣事，一个个故事都在述说着世界语在友谊交往中的奇妙。我在倾听中，往往会情不自禁地赞叹：神奇的世界语呵!我们围坐的，是—张几乎在中国百姓家中都可以见到的普普通通的方桌，但这张方桌自从伴随着揚宗琨（Jariĉ）和他的家人后，又显得颇不平常。这张方桌，接待过许多国内外朋友的来访。有苏格兰的老人、澳大利亚的女士、美利坚的绿林壮汉、比利时的毛头小伙，还有金发碧眼的瑞士姑娘……揚宗琨（Jariĉ）不是外交大使，不是政府部长，但他和他的妻子儿女正是在这张木桌旁，以中国老百姓的具体形象，以中国民间世界语者的具体形象，一次次让来自各国的朋友们感受到中国人的热情好客与正直善良，感受到中国人对和平、友谊的热切向往。这也就难怪在揚宗琨（Jar这也就难怪在揚宗琨（Jariĉ）逝世的消息传出后，一下子从世界各地二十多个国家发来了那么多的唁电唁信。

是呵，人们怎能忘记，在长江之畔的这间房里的小桌旁，揚宗琨（Jariĉ）和他的家人一起，用热情和友谊点亮的一个个黄昏，荡漾起的一个个中外民间友好交往的碧波绿浪。一位澳大利亚教师马海蒂曾与丈夫多次来访。98年7月；我也曾在武汉见过她，为她拍照并配诗一首。她在离开武汉，离开中国前，悄悄地为揚宗琨（Jariĉ）和张丹忱(Danko)的自行车各换了一个新的座垫。这显示了一位女性的细心。她用这样一个小小的座垫，表达自己的谢意，也表达朋友的心愿：让揚宗琨（Jariĉ）和张丹忱(Danko) 这样的中国民间世界语者们，在为中国的世运奔忙时，少受一些颠簸和磨难。在我的书桌里，现在还保存着一张照片。但我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却也是在揚宗琨（Jariĉ）家的方桌旁。这张照片记录的是一位乌克兰少女和她父亲与揚宗琨（Jariĉ）相聚时的情景。美丽的乌克兰少女热爱世界语，也热爱中国人民，她把对中国世界语者的问候，印在绿星晖映中的揚宗琨（Jariĉ）的面庞，印上了milo da kisetoj。而正是少女的父亲，用相机定格了这个充满西方情调的问候。

毛豆送酒论世途，心随绿波任荡漾。这一夜，我们谈得舒畅。而我碗边的豆壳，就象他俩口中说出的故事一样积成了高高的一堆。夜色阑珊，张丹忱（Danko）自回华中师大，揚宗琨（Jariĉ）送我从另一个方向乘车回东湖。上车前，我们双手紧紧相握，揚宗琨（Jariĉ）还使劲摇了几下。车开出好远，还看得见他在夜色中凝视的目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没想到，这一次的分别，竟成了最后的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