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何寒秀
编辑 / 斯问
一早，新媒体小编小圆子照例打开视觉中国首页，却得到无法访问网站的提示。
事实上，从昨晚开始，她就发现视觉中国有点儿不正常。“我和同事橘子想去上面找图，但网站已经打不开了。”
显然，“黑洞风波”还没过去，视觉中国这次栽的跟头够狠。
一张照片引发的“血案”
4月11日晚上的视觉中国的公关们大概都睡得不太安稳，天津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连夜约谈网站负责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上。
第二天后，视觉中国发布公告称，截止目前，公司尚不能准确预计整改完成并恢复服务的时间，公司正在积极、认真履行整改工作，力争早日恢复服务；网站恢复服务的具体时间，公司将另行公告。
受消息影响，视觉中国开盘封死跌停，封单超40万手。
跌跟头的不仅是股票，11日下午，视觉中国收到了共青团中央官方微博的配图问候，“国旗、国徽的版权也是贵公司的？” 这一吐槽马上被微博的“正义之师”顶上热搜。
学乖了的视觉中国反应也够快，马上发文“诚恳”道歉，并且在文末悄悄@共青团中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民日报也发文称不敢配图。于是网上流传最多的段子，一夜间变成了“不敢配图”。
还有网友贴出除视觉中国外全网可用的图片。
在知乎热点黑洞照片版权的话题中，集中了790个回答。
知友阿周称： 视觉中国终于还是被黑洞吸走了。人类对黑洞的力量一无所知。
还有知友称：出来混总要还。
一场本是人类狂欢的喜事，变成了讨伐视觉中国的全民运动。
这个由一张照片引发的“血案”，事情还得从黑洞说起。
4 月10 日 21 点，“事件视界望远镜”（Event Horizon Telescope, EHT）项目在全球六地：布鲁塞尔、圣地亚哥、上海、台北、东京、和华盛顿同时召开了发布会，正式公布以观测银河系中央特大质量黑洞为主要目标的计划的重大成果——一张黑洞照片。
黑洞照片浮出水面，不明觉厉，围观群众一通刷屏，而对热点孜孜不倦的媒体自然也不会放过抓取流量的机会。
记者章子摩拳擦掌，披衣坐起，编辑好洋洋洒洒的3000字文章，万事俱备只差“有图有真相”之时，问题来了：黑洞照片被“视觉中国”声明版权，并有如下主张：“此图是编辑图片，如用于商业用途，请致电400-818-xxxx或咨询客户代表”。
他忍不住爆出一句国骂。
当时距黑洞照片曝出还不足24小时，各类企业的借势海报满天飞，自媒体也早在一亩三分地奔走相告。章子得到的消息是：视觉中国这次又要准备大捞一笔。
一种被视觉中国支配的原始恐惧，弥漫在章子心头。
在自媒体的业务交流群，“我收到视觉中国的律师函了，咋办？”的紧急求助是高频聊天记录。如果你还没有收到，只能说明做的还不够大。
如果有幸收到律师函，至少证明你在该圈拥有一席之地。硬碰硬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不少自媒体先是服个软，把对方哄高兴了，再签个合约完事儿。
事情本该以万马齐喑收场，可有人偏偏扒到“黑洞照片”源头——欧洲南方天文台（ESO）官网上。
一看傻眼了，对方不仅大方提供TIF格式的高清大图，还说了只要注明出处EHT Collaboration便可自由使用，商业目的也不在话下。天文台不靠照片吃饭，这种宇宙大发现是喜大普奔的事儿，成果也该由全人类共享。
而另一头，视觉中国创始人柴继军却在接受采访时说：“此图版权归属于欧洲南方天文台，用此图蹭热点用于公司广告等商业目的有风险。”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对照之下，这唬人的言论一下子引来了自媒体的口诛笔伐。
起诉侵权的案件有12000多条
发出“天下自媒体苦视觉中国苦矣”的呼号， 自媒体们终于相拥而泣，愤怒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黑洞是根导火索，算旧账才是真的。
天眼查数据显示，2009年至今，视觉中国主体公司为视觉（中国）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法律诉讼有141条，其旗下两家公司汉华易美涉及法律诉讼4011条，华盖创意涉及法律诉讼8000余条，三家公司涉及纠纷案件共12000余条，其中案由绝大部分为起诉他人公司作品侵权。
这还不算上私下和解的那些。
2013年，全国人大批准《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将新闻出版总署、广电总局的职责整合，组建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加挂国家版权局牌子。
其后几年间，据北京海淀区法院知识产权庭统计，图片版权诉讼案件数量增长了3倍。在已判决的案件中，原告的胜诉率超过80%，绝大多数都能获得经济赔偿。
但这样的权利有可能被版权中间商用于钻空子。
以视觉中国惯用的维权方式来分析：发现某个账号使用侵权图片，不会马上告知，而是等它累积收集多张图之后才联系对方，要求对方赔偿单张几千到几万不等的价格，并要求长期合作。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即使用户出资购买图片，也不一定能规避侵权风险。曾使用过购图服务的公关表示，图片使用授权是按时间年限售卖的，过了时间没续费，视觉中国会拿着几年前的记录来索赔。
另外在知乎上，有用户表示很多不带水印的原图原本就是视觉中国自己散布在网上的，目的就是误导其他公司使用后再高价索赔。这也是视觉中国最被人诟病的钓鱼执法行为。
所以众人愤怒的原因，不全在收到律师函，而在于图片版权代理监守自盗，高举版权大旗行敲诈之实。
图片版权何时得到补偿
作为国内最大的视觉素材版权交易平台，视觉中国近年来业绩增长迅速。财报显示，视觉中国去年前三季度合并层面营业收入7.01亿元，同比增长20.97%，实现净利润2.20亿元，同比35.31%。公司核心业务“视觉内容与服务”收入占81.81%，同比增长34.48%，净利润2.23亿元，增长43.74%。
视觉中国的发展有先发优势，趁着互联网的风飞的也够高。
2000年4月，《中青报》的图片编辑柴继军发现，像《中青报》这样的大户，图片多到用不完，很多被闲置、浪费了，而另一边，很多小媒体，却找不到合适的照片。于是视觉中国前身就诞生了。上游对接图片内容摄影师，下游满足媒体、广告商对图片的需求。
这门生意过去也存在，但互联网产生之前，商业图片主要靠拷贝正片和产品图册，通过卫星系统传输。
但没有几个人用得起价格高昂的卫星系统，有了互联网之后，这种传输就变得简单和廉价了。
这么多年过去，凭借着先发优势和互联网效应，视觉中国已经稳坐图片版权商一哥宝座。
然而即便是这样，比起国外大哥，视觉中国还只是偏居一隅的小老弟。
视觉中国2016年营收为7.35亿，2017年Q3为5.08亿，如果按照其50%的市占率计算，整个中国正版图片市场仅为15亿左右。
而地球另一端，美国的行业老大Getty Images在2007年的营收就达到了55.77亿。
另外，根据艾瑞咨询的数据，我国2016年广告市场的规模是6488亿，互联网广告的市场规模是2902亿元。
图片作为广告的重要表现形式，占比竟然不及整个广告市场的0.23%。而在美国，这个比例是2.4%。视觉中国在其后发展中开始“捞偏门”。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唯一支持视觉中国的大概是摄影师群体。显然，没有哪个摄影师想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拍下的照片，不知道被用到哪里去。比起自己找买家，他们也更愿意把图片放到平台上，任君挑选，然后得到应有的报偿。
过去，相当多的摄影师通过在视觉中国上售卖图片，获取了收益，也有不少摄影师还以此为生。图片版权平台的生意还将继续繁荣昌盛，但视觉中国还会不会继续繁荣昌盛就是未知数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大出事，老二老三也受到牵连，中国商业图库排名二三的全景网络、东方 IC 也先后关闭。据悉，这三家和中国台湾的达志影像、新华图片社一起包揽了中国图片市场70%的市场份额。
今天上午10点，国家版权局官方微信称，国家版权局重视图片版权保护，依法维护著作权人合法权益。各图片公司要健全版权管理机制，规范版权运营，合法合理维权，不得滥用权利。国家版权局将把图片版权保护纳入即将开展的“剑网2019”专项行动，进一步规范图片市场版权秩序。
急功近利，竭泽而渔，希望反省过后的视觉中国重新做“图”吧。
小圆子、橘子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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