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山上

首先介绍一下这首歌，逯学军作品《爬山》，大师级音乐人。本职建筑师，业余做音乐。这是他1993年的作品，那时候正是中国摇滚乐的春天，他的民谣是一股穿过骨头抚摸你的清风。

你不会失望的。

正月初一，爬山登高。括苍山有几年没去过了，于是一家人驱车前往。

括苍山是浙东南第一高峰，千年曙光照射地。车到张家渡镇上，一条小路拐进，开始盘山公路，山高路弯，于是慢慢开，约莫四十分钟的样子，即见远处蓝天下，一片白色的风力发电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盘山公路间，有崎岖小路穿过，偶有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徒步拾级而上，坐在车子里踩着油门就有些愧疚了。有看过一篇去西藏旅游的笔记，说坐在舒服的大巴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到几个背包的老外，被晒得通红，风吹乱了头发，徒步走在道路上，兴高采烈地向车子里他们挥手致意，一下子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旅游。

那条小路几年前走过，和几个朋友一起，约了大富做向导，从黄家寮村子上山，一半山林一半公路间的小路。大富兄拿着一支猎枪殿后，带着几只狗。那一天，大富像赶鸭子一样地催促着我们快点走，说天黑了担心我们会害怕，然后开玩笑说你们以前被土匪抓住了，就是这样赶上山去的。

一连走了五个小时山路，中间停下休息数次。我们平常坐惯办公椅，哪撑得住这样的强度，其中一个有一回脸色煞白，口中干呕，大富见状，开恩准许我们在路边坐下休息。并且宽慰说一时脱力了而已，不必担忧，城里人爬山常见。

记得那时是秋天，接近傍晚，我们已经走到山腰之上，夕阳从树林的间隙晒过来，清澈的山泉在身边叮咚作响，山风吹来一阵阵清凉，我们丢盔弃甲地散坐在石头上，吸烟聊天，抹着头上的汗，看着远处逐渐苍茫的群山。大富擦着猎枪，说着上山的几条路，叫唤着他的猎狗不要跑远。这一刻，像极了《溪山行旅图》的境地。

今次大年初一，也没有提前说，村子里过年也忙，就没有打搅大富，决定直接开车上山。中途在半山吃了一碗鸡汤面，30大洋一碗，端上来后女王说其实不贵，面汤鲜美，鸡骨坚硬，肉质扎实。饭前问过店家，整鸡要120大洋，几年前大富送上山那次，也有吃过，却是60，也是做面吃，端上来的时候面汤里泛着鲜亮的澄黄色鸡油，几个人狼吞虎咽，至今仍是记忆中最美味的鸡汤面。

吃完后把骨头收拾到碗里，店家周边拴着几只土狗，膘肥体壮，刚才散步时靠近，目光炯炯的注视，也不叫唤，用目光就将我逼退。这次我端着碗过去，这五六只一下子忽地站起来，对我完全忽视，目光焦点全在我手里的碗上，尾巴摇得快要掉下来。我顿时放心，平均分配，去到每一只跟前扔下一块，还没落地就凌空叼住，骨头在狗嘴里哔啵作响。大富说过山里的狗因为常走山路，脚骨很硬，追的上野猪。因为常见野兽，凶悍气也足。

吃完面，站在饭馆搭出来平台上吸烟，巍峨的群山就在对面，树木苍郁，山风吹劲，吹得云落下来，落到山涧那边就雾气迷瘴，被阳光一照不一会儿又失了踪迹。看着这屏障一样的山，想起前次来的时候，白雪覆盖的山头，忽然就有一种马贼来袭的感觉。

继续上山，狭窄的山路两边常见碎石，我开玩笑说山神不久前伸了个懒腰，所以那么多石头从他身上掉下来。接近顶峰，车多人闹。停好车，留几百米徒步上去，人群渐渐熙攘，孩子们闹，女子们穿着裘衣高跟鞋，还要牵着孩子的手走路，看得我捏一把汗，女王说高跟鞋的发明原本是为了限制女子活动用的，想不到现在都穿着走到了海拔千百米之上。

几年没来，山顶多了一些建筑物，变电所，还有就是新建的几个旅馆饭店，照例是很难看的建筑。山顶风大，也长不出高大的植物遮丑，所以就光天化日的站在山顶上，做着游客们的生意。

所有的景点都毁于旅游，这句话虽然偏激了点，也并非全无道理。

极目远眺，可以见到天际边，一条灰黄色的浮云横在半空，往下到地面，灰蒙蒙的，隐约可见遥远的城市，往上，就是清亮的蓝天，阳光透明，天上的宫阙近了，连云朵都没准许飘上去，就在半空里浮着。

稍微坐下来，就能看到每一个石头缝里，草丛堆里，都有垃圾，碎掉的啤酒瓶，鸡翅膀的塑料包装，一罐罐的易拉罐。站在苍茫的山顶，自然用他无比宽广的胸怀容忍着我们，而我们在挥霍着这种容忍。

少爷说起一个故事，说有一次地球上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随便什么时候扔什么东西进去都会化为乌有，人们如获至宝，于是十几年时间，就把所有的垃圾都心安理得的倒进去，直到有一天，那个洞忽然不见了，随即天空中打开了一个黑洞，这十几年的垃圾，全部从那个黑洞里倾倒回人间。

古人敬畏自然，而现在的我们，似乎了解很多，用知识脆弱的武装就这样在糟蹋自然。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你看看那遥远恢弘的天际，假使你能够御风过去，云彩上的神灵会对你说，不要乱扔垃圾，不要挥霍自然赏赐给你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