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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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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4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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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叫王勇,很有明星范吧。他是一位大师级的古筝演奏家,中国摇滚乐的先行者,一个先锋音乐人。1983年就组建了“不倒翁”乐队开始玩摇滚。曾是崔健密友,合作写下了流芳百世的《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

他有一张专辑,叫《往生》。

我最爱的专辑之一。

曾经有个很好的电视节目,叫中国好歌曲,央视的,刘大脖子也在,主推原创歌曲,着实出了一些很好听的歌,好久没看电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第一季夺冠是霍尊的一首《卷珠帘》,盲听的时候刘大脖子热泪盈眶,情难自禁。当众流下了浑浊的老泪。

确实好听的。但是总觉得,这样精雕细琢的曲子,只能写就一首,好像一辈子的力气全部用完,剩下来的只有残喘。

才气和才华是不一样的,我一直觉得才气是被泡面逼出来的,逼得越紧,释放得越厉害。当年的唐朝乐队,吃了上顿没下顿,憋出了一张牛逼的专辑《梦回唐朝》,而功成名就之后,各大高校巡演啊什么的,看着年轻的女大学生们热情的挥舞,肚子里都是酒肉,生活安逸,回去宾馆还得留着门,才气就拜拜了您呐!于是,第二张专辑就是垃圾。当然,也有可能是张炬的过早离世有关,他是唐朝乐队得以组建的灵魂人物。

这个就叫力不可用尽,降龙十八掌中的精要一掌曰亢龙有悔,就是得留有余地。此番深意,前贤早已明示,现在人尽不知也。

大约在1996年前后,摇滚乐开始变味,什么零点乐队唱着“你爱不爱我”之类的都标榜摇滚蒙骗纯净热情的文艺女青年们,汪峰同志更是加快了流行趋势,皮裤墨镜加上用力过猛,摇滚,渐渐失去了本质的尖锐。

而才华就是崔健这样,每个阶段都在写着关于岁月年华的感悟,每个阶段的作品都有明显的不同,放在一起看,完完整整一个思想者的吟唱。充分证明了他说的一句话:摇滚乐就是一种生活态度。前些年听的《红旗下的蛋》,如同一个憋屈的中年男子,坐在咖语咖啡的角落里,点了一份酒,阴暗地谱着曲子,字字真诚,行行经不得阳光暴晒。

说回王勇,《往生》发行于1996年,我那时候正在杭州学画,青春年少最易轻狂。这辈子接触音乐最多的时候,刚好听到,新鲜热辣,惊为天人。

不说那些专业评论人的文字了,那叫一个绕啊~莫奈多年前有一个牢骚,大致是看到了艺术评论家对他作品的阐述之后,他是:吗的!看上去那帮货比我更懂我自己。

《往生》是一张伟大的唱片。民族音乐中的光辉照耀,古典情怀中的落日熔金,天上宫阙猛烈的罡风,嘹亮的歌声送到阳光之下,在光芒中一闪,像被抛上高空的钢丝,迅速往下掉。幽远苍茫的埙,一盒呼吸声就吹出来的古意,古代巫师的深邃……这些统统都有。

你可以结合着苏轼的诗,辛弃疾的词来听。拄杖听江声,七八个星天外,长恨此身非我有,可怜白发生。

传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在于吃力不讨好。古代人向往的生活,现在一个手机就能报销掉,所以这么倔强地用民族乐器做一些思考和实验,是这张专辑最难得的地方,况且,它是那么的好听。

你也可以借用王维的诗意——多么完美的诗意,轻轻松松地就用平常词语组成了漫天烟雨,冷冷地嘲笑着后世文人们的堆砌和困苦的浑欲不胜簪。

事实上《清泉》这个曲子里就直接演化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假如王勇能够写的一笔好字,一定会在旁边题写道:仿摩诘笔意。

我们以前听《神秘园》这样的专辑,会被里头金发碧眼的演奏者们迷惑,身不由己地进入所谓的神秘世界,但是当你深深地进去,发现语言不通,吗吗的那是北欧~

王勇在这个专辑里的尝试,其实就是心造之境,说到底,音乐就是彻彻底底的心造之境,创造者足够嗨,才有可能带领着聆听者一起嗨。

专辑中触及了很多关于生死的主题,比如鬼魂唱着歌曲,欢迎你的到来之类。但会很意外让你觉得温暖。在山风的吹拂下,生死变得清冽,庄严,甚至壮阔。

浪得开,收得回。这是优秀音乐的根本。旋律是很危险的东西,定力不够坚定者,就会被带到东带到西而无所置从,失去了自我。控制住放肆,能够做到,都够牛逼。科本有条不紊地驾驭着狂躁的音乐,仿佛驯化着不服的恶龙;崔健坚韧不拔地在西洋乐器中加入民族乐器,好像棉被里的一根针,扎得你措不及防。

这是我对音乐的一个理解。

人也一样,黄霑上马能横抱比基尼女郎上杂志封面,下地能写《倩女幽魂》。能和杨澜一本正经地说:“做事认真,做人不要太认真。”也可以像个猴急嫖客一样亲到王祖贤的香腮。

浪得开,收得回。

《往生》专辑里,有大量的民族乐器。王勇打小开始练习古筝,练着练着,他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开始摇滚啊嘶吼啊什么的,那是中国摇滚乐的黄金年代,《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这样的作品不晓得什么时候再会有。

年轻的喧嚣走得很远了过后,忽然意识到,缺了古典的民乐,终究失了土壤,如离开大地母亲的赫拉克列斯,啥毛都不是,于是急急忙忙地回来,回到原点,找寻到滋养生机的东西,再乘以西洋摇滚乐,做出了这张唱片。

于是,一种高古和末世相交织的尝试,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摇滚史上,划下了深深的伤痕,为啥说伤痕,因为我估计这盒专辑连成本都没有卖回来。

很早开始,我就在寻找《往生》的正版,我有录音带,CD,电脑音频。但是中国摇滚乐最热闹的年代里,录音技术和态度,都让人失望。

新音乐春天三张专辑,现在听,安静时候角落里都是粗糙的杂音,滚石没有真正认真对待那些热情的年轻人们……反观五六十年代灌制的甲壳虫唱片,听到再细致的地方,列侬的声音也很纯净。

但是幸好有,能有就是万幸了。世间能够存在着这样的作品,能够听得见,怎么说都是一种福分了。

“往生”是佛家用语,意境温暖,寓以万流归宗的深远,仿佛所有的悲欢离合,人生百态将在瞬间平息,神与魔再也毋须对立,在平静的世界里回归自己的空间。

听这首《法会》吧,我所说的一切,也许就在这阙歌曲里。

听完了之后,我跟你说啊,1997年3月15日、北京KEEP IN TOUCH酒吧,王勇与美国人Steve Blailock激情即兴一小时,那一个小时,才是直击灵魂深处的音乐


唱片很难找,贴一首过过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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