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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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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4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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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升在牡丹亭里唱着:从古到今说来话,不过是情而已。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

很美啊,榜爷说昆曲最美了,这个语境就是了。

这首歌已经搜不到了。所以写字的人也很无聊,因为文字基本上已经退守到自娱自乐,或者跟写音乐一样。

写音乐一定要有酒,因为音乐很玄乎,接近酒的云里雾里,也能让怯弱者无畏无忌。无忌是一个很危险的境界。很久以前,有个头颅线条和我一样优美的壮汉老弼曾经说过一句很有深度的话:

酒醒之后,你仿佛亏欠了全世界。

那天晚上他在一盏明亮的路灯下出鸡嘘嘘,可以说很不体面了。

但是我很喜欢这句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毕竟,你没有一个叫金毛狮王的干爹,还有一个叫张三丰的师祖,无忌的风险到底大了点。而无畏很难,文明已经数千年,随便什么情绪一升起,眼前都是高手林立,体面的修辞句子都已用尽。

就算李太白,踉跄酒意黄鹤楼,也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的怯弱。 宋人严羽认为崔颢的《黄鹤楼》是“唐人七律诗,当以此为第一”。闻一多先生在《唐诗大系》里分析,崔颢大概18到20岁中举,少年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自然可以坦率地勇敢。

再到登上黄鹤楼,那种骄纵野莽的踊跃,就算是李白灌下紫阳街酒厂厂长珍藏的酒汗,真真也拦不住。

贴过来看: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不觉得现实的逼迫,不耽搁过往的纠缠,这才叫幸福。

不晓得杜甫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是否受了这种宏大视角的影响,反正在庆余年里,范闲凭借这首诗大杀四方,并且泡到了一个好妞。

古来评赞王维写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此境难追。崔颢诗开首即得先手:仙人乘鹤,先行做了一个人去楼空的近景,又隐含着此楼枕山临江,峥嵘缥缈。紧接着颔联就开始感叹“黄鹤一去不复返”,心念奔驰,由近及远,黄鹤楼的远景、耸入天际、直接白云。

颈联随即承上写游目骋怀,勾勒江上明朗。最后一联以黄鹤楼下江上朦胧晚景,催人生出愁绪作为收束——古典诗词的通病,勇敢说一句:下半阙消极有如续貂,不足取~假若芳草萋萋后跟出洛神赋语境般的比基尼女郎之类,我看境界可以往上提一层。

全诗写就黄鹤楼远近、日间风丽、暮晚烟景;与之相互映衬仙人、名楼、蓝天白云、晴川沙洲、绿树芳草、以及催人生愁的落日暮江,调用具象的同时又铺排色彩,读来像看一幅意境高远的画作——我不晓得崔颢到底是不是在意淫,反正自从听说范仲淹从未去过洞庭湖却能写成岳阳楼记,我就对古代文人的意淫本领,打心眼里心悦诚服。

说不定丫也从没去过黄鹤楼呢~

更别说现如今了。中华书局曾出版了一本王兆鹏的《唐诗排行榜》,这哥们真是勇敢啊……其实自古文无第一,谁要称第一,一众文人唾沫星子都淹个半死。我寻思着这哥们到底没喝好,回头领到鹏记,让鹏兄灌他几口,清醒些才好。

写诗到底还须少年人,和音乐一样,无知无畏者方得奔纵。有跟少爷讲,你这年龄,那是天主的赏赐,什么哲学文学艺术之类的赶紧上,装逼要趁早,要不然真的来不及。过后,你会泡好妞,找好工作,生完孩子,买好房子……生活就会渐渐让你像霜打的小公鸡。到那时候,你一定会忘了诗词,一定会很少听歌。

诗词到底是一种把戏,我的朋友起子津津乐道的口语诗就证明了这种荒谬——我们总是庄严地宣读日常,好像它们多么端庄,多么有力量似得。

好像扯远了,这篇文字一开始,我本想写音乐来着……说到底,音乐是极度的不真实,恰似携壶上翠微。

今天中午,在临海城洛河边上,再听见梅林茂的曲子,写在王家卫的《花样年华》,很好听啊……我不晓得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手指拉绳的游戏,叫翻花绳。这曲花样年华里的大提琴,每次听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沉默不语的手不断把绳子在虚空中变换不同的线形几何。与此同时,小提琴像凌厉的忧伤穿透出来,仿佛怀念陈玄风的梅超风。而这种忧伤并不像杜普蕾不可遏止地滑向深渊,更多是一种像徒劳抓住一切的凌厉。

正因为没有抓住什么,失去陈玄风的梅超风,记忆中,她从未快乐过。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搞不好就直接鸣奏在你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好咯,吹牛逼结束,听曲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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