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照例午后去走灵湖。出一身细汗,回来白酒斟酌,单管亦无忧。
风很大,吹皱一湖水泛,如层峦叠嶂。迎风的鹭鸟奋翅沉吟,顺风的燕雀激射攸忽。
水岸有柳树几棵,偎偎相依,如曼妙女子,娉娉袅袅,风姿绰约。
阳光很好,天很蓝。柳叶风中零落,旋开身姿舞动落下,宛若仙子飞天,轻歌水袖。
或许灵湖水暖,冬至了柳叶竟还有多半,丰厚裹住枝条,仿佛怕它冻着。但终究落了半扇,金色枝条阳光下闪烁,一如美人露肩,忙不迭拉扯衣裳,怕那登徒子看见。此等醉人风致,仅古人诗词歌赋能佐。只可惜胸无点墨,欲说无辞。
忽又想起梦露捂裙被风吹著名照片,老孔书里曾载,说当日一见,实实就吃那妖精迷住了。
然而终是不像,西洋妇人丰腴汹涌,而柳树秀美,娉娉袅袅如杜牧所言十里扬州路……但却非二月豆蔻,树生三年即有灵,柳树属阴,样貌也是女子。
夏日里丰茂的时候,枝叶垂于湖面,宛若掬水行戏。鸟雀穿飞其间,如同簪花。很美好的样子。
但再婀娜的柳枝,被秋冬的冷宫藏了两季,到底透着些寂寥,这样一想,再看这几棵水岸边相依的柳树,竟有些闲坐说玄宗的萧索了。
古人写柳树,似乎也是女子口吻,记得一首,是敦煌曲子: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临池柳
者人折了那人攀
恩爱一时间。
凄美异常。
前人文字尚未有后世繁缛造作,修饰形容。大概也不单是文字罢,是人心还没这么细密,还相信约定,相信神灵。没有花花肠子,不会欲言又止,如同西北妹子猛烈地看着你,水灵灵跟你说俺要你要俺。又像赵敏那一句我偏要勉强,实在教人心躲无可躲,又哪里舍得躲。
质朴才会是令人无可奈何的力量,天真的野莽奔跑几乎每个人都有,可惜都只是有过而已。达芬奇传记里说,他一辈子都在关心我们大多数人十岁之后都不再关心的事情,比如他三四十岁了还会认真去观察蚂蚁走路的时候先抬哪只脚,看好几天,兴致勃勃。
今天在画廊画了几笔画,
喝了一壶白茶,并无人来。
疫情仿佛一辆沉重的绿皮火车,喘着粗气拖累了几乎所有人。傍晚关上画廊门,准备回家。隔壁饭店门开着,灯亮着,偌大厅堂,空无一人。
前日去水云路炒麻糍,难得不忙,就唠嗑说最近不容易吧……“是啊!但又能怎么样呢?每天一睁眼就是房租、林立的开支,不敢不开啊……”
说完扯了扯口罩。
专家们说最近最好别出门了,我算极能自洽的,会画一点画,会写字,电脑还有几十G的东洋爱情动作片,怕什么劳什子独处。只不过,没有每月按时发放的饷银,肘底囊中,日见羞涩。
这时候就很羡慕公务员们,人在家里坐,俸禄天上落,饱暖之余,还能写点诗,民间疾苦啊什么的。
前次有个单位招聘,细细看了,要求看大门的岁数,俺都已经过了,一声叹息。
不能以此收尾的,人们说一篇文字,最好的结尾是希望,希望是什么呢?大概是信念吧,比如信任天主。
这首歌我常常听,很好听。
总归希望,能给一些生活的勇气吧。